作者有话要说:话说,噗,剧情是不是很伸展开……
还有,
捂脸……最近太懒了,求抽打……求动力……嗷嗷,不更新我真是太堕落了
咳咳,下一更7月1日晚上
☆、四四章
四四章
帝都夜市,酒肆。
“掌柜的,来两壶好酒。”
“好嘞。”
谢大公子虽然年纪不小,但天生一副娃娃脸,配上颊边两个酒窝,反倒像个十几岁的少年。
伸手拂了拂桌面,谢公子端着一张正直的面容笑窝浅浅道:“你不信也罢,若你能让长公主殿下下嫁于我,这玉我拱手送你,否则一切免谈。”
慕阳语带嘲弄:“这位公子若要刁难也说的靠谱些,长公主殿下……你见过她几次?又为何会将她当做心上人?更何况,有谁不知长公主殿下心仪的是……”
“是否喜欢一个人同见过她的次数有关么?”谢公子不以为然接过掌柜送来的酒,抿了两口,反问道,“你又不是我,怎知我就不能喜欢长公主殿下这般性情的女子?而长公主殿下喜欢谁,同我喜欢她又有什么干系?”
慕阳一时语塞。
细细回忆,无论真假,她做慕阳公主的二十来年,都未曾遇到过一个男子向她表白,可如今她已不是慕阳公主,却反而遇到这样的事情……
倘若当初有男子愿意追逐自己,她又是否还会选择萧腾?
毕竟,历史已然改变,前世此时她已经嫁给萧腾彼此折磨,然而这一世她虽然钟情萧腾,可是还并未嫁给他……如果没有最后嫁给萧腾,那会不会……
沉吟了一刻,慕阳道:“明人不说暗话,谢大公子,以阁下的家世配长公主殿下并非不可,只是这亲事如果长公主殿下不答应,那即便是皇上只怕也没有办法。”
谢公子并没有半分被揭破身份的尴尬,只是拖长音慢声应道:“这个我自然知道……”
“不过我可以创造机会让谢公子与长公主殿下见面,到时候无论是英雄救美还是投其所好,全看谢公子你的能耐了。”慕阳顿了顿轻笑道:“谢公子应当有这个能耐罢?”
一侧的重夜忽然想开口,却被慕阳用手止住。
谢公子摸了摸自己光洁的下巴,笑得很是可爱:“那便这么说定了。”说着放下一枚令牌,“若有消息就带着这枚令牌到谢府找我,我想林侍郎也不想过多暴露身份罢。”
“不用了,三日后,城外皇觉寺,长公主殿下会去进香。”
待谢公子走远,重夜才轻皱眉道:“长公主脾气并不好。”
“我知道。”慕阳执起酒壶,倒了半杯递给重夜,笑道,“别想那些了,夜市上也有书摊,要去看么?”
澄透的酒水在杯中漾出轻缓波纹,圈圈散开。
骨肉
匀亭的指节握住杯身,低而轻缓的声音道:“你为什么不问我?”
“问你什么?”
“我为什么会变成祭司,为什么会在那山谷,为什么……”似乎憋了很久,重夜说得有些急,手指却不自觉的因紧张而紧握。
“我是好奇。”一手托着下颌,一手晃着瓷杯,任由杯中的夜空被隐约的灯光斑驳点缀,慕阳笑得风轻云淡,“可是,如果你想告诉我,我不问你也会告诉我,如果你不想告诉我,我又何必去问徒增你的烦恼。对了,重夜是你的真名么?”
点点头,重夜缓缓道:“我的全名是凤重夜。如果你想知道我就都告诉你。”
雾气散去,浅褐色的眼眸一瞬间漂亮的惊心动魄。
“凤重夜……”轻轻念着这个名字,慕阳无声笑了起来,白皙的面颊上被酒劲晕染开几分浅红,微微眯起的眼睛带着惺忪侧睨去,“真是个好听的名字……既然你愿意告诉我你的秘密,那我也用一个秘密跟你交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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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帝都内一座宅中却显得死气沉沉。
季昀承抬手,很快有几个衣着单薄的侍女上前替他宽衣解带,只是侍女虽然不时偷望向容颜越发深邃俊美的男子,却丝毫不敢有其他的动作——侯爷素来喜怒无常,本分做好自己的事才最安全。
衣服刚褪去一半,有人进了屋。
侍女扫却一眼,连忙停下手下动作,恭敬行礼道:“久离姐姐。”
“你们都出去罢。”
“是。”
久离半跪在季昀承身侧,小心翼翼的继续方才的事情,待褪至里衣时,季昀承按住了她的手,声音低沉道:“你出去罢。”
等了一会,久离仍旧跪着,轻声道:“奴婢想服侍侯爷。”
并没有刻意放柔的声音中掺杂了一丝沙哑的哭腔,反而显得格外惹人怜惜。
她的确是觉得委屈,侍候了季昀承五六年,可是季昀承却一直没有碰过她,并不是季昀承太过清心寡欲,正好相反季昀承平日虽然算不上纵情酒色,但一二宠妾总是有的,有时在秦楼楚馆逢场作戏也难免会一夜贪欢,过去她以为是因为季昀承待她不同,但随着时日渐长,她没法不觉得担忧,更何况,还有那个人……
“出去。”
仍旧是那般毫不在意的声音,自始至终季昀承甚至都没
看过她一眼,只是阴沉着面色望向某处,过分的不甘与委屈让久离咬了咬唇,终是道:“侯爷,您一直呆在帝都迟迟不回是为了慕阳么?”
仿佛这时才从意念中清醒,季昀承猛地转头,目光冰冷道:“现在别跟我提那个名字。”
她跟在季昀承身边这么久,却是第一次看见季昀承因为一个女子而发怒。
那个女子的重要意义显然不言而喻。
可是……为什么,明明她跟她是一同到了季昀承身边,明明一直陪在季昀承身边的是她,然而季昀承念念不忘的却是那个人!
她不甘心!
鼓足勇气,久离昂起脖子眼眸紧紧盯着季昀承:“侯爷,可是她根本在外面已经乐不思蜀的都快忘了谁是她的主子了。为什么我就不可以?”
“可以什么?”漫不经心的随口道,却在对上久离眼眸的瞬间,一怔。
那样的眼神,很是似曾相识。
丝毫不肯屈服的灵魂,冷锐而犀利,漂亮到几乎夺目。
久离站起身,合上眼睛,手指在身侧轻轻一拉,一身华服逶迤于地,女子曼妙的胴体瞬间暴露在柔和的烛灯下,白皙的肌肤微微泛着迷人的珠光,胭脂色的唇轻颤,欲语还休。
再明白不过的意思。
送上门来的美人,不吃似乎有些暴殄天物。
季昀承却只是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轻叹道:“爬上我的床,就这么好么?”
久离睁开眼睛,没有回答,只哀哀的咬着唇,仿佛随时会哭出来。
“穿上衣服,出去,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为什么?”
为什么?季昀承缓缓闭上眼睛,他绝对不是什么柳下惠,可是……看见久离,会忍不住想起另外一个女人,那个和她一起被选中的女人,那个即便卑躬屈膝也依然让人觉得骨子里骄傲到不可一世的女人,那个让他甚至不曾想过用强的女人。
——侯爷,这句喜欢你对多少人说过?
如果真的做了,就好像真的被她说中了一样……
糟透了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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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皇觉寺。
慕阳按了按额头,看着身侧容貌平凡却气质清冷绝伦的人,头疼道:“重夜,你为什么要跟来。”
“我不放心。”
重夜低着头,认真道:“
既然是那样……你就更不该接近长公主殿下。”
慕阳觉得更加头疼。
那个她原本打算藏一辈子的秘密竟然就这么随随便便告诉了另一个人……可是最让她无奈的是,时至今日,她也未曾觉得后悔,只是觉得鲁莽,她本想等到恢复自由之身准备离开帝都时或者弥留之际再告诉重夜的……
也罢,至少这个秘密今后有人可以陪她一起分担。
“我本以为我来早了,没想到却是来迟了。”
谢公子带着蓝衣小厮打扮得花枝招展而来,唇边笑窝很是迷人:“不知你打算让我如何见到长公主殿下。”
听到这话,饶是慕阳也微微觉得别扭,帮着别人追求自己……实在很怪异。
也只是一瞬,慕阳叹道:“劳烦谢公子去掉身上的挂饰。”
张开双臂,谢公子满意的看着身上的华丽装扮,不解道:“为何?不好看么?”
“很好看……可是,长公主殿下恐怕不会喜欢一只雄孔雀。”
谢公子一噎,还是依言去掉满身的饰物。
“等等……”
说着,慕阳又上前按照自己从前的品味替谢公子整了整衣装发髻,才退去一步,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谢公子。
谢大公子咳了两声:“林侍郎切莫这样望着我……虽然在下迟迟未娶妻,可喜欢的还是女子,对身体与我一般的男子丁点兴趣也无。”
慕阳嘴角微抽,扭过脸:“谢大公子多虑了。”
正在此时,耳边一道温润男声惊喜又有些忐忑道:“林师……弟,你怎么在此?”
回头看去,萧腾正从马车中下来,朝着慕阳疾步走来,而在他身后那辆华丽而嚣张的琉璃镶金的马车也缓缓停了下来,再眼熟不过……作为慕阳公主时她曾最喜欢的那辆马车。
这……到底该算是她的运气好,还是运气差。
作者有话要说:迟了几分钟,捂脸……既然在榜,俺会负责尽量努力更新的!握拳!
☆、四五章
四五章
幽幽檀香伴青灯古佛,殿宇里只剩僧人喃喃经声。
慕阳朝正殿中望去一眼,锦绣祥云金线勾边,裙裾长长拖曳在地,长公主殿下脊背挺直站在正中,眼眸直直望着殿堂当中的佛像,萧腾站在不远的地方,神色如常,眼眸不知望向何处。
为防刺客再借由萧腾名义谋害长公主殿下,所以让他随侍身边。
真像她自己会找的借口。
留得住人,留不住心又有什么用。
“你过去真的是……”
“嗯。”慕阳转眸,点了点头笑道:“我就是她,她就是我,怎么,不像么?”
虽然奇异了些,但凤族的典籍中比这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都有不少,重夜并不觉得太难接受,只是如果真的是因为长公主殿下,事情未免更加难办。
微微仰首,背靠偏殿墙面,慕阳轻声似呢喃似自语道:“到底是死过一回,而且现在这具身体你也知道不是什么富贵之家,人总要学着成长……可她也确然是我,无论过去怎样跋扈嚣张仗势欺人,都是我,没有她也就没有现在的我,骨子里其实我们是一样的,可现在看到她的样子,情理上知道尽是自己强权豪夺的错,还是会忍不住觉得很可悲……”
这番话不像是说给重夜听的,反倒像是慕阳对自己说的。
沉默了一刻,重夜道:“那你现在还爱他么?所以要撮合谢大公子和公主殿下。”
慕阳一怔。
还爱萧腾么?这个问题……她似乎从来没有想过。
曾经那样深爱过的人,她依然会心疼萧腾会为他担心会舍不得他死,可是……竟然,自始至终都没想过要和萧腾在一起……身份地位和长公主阻碍都不过是借口,如果她想要和萧腾在一起,不择手段未尝不可,毕竟拥有多出来的那十年的记忆,她甚至可以洞悉每件事的发生,从中作梗再简单不过。
为什么呢……
心口蓦然一痛,垂下头微微弯腰,眉头紧皱。
重夜的神情瞬间紧张起来,指尖碧芒一亮,就要按在慕阳的眉心,下一刻却被慕阳轻轻推开,她笑得有些脸色苍白:“这次不是。”
的确不是,这次痛的是被萧腾一剑贯穿的位置,正中心肺,一剑致命。
满目艳红如血的火焰,冰凉的剑锋,和丝毫不肯听她解释的夫君……本以为已经忘却,没想,仍旧是记得的,再是如何能体谅,受过的伤也还是如烙印般镌刻在灵魂深处,她还是介意的。
要她再像过去那样全心全意爱着萧腾……实在
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又摇了摇头,慕阳刚想说话,谢公子已经又踱步进来:“不知……”
声音戛然而止。
“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那在下先退出去,待……”
慕阳这才反应过来,她和重夜之间的距离似乎近的过分了,两人又都是男子装扮难免会让人误会,微微拉开距离,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慕阳道:“待会长公主殿下自会去寺中用膳,谢公子若想接近长公主殿下,应当先去膳堂等着,若想吸引长公主的注意,不妨在轩外奏琴,我已经为公子准备好琴,最好是那首《凤求凰》,如果公子不会在下可在一侧代奏公子只要在有人来问时去回应便可,若是和长公主殿下一道用膳,记得长公主殿下不食笋类,最爱的一道菜是皇觉寺招牌斋菜蜜汁酿藕……”
慕阳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谢大公子原本还显浑不在意的神色也转为了惊愕:“你怎么就这么确定?”
笑了笑,慕阳伸出一根手指道:“你一试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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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觉寺,膳堂。
正当中的座位坐了三个神色各异的人。
葱节般的手指轻轻拂过琴弦,长公主殿下静静微启唇:“谢大公子琴弹的很好。”
“公主谬赞。”
嘴上应着,谢凛然心中却只觉得这事未免太过诡异,侧眸扫去,不远处坐着一白衣一青衣两人,那个林阳他早有耳闻,天祭十年的状元,一路平步青云,堪称当朝升官最快的官员之一,虽然当中也有几次大案官员纷纷落罪的缘故,但未及弱冠便位及当朝三品,今后只要不出大错,进内阁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而这样一个人竟然为了一块玉去帮他追求当朝长公主殿下,而且看样子还并不是说着玩玩而已……
最诡异的事是竟然真让她做成了。
他不过是在膳堂外的竹林里弹了一曲《凤求凰》,素来对男子不屑一顾的长公主殿下居然就真的邀他一同用膳,虽然席上还有另一个男子,但这也……若传出去只怕大半帝都人都不会信罢。
“谢公子喜欢琴么?”
“自是喜欢。”
长公主殿下手指示意,很快有侍女托了把模样古朴雅致的琴上前,将琴递给谢凛然,长公主殿下轻道:“这把琴叫鹤鸣秋月琴,据说是把名琴,只是有人说本宫用此琴不过‘无
心无情徒技艺尓,枉费名琴’,为了不暴殄天物,还望谢公子收下。”她说的轻描淡写,却隐隐带着不容拒绝的意思。
身侧另一人忍不住道:“你可知做这一把琴需要多少时日多少精力,竟就这般随意送人了?”
“反正你不要,本宫送与何人与你何干!”
谢凛然自然也是认得萧腾的,长公主殿下一心所系之人,过去名满帝都的大才子,不论才学,单论样貌气质都让帝都无数未婚女子趋之若鹜的翩翩佳公子,可是如今看来,相貌好是好,性子未免过于迂腐……
“公主莫气。”谢凛然捋袖执筷,夹了一片色泽诱人的蜜藕放入长公主殿下的碗中,“听说公主殿下喜欢,不知是否?”
长公主殿下微微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
放下筷子,谢凛然半垂了睫羽,语带苦涩怅然道:“在下知道的不止这些,只是公主眼中从来也容不下他人。”
他的样貌本就显得稚气,如此神情倒像个负气少年,让人不觉心软了几分。
只是,无人察觉的瞬间,谢凛然偷眼朝另一桌看去。
桌上白衣男子也为青衣少年夹了一筷的蜜藕,在又一筷子蜜藕放进碗中之前,青衣少年当先用筷子挡住碗口,神情似乎有些无奈,只是一来二去愈发显得两人模样亲密,谢凛然心头戏谑道,年少得意的林侍郎竟是个不爱女子爱男子的,果然人人都有难言之隐么……那边似乎察觉他的视线,青衣少年冲他微微一笑,仿佛无声鼓励。
谢凛然莫名一凛,随即收回视线,却见方才还坐在他身侧的萧腾甩袖做到了那两个男子边上,长公主殿下夹起蜜藕,缓缓咽下,仿佛视而不见。
饭毕,长公主殿下要去皇觉寺后的林园游赏,谢凛然自是请去作陪,萧腾借故身体不适,留在了寺中。
出发前,谢凛然刚从恭房出来,拐弯便见青衣少年斜靠着假山唇角挂笑道:“谢大公子,这顿膳用得还满意罢。”
“自是托了林侍郎的福。”
“与我无关,那也是谢公子的演的好,只是如今长公主殿下和萧腾生了间隙,你不妨乘虚而入……”修长白皙的手指探出衣袖,拍着谢凛然的肩青衣少年缓缓笑道:“一鼓作气向她告白,如果气氛够,甚至可以当场求亲,适当用些激将法,若是长公主殿下一时动摇应了,那……谢公子的媳妇便也手到擒来。”
“你确定长公主殿下不会一气之下将在下灭口?”
“怕什么,切记不要畏畏缩缩,大胆剖白越显真诚越好,最好将你如何慕恋长公主殿下
都一一……”
说到这青衣少年顿了顿,咳了两声道,“若谢大公子连这点胆量都没有,还是莫要肖想长公主殿下。”
谢凛然转了转眸,笑窝在颊边绽开:“那好,试试便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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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时节,林中沿道满是密密松柏,其间点缀一而梅树,天色微暗,寒风倏忽而过,几点梅红落于地面,迅速被纷扬的雪花掩埋,只余靴子踏在雪上吱呀声响。
谢凛然垂首,弯腰拾起一瓣梅花,馥毓的芬芳缠绕在他的指间,他酝酿了几瞬,才柔声道:“长公主殿下喜欢梅花么?”
“嗯。”随口应道,抱着瑞兽暖炉的长公主殿下视线空落,神情有些神不守舍。
顿了顿,谢凛然才又找了话题开口。
松柏枝叶掩映中,慕阳伸手拂开一二,朝在雪中行走的两人望去。
暗暗听了一会,不禁也有些无奈……她过去还真是爱惨了萧腾,谢凛然说了许多,长公主殿下也都只是随口应上一两字,根本有口无心。
聊到琴,长公主殿下总算神色微动,却又全是哀然。
慕阳偷偷曲指示意谢凛然别再等了,这样下去两人只怕也聊不出什么,不如干脆单刀直入,她很清楚自己此时的心防该有多脆弱。
谢凛然收到,停下脚步,抓住长公主殿下的手臂,眸亮如星。
慕阳屏息,忽然有人拽了拽她的衣袖,耳边同时响起低弱的声音“林师……”,转头就见重夜身后正站着神色欣喜的萧腾,眼看两步就要走到自己身边。
来不及了。
慕阳快退一步,手掌飞快掩住萧腾的嘴。
作者有话要说:日更了………………
我真是豁出去鸟。
捂脸,上一章才二十多条留言,俺居然顶着压力更了……泪奔,没留言的人生好寂寞
☆、四六章
四六章
“长公主殿下,我知道这样或许有些唐突,但……可否容许在下说些一直藏在心中想要对公主说的话。”
谢凛然目光灼灼的一句话让四周仿佛瞬间安静下来。
挣脱开手臂,本有些怒气的长公主殿下在听完谢凛然的话后,愣了愣才淡淡道:“什么事?你说罢。”
缓缓松开手,慕阳并指到唇间轻声“嘘”,示意萧腾不要出声。
萧腾略带疑惑的看向慕阳,慕阳却并未再回应,只是专心致志看向不远处男女,萧腾原想来问慕阳上次走后可有被那个陌生男子刁难,膳堂之中毕竟不便,只是,眼下是个什么状况……那位谢大公子不会是要向长公主殿下表白……这也,未免过于匪夷所思。
正不解之时,身后递来一张纸笺,萧腾回头,那个神秘的白衣男子浅浅一笑,眸中雾霭沉沉。
不过瞬息,谢凛然已又开口。
“长公主殿下,这并不是我第一次见你,你或许已经不记得,四年前,那时你刚刚同南安小侯爷也就是如今的南安侯解除婚约,在洛云公主的府邸后院中我曾带公主逛过花园。”摸了摸鼻梁,唇角两侧笑窝微微下陷,只是不疾不徐的娓娓道来让他的口气中不觉染了几分叫人心动的温柔,“洛云公主是我的表妹,那时候家中为我定的亲是南安小郡主,表妹本是让我刻意亲近你。”
慕阳回忆了一下,竟然好像真的有这么一回事……
洛云公主是淑妃所出,淑妃出身谢家,是谢凛然的表妹也并不稀奇,她依稀记得那时似乎确是有个少年曾带她逛过花园……只是,时隔太久,那样浅薄的记忆已经留不下多少痕迹。
“园中有棵参天大树,据说已百年,还记得么,公主殿下在那里许过愿。”轻笑一声,谢凛然继续道:“公主殿下那时看表妹同驸马恩爱非常,所以在树下埋了一支杏花笺,说待愿望实现再取出。”
长公主殿下倏然冷道:“我记得,你把我的杏花笺挖出来了?”
慕阳也记起,她的杏花笺写的是希望能寻到一个优秀完美比洛云公主驸马更好的驸马。
谢凛然有些不好意思般抓了抓头,笑道:“事后我又埋了回去,如今应当还在……公主若要怪罪,在下也当受之。”
“也罢。”蓦然转身,长公主殿下便要离开。
却听谢凛然突然正色道:“公主殿下是在怪我擅自看了杏花笺,破坏了你的姻缘么?那倘若我陪你一个驸马呢?”
已走开数步的长公主殿下猛然回头道:“
赔,你要怎么赔?”
“以身作赔如何?”
忽然走近一步,那张娃娃脸上的神色认真,竟不像是说谎,“长公主殿下,在下的真心想要迎娶你,我虽然未必足够优秀完美,但若为驸马必定会对公主比洛云驸马对洛云更好,疼你爱你,不会让你受伤不会让你难过受半丝委屈,若是长公主殿下应允,明日我便让父亲向玄帝陛下求亲。”
话音一落,长公主殿下呆滞了几瞬,才垂下眸干涩着唇道:“为什么?我有什么可让你想要迎娶的?”
“就像公主对于萧公子,我对公主也是如此……”以手支额,谢凛然半掩眉目低低笑道,“一开始或许还没有这个念头,留意到公主也无非是因为你和我同与南安侯退亲,可待公主遇到萧公子后我渐渐开始觉得好奇——怎么会有女子可以这样执着,即便那男子丝毫不假辞色甚至时常冷颜以对……”
“你是在同情本宫?”
抬眸一笑:“长公主殿下难道不知道男子对女子的怜惜很容易演化成另一种感情?”
慕阳也是一怔,谢凛然说的半真半假,她原本也没抱多大指望,只是希望借谢凛然从中作梗,让过去的自已意识到……世上男子并非只有萧腾,只是看谢凛然的此时的样子,倒有几分像是真的……
寒风猎猎,恍惚间,听见那冷傲的女声:“我已心有所属,谢公子还请另寻佳人。”
“可他并不爱你。”
“那又如何?总有一天……”
谢凛然轻声残忍点破:“长公主殿下,您这是自欺欺人。”
“是,我在自欺欺人,但……即使他并不爱我,我也不会放手,他恨我也罢一辈子不肯原谅我也罢,我也宁可这样过下去,我的余生,绝不会再与其他男子共度。”从暖炉边探手而出,与冰雪同色的手指攀上一枝怒放的梅,清脆一声折下,长公主殿下静静望着被折下依然幽幽绽放的梅朵,轻道,“谢公子,不论真假我都很感谢你,可我不能应允你。我知道他对我的怨恨事已至此再无可挽回,可那有什么关系,我爱他,只要待在他身边,就比我过去十几年来得要快乐,我会补偿他,只要我能给的都可以给他,虽然这或许也没有什么用……”
琐碎的话被风雪割离的支离破碎。
冷烈的寒风刮在面上,即使微微湿润的眼眶也会在瞬间被蒸干泪珠。
慕阳突然觉得脸上很疼,如同无数细密的刀片出细碎的伤口,伤口一直延伸到心房,刹那间一幕幕过往回闪。
洞房花烛夜,又或者是无数个夜晚
里,等待,落空,等待,落空,看着烛光从明到暗,桌上的菜从热到凉,身体从柔软到僵硬,胸膛中的温度逐渐冰凉,纵然已经习惯,麻木的心偶尔也是会刺痛的。
然而仅仅是因为爱,她忍耐刻意遗忘,就好像从不曾发生过一样。
忍耐着不去发火,学着去做一个好妻子,学着去怎样维系一个家,那时候如果萧腾肯对她稍加辞色,即便让她放弃公主之尊随他归隐田园只怕都是愿意的罢。
可惜,永远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微侧首,水墨画般的容颜蒙了尘埃,再瞧不见过往的一丝神采,晦暗的眸静静眨了一瞬,萧腾忽然转身离开。
慕阳没有看到他离开前最后的神情,自然也无从猜测萧腾听完这段话的感受……觉得可笑觉得讽刺又或者是有几分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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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臾之后,空旷的林园雪地上只剩下谢大公子一人。
折却枝桠的长公主殿下独自朝着园林更深走去,谢公子并没跟上。
拂开树枝,慕阳走到谢公子面前,却是谢凛然先开口:“失败了呢。”虽是轻松语调,也仍旧带着几分不甘。
“谢公子一表人才,总能找到……更好的女子。”
“林大人说得好生轻描淡写,在下已经没有多少年好等了。”谢凛然掸了掸衣衫,忽得怅然道,“那个萧腾还当真是走运,能这样被一个女子爱着,更何况这个女子还是当朝长公主殿下,真是不可思议,也真是让人欣羡……早知如此,几年前我就早些下手了……”
慕阳面无表情道:“长公主殿下爱萧腾也只因为那人是萧腾,并不是随便哪个人……”
“我知道,我知道……林大人就非要这么拆我台么?”
两边的笑窝绽开,谢凛然苦笑道:“那我先回去疗伤了,林大人,就此别过。”刚走了一步,谢公子又转回,伸手握住慕阳的手,又道:“还忘了多谢林大人的帮忙。”
末了,眼眸悄然瞟向慕阳身后的重夜,谢凛然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想来林大人的情路也未必比我顺畅。”
望着谢凛然远离的背影,慕阳低头摊开手掌,一枚白玉玉佩静静躺在她的手中。
慕阳禁不住笑,这谢公子虽然不怎么靠谱,但心肠倒也不坏。
脚步声渐近,重夜从慕阳手中取下白玉玉佩,指节在玉佩上
轻轻一拂,陈旧的玉佩瞬间散发出白玉温润的光泽,宛如刚刚打磨完好,反手一握,一串缀着金丝璎珞穗子的绳结凭空出现,修长手指灵巧的翻动,穗子便系上了玉佩,他微微低下头,将玉佩戴在慕阳的颈上。
“一直戴着,可以延迟你的心悸。”
慕阳摸了摸白玉,顺而抚摸至做工极其精致的璎珞,莞尔一笑:“这是你买的?”
迟疑了一瞬,重夜道:“……我做的。”
“我倒不知,祭司大人还会打珞子。”
错开视线,重夜犹疑道:“很……奇怪么?”
“没有,是我少见多怪了,很抱歉之前在谷里也只陪了你那么点时间就离开了,一个人应当很寂寞罢。”
“习惯了,也没什么。”
“以后不会了。”慕阳笑着搓了搓手道:“那现在回去罢。外面好冷,还是屋里暖和。”
应声,跟着慕阳走了几步,重夜忽然轻声问:“你真的……那么爱那个人么?”
眸光黯了黯,慕阳淡道:“是啊,很爱,不过……也只是曾经而已,我已经爱了太久爱了太多,爱人实在太累了,我已经为此搭上了一条性命,难道还要再搭上第二条?上辈子我欠他的,其实一条命也该足够还清了吧。”
微凉的手掌遮住她的眼睛,突如其来的黑暗让慕阳一怔。
耳畔是重夜绵长如云雾的声音:“可你还是很难过,不能和我分担么?”
静静站着,重夜的手心传来湿润而温热的触感,接着肩膀一沉。
慕阳合上眼眸,轻道:“只此一次。”
只此再脆弱一次,一次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到读者留言忍不住去看大明宫词,咳咳……
瞬间被太平和薛绍弄的想泪奔……于是就有了这章……
萧童鞋已经可以彻底踢出局鸟,orz,反正也没有多少人支持他吧……
最后,感谢琳琳和wqpingping的地雷,但是也有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那就是我六号有考试,明天要专心突击,所以,木有更新了,但素,六号以后就放假鸟,我打算奋起,咳咳,就是这样!喵
ps:果然不骗留言就没留言……
那啥,留言的童鞋可以每人领走一只重夜回家当宠物哦~温柔专情天然呆擅长治愈系抚慰心灵,是您寂寞伤心痛苦难过被甩找不到对象时的最佳选择,不包邮哦亲!
【PIA飞,无耻的作者已经靠出卖儿子要留言了……
☆、四七章
四八章
春寒过境,犹利的冷风中渐渐生出了几分春意。
吏部的考核工作也做了大半,慕阳摸了摸项间的白玉玉佩,也托了玉佩的福,那种令人心悸的绞痛此后至今再没出现过。
回了府,慕阳刚想美美泡上一个澡,忽听书童说外头有个女子想要见她,出了门一看,却是个慕阳没料到的人,林叶笙。
数月不见,林叶笙清瘦了不少,越发的我见犹怜,看见慕阳二话不说就行了个大礼,慕阳对她虽谈不上厌恶,倒也不会有什么好感,生生受了那一礼,便淡淡道:“不知林小姐有什么事?”
林叶笙咬了咬唇,道:“林大人想必也知道,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才……”
慕阳让书童替林叶笙泡了杯茶,直言:“林小姐尽可以直说。”
“我……我想陪在阿腾身边,可是……就因为她是公主么?我就连见萧腾的资格也没有?”林叶笙像是快要哭出来一般,双眸泫然欲滴,“林大人,你也知道我和阿腾青梅竹马,我……”
“此事我也爱莫能助。”
“林大人……”林叶笙愕然的抬起头,似乎没想到慕阳会拒绝的这么干脆。
“长公主殿下的事就算我也难以Сhā手,更何况,如果萧兄想要你陪着他,自然会争取,如今萧兄并我向我提过,显然他也希望林小姐不要再掺和此事。”
慕阳说的异常平静,前世的死因她还记得,她要弄死林叶笙一点也不难,只是她从来不觉得林叶笙是她和萧腾之间真正的问题所在……更何况萧腾也并没有如何提过林叶笙,没有必要为了这个女人冒险。
“那叨扰林大人了。”
林叶笙也看出慕阳丝毫没有想帮她的意思,又低头行了一个礼,这才告辞。
她的动作很快,甚至就连慕阳也没有留意到在低下头的那一瞬间,林叶笙怨恨的目光。
慕阳满足的躺进浴桶,轻声叹谓。
扑朔朔振翅声传来,一只洁白的鸽子准确落在浴桶边缘,太久没收到慕阳一时竟也没反应过来,怔了怔才用湿淋淋的手解下拴着的小竹筒。
里面是一根羊脂白玉钗,和一张纸笺。
信笺上写了时间地点,显然是季昀承要见她,只是这根玉质通透价值不菲的羊脂白玉钗又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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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东城,红缨坊。
夜幕初临,声色犬马。
如云美人伴着娇笑阵阵,浓烈的脂粉香气宛如漫天云雾,散落于红缨坊的每一个角落。
不论应酬交际,这红缨坊已不知来过多少次,只是……慕阳动了动嘴角,心道,季昀承就不能挑个稍微有格调的地方么?
刚一进去,那红妈妈就已然殷勤上前。
“林大人,今个怎么是一个人啊,不知想让哪位姑娘作陪。”
虽然上前,但也并不靠近,接触多次红妈妈自然知道这位年少有为又俊逸非凡的林大人有些洁癖,虽然也会听曲看舞叫美人作陪,可从来不肯多碰一点,出手阔绰却又不占姑娘家的便宜还甚是温柔体贴,这样的客人真是……太好了!
慕阳轻笑一声:“上面已有人约,不用妈妈多操心了,我自己上去便是。”
一片喧哗声中,二楼雅阁一处,倒与楼下火热格格不入。
推门进了听风阁,便见玄衣男子高坐在窗边栏杆之上,背脊后仰,无骨般斜靠,同时支起单腿,抱膝的手勾着一坛微晃的酒壶,玄衣墨发无风自舞,夜色深沉,一轮明月映照,剪出孤寂轮廓。
随手向上一抛,酒壶在空中旋转,修长手指捞过壶底。
咕咚咕咚,两声过后,酒顺着喉咙浮动被大口咽下。
慕阳道了句“在下走错了”便后退两步,准备带门出去。
那人已然转眸看来,浅灰色的眼瞳中七分醉,三分醒,勾唇邪邪道:“认不出我了?”
“季昀承……你……”受什么刺激了么?
不等他说完,季昀承扬起酒壶,醉笑:“既然来了,就陪我喝酒。”
栏杆边已经丢下来十来个酒坛。
慕阳踢开酒坛,又走近些想去夺季昀承手中的酒壶,冷冷道:“你找我来就是陪你喝酒的?”
季昀承抱着酒壶眯了眯眼,意识似乎清醒了一些,带几分玩世不恭的低笑:“不陪我就算了,反正有人愿意陪我。”笑意风流婉转,音色中更掺着几分酒醉的慵懒。
说着一个利落的翻身,颀长身姿自栏杆翩然而下。
……这混蛋到底喝了多少酒,醉成这个傻样?
慕阳拿起桌上的茶壶,揭开盖子,兜头浇了季昀承一身。
冰凉的茶水浇湿了一身,窗外寒风一吹,冻得季昀承一个激灵,打了个喷嚏,按着额阴森森怒道:“慕阳,你在干什么?”
这才像是季昀承。
“到底叫我来什么事,没事我就
走了。”
抬手关了窗,季昀承却忽然岔开话题:“听说你在这里买过一个红牌,叫明霜。”
“是又如何?”
“漂亮么?”
略一回忆,慕阳实话实说:“很漂亮。”
“给你的白玉钗收到了么?”
“收到了。”慕阳实在有些跟不上季昀承的思绪,“你到底什么……”
屋内点了香炉,很是暖和,此时又关了窗,直让人昏昏欲睡,没一会季昀承又醉眼惺忪支着下巴,懒懒散散道:“我的意思很明显……你这么聪明,想必能猜到罢。”
慕阳咬牙切齿:“侯爷,我不是你肚中的蛔虫,你想什么我怎么知道。”
“白玉钗你带了么?”
“带了……”
季昀承缓缓走到床边,拉开床帘,只见床中整齐的摆放着一套女子的衣衫,质地泛着微光的缎地绣花百蝶裙,绯红轻纱以罩,艳丽却又不显得庸俗,“慕阳,你从十四岁之后就没怎么穿过女装了罢,你打算一辈子就这样下去了么?”
笑了笑,慕阳道:“侯爷,走到这一步,你想让我放弃么?”
“自然不会,那你……穿一次给我看如何?”
联想到羊脂白玉钗,慕阳半晌无语道:“你让我来就为了这个?”
“怎么?不可以?”
从袖中翻出钗子放在桌上,慕阳转身道:“在下公务还很繁忙,恐怕没有机会陪侯爷了,侯爷若想看女子尽可以在红缨坊随意挑选。”
唇角勾起浅笑,季昀承仰头倒入塌中,星眸半闭醉声道:“一年,你只剩下不到两年的时间,就算你再天纵英才入阁恐怕也有些难度,但如果你肯换上女装陪我上街一晚,我就多给你一年的时间。”
顿住脚步,慕阳轻道:“此话当真?”
“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过?”
“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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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满天璀璨的星子,季昀承提起酒壶,又喝了一口。
醉意慢慢沉进眸中,倒映出一轮明月,从来没有觉得面对一个女子会这么束手无策,尤其是她答应你条件最终也只是为了离开你。
其实承认也没什么关系,他的确是对这个女人动了真心,只可惜……
季昀承低头一笑,她不信。
“换好了。”<
br>微微侧眸,季昀承旋即一怔,眼眸中不自觉的闪过一丝惊艳。
这些年他看慕阳男装的模样看多了,虽然显得清秀俊逸气质非凡,但看惯了也就那样,可是女装……
纤腰细束,绣着金蝶的裙裾贴着身体长长垂下,勾勒出诱人曲线,然而那一抬眸的瞬间,淡淡然然冷冷清清的眼瞳透出几分漫不经心的矜贵,眉宇恰似淡雾中的远山,细长的眼微微眨动,牵动了睫羽轻颤,无心之举却让人的心也随之一颤。
并不是没见过比慕阳更美的女子,可却是季昀承头一次有种……为博伊人一笑,倾国倾城有何妨的感觉。
慕阳握着白玉钗,皱了皱眉:“太滑了,绾不住。”
下一刻,已经有只手取过她手中的钗,握住两侧的柔滑乌黑的发丝高高绾起,流泻下的发丝则随意散在肩头,几乎瞬间为女子平添了几分慵懒。
“不行,这样很快就松开了。”
慕阳还想动手去拆,却被季昀承挡住,不知是醉是醒半眯起眼眸道:“就这样,很好看。走罢。”
“走罢?……你打算从红缨坊正门带着我出去么?”
“不是还有窗么?”
慕阳挑起一侧的眉,几乎是压抑着火气:“你让我穿着女装跟你跳窗?”
季昀承点了点头,慢悠悠道:“一年。”
“……好吧。”
拖着长长的裙裾跟季昀承走在街巷上,男子玄衣墨发面容俊美女子红衣皎皎秀丽脱俗,一路上引起无数人目光聚来。
虽然从小被人瞩目惯了,可那些目光都带着畏惧与崇敬,而如今却是……灼热的让人恨不能立时消失。
慕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既然季昀承都不怕被发现,她还有什么可怕的,当即挺直背脊,冷冷回视过去。
“先从哪里逛起呢?”
“随便。”
“帝都哪里人最多呢?”
“……”
不知不觉间,竟然走到了醉仙楼的门口,此地实在太容易遇上熟人……慕阳拽住季昀承道:“换条路罢。”
季昀承还未答,忽然听见二楼有人嬉笑道:“诶,大家瞧瞧,这不是萧解元吗?路过怎么不进来啊?再来做首诗让我们学习学习。”
“就是,能得长公主青眼也不容易啊,教教我们嘛……”
楼上顿时一阵哄笑。
慕阳脚步停住,不自觉握紧了拳,抬眸望去。
不远处,紫衣男子像是并没有听见那些嘲讽,面无表情的走过。
忍不住,慕阳道了
声:“萧腾……”
那声音很小,却没想萧腾突然转过头,也看向了她,旋即惊疑道:“林……你怎么……”
作者有话要说:。。看不下去书,还是爬来更新了。。。就当感谢dtm840802君的地雷了……嘤嘤
垂泪,明天要祼考了,求祝福┭┮﹏┭┮
最后……咳咳,标题乃恶趣味,话说大家有发现侯爷桑在卖萌咩?
☆、四八章
四八章
慕阳没有想到萧腾竟然会回头,正想着究竟是该解释还是干脆逃跑,手臂被骤然握住。
季昀承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低沉:“你不是说换条路么,那我们走罢。”
不像季昀承平日的玩世不恭,倒带了几分冷硬。
一怔之下,萧腾也认出林阳身边的是那日救他们出去却又冲着林阳发火的男子,如今看来,他们或许早已相识,心头苦笑,他还曾担心过林阳,原也是,这世上谁不曾有秘密。
只是……看惯了林阳男装的样子,乍然看见她穿着女装,萧腾也有些不适,但再多看两眼却发现那样艳丽的裙装穿在林阳身上竟然没有被夺去一分颜色,反而将她身上矜贵清傲的气质展现的淋漓尽致,仿佛她生来就适合这样的颜色,就适合站在人群正中,接受所有人的瞩目……一时之间萧腾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另外一个女子……
此时确实不是个适合说话的时候,慕阳“咳”了声,正欲同季昀承先走,被突如其来“砰”一声重物落地声打断,只见醉仙楼地上正趴着两个不断低吟却又动弹不得的人,淡淡血腥味弥散。
抬头望去,二楼窗口一个粉色裙装的女子冷声道:“若再敢随口胡言,下次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此话一出,周围尽是议论声,反之楼上却是一片静若寒蝉。
慕阳低了低头,上面的女子实在再熟悉不过,她过去的贴身侍女,云泉。
这事她从前似乎也做过,那时萧腾已经娶了她,被传得要更为不堪一些,她忍耐不住发火,却只换来萧腾轻描淡写的一句:“长公主殿下何须生气,他们说的难道不都是实话。”
不自觉地,慕阳抬眸朝萧腾看了一眼,却并未看到意料中的愠怒,萧腾叹了口气,向她告辞。
……萧腾竟然没有觉得生气?
慕阳有些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却听耳边轻嘲道:“别看了,人已经走远了。”
慕阳下意识反驳:“我不是……”
“不用解释了。”季昀承边走边冷笑,“不过你最好和他划清界限,玄慕阳那个人最是眼里揉不进沙子,如果被她知道你是女子,还和萧腾走得这么近,只怕你将来会吃不了兜着走。”
慕阳忽然有一点无言。
走了一段,没听见慕阳的反驳声,季昀承回头,正对上慕阳的眼睛,浓黑深邃,望不见一丝倒影,她的眼睛里似乎从来也只有她自己一个人。
见季昀承怔怔望来,慕阳展开如云衣袖,低头打量了一眼,扬唇笑
道:“怎么,太漂亮,所以看呆了?”
明明只是个再寻常不过的笑容,眼瞳中也看不见丁点辉光,然而一瞬间的错觉,仿佛整个夜空的星光都倒映在了那双冷淡的眸子里,强压下去的醉意被渐渐勾起,季昀承走近了一步,低哑的声音响在慕阳耳畔,有些微的含糊:“是的,太漂亮了,所以我看呆了。”
天下貌美的女子何其多,真正让他惊艳的也不过是这个人罢了。
慕阳抬一指,点在季昀承额头,慢慢推开他,无奈道:“帝都哪里有卖解酒茶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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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林宅。
夜深人静,月色凄迷,一灯如豆。
季昀承接过慕阳递来的茶盏,浅灰色的眼眸眯成一线,低头酌了一口,下一刻,全然喷了出来。
“这是什么?!”
利落的侧身躲开,慕阳掸了掸裙裾道:“这是什么不重要,反正你不是清醒了么?”
说着,又看了看天色道:“刚刚子时,今天马上就过去了。”
“那就是说,我只能再看你穿女装半个时辰?”
慕阳轻轻一笑:“侯爷,是你自己喝多了,怪不得别人。”接着再不管季昀承,兀自做自己的事情。
因为裙裾过长,行动间慕阳不免略略收敛了步伐。
季昀承道:“也就此时看你还像个女子。”
“我平日不像女子么?”
季昀承笑:“若女子都如你这般,那男子只怕都不敢娶妻了。”
慕阳侧眸,忽然念动,扯唇道:“怎么会,曾几何时,小女子的愿望不过是做个贤妻良母,勤俭持家、相夫教子、孝敬公婆……”
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季昀承禁不住大笑:“这怎么可能是你……”
是啊,怎么可能是她?
一瞬间的恍惚后,慕阳淡淡道:“侯爷不信也罢。”
“我信。”季昀承忽然直起身,大步流星走到慕阳面前,眼眸被醉意熏染的微微发亮,“慕阳,跟我回南安罢。女子不该留在朝堂这种危险的地方,更何况,你再不承认也总归是要嫁人的,难道你就甘心随便嫁给什么贩夫走卒?我可以用最盛大的婚宴迎你进门,南安侯正妃的位置,并且将来无论发生什么都保你一生无忧。”
对于季昀承来说,这样的承诺已经到了极致。
可
是……慕阳淡笑道:“你要娶一个低贱商贾之女么?还有我如今的身份你要如何解决?”
“你如今的身份可以让真正的林阳替代,至于出身……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用林阳替代她。
她早该知道季昀承将林阳留在南安侯府上没这么简单,都不过是季昀承手里的一枚棋子。
“侯爷,用南安侯正妃的位置只换了一个吏部侍郎的位置,这生意未免有些亏本。”
看着慕阳似嘲非嘲的表情,季昀承也霎时明白过来:“我留在林阳的确是为了不时之需,不只是替代你为官,也有如果你被牵扯获罪,替代你去入狱的意思……慕阳,既然你这么聪明,为什么还看不出我是真情假意?你觉得我会为了权势去娶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女人么?”随即自嘲道,“也是,我说什么你从来也不信。为什么你对一个相识不过一年的人都可以这么温和,唯独对我是这个态度?”
冰冷,排斥,反抗。
慕阳也是一怔,说起来季昀承其实并没有对她做过什么,反而又是锦衣玉食养着她,又是让名师教她琴棋书画,甚至她想打赌,季昀承就真的放手任她发展,而且季昀承还曾救过她不止一次,换一个女子,只怕就算不会对季昀承感恩戴德,也多少会有些感激之情吧,为什么自己……
说到底,还是前世残留着和季昀承争锋相对的习惯,无法和他和平相处,过于看不惯这个人,哪怕只说两句也会忍不住刺上季昀承一句,更别说感激了。
见慕阳没有反应,季昀承试探着抬起手。
修长的手指捧起慕阳一侧的脸颊,在微冷的夜晚手掌传来的温度格外的温暖。
夜间的更鼓声一声一声悠然敲响,几许清风从指缝间溜过,屋外骤然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缓慢而缠绵的低落。
季昀承缓缓垂下头。
唇与唇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呼吸可闻。
慕阳突然偏开头,季昀承没有再低下,僵持了几个呼吸,慕阳推开季昀承的手,退了一步淡淡道:“今晚已经过了,我去换衣服。”
又走了一步,慕阳才道:“如果答应了侯爷的提议,那我这几年不都是在做白功?还是算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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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将停,天色未晴,仍旧乌云密布,树木显得潮湿而翠绿,亭台阁楼笼在水雾中,朦胧不清
。
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很多时候连自己也想不透,探出手指,轻轻触碰从屋檐落下的雨滴。
——做个贤妻良母,勤俭持家、相夫教子、孝敬公婆……
这辈子都没机会了罢。
望着雾色蒙蒙的苍穹,慕阳想,等到结束了如果她还能活下来,那干脆找个地方安然度过一生罢了,荣华富贵她已经经历太多,也不需要了。
书童撑着伞送慕阳出门,走了几步,慕阳道:“下午去招些家丁丫鬟罢。”
睁大眼睛,书童委屈问:“是公子嫌弃我一个人侍候的不好么?”
“不是,是府里太冷清了。”
过去是碍于怕季昀承被发现,如今……
虽然书童不情不愿,晚上慕阳回来时,府里还是多了几个衣着粗陋提着包袱一脸局促的少年少女,书童站在一侧,俨然一副总管的样子。
慕阳扫了一眼,随手指了几个瞧着顺眼的留下,刚想走,忽然听见其中一个欣喜又怯弱道:“这位公子,公子,你还记得我么?我叫曹仁啊!”
转头定睛看了一眼,那个看起来比叫花子强不了几分的竟然还真是那个掉进悬崖下面的曹仁。
半个时辰后。
沐浴后一身干净衣裳的曹仁边两眼冒光边用筷子飞速的扫却桌上的食物,一脸的幸福洋溢。
“真是好久没吃到这么美味的饭菜了!太美味了!”
慕阳早已用过膳,此时看曹仁的样子,不觉有些狐疑……都是吃惯了的家常菜,真的有这么好吃么?
擦了擦嘴角,曹仁摸着肚皮,满足叹气,眼睛扫到慕阳桌上摊着的文书,“咦”道:“原来你竟然是个官?”
“嗯。”慕阳可有可无的应。
搓了搓手,曹仁强压兴奋道:“我,哦不,在下有许多报国之策,不知道公子有没有兴趣听?”
几里外的宅子里。
季侯爷见过属下传来的消息,捏爆了手中上好的缠丝白玛瑙杯。
作者有话要说:标题党,耶~~
前两天考试颓废了,我决定从今天起开始日更!
握拳。
下一更的时间是明天晚上,具体时间不定……>0<
ps:话说我突然发现重夜叫黑黑也蛮有趣的嘛,夜=黑,重夜=黑黑……
【猥琐的抹黑人气角色的作者阴险笑
☆、四九章
四九章
细雨如织,这一场春雨犹如缠绵不醒的梦境,一直下了许久的时日也未曾停下。
靡靡雨丝随风纷飞,扬扬洒洒濯洗了屋梁颜色,久无人居的庭院静若寒蝉,薄冰初融的碧泉幽潭泛起清波涟漪,恍惚倒映中,光色斑驳,迷离虚幻。
季昀承端起酒杯,醇香清冽的酒香漫逸鼻端,眼神却有些飘远。
烟雨三月,他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继承了父侯的侯位,父侯是死在母妃去世后的第三个月,差不多算得上是因为母妃而亡,毕竟父侯的身体还算硬朗,再撑个十来年也应当不成问题,那段时间却是积劳成疾精神恍惚、郁郁寡欢……
世人都道南安侯爷情深,季昀承却只觉得怨恨。
母妃并不喜欢他,也不喜欢他父侯,自小他们呣子便没有多少感情,而且季昀承一直知道他的母妃心里还有另一个男人的存在,这对于他来说是几乎无法忍受的事情,一个女子怎么可以对自己的夫君不忠贞,更何况父侯对她几乎是百依百顺,甚至于她的死亡也让季昀承差不多同时失去了双亲,虽然早有预料,但接手时也难免手忙脚乱。
他无法理解父侯对于一个女人的痴情。
天下女子何其多,更何况他的母妃也并不是什么倾城绝色,以他父侯的权势完全可以娶到更美更温柔体贴出身也更高贵的女子。
然而……
季昀承捏着手中的杯子,面色微冷,他忽然有些明白那种心情。
有些人,并不是那么容易可以用别的女子取代的。
杯口隐隐有几分裂纹,侍候的侍女忍不住低叫了一声,季昀承才回神,微微松开手,都不知已经捏碎了多少个杯子了。
他的母妃是出了名的温和性子,哪怕对待一个下人也会温言软语笑容柔和,却唯独不对父侯笑,即便嫁给他二十来年,即便她为他生儿育女,即便父侯对她再好,也仍然换不回一个笑颜。
可是如今……
季昀承绝望的发现,他似乎在走父亲的老路。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他曾经很瞧不起那些为了一个女子死去活来的男人,也从没想过自己会对一个女人一让再让,却仍旧无法放手……
而那个女子可以为了另一个男人冒杀头风险可以收容一个几乎来路不明的男子,却至今连个好脸色也没有给过他。
放下杯子,季昀承闭眸道:“传令下去,我们明日回南安城。”
侍女微微愕然:“明日就回去?”
季昀承勾唇道:“我呆的够久了,总要
回去给父侯上柱香不是么?”
侍女刚出屋,有人又推门进来。
“启禀侯爷,郡主前日已生下一个小女儿,如今呣子平安。”
良久,季昀承道:“我知道了,继续派人守着罢,记得不要被他们发现了。”
“是,侯爷。”
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他竟然也就这么忍耐下来。
季昕兰那个丫头现在过得很好,倒也该感谢那个女人……只是,如果当日慕阳肯从了他,是不是他们的孩子也该出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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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
“林爱卿,这些计策很好,只是……”
慕阳笑道:“臣知道,要做到这些非十年二十年不能,这不过是个构想罢了,若真要实施起来,还需一步步慢慢来。”
说着,她小心的收起桌案上摊着的奏章。
原本对于曹仁,她根本没抱多大指望,却未料曹仁提出的那些策论虽然惊世骇俗了些,可是也未必没有几分可取之处,最重要是,他让慕阳想起一些过去没有想到的弊端该以及应当如何解决。
忆起李意在狱中的那番话,慕阳忽然也有些心寒。
玄王朝已绵延百年,世家盘根交错,诸侯王又势力极大,幼主被权臣所制,朝堂上下臃肿腐朽不堪,这些她过去看不到,如今在官场久混早已看得一清二楚,然而越是腐朽却越是没有人敢动,因为即便再腐坏这也是整个玄王朝赖以生存的规则,这样的国家想要焕发出生机,只有两个选择。
一个是从头至尾的改革,一个是彻底的推翻。
她是答应过帮季昀承,可是……她姓玄,即使骨子里不再留着玄家的血液,却依然还是玄家的子孙。
不到万一,她也不想去毁坏自己祖宗的基业。
沉默了一会,玄帝,她的弟弟忽然从龙座上走下,端沉的小脸望着门外阴沉的天色。
“林爱卿,你是不是觉得朕很没用,明明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却还是无力改革。”
升上侍郎,慕阳与他的接触也不算少,只是交流也不过公事公办,久而久之那份姐弟之情也逐渐淡去,毕竟前世种种早与她无关,然而这却是第一次弟弟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慕阳不由悚然一惊。
“朕也想肃清朝堂,也想让百姓安居乐业,也想处罚奸臣,可是……”猛力反手
捶在龙案上,砚台摔落在地上,发出“砰”然巨响。
慕阳一抬头,就看见一张微微有些狰狞的面孔。
“可是,朕无能……”
透过那张熟悉而陌生的脸,一瞬间仿佛回到了过去。
过去只有他们姐弟相依为命的时候,弟弟时常会撒着娇向她抱怨,也时常会把不敢发的火气发在她面前,他一直都想做个好皇帝……只是,那时候她已经看不到未来了。
咬紧了唇,慕阳一言不发的迅速又低下头。
“罢了,林爱卿下去罢,是朕失态了……”
挥了挥手,慕阳行了一礼,缓缓退下。
以她目前的身份,是没有资格安慰他的,更何况,他也不需要她的安慰。
走出御书房没多久,就被一个蓝衣公公拦住,跟着公公走了一段,很快看到那个挺拔的银白色身影,站在蒙蒙细雨中不知想什么。
慕阳不自觉扬起唇,浅浅一笑。
见人送到,蓝衣公公很识趣的退了下去。
重夜缓缓转过头,在看到慕阳的瞬间眉眼弯了起来。
“怎么不打伞?”
虽然雨很小,但依然有些许落下。
重夜一愣,才道:“很舒服。”
“既然很舒服……那总带着面具不会觉得闷么?”慕阳微微笑道,她起初还以为有什么禁忌,没想到凤族祭司总带着面具的缘由竟然是曾因为面容太过美丽以致引起倾城之乱,为防过于妖异而迷惑世人才总以面具示人。
迟疑了一瞬,重夜还是动手揭开了面具。
那张绝尘到不似人的容颜依旧没有多少表情,冰冰冷冷的气质让他看上去恍若是一尊冰像,而非真人,若不是重夜弯起雾气迷蒙的双眼来看她,慕阳倒真以为他会化做一道雪光潋影融在这白茫茫的一片之中。
无论看过几次,也依然会被惊艳,慕阳笑叹道:“当初我还以为是祭司大人的长相太不堪入目了呢。”
却听重夜忽然语气微僵道,“我以前也这么以为。”
慕阳轻声笑了出来,调笑道:“你还真是在那里呆久了。”忽然一念起,“重夜,想不想去那个谷里看一次?”
她记得,不到一年后,叶良城下的那座山谷就被发现,作为静养之所,以后再想去,恐怕就没这么容易了。
“可是,很远,你……”
“一次而已,以后或许就没有机会了。”慕阳清浅笑,“更何况,你难道不想回去看看么?”
她也很多年没有回去了,一直觉得刚刚重生回叶良城那时的日子太过不堪,现在想
透,如果没有那样的经历,又怎么会有现在的自己。
连顿也没顿,重夜便轻声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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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站在叶良城外时,慕阳仍有些不真实感。
就这么回来了么?
告假省亲,一路换马星夜奔驰,又或是沿途奔波劳累,都显得不再那么重要。
叶良城还是一如往昔,热闹而喧嚣,行人如织,来往商贩叫卖声络绎不绝,她曾在这里呆过一年多,人生中最落魄的一年。
重夜换了一副寻常相貌,将马送到驿站,才走来问慕阳:“先找客栈么?”
此时尚是午时,城外人多眼杂,不适合在此时入谷。
慕阳回神,扯了扯唇道:“也好,不过我等会想先去见个人,你可以陪我么?”
花了一两银子让小二买了几套衣服和东西,慕阳拿出杜昱给的地址,核对了一遍,才换上衣服,又卸掉妆容散开头发,用一根银簪绾成妇人髻。
刚一出门,便见重夜神色一怔,微微张了口,似乎想要说什么。
大约是觉得她穿女装很奇怪吧,也是……她似乎从来没有在重夜面前作女子打扮过。
只是此时也懒得解释,慕阳拉过重夜就朝外走。
她的记性不算差,认着地址,没一会便找到了那户人家。
轻叩门扉,不过多时就有人拉开门,开门的是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娃娃,打量着慕阳他有些狐疑道:“这位夫人,你找谁?”
“你是姓刘么?如果是,那么我找你娘亲。”
“是,你认得我娘亲?”
正说着,忽然一道惊喜的声音传来:“阿阳、阿阳,真的是你么?”
一个鹅黄裙装的妇人匆匆忙忙从屋中跑出,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悦之情。
慕阳笑了笑:“嗯,是……”
不等她说完,慕晴已经紧紧的抱住了她,似乎生怕一个松手慕阳就会彻底消失。
微微侧眸,跟在她身侧的重夜只是一愣,就再度笑起,笑容温暖宛如深春。
【7月11日更新】
“快些进屋。”慕晴理了理鬓发,语气难言激动,“你刘二哥不在,估摸着再过半个时辰就回来了。”
跟着慕晴进屋,慕阳淡笑道:“没事,我们不急。”
我们……
慕晴眸光扫过重夜,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还是热情领他们进屋。
刘二哥没多久便回来,夫妇俩开心的好似过节一般,饭菜烧了一桌,鸡鸭鱼肉应有尽有,两人却还尤显不够,吃饭时慕晴更是一个劲的朝慕阳碗里夹菜,堆起的菜都快满出碗中,慕阳无奈,不知该从何下筷,略略看向重夜那边,重夜捧着碗,眼睛一眨不眨,似乎觉得很新奇,见慕阳望来,重夜顿了一下,试探着将慕阳碗中多余的菜放到自己的碗里,慕阳才总算找到地方下筷子。
慕晴夫妇对视了一眼,露出几分了然。
饭后,刘二哥说要带重夜逛逛叶良城,便领着他出去了,屋里只剩下慕阳慕晴。
握着慕阳的手,慕晴沉吟良久道:“当日是姐姐误会你了,我以为你跟着那南安侯走是为了……没想竟然是为了……慕阳,这些年我一直惦记着你,只是苦于没有机会去找你……”
从慕晴掌中抽出手,慕阳轻描淡写道:“这没什么,你不用在意。”
面对慕阳的冷淡,慕晴没有生气,反而叹气道:“阿阳,你这样不会太累么?无论想什么都总是掩着、藏着,明明是好心,却又刻意让人察觉不出……若是对姐姐还好,外人未必能体谅你的用心,只是因为你表面的冷淡而误会,你不会觉得委屈么?”
慕阳没有答话,沉默了一会才淡淡笑道:“习惯了就好。”
“那……不说这些扫兴的了。”顿了顿,慕晴才道,“你这次回来要待多久?那个……小侯爷他没有……?”
“不会待很久,过两日便走。与小侯爷无关。”
眼见慕阳似乎真的对南安侯爷没有什么担忧,慕晴才试探着问出了刚才一直想问的话题:“阿阳,同你一道来的那个男子……他,是你的相公?”
不是没有看出慕阳做的妇人装扮,只是慕晴下意识便以为慕阳是嫁给南安侯做妾,可又疑惑,哪怕是南安侯的姬妾也不会只由一个男子送来。
等了会,见慕阳缓缓点头,慕晴才算松下口气。
看来或许是南安侯大发善心将慕阳许配给了别人,也是,她们这小门小户出身,那南安侯爷也未必看得上,反正瞧着阿阳那个相公也像是个老实男人,比起那位高权重喜怒难测的南安侯爷,这样的男子显见要可靠的多。
当即,慕晴又随口问了些无关大碍的问题,便絮絮叨叨说起了这些年发生的事情。
慕晴说的那些慕阳早就一清二楚,便也只是随口应着。
瘟疫过后,慕岩因议亲不成,怕被
连累,携家带口逃去了别地,只留下慕晴和刘二哥过着清贫却也简单的小日子。
说了不知多久,刘二哥带着重夜回来,还不住连比划带说,重夜只在一边静静微笑听着。
天色也快暗了下来,慕阳跟慕晴道别,慕晴显然还想挽留,见慕阳去意已决,才不再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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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走近客栈房间,慕阳就随手散开发髻,顺口问:“刚才刘二哥都同你说了什么?”
“……不知道。”
慕阳一愣,才转头道:“不知道你刚才听了一路还不住点头。”
“可是他说的很开心。”重夜眨了眨眼睛,任由白雾覆盖住瞳仁,笑意却渐渐漫上唇角,“既然可以让他开心,那我听不听懂又有什么关系。”
慕阳倒也一时不知道如何回重夜的话。
重夜却突然侧眸,略带点疑惑问:“可是,他为什么一路都叮嘱让我以后记得对你好些?我……对你不好么?”
微微一滞,慕阳忽然一笑:“你对我很好,他只是担心罢。”
慕阳本是随口说,却紧接着听见重夜的声音,柔和的绵长:“不用担心,我会一直对你好的。”
在听见这句话的瞬间,慕阳的心口莫名一跳。
顿了顿,才道:“重夜,这种话是不能随便对女孩子家说的。”
“我不是随便说。”不知何时重夜去掉了面上的伪装,冰雪似的容颜上是一片认真之色,“凤族人从来不说谎,也从来不随便许诺。”
“这是个好习惯。”慕阳笑着岔开话题,又朝外看了看,“我们还是快换衣服出城罢,不然一会城门要关了。”
重夜点了点头,却不知为何显得有些失落。
这一路走得很顺利,没再遇上什么流寇劫匪,从石洞中走出,入眼的还是那片清若明镜的湖水,竹香阵阵伴着清风明月,瞬间让人心旷神怡。
坐在草地上,慕阳深吸了一口气,重夜坐在她身侧,一样抱膝远眺。
这样安静的世界,似乎连灵魂也平静了下来。
“你真的在这个地方呆了二十年?”
重夜想了想:“也许不到,只是从我有记忆的时候起,就在这里了,那时只有我和祖叔两个人,师傅来教了我一年便走了,我甚至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后来祖叔也不常来,只每过几日给我
送一次生活所需……”
真是奇妙,玄王朝最尊贵的凤族国师竟然是这样一代代传承的,一个人负责选择家族中适合的孩子,一个人负责将他隔离人世,不受世俗羁绊,最后一个负责传授所需要的知识。
然后更迭交替,凤族国师也永远是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存在。
“那重夜这个名字……也是你祖叔替你取的么?”
重夜忽然扬唇一笑:“不,这是我自己取的。”
“?”
“小时候我的视力很差,无法直视阳光,也没法在白天看见东西,能看见的只有无边无际重复着的夜晚,所以就干脆给自己起名字叫做重夜。”
望着辽远而深邃的天际,重夜无声的想。
所以……当重夜的世界射进第一缕暮阳的时候,他几乎是有些不知所措的。
作者有话要说:又等于免费的哦~
捂脸,既然写重夜留言还木有侯爷桑多……
那我→_→
☆、五十章
五十章
回忆起自己的童年,慕阳低头笑了起来。
她的童年只有深深宫阙,其他人或者畏惧于她的权势,或者另有所图,偌大的一个皇宫里竟找不出几个能说真话的人,比起重夜也好不到哪里去。
愣神间,忽然见重夜走回了竹屋,不多时带回了一个堆叠满满的竹篓。
竹楼里摆放着各种各样用竹子做的小玩意,常见的有竹笛、小竹椅,还有各种各样看不出是什么的东西,慕阳从中摸出一两件东西,竹子的表面削的极其光滑,也做得极其精致,丝毫不比摆在店家卖的差。
“这些……”
重夜盘膝坐下,笑容里有些孩子气,简单而清澈,一望见底:“都是我做的,没想到还在。”
摸着那些小东西,慕阳心口莫名一酸。
他过去的人生要有多单调,才会日复一日重复着做这些东西,能看得出这些成品都已臻完美,那还有多少练习时做的就更不得而知了。
重夜并没有察觉慕阳的情绪,从怀中掏出一根竹笛,轻轻吹奏。
笛声清冽华美,悠悠然响起,于清幽中透出几分空灵,如同一曲穿越亘古的镇魂乐,每一声弦动都是一段来自灵魂深处的吟唱,轻柔婉转,久久不灭,仿佛清泉流水般温柔缱绻,一时寂灭了所有尘嚣。
一曲清乐,褪尽铅华。
随着笛声,竹篓中的小玩意微微散发着温润的淡光,环绕在两人身侧,宛如有生命般翩然而舞。
萤光倒映在湖水中,美得令人目眩神迷。
一曲终了,重夜将笛子递给慕阳,微笑道:“这是主竹,它有自己的精魄,你吹奏其他的竹子也会被影响,很有趣。闷的时候可以拿出来消遣。”
握着竹笛,慕阳失笑。
和重夜呆在一起,总让她觉得心虚。
过去换他的玲珑珠是,如今也是,当一个人坦诚到可以把自己所有的一切毫无保留的告诉你,他不在意你的欺瞒,不在意你的利用,甚至有任何喜欢的东西都愿意拿出来和你分享……你会发现,自己已经完全不忍心去伤害他,而这个人也已经用最笨拙的方式让你牢牢记住。
不记得又聊了什么,慕阳觉得格外放松,这一夜似乎也过得格外的快。
困意慢慢袭来,两人就这么靠在草地上缓缓熟睡,时间仿佛也缓慢下来。
夜半时分,慕阳被一阵急促的痛楚唤醒。
像是压抑了太久,心口骤然紧缩,呼吸不畅,连呼救的声音也发不出,瞬间手脚冰冷,胸腔刺痛,一直绵
延到脑海中,尽是无以复加的痛楚,当即便让慕阳几乎眼前一黑。
忽然,胸口涌起一股甜腥。
慕阳剧烈地咳嗽了两声,以手掩唇,待放开手时,却见手心赫然是一片刺目的猩红,血腥味淡淡弥散。
顾不得多想,痛楚一褪去,慕阳便跌跌撞撞朝着湖边跑去。
微凉的湖水洗涤着手心,带走丝丝缕缕的血丝,慕阳的呼吸滞了一瞬,摸上脖颈处带着的白玉玉佩,大约重夜估计错误,这玉佩对别人有效,对她而言或许只是把几次的痛楚压缩到了一次。
叹了口气,慕阳缓缓走回原位,坐下合上了眼睛。
她并没有注意到另一侧有人慢慢睁开眼睛,目光静静落在湖面,满是自责和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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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醒来,慕阳并没有提及昨晚,恍若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般跟重夜出了谷地,在叶良城另买了一辆马车回帝都。
马车很宽敞,里面更是铺了柔软的毡毯,赶车的是个老手,一路车行的很是平稳。
坐上车没多久,重夜取出一个小包袱放在桌上,摊开一看,里面用精致小碟装了几块香甜诱人的红枣糕,推给慕阳后又从底下摸出一个小罐子,微掀开盖,鲜美浓郁的乌鸡汤味就已经逸至鼻中。
红枣、乌鸡……
重夜怎么会想起吃这个,还有……他什么时候去买的?
不等慕阳多想,重夜已经帮她盛好汤又推了过去,慕阳尝了尝,这几日他们都是在驿馆随便吃些,如今两厢一比,立刻便显得美味起来。
又吃了两口,慕阳才发现重夜居然还没吃。
往日被侍候惯了,方才一时竟没觉得不对,微微一顿,慕阳放下碗,有些笨拙的帮重夜也盛了一晚,她实在没干过这种事情,一碗盛好尽是汤水,还洒了不少,放到重夜面前,略显局促的轻声道:“一起吃罢。”
重夜冲她一笑,也拿起勺子一勺勺放进嘴里。
那笑容实在有些晃眼……慕阳低下头,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别扭。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未曾预料,重夜呛了一口,当即猛咳起来。
慕阳一怒,掀开帘子便想质问。
马车停在一座小桥正中,对面也停了一辆马车,她雇的车夫见雇主出来当即骂骂咧咧道:“你们怎么赶车的啊,有这样的抢道的吗?明明是我们的车
先……”
对面的车夫是个小年轻,当即傲然扬起脖子回道:“你知道我这是谁家的马车吗?还不快让开!”
“哼!规矩摆在这,爷今个还就不乐意让了!”
见车夫无赖的样子,对面的年轻车夫一时语塞。
就在这时,听见对面的马车里传来一把低沉沙哑略带几分不耐烦的声音:“别废话了,不让就把他们都推下去。”
年轻车夫得令,瞬间精神抖擞,还得意洋洋的看了对面一眼。
那辆马车后也立刻闪出五六个大汉。
这边的车夫却显得有些犹疑,眼波朝慕阳转来,仿佛道“您看这怎么办”。
慕阳揉了揉眉心,有些苦恼的想,真是冤家路窄。
退回马车中,淡道:“退了罢,让他们先过。”
车夫应了声,小心翼翼地赶着马车后退,眼中还有些不请不愿,未料他们刚退了不到一半,那边的马车里忽然探出一只手,手指修长,瘦劲有力,只见那只手轻轻比了个动作,五六个大汉随之而动,想也没想朝着慕阳的马车便冲来。
几个合力一推,马车猛地一歪,险险落进水中。
慕阳也坐不住了,猛然从马车中跃出,两步跃到季昀承马车上,一把拽开帘子,气急反笑道:“季昀承,你还真是……让我长见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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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丝白气从炉上逸出,壶水微沸,飘着淡淡药味,淡而苦涩。
马车里只有一个人,季昀承靠在榻上闭眸小憩,并不算太冷的天气,马车却点了好些暖炉,让马车里一时也暖了起来。
慕阳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季昀承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时候遇上慕阳。
但见她一副冷笑嘲讽的模样,犹如兜头凉水,初遇的喜悦很快退了个干净,很快想通关节,唇涩了涩,才如往常般问道:“我说为什么那车夫如此胆大,原来……那车里的人,是你。”
说着,又对外头做了一个手势。
慕阳抱臂冷笑问:“如果那马车里的人不是我,侯爷是不是就把马车推进水里了?”
微微咳了一声,颊边浮起薄红,季昀承坐直身,他自然不会说是因为慕阳的事情让他一路都心情极差,才会做出这种事,动唇良久道:“是。”
听他这么说,慕阳反而冷静下来
。
她所气的不过是季昀承的出尔反尔,说是不让才将马车推入水中,她让了季昀承却还是这么做。
以前她虽然霸道,却并不屑做这种戏弄人的事情。
现下想想,是出尔反尔还是信口胡言,都是季昀承的自由,与她何干。
慕阳当即转身便要走,衣袖却被人拽住。
又咳了一声,季昀承才道:“你生我的气?”
拂袖甩开季昀承的手,慕阳微微侧身道:“侯爷多虑了,小人怎敢?”
“为什么这时候回叶良城?”
慕阳也懒得同他兜圈子:“自然是回家探亲。”
车帘忽然又被掀开,车外站着一个白衣男子,容貌寻常,眉目清冷淡漠,只是神色却极其温柔,如此矛盾的交织,在他身上却又显不出丝毫的不和谐。
看着慕阳,他轻声道:“马车好了,我们走罢。”
慕阳应了声,正准备从马车上跳下,就听见季昀承音色微冷道:“他是谁?”
“我的朋友。”慕阳同样冷声回道。
“什么样的朋友?”
“不会骗人的朋友。”
又压了压情绪,季昀承哑声道:“慕阳,你想不想见季昕兰,她住的离这不远,她和有琴的女儿刚刚出世。”
虽然彼此从未提过,但慕阳不意外季昀承追踪到季昕兰的事情,只是季昀承是个好哥哥,料想也不会对季昕兰如何,才没多担忧,只是如今听到季昀承对她说这样的话题,多少有些怪异:“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个?”
季昀承掩着唇,别开脸道:“是我妹妹想见你。”
“那好,你告诉我地址,我这就去。”
转过头,季昀承看向慕阳,她并没有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毫无关碍的直视回来。
季昀承染了风寒,无节制的寒夜饮酒,难免如此。
只是,以慕阳的聪明早该在一进马车就察觉,但却直至离开……也只字未提。
作者有话要说:补齐鸟~
感谢213279童鞋的地雷和761520童鞋的火箭炮,实在太破费了,捂脸……其实记得给我留言就好啦,啊,对,话说,乃们都不要积分的咩?好吧,虽然25个字才一分,但是……聊胜于无嘛!
最后,侯爷桑,你肿么这么惨啊……又被人家姑娘嫌弃了,又病了,也没人管……
侯爷:(怒)还不是你害的。
粽子望天飘过:……多行不义必自毙啊……
☆、五一章
五一章
季昀承说得没错,季昕兰的居所离这里确实不远,仅仅一个多时辰的路,只是并不在城中,而是建在了郊外。
宅子清幽,背靠山丘。
宅前庭院里种了满眼的朱槿花,一簇一簇很是喜人,一汪清泉自院中潺潺流过,水声悠然和缓,偶有微风卷落一二叶片,仿佛扁舟一叶,掀起圈圈涟漪。
倒真是个隐居的好地方。
见到慕阳,季昕兰自是兴高采烈,只是碍于还在产月不宜多动,仅能靠在床上见她。
一别多年,过去天真的小丫头褪去青涩,已显露出几分少妇的风韵,削尖的下巴也圆润了许多,但显然过得很好,也很幸福。
有琴琴师陪在一边,过去抱琴的怀里如今却是个粉雕玉啄的婴儿。
许是心境的缘故,虽然几年过去,有琴琴师容貌一如往昔,丝毫不见岁月痕迹,同季昕兰坐在一起便让人觉得格外般配,宛如一对璧人。
偶尔眼神交流,彼此间浓情难以掩饰。
慕阳静静望着,眼中闪过一丝欣羡,稍纵即逝。
起先慕阳只打算呆上片刻,季昕兰却执意撒娇耍赖让她多留一日再走,看得有琴琴师都有些啼笑皆非,却又拗不过季昕兰,只得满目宠溺随季昕兰附和。
毕竟有琴琴师算是她的师父,师父相求……慕阳略一犹豫道:“我并不是一个人,若留下只怕还有一个人会来叨扰。”
季昕兰却突然眼睛一亮道:“别说多一个,就是多个十来个人也住得下的。”
然而,待重夜进来之后,季昕兰和有琴琴师的神情似乎都有些古怪。
没过多久,季昕兰就耐不住性子,拉过慕阳坐到一边低声道:“慕阳姐姐,为什么、为什么……不是我哥啊?”
慕阳一愣:“为什么应该是你哥?”
“你们之前……我哥哥明明是喜欢你的罢。”季昕兰歪了歪脑袋,满脸的费解,“你怎么会怎么会……老实说,慕阳姐姐,是不是我哥哥不好意思来,才让你一个人来的?”
“不是,不过地址确实是他给我的。”
季昕兰有些懊恼道:“他为什么不来……我又不是笨蛋,我其实早就知道他找到我们了,爹娘过世的时候我回去看了,哥哥明明看到我了,也什么都没说,他不说破,我也不敢去找他……”
越说季昕兰的声音越小,显得有些委屈。
“你哥哥不会怪你的。”
实话,慕阳呆在季昀承身边时间不短,季昀承对自己这个妹妹的确是体贴入微宠爱非
常。
抬起晶亮亮的眼睛,季昕兰祈求道:“那慕阳姐姐你要帮我说说好话求个情啊。”
慕阳失笑:“你自己同他说会比我说管用的多。”
季昕兰摇头:“不是啊,哥哥喜欢你,肯定会更听你的话。”
已经是季昕兰第二次这么说了,慕阳敛了敛笑,轻轻道:“你哥哥喜欢的女子多了去了,但是妹妹只有你一个,你懂么?”
“才不是。”
季昕兰忽然道,“慕阳姐姐,你应该知道吧,府上那么多的女孩子,我为什么独独缠着你叫姐姐?”
“……难道不是因为有琴琴师?”
季昕兰的脸红了红,但还是道:“不完全是,是因为哥哥对你不一样啊,无论你做什么无论有多少人哥哥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朝你那看去,每每府里来了新布新首饰哥哥也总是第一个想到你,还有只有提到你的时候哥哥才格外的关注……哥哥这分明就是喜欢你嘛。”说着又嘟囔道:“哥哥这个笨蛋,难不成到现在还没下手……”
慕阳的神情滞了一瞬,随即像什么也没有听到,不由分说道:“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罢,我去叫有琴师傅来陪你。”
“喂喂……”
说话间,慕阳已然转身出了房间。
季昕兰不知为什么,突然间有些同情自家哥哥……哥哥,你不会现在还喜欢慕阳姐姐罢……
刚走到外间,慕阳就是一呆。
外间的屋子里,重夜正抱着那个粉雕玉啄的小粉团轻轻摇晃,神色柔和,小粉团还不会说话,大眼睛弯成两个弯,对着重夜一个劲咯咯咯的笑,还不时张开肉肉的小手掌朝着重夜挥舞,笑声清脆,极开心的样子。
慕阳对有琴琴师说了声,他应声回屋中陪季昕兰。
小粉团还没发现自己的爹爹走了,依然笑得甜蜜,细细软软的手指抱住重夜的手指,就凑到粉嫩的唇边轻轻吮吸了起来。
重夜微微睁大了眼睛,手指一顿,有些不知所措。
慕阳看得有趣,伸出一根手指戳在小粉团肉鼓鼓的脸颊上,触感柔软滑腻,凹下去的肌肤很快又弹了起来。
反复几次,小粉团瘪起小嘴,啊呜一声哭了起来。
两人虽然久居高位,但显然都没有带孩子的经验,此时也具有些手忙脚乱。
慕阳下意识用手指捂住小粉团的眼睛,小粉团立刻开始挣扎,不过她那点力气显然根本挣扎不开,小脑袋转了转,便使出了看家本领……
下一刻,慕阳便低低倒吸了一口气,猛然甩开手。
重夜抱的不稳,小粉团竟被抛了起来,慕阳连忙去接,却发现眼前已有一人挡住了去路,而小粉团也径直落进了那人的怀抱。
慕阳松了口气,抬眼看去,又是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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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昀承咳了两声,低头去看自己怀里的东西。
只见粉团似的小女娃眨着纯然无害的大眼睛看着他,嘴角一咧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想来应当是季昕兰的女儿了,季昀承刚想回个笑容,却在与此同时察觉有什么温热的液体顺着自己的手臂缓缓滑落了下来。
季昀承随即一僵。
顿时,他觉得自己的风寒似乎又重了三分。
半个时辰后,
季昀承沐浴完又换好衣服,才黑着脸一阵咳嗽接着一阵咳嗽的走了出来准备用晚膳。
在见到慕阳和重夜的同时,眸光霎时冰冷。
显然季昕兰也察觉到三人之间诡谲的气氛,见到哥哥的喜悦之情早被那突如其来的事情搅乱,如今更是觉得有些不安,桌上的饭菜是季昀承从城中请厨子做的,满满一桌美味佳肴,却谁都没有胃口,唯独罪魁祸首反而显得兴高采烈,不断用小手拍着桌子,笑容几乎咧到嘴角根,除此之外,桌上便只剩下冷清的碗碟交错声。
吃完,慕阳放下碗筷,对季昕兰淡笑道:“我看今晚我还是先走吧。”
季昕兰转头看了看季昀承,季昀承不动声色的继续夹菜,待咀嚼完,才擦了擦嘴笑道:“要走也该是我走罢,咳咳……连跟我待在一室都无法忍受么,我就这么让你讨厌?”
话未说完,季昕兰就抱起小粉团拉着有琴琴师进了里屋,季昀承挥了挥手,侍候着的侍卫侍女都退了下去,厅中一时只剩下三个人。
慕阳也不想再这么和季昀承无休止的纠缠下去。
对重夜耳语了两句,重夜虽有些不放心,但还是走了出去。
只剩下两个的厅堂更显得安静,慕阳低笑了一声,隐隐有回音来回撞击,格外清晰:“侯爷,说实话,许是偏见使然过去我对你的态度的确不算好,平心而论,我该感激你的……只是,你一直这么执着于我,是不是因为我始终是你的未得到,如果和其他女子一样对你趋之若鹜,予取予求,你还会这样对我么?”
慕阳一直观察着季昀承的表情。
他眸光恹恹又咳嗽了两声,面色微显得有些苍白,但并没有任何其他的波动。
不等季昀承答,慕阳继续道:“既然这样,我们做个交易,我陪你一夜,就当是还你对我的恩,你得到了你想要的,以后……别再来找我了,如何”
在说这些的时候慕阳神色平静,没有露出半分女子的羞赧。
她竟然一直以来都是这么想的么?
原来……对她而言,他就是一个这样的人?
动了动唇,季昀承压抑着怒气,俊美的脸上浮现出丝毫不与之相匹配的嘲讽表情:“你是这么觉得的?如果只是想要你而已,我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
咳嗽让季昀承的脸颊泛起薄红,浅灰色的眼睛却显得格外的犀利,声音也越发冰冷。
“女人,你到底有没有心,我为什么要为一个女人一次次担忧冒险,甚至差点性命堪忧,你难道真的不明白么?到底是谁在自欺欺人?”
语至最后,隐约有淡淡戾气浮现。
从一开始选择隐瞒季昕兰的事情,保下慕阳开始,季昀承就已经为了这个女人破了太多的例。
甚至掉落悬崖的瞬间,他根本没有想过如果马车没有半途被卡住,如果真的死了又怎样……
过度激烈的情绪让季昀承抑制不住的咳嗽了起来。
按着胸口,似乎要连五脏六腑都咳了出来。
一杯水放在了他的面前,还冒着丝丝热气。
慕阳端着茶壶站在他面前,低垂下头,柔软的发丝自耳际弧度优美地滑落,掩映住漆黑的眸子,半分情绪也未曾泄露出来,她勾起一侧的唇角,几乎是有些残忍的道。
“可是,我一丁点也不喜欢你,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捂脸,伦家才没有虐呢……对吧对吧对吧对吧……
伦家前半截都在卖萌来着……对手指……
侯爷桑:【阴森】……
重夜:【茫然】@@
☆、五二章
五二章
慕阳说的慢条斯理,却字字诛心。
她的头始终低垂着,但从季昀承的角度已能看见慕阳一侧的唇角,些微上扬的弧度,漫不经心的态度,像是一种无声的嘲讽。
他做的一切,甚至他说的一切,都在瞬间变成了笑话。
她不在意。
她什么都知道,他像个笨蛋的一样找各种借口去见她,一次次恋恋不舍,一次次挣扎放下架子,一次次因为她愤怒……这些,慕阳这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
然后,伪装不知的冷眼旁观,再到如今来嘲笑他么?
“好,很好。是我小看你了,慕阳。”
抑制住咳意,季昀承冷笑着直直起身朝外走去,脚步不停,口中一字一顿道,“从今往后,本侯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你最好祈祷两年后能够得到滔天权势同本侯做交易,否则就等着洗干净躺倒本侯的床上。”
语气冷森,已再没有一分的留恋。
待慕阳缓缓抬起头的时候,外面已响起马车的声音。
垂头看去,她给季昀承倒的茶,一滴也没有动过,温热的茶水已经有些冷了。
她坐下喝了一口,季昕兰差异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哥、哥,你怎么就这么走了?”
茶水顺着喉咙直下,冷意一直沁到心口。
她太知道怎么样可以伤害一个人至极,那句话分明是萧腾在被她逼到穷途末路时所说的,充满恶意的嘲讽……只是,她本该是看不惯季昀承的,但在说完那番话后,竟然一点也开心不起来,无法抑制不想到曾经的自己,此时的季昀承又何尝不像过去的她。
快刀斩乱麻,也好。
谁能保证她还能活多久,前夜在谷中吐出的鲜血还历历在目,就算重夜也不过说帮她找找看有没有方法,而无法断言一定能让她活下来。
既然如此,又何必去招惹季昀承。
季昕兰的声音渐近,放低了声轻轻试探道:“慕阳姐姐,你和哥哥吵架了?”
慕阳笑了笑,点头:“嗯,所以他被气走了。”
这般半开玩笑的态度,倒让季昕兰真以为不过是情人吵架,也没多在意,见慕阳露出几分疲态,便让她早些去厢房休息。
慕阳出了厅门,正见重夜站在院中看她。
雾蒙蒙的眼睛像覆了一层轻愁,慕阳笑道:“怎么了?”
重夜道:“你不开心为什么还要笑?”
“被你看出来了?”敛却笑容,慕阳别开脸轻声道,“只是想起一些事情,无端
生了些没必要的情绪。”
重夜道:“刚才那个人……”
“与他无关。”慕阳几乎是立刻回答,转而又道,“你也去好好休息罢,明天一早我们就启程。”
说着,调头而走,再不回看。
重夜静静站着,笼在月光中的容颜渐渐恢复,玉质般的月色自他的身上流淌过。
……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死的。
只是……慕阳,真的同那个人没有关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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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风尘,回到帝都已是多日后。
她不在的这些日子,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倒是她不在的日子里,曹仁和书童飞快打成一片,甚是投缘,她回府时,正见两人堆了一摞的材料,说是要做什么伟大发明,边上更是围了数十个丫鬟小厮。
见慕阳回来,曹仁乐颠颠回屋取了厚厚一叠的纸,炫耀似的给了慕阳,说是于从商有利,慕阳想也没想便让人送去给杜昱,曹仁挠了挠头,又回去忙活他的。
曹仁其实样貌不差,沐浴换衣又靠连日好吃好喝将养,放出去倒也是人模人样,装装小富人家的公子绝不成问题,又加脾气性子好,宅中一众丫鬟都对他青眼有加,光慕阳看见给曹仁送荷包缝衣服的就不在少数。
自己丫鬟这般行事放在以前她定然是大怒,但是现下她忽然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男欢女爱本是常事,她的不幸终究是她自己造成……
风平浪静的半月过去,吏部同僚邀慕阳去醉仙楼喝酒,慕阳自然却之不恭,席上宾主尽欢,一顿酒宴吃得众人皆是心中欢畅,宴罢席散。
慕阳正待回去,却被人叫住,回头一看,是齐郁。
“齐兄,有什么事么?”
“没什么,就是这些时日怎么都不常见到林兄?”
“有么?”慕阳笑了笑,“是齐兄多虑了罢,家中还有事,在下先行告辞了。”
远远看着慕阳消失的背影,齐郁才察觉并不是错觉,的确是,疏远了。
明月当空,夜色如墨。
出了醉仙楼,慕阳按了按额,虽然酒喝得不多,但还是有几分晕。
“林侍郎。”
慕阳侧眸,就见锦衣男子站在楼下,娃娃脸上两个笑窝浅浅下陷,“带你去看件有趣的事情。”
略一思忖
,慕阳拱了拱手,也笑道:“劳烦了谢公子了。”
谢凛然也不多说,叫了顶轿子便带着慕阳朝城郊走,慕阳虽然心下疑惑,不过……倒也不急于一时。
轿子停在一个街角处,慕阳跟着谢凛然下来时,街角冷冷清清,空无一人。
慕阳眼神疑问。
谢凛然却只用手指比了一个“嘘”声,轻声带她朝前走。
走了约莫半刻,谢凛然停下,也伸手止住慕阳的脚步。
只见出现在不远处的人竟然是长公主殿下,褪去满身绫罗绸缎和金银玉饰,乍然看去倒像是哪家的普通小姐。
她显然在等人,神情几分焦灼几分犹疑还有几分隐约的欣喜与不确定,不时朝向一处望去。
等了不过多久,有人缓步走来。
浅紫色的云纹罩纱,轻袍缓带,容颜依旧如水墨画一般,云淡风轻。
是萧腾。
之后大约是慕阳重生以来见过的最不可思议的一幕了。
萧腾慢慢走向长公主殿下,没有争执,长公主殿下向萧腾点了点头,两人并肩继续前行。
以她和萧腾最后那不死不休的宿命,居然会有这样平和的一幕!?
谢凛然微微扬了扬下巴,道:“发什么呆,还不跟上?”
两人走到一处山谷,旋即消失。
谢凛然带着慕阳从另一侧绕道,对着几块岩石叩了叩,半晌不见反应,又皱了皱眉,却见慕阳伸出手飞快的敲了两下,岩石应声而开,露出一条只容一个人进入的通道。
谢凛然微讶,慕阳笑道:“我是按照你刚才做的。”说着,当先进去。
“林侍郎果真才智过人。”谢凛然跟着进去,半挑了眉,笑得狡黠,“那聪明的林侍郎可知为什么长公主殿下和萧公子会在这幽会?”
慕阳扫过四周,眸中隐约有一丝怀念。
待收回视线,反问道,“谢公子,为什么看到长公主殿下和萧公子幽会,你好似很开心的样子,你不该是很难过么?莫不是……谢公子习惯强颜欢笑了?”
“……林侍郎,须知做人当留些口德的。”
慕阳一笑,也不再逗他。
这里她记得,是帝都城郊的一处温泉,对萧腾的病症极有好处,她找到后,却又怕萧腾因为她不愿来,便只让侍女云泉带萧腾来,而她自己也只是偶尔借着方才的密道进入,站在温泉池边远远望上几眼。
没想到,自己也有和萧腾一同来的一天。
这一世的自己,倒是比前一世好上许多……
心中也莫名轻了几分,现在自己的心里想必应该十分开心吧,毕竟这时候她的心里应当还是那样深深爱着萧腾的,过去萧腾只要稍稍语气好些都能让她开心半天,更何况是如此……
想到这,慕阳的唇角不自觉也上扬了几分。
绕着小径走了一路,渐渐能看见温泉池蒸腾出的薄薄雾气,弥漫了整个山谷。
“谢公子,你到底是要往哪里走?还有……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谢凛然道:“自然是要去偷窥,我怎么知道的你就不用知道的,反正这也不重要。”说着又喃喃道,“下面应当走那条路……”
不知谢凛然带她走到了哪,草木葱郁,树影婆娑,丛中显出两条石径,一模一样的道路,皆是通向温泉的。
毕竟时隔太久,两条路都仿佛似曾相识,慕阳也难以抉择。
谢凛然道:“这样,我们一人走一条,倘若路不是,便跟另外一人说上一声。”
慕阳应了声,便选了一条瞧着熟悉些的。
走至尽头,是间小屋,不见人声,慕阳才推门而入,屋内并没有人,却又有一扇木门。
轻手轻脚推开,氤氲热气扑面而来,自缝隙处隐约可见温泉水中浸泡着一个人,乌黑的发丝漂浮在水池中,漫散开,只是那人背对着她,因而也并没有发现她。
慕阳连忙关上门。
目光一扫,小屋中整齐的摆放着浅紫色的罩纱和纯白里衣。
……原来这是萧腾更换衣服的房间。
等等,那那条路是?
正想着,却听那边突然传出一声惊怒的女声,声音里带着几分惊惶。
慕阳不由脸色一白,谢凛然不会是闯了……女子换衣的屋子吧?
想着,慕阳转身就要推门出去,恰在此时,身后的门也忽然被推开,接着传来的是湿漉漉的脚步声。
慕阳顿时一僵。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更新迟了┭┮﹏┭┮
本来早上就可以更新了,但是粽子突然肚子痛鸟,你们懂的,嘤嘤,所以迟了……
本章的乱入让俺灰常的开心来着→_→
谢公子:……为什么我觉得这章倒霉的会是我。
侯爷桑:…………【阴沉】
☆、五三章
五二章
静默了几秒。
后头的人倒退了几步,脚下一滑,低哼了一声,慕阳回头,发现萧腾身体后仰整个人正要跌回温泉池。
不得已,慕阳转身拽住萧腾。
再绕回屋中取了衣服丢给萧腾,道了句“你先穿上衣服罢”便霍然合上门。
轰然一响,慕阳按着额头,有些无力。
片刻之后,门被推开,萧腾穿好衣服,只是发丝未束,仍旧湿淋淋的垂在肩头,脸上不知是温泉蒸的还是因方才所致,微微泛红。
一路朝另一头走去,两人都有些尴尬,便没再说什么。
到了那边的木屋,才发现气氛更加尴尬。
谢凛然站在门口,一手捂额,连连道歉,屋内另一侧坐着长公主殿下和云泉,两人皆是面带愠色。
慕阳有心开口,只是,这个场面尚轮不到她说话。
沉默了些许时候,长公主殿下长袖一翻,衣袂翩然,目光冷冷盯向门外两人,碍于萧腾在场,只得压抑怒气道:“你们怎么在这?”
谢凛然倒也义气,跨前一步行礼道:“此事盖是小人的错。小人慕恋公主殿下,偶然见到公主独自一人,心中不安便尾随而至,林大人是被小人拉来的,长公主殿下若要怪罪,小人愿一人承担……”
长公主殿下眸利似电:“一人承担?这种事情你要如何承担?女子家的清誉你能赔偿的了?”
此话一出,屋中具是一静。
半晌听到谢凛然的答话:“小人愿娶,只是不知……”
闻此,慕阳斟酌着,却未开口,只定定等着长公主殿下的回答。
眼前这个人虽然也是她自己,但是毕竟经历不同,心境不同,她也拿不准长公主殿下会做出怎样的回答。
未料,长公主殿下尚未开口,却有一道声音低低响起:“谢公子这是逼婚么?”
慕阳抬眸,正见萧腾低垂着眼睛,一派静谧。
若不是慕阳太过熟悉萧腾的声音,她几乎要以为方才不过是幻听。
谢凛然也是一愣,随即道:“在下并无这个意思。”
萧腾仍是语调缓缓道:“谢公子方才说慕恋长公主殿下,如今借着女子清誉,迫使长公主殿下下嫁,不是逼婚是什么?”
谢凛然张口欲要解释,却被长公主殿下戛然打断:“萧腾,我嫁给谁,你关心么?”
一双明眸灼灼停在萧腾的身上。
萧腾像是没有发现那目光,淡淡道:“小人只是说出心中所想,无论对象是否长公
主殿下。”
长公主殿下突然站直身看向谢凛然道:“你之前不是说想要迎娶本宫,那本宫便……”
萧腾苦笑道:“长公主殿下何必因为赌气而误了自己的一生。”
“嫁不了自己想嫁的人,嫁谁还不是一样。”忽得晒然一笑,长公主殿下转过视线看着萧腾,扬起嘴角强笑道:“逼婚……你只是看不惯这个么,如果不是有人跟我说你过刚易折,强迫不得,有时候我真想让皇上下道圣旨赐婚给你……是不是我就用不着这样纠结痛苦了。如今,轮到我了……能够摆脱我你不应该很开心么?还是因为你怕我开罪于你?”
沉默了良久,萧腾道:“……对不起。”
长公主殿下终于连那笑容也渐渐维持不住,依然冷凝的面容,却让人有种随时会哭出来的感觉。
“何须用说对不起,从始至终都是本宫对不起你。”转开头,长公主殿下笑得有些凄怆,“你走罢,这件事不管你的事,你也……不用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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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腾告诉自己,这个时候他最该做的事情应当是离开。
可是,脚下却怎么也迈不动步。
他不满于长公主殿下的逼人太甚,不满于长公主殿下的强取豪夺,但……再是如何,她不过是一个女子,她不过是喜欢自己,又有什么错?
长公主殿下为他做的一切,他并非全无知觉,只是刻意排斥忽略。
可她也在改不是么?
这些时日,只要他不愿,长公主殿下便从不来搅扰他,他想要什么,第二日都会放在他的桌前,无论是难寻的孤本还是千金难求的字画……初时他不愿收,送来的人便诚惶诚恐的问他是否不满意,他才渐渐知道,长公主殿下只是不知如何讨好他罢了……
然而,如今长公主殿下是为了他的病,才来这温泉,又遇上这种事,并因此而要嫁给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人,要说毫无愧疚是不可能的。
长公主殿下那日的话仿佛又回响起。
——是,我在自欺欺人,但……即使他并不爱我,我也不会放手,他恨我也罢一辈子不肯原谅我也罢,我也宁可这样过下去,我的余生,绝不会再与其他男子共度。
看着眼前明明难过却硬生生强忍着的女子,萧腾的心不自觉的软了几分。
若是她要嫁给别人……
萧腾似
乎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长公主殿下强势的打乱他的生活,让他老师的精心谋划付之一炬,也砍断了他为官的最后一条路,之后更是让他蒙上了一层裙带关系的阴影,如今他的生活已经布满了这个女子……
而今,这个女子若是嫁给了别人。
他又算什么呢?
那一瞬间,种种念头滑过萧腾的脑中,一时间,他鬼使神差的轻声道。
“长公主殿下,若你嫁人,那你是不是打算此后都放过我?”
长公主殿下一怔,哑声道:“萧腾,你不要……逼人太甚。”
“既然不愿意,长公主殿下为什么不逼我娶你呢?今日之事,在场的人都知道了,若是长公主殿下仍旧待字闺中,只怕会于清誉有碍……”
长公主殿下不明所以,但还是随机道:“你又不愿意娶……”
“若是长公主殿下要求,我便娶。”
抬头,长公主殿下惊疑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慕阳却只想笑。
拉了谢凛然,又朝云泉眼神示意,便悄然朝外退去。
谢凛然按着头,苦笑:“没想到我倒成了月老,其实我刚才看到的……根本不是长公主殿下啊!”
慕阳侧眸:“啊?”
“我刚才推门进去是看见一个女子半褪衣衫不错,可那是长公主殿下的侍女啊……怎么到了这就变成了长公主殿下了。”谢凛然又按了按头,“好了,好了,我这会是真无妄了。”
压了压幸灾乐祸的情绪,慕阳才安抚似的拍着谢凛然的肩,笑道:“云泉姑娘其实也不错,难怪我刚才看她一直红脸朝你着看,我还当是她暗示你什么,没想到……”
说着,就看见不远处云泉叉腰站在那里,脸颊边还有些红晕,但气势却是足足的。
倒真不愧是她教出来的侍女。
谢凛然当即苦了脸,慕阳识趣的自走向另一边。
这处温泉边栽种了不少珍奇草木,过去她也时常逛逛,走了一圈下来,却发现萧腾正在来处等她。
慕阳有意调笑道:“方才与长公主殿下说得可好?”
见萧腾沉了目,才又敛笑道:“这么开不起玩笑?”
“不是,之前在浴房……”
“你说那个?”慕阳摇头道,“我早都忘了,莫不是萧兄一介男儿被看了也要我负责罢?”前一世,萧腾病最重的那段时日,她几乎是贴身照料,还有什么是没看过的?
萧腾张口结舌,顿了顿才道:“林师弟,我不是……”
仿佛又觉
得难以启齿。
慕阳轻轻笑道:“不用跟我解释了,说句实话,萧兄若是真能和长公主殿下琴瑟和合,才是最让师弟我欣慰的事情,我理解萧师兄你的苦衷,也敬佩你的骨气,若换做是我或许都不见得能做到如此地步,只是……萧兄,你不觉得这对于你们来说都太苦了么?互相折磨,互相伤害……倒不如试着磨合下去,也许长公主殿下并没有你想得那么讨厌。”
萧腾静静站着,神色复杂难辨,抿唇一言不发。
慕阳也不需要他的回答,径直走了。
萧腾的心结或许没有前世那么深,但……总归还是有的,能迈出这一步,对他对长公主殿下来说都至少是好的。
天气已然变得温暖,盛夏花卉一一舒展骨朵,只待到了时节一现芳华。
慕阳扬起唇,轻轻微笑,由衷觉得开心。
似乎,就连自己还能活多久,都已然不再重要,若是这一世的自己能得到幸福,那么她重生一回,也再不是惘然。
只不过……
蓦然间,脑中闪过一张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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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里,出了一桩不大不小的事。
两名地方百姓进京拦截谢丞相的轿子要告御状,却恰巧遇上了玄帝微服出巡,那奏状自然就直接呈到了玄帝的面前。
玄帝见了奏状当即大怒,下令命人彻查。
这事本与慕阳关系不大,只是没料到圣旨却传到了她这,这是能立功的好事,慕阳自然不会推卸,只是看了一眼地方,慕阳一怔……这、这不是南安侯的辖地么?
……是不是季昀承的辖地,反正她也都是要去的,只希望最好能不要遇上季昀承。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更新了……
基本上,解决了萧腾呢→_→话说,我现在才发现他就是个m啊……远目
……呃,还有,下一更应该是周日就是十七号晚上十一点,就是酱紫
☆、五四章
五四章
天朗气清,倒是个出行的好日子。
这一趟不知要去多久,慕阳带了侍候的两个丫鬟,两个丫鬟都是头回出远门,按捺不住兴奋四处张望,慕阳笑了笑,兀自坐在一旁翻着誊抄的奏状。
这奏状告的是南华郡知府吞没赈灾粮饷,前些日子青澜江洪水泛滥,南华郡亦在当中,朝中拨了一千万两银子以作赈灾,一许姓庄稼汉听闻有赈灾粮饷可领,忙领着百姓找上知府大人,谁知反被打了出来,良田家园被淹,又被打的奄奄一息,这人一时想不开竟跳了青澜江,如今来告御状的便是这□子与弟弟。
轻叹了口气,慕阳暗道,也难怪玄帝会如此生气。
想着,又摸了摸贴身放着的密信。
玄帝震怒下令,极是重视,这一趟除了她随行的还有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员,那才是此次主审官员,其实并不用她太操心。
只是……不知道玄帝为什么会单独召她入宫,塞给她一封密信让她到了地方,找个机会一定将信亲自交给镇南巡抚方羽,切记不要被第二个人发现。
指尖在信封口摩挲了片刻,慕阳终是放下。
南华郡的水患刚刚退去,随处可见被淹没的田地粮食,路面灾民流离失所,或哭或嚎,满面愁容。
这一幕让慕阳想起了多年前的安阳城,两个原本叽叽喳喳的小丫鬟看着窗外也渐陷入了沉默。
下马车时,却见灾民已经将知府府邸团团围住,皆是衣衫褴褛,形容枯槁,就连慕阳一行的马车都差点被冲撞,官兵开路,总算是稳住了人群,当先一人上前敲门,或许会遇上抵抗或许会看见人去楼空,都在预料当中,却没料门一敲便开,两扇敞开的大门中,里头的景象一览无余。
尸体。
满地的尸体。
横七竖八的尸体在府中杂乱摆放,整整一个知府府邸,四十三口人,无一幸存。
冲天的腐臭也透过府门散了出来。
外头的百姓见状,胆小的当即就吐了出来。
他们只得先守住知府府邸,在客栈住下,再行查探。
出乎意料的是,刑部的人几乎是一进去就在桌上找到了知府留下的遗书,大意是他从帝都知道了玄帝下旨彻查,因贪墨过多,惶惶不可终日,提心吊胆之下便选择了带着全家自杀。
知府府上的人死了并未过多久,皆是死于中毒,在府上的膳房中寻到了未用完的砒霜,经证实,前些日子知府府上也的确有下人去药店买了些砒霜,说是要毒耗子。
再加上,这段时日知府府邸都被灾民围着,能怀疑的对象着实不多,从尸体上也找不出多少线索……算来算去,最大的可能竟然真的是知府畏罪自杀,虽说带着全家自杀未免有些过激,可是谁都知道玄帝最恨贪污鱼肉百姓,真正审讯下来也难保不会判个诛九族的大罪,倒不如先一死了之……
这番解释虽然有些牵强,但也只能如此解释。
唯一最让人头疼的只怕就是,他们翻遍了整个府邸也未找到那一千万两银子,甚至连个账簿也找不到一本……
但也再无追查下去的线索。
于是,历时三天,刑部与大理寺的官员就此结案,准备上报朝廷,不日返回帝都。
南华郡平凉城,最好的酒楼。
“来来,林大人可别嫌弃,这小地方虽然没有帝都的珍馐,但乡野小菜也别有趣味。”
慕阳看了一眼桌上几乎摆满的美味菜肴,淡淡笑道:“赵大人请客,在下怎会嫌弃。”
刑部侍郎赵礼大笑,又对另外一个人道:“周大人,这次结案如此之快,也多亏了你,到时陛下奖赏,只怕周大人很快又要升官啊,真是羡煞吾等。”
大理寺左寺丞周琛是个年轻男子,闻言也微微一笑:“赵大人实在谬赞,下官初入官场,需要学习的还有很多。”
他的语气不卑不亢,听了令人很是舒畅。
慕阳低头抿了一口酒,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畏罪自杀?……简直疑点多到数都数不清,只可惜没人敢查下去……
或许知府一家的死,本就是种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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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逗留平凉城的几日,慕阳没带丫鬟,稍稍改装易容,自客栈后门而出,独自雇了辆马车朝着南安城去。
镇南巡抚方羽统管南地十八郡的军政,府邸也在南安城内,慕阳本有些忐忑,但转念想到南安城偌大,遇到季昀承的概率实在很小,更何况杜昱也在南安城,无论如何她是要去一趟的。
到了地方,慕阳没有直接进去,只等在府外。
等了半日,总算见到一顶轿子从府里出来,细细看过,那轿子虽然染了南安城的奢华气但的确是巡抚坐的规格,慕阳当即追了过去,轿行不快,慕阳不疾不徐混在人群中缀于其后。
轿子停在一处酒楼前,只见人影一闪,方羽已在侍卫的掩护下闪入酒楼
,前后不过瞬息。
慕阳整了整衣领,状似随意踏了进去,进去时正看见方羽已上了二楼。
一眼扫过四处忙活的小二,慕阳微微念动。
一柱香的功夫后,慕阳低垂眉目托了盘子走上二楼。
酒楼颇大,来往小二不少,也未曾有人留意。
楼上共有十来个包间,慕阳刚想看看透窗看看方羽在哪个包间,突然听见身后人叫她:“你,就是你,你是新来的吧,这八宝冰蜜羹是天水阁叫的,你还不快送去,到时候叫巡抚大人等急了,你可得吃不了兜着走。”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慕阳松了口气,推门进了天水阁。
房内本有隐约的交谈声,在她进来时戛然而止,顿了一瞬,又恢复了谈笑风生。
慕阳悄然抬眸,想确定方羽在哪。
虽然她和方羽并不熟悉,但多少也曾见过几面,大致的样貌还是记得的。
然而,这一抬眸,瞬间慕阳的瞳孔一缩,迅疾又垂下眼帘。
……那个坐在主座上,慵懒斜靠,任由侍女捶肩一脸似笑非笑的,除了季昀承还有哪个。
慕阳开始庆幸,来之前她做了简单的易容,只要不细看应当是发现不了的。
随即,慕阳心中又是一沉。
为什么方羽会和季昀承见面?
南安侯的封地是南地十八郡不错,但实际上当地很大一部分官员是玄帝派来的,尤其军政权利更是大半掌握在巡抚手中,这样也是为了防止叛变,可如今……
耳边响起一个男子的声音:“季兄,这八宝冰蜜羹是帝都招牌菜八宝宴的尾汤,滋味绝妙,南安过去没有,这也是近日才从帝都请来的厨子,才能有此口福,你不妨尝尝看。”
季昀承扫了一眼八宝冰蜜羹,他自然不能告诉方羽他刚才在帝都呆了数月,而且……这八宝宴不自觉就让他想起那日在八宝楼那个女人同别的男人有说有笑愉悦无比,却对他不假辞色的样子……
一瞬间,几乎有压制不住的怒气。
方羽也察觉季昀承有些不对,侧头正想询问,却见季昀承已经勾唇笑道:“前些日子染了风寒还未好透,这冰寒的菜肴,只怕是吃不了。”
方羽并未多想,转头道:“既然季兄不喜欢,那这菜就撤下去罢。”
随着这话,刚才上菜的小二已经低着头手脚麻利的将菜放回盘中,转身便要离开。
季昀承本只是随便看了一眼,却觉得那小二的身材动作怎么看怎么像一个人
……
一个让他咬牙切齿的人。
浅灰色的眸子黯了黯,季昀承突然道:“小二,你等一下。”
闻声,那小二又走了两步,才缓缓顿下脚步。
季昀承又吩咐道:“转过头来。”
又顿了顿,小二低垂着头,转过身来,声音低弱道:“不知客官有何吩咐。”
“过来侍候我。”
见小二犹豫,季昀承眼神示意,身后侍女退下,侍从掏出一锭成色上佳的纹银放在桌上:“如果让我满意,这银子就是你的了。”
——绝对不能被季昀承发现!
只斟酌了一秒,慕阳当机立断,放下盘碟,绕到季昀承身后,学着刚才侍女的模样替季昀承捶肩,她倒也想用力让季昀承吃点苦头,但眼下不被季昀承发现才最明智。
季昀承心安理得享受服侍,夹了口菜对方羽道:“方兄,那就按照我们方才说好的罢。”
方羽见状,却是在心中嘀咕,之前也未听说南安侯有好男色的喜好,这回怎么……好在他们本也聊得差不多,方羽喝了口茶,道:“那我便先走了。”
季昀承也不挽留,只笑着点点头,筷子依旧夹着菜。
方羽走了,季昀承用湿巾拭了唇角,也待离开,慕阳暗自松了口气,退到一边。
却听季昀承道:“你叫什么?”
房内寂静,半晌不见有人应答。
侍女好心,推了推慕阳,慕阳才一下反应过来,季昀承问的是她?
不见回答,季昀承倒也并不生气,只淡淡道:“辞了这份工,跟在我身边服侍罢。”
慕阳嘴角微抽,摇了摇头。
“你不愿意?”
怎么可能愿意……方羽显然已经不可靠,信她也不打算送,当下只想赶快回平凉城。
季昀承歪头看向她,勾起的唇角浮现出了一抹恶劣之色。
“来人,不愿意就把他绑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嗷嗷嗷,明早再补一点字吧,泪
三千果然很难啊……
话说,前几天被抽走了一百四十多条留言,积分还掉了,泪奔,我恨jj……
好想开虐啊,长啸……
挠头,不出意外明晚更新→_→大家都知道悲剧粽子的爱好是卡十二点,所以,咳咳……
☆、五五章
五五章
恢弘的府邸,一望不见边。
慕阳已经有近三年没来过这了,主人换了,季昀承又不喜吵闹,这里较之三年前也显得冷清了许多。
之前侍候季昀承的侍女领着慕阳去了小厮房,和慕阳过去住的房间恰是对着的。
慕阳道了声谢,正想休息,那侍女却指着对面道:“府上下人不多,你可以先逛逛,只不过……除了侯爷的院子,那个院子你记着也别去。”
“……为什么?”
“这……我也不知道。”侍女低了低头,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我也才来不久,同你一样被侯爷带进府的,那是府上老人同我说的。”
慕阳点了点头,再看向那侍女时,却发现她低头的瞬间竟然有几分像自己。
待侍女走远,慕阳才又望了一眼自己曾经住过的地方……季昀承当真有这么喜欢自己?
一觉醒来已经天黑,慕阳擦了把脸,准备找个机会番强而出。
南安侯权势滔天,哪怕府上一个下人都比七品官来得有权势,故而几乎很少有奴仆逃逸,府墙也建的低矮。
刚目测好距离,就有小厮急急忙忙说侯爷叫她。
慕阳无奈,跟着小厮走去,正见季昀承在院中用晚膳,前后十来个侍女小厮侍候左右,除此以外她还看见一个眼熟的人——久离。
她同久离也是多年未见,如今看去,久离俨然已经是季昀承身边地位最尊崇的丫鬟。
想来也是,这个女孩十一二岁就已经心机深重。
慕阳走到季昀承身边,刚想作诚惶诚恐状行了礼,就被久离打断。
久离的目光扫过她低垂下的头,瞬间慕阳只觉视线火辣,几乎刺进她的身体中,而后听见久离的声音:“你们都下去罢。”
慕阳微微抬眸,季昀承正举杯浅酌,丝毫不以为意。
退下去的时候,慕阳听见身边有人低声议论。
“侯爷果真是宠爱久离姐姐。”
“哼哼……有些人分明身份也不见高贵,却把自己当做女主人了!”
“嘘,小声点……”
“怕什么,侯爷若是真宠爱她,怎么到如今还不将她收入房中……”
慕阳听得不耐,快走了两步,甩开这些声音。
到了屋中,慕阳寻了套女子的衣衫,准备换上再溜出去,她如今是小厮打扮,换上女装就算被人看见一时半刻也想不到是她,褪去外衫,突然摸到那封玄帝让她交给方羽的密信。
犹豫了一刻,慕阳动手将信拆开,对着烛
光展开信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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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夜无月,雾色凄迷,和风细缓浮动,拂在面颊温和而细腻。
久离抬手帮季昀承布了菜,又斟满了酒杯,季昀承仰头喝尽,把玩着酒杯,一言不发。
放下筷子,久离似不经意道:“侯爷,您最近已经带回了好几个侍女小厮了。”
季昀承可有可无的“嗯”了一声,视线放空,投落在不知何处,像是根本没有看见久离,也没有发现如今屋内已经只剩他们两人。
“侯爷,您风寒刚愈,还是少喝些罢。”
见季昀承仍是反应淡淡,就连唇畔若有似无笑容也未曾改变,不觉苦上心头。
自那日抛却矜持自荐枕席被拒后,她一想起季昀承总有些尴尬,可是……再是尴尬,也放不下。最初用尽心机留在季昀承身边,确实是想出人头地,想摆脱穷困的家庭和凶恶的父亲,然而她最好的年华,一直都是伴在这个男子的身侧,由孩童到少女再到女子,又怎么会不生出情谊?
更何况,她见过季昀承哭。
只那一次,再难忘记。
那时老侯爷刚去,季昀承也像这般,表面上毫不在意,只在夜晚独酌,一杯接着一杯直到天亮,第二日却又好似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她偷偷守在季昀承身边,强打精神,一坐便是一夜。
老侯爷头七的晚上,季昀承披麻戴孝跪在灵堂,他喝了许多酒,然后醉了,一直垂首半俯着身子。
她以为他睡着了,拿了毯子想悄悄盖在季昀承身上,却发现季昀承的肩膀缓缓颤抖。
滴答一声。
温热的液体落在地上,明明没有声音,久离听去却像是一道炸雷,在她心头炸开。
总说女子哭惹人怜惜,但你若真看过男子哭,才会知道……那是会让人心为之震颤的。
从那时起,她发现她彻底放不下季昀承了。
也是从那时起,季昀承赋予了她权力,却从来也不肯碰她。
她以为季昀承肯让她看他弱势悲伤的一面,定然是对她有所不同,却没料到有人竟然可以什么也不做就夺走了季昀承的心。
季昀承从帝都回来,重重病了一场。
她衣不解带的服侍照顾季昀承,却只得到季昀承病梦中咬牙切齿的二字。
那个女人的名字。
醒来后,季昀承仍然是季昀承,仿佛并没有什么不同。
可他带回了的那些侍女小厮,总让她觉得眼熟……身材样貌甚至只是一双眼睛。
久离咬了咬唇,轻声道:“那奴婢先退下了。”
季昀承应了声,无半分挽留之意。
噙了泪,久离行了一礼缓缓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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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中只有六个字。
钳制南安侯、查。
慕阳一愣,才轻叹一声,原来这个时候她弟弟已经知道了。
如今已是天祭十一年,她死于天祭十五年,她死时还未曾发现季昀承有这个念头,未料她弟弟已经发现,好在还有至少四年……
不对,慕阳的脑中忽然闪过一个不祥的念头。
过去季昀承一直偏安一隅,也未有什么过激行为,可是这次他却是擅自入帝都,又在帝都滞留了数月,就算他伪装的再好,也难保不被发现,她弟弟发现不对会不会是因为这个缘故……如果这被改变了的话,那这四年还会平安度过么?
慕阳越想越不对,如果过去她弟弟就已经知道季昀承心怀不轨,又怎么会不同她商量,以她弟弟的性子,更又怎么会隐忍四年一点举措也不做?
弟弟让她送信给方羽,显然是将方羽当做心腹,她定然是要告诉玄帝的。
可是,她此时若是直接跟她弟弟说,只怕反而会被怀疑,因为——就连信也不让她看,显然他弟弟并不够相信她,至少说他更相信方羽一些。
那么,她就必须要一些证据,季昀承和方羽私通的证据。
还有什么地方比南安侯府更适合去找证据?
呆了几年,南安侯府她已经再熟悉不过,换上衣衫,慕阳便悄然趁着夜色朝着季昀承的院子走去。
季昀承喜静,虽然侍女众多,平日留在院中侍候的并不多。
小心从侧面绕了过去,就见季昀承院外守了两队兵士和一个侍女,等了一会,见久离从院中出来,吩咐了一声,那侍女便跟着她走了,慕阳摸准了换班时间,溜了进去。
一进去,便看见坐在院中自斟自饮的季昀承。
院中只有季昀承一人,而季昀承正背对着她,屋内暗着灯,显然再没有人。
她的运气倒不错。
挨着草丛轻手轻脚摸进屋中,季昀承
的屋子修的很大,里三间外三间,丝毫不比寻常人家的宅子小,华丽奢侈更是自不必说,不过此时慕阳也懒得关心这个,凭着记忆,摸到了书房,抽开书桌抽屉,点了火折子往里探照,抽屉里尽是些寻常文书,并没有信封的痕迹。
慕阳本也没打算在这里找到。
敲了敲墙壁又敲了敲地砖,没有听到有夹层的声音。
又在书柜里翻了翻,书柜上书籍繁杂,从四书五经到志怪地理志,一本本翻起来还不知要多久。
找了半晌,仍是一无所获。
手肘一动,碰到了书房边上的青花底琉璃花樽,花樽磕在墙上,一声脆响,慕阳一惊,忙收起火折子,屏息片刻,不见反应才松了口气,起身间触到了花樽里,花樽中空……心思一动,慕阳探手进去,竟然真被她带出了一张折叠好的信纸。
恰在此时,寂静中突然响起了一道突兀的脚步声。
慕阳想也没想便朝里躲去,没想里面便是季昀承的寝房,伴随着略显凌乱的脚步声,季昀承也越来越近。
念转似电,慕阳抄起桌上的一个茶壶翻身上了榻,反手拉上床帘。
季昀承已然走进寝房。
一步,两步,三步,脚步声停住,透过朦胧的星光可以看见季昀承缓缓抬起手……
慕阳屏息,就在季昀承拉开窗帘的瞬间,她猛然拽过季昀承,一把将他按在床上,另一手拽着茶壶,狠狠用力敲在季昀承头上,未料这一敲非但没敲晕季昀承反而让他睁开了眼睛。
慕阳反应不及,刚扬起手正准备再敲一下,却见季昀承长臂一捞,翻身压过慕阳,深深吻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对于写粗这样情节的我自己感到……我果然是坏掉了……
关于男主男配神马→_→结局我已经想好鸟,应该……能够皆大欢喜吧,远目
粽子抱头蹿……
ps:感谢loniro的手榴弹,和choudds的地雷……捂脸
☆、五六章
五六章
季昀承的吻纯熟而灼热,带着浓浓的酒气和侵略意味,几乎在慕阳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侵入了她的唇中,舌尖微凉,却蛮横到完全不讲道理,似乎只为了掠夺、侵占以及浓烈到骇然的欲望。
慕阳活了两辈子,却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对待,一时间被季昀承的胆量震惊,竟也忘了回神。
昏暗的房间里一切都看不清晰,只剩下隐约的轮廓可以判断彼此。
在黑暗中,触觉便变得格外的敏感。
覆在唇上的柔软,灵巧的舌,甚至于纠缠在一起的乌黑发丝,从唇齿间传出的轻微喘息,都让这一刻莫名显出一种奇异的意乱情迷,隐晦的情-欲的纠缠。
慕阳的眼睫倏忽合拢,压抑住被气氛影响不知所措的情绪。
夜,极静。
季昀承修长的手指划过慕阳的衣结,松松拽开,唇顺势向下,在颈项点点触碰,延伸到白皙细腻的肌肤,接着炙热的吮吸。
慕阳猛然睁大眼睛,映入眼帘的是覆盖在身上的巨大阴影。
半边脸颊被蒙蒙的辉光倒映的极其温润,俊美的脸庞一如往昔,微醉的眸半闭,神色间却有种近乎虔诚的味道。
他还没清醒。
慕阳松了口气,竭力抬起手,想再用茶壶砸他一次。
一滴冰凉的液体落在慕阳的唇边,咸腥的气味……季昀承流血了?
这一愣,手中的茶壶被季昀承劈手夺过,摔在一边,脆响之后,季昀承忽然用力抱住慕阳,紧的几乎像是要把她嵌进自己的身体里,同时另一手抽出慕阳绾发的簪子,乌黑的长发随之散落了满肩,手指穿过柔顺而细腻的青丝,窒息般的紧拥。
强烈的,被需要着的感觉。
这时,慕阳听见耳畔有一个低微到几乎听不清楚的声音。
“别走……”
那样轻微含糊的声音落入耳中,犹如一片轻飘的羽毛砰然炸开,让慕阳蓦然一僵。
慕阳一直都知道,季昀承是个什么样的人。
和她一样,蛮横霸道、全不讲理、刚愎自用、仗势欺人,不容许任何的忤逆,只要是他想要的,不择手段也要得到。
他们是一样的人,因而也格外的不对盘。
在看不惯季昀承的同时,又何尝不是厌弃那样的秉性。
然而……此时,她忽然有些迷惘。
这种紧紧攥着,至死也不想放手的感觉,她也曾经有过,可是她抓的越紧,对方反而离得越远,纵有逆天的权势也无法奈何,痛
苦、挣扎、无法摆脱无法放手,于是,只剩下眼睁睁的无力感。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也会被人需要着。
就好像,她离开了这个世界就会坍塌……
飞快的翕合了两下眼眸,慕阳抬起头猛然吻住季昀承的唇,察觉到对方一颤,慕阳反手迅速劈在季昀承的脖子上,不到瞬息,季昀承就慢慢软倒在她的肩上。
慕阳理好衣服,小心从床上爬起来,扶着季昀承缓缓放倒在床上。
打开窗,清风徐徐将屋中的旖旎气息一冲而散,慕阳的大脑也渐渐冷静清醒过来。
他大约只是醉了。
……醒过来的季昀承不是这样的人,他有美人侍妾无数,他还想要谋取这天下之权,这样的人怎么会是那种情根深种的痴情蠢货?
视线扫过季昀承,慕阳想了想,还是动手替他包扎了头上的伤口。
待走出院中,正看见久离站在院门口向里张望……
慕阳的脚步顿在屋中一瞬,回眸望了一眼季昀承,潜身出了屋,久离不会武功,慕阳很轻易的把她打晕,甚至连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接着半拖半拽,脱光衣衫把她丢到季昀承的床上。
出了南安侯府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慕阳找了间客栈,睡了一觉,到了下午才出发回了平凉城。
坐在马车上,慕阳翻出了从青花底琉璃花樽里取出来的信纸。
之后她又在季昀承书房找了一会,却还是一无所获,毕竟时间太紧,一趟搜下来,也只得这个。
打开信纸,慕阳忽然一怔。
那信纸上并不如她所想是和其他官员的往来文书,而是……一张张小信笺粘在了一起,字迹分外眼熟。
没错,是她写的。
过去季昀承每月让信鸽给她送上一次信,大部分时候她都只看,只有偶尔才回,而这恰恰就是她回的那些。
明明应该是失望,却好像有莫名掺杂了些什么。
慕阳从怀中掏出火折子,一点点点燃烧尽。
无端地,随着那些烧尽的纸屑,淡淡怅然若失的感觉弥漫开。
与此同时,第一缕晨光投射进屋中,碎裂的瓷片折射着刺目的光晕,季昀承按着脑袋,只觉得疼痛欲裂。
坐起身,看见地上碎开的茶壶季昀承一怔。
琐碎的画面伴着迷乱的记忆一个个接连闪过季昀承的脑海,激烈的亲吻,燃烧的欲望,女子的喘息、在微光下白皙到刺目的肌肤,以及,那个女人的脸。
接着他猛然侧身看去,乌黑的长发纠
结着散落在女子光祼的肩头,面目半掩,似乎仍在沉睡。
季昀承抑制住欣喜的情绪,缓缓伸出手,手指却又顿在空中,像是害怕一旦触碰到,眼前的人就会瞬间消失。
女子低吟了一声,慢慢侧身。
长发拂开,露出秀丽精致的面容……
季昀承僵硬的收回手,只觉得一股寒意一直冷到心里。
昨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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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平凉城,还没歇息到半刻,刑部侍郎赵礼忽然猛敲她的大门。
慕阳做好男子的易容,打开门,淡淡道:“赵大……”
“人”字还未出口,赵礼就先一步道:“林大人你可算回来了!这两天你都跑哪去了?快快,咱们快回帝都吧!”
赵礼言辞热切,满脸恳求,就差没扑上前去抱住慕阳的大腿。
慕阳退了一步,又咳了两声道:“抱歉,我前两日去探望了一个友人……赵大人,不知发生了什么,难道…这么快…圣上的旨意就下来了?”
“这,倒还没……总之,这里不能呆人,我们还是快快回去罢。”
“究竟发生了什么?”
此话一出,就有一道温和男声:“林大人,这几日你不在,有所不知,我们的客栈闹鬼了。”
慕阳抬眼就看见大理寺左寺丞周琛一袭儒衫站在门外,朝她微笑,只是眼圈下有些隐约青黑,再向赵礼看去,竟也是如此。
赵礼终于也苦下一张脸:“林大人,只要一到晚上就能听见那畏罪自杀的知府家人啜泣哭诉的声音,非说什么有冤情,有时还能看见鬼影或者遇到什么诡异惊悚的事情,可是去找却又找不到人,我们换了几间客栈也于事无补,唉,看来只有回帝都才成了,天子脚下,这鬼怪总不敢作祟……”
闹鬼?
过去说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慕阳显然不信,但如今她不止信,还对此感兴趣的很……
慕阳笑了笑,安抚似地拍着赵礼的肩道:“赵大人何须害怕,晚上我们就来会一会这鬼怪。”
天色渐黑,还未到入夜时分,
慕阳躺在床上,闭眸假寐,有人敲了敲门,她翻身下床,打开门却是周琛。
周琛提了一只茶壶,冲慕阳扬了扬道:“林大人,我有些睡不着,不如一共喝个茶罢。”
看见茶壶,慕阳就想
起那只砸在季昀承脑袋上的,一时之间也有些气闷,点点头应下了。
周琛和慕阳倒是同年的考生,只是素来没有来往,彼此也不相熟,此时夜色阴森,两人又都是为了同一桩棘手案子,难免就多了些共同语言,聊了几圈终是聊到了这桩案子。
“林大人对于知府之死,怎么看?”
慕阳斟酌了一下,道:“不是已经断言是畏罪自杀了么,还有别的看法么?”
周琛微笑:“林大人是个聪明人,我不信你看不出来。畏罪自杀也没必要拉着全家一道,这明明是有人拿他顶罪,而杀人全家这种事……又分明是为了震慑我们,知府一家死的毫无动静,谁又知道下一个死的会是谁。”
低头抿了一口茶,慕阳敛了几分笑:“周大人,你想说什么?”
“那一千万两银子去了哪呢?引得百姓升起民愤又是谁得利?”
慕阳不答。
周琛却也不急,用指沾了茶水,在桌上写了两个字。
难安。
难安,南安……说的是谁,呼之欲出。
慕阳蓦然抬头,盯住周琛,冷冷道:“周大人,妄自揣度,你也未免太大胆了吧!”
周琛轻轻用手抹去桌上的水迹,笑道:“前两日你真的是去探友人了么?”见慕阳面色更冷,周琛才打哈哈一般道,“林大人不用担心,家父你想必认得,过去同林大人是为礼部侍郎,他是……”
话说到此,突然外头响起一道男子的惊叫声。
“鬼啊!”
慕阳连忙推门出去,周琛露出几分无奈之色,也跟了出去,叫声正是从赵礼的房间传出,推开距离不远的房间,就见赵礼跌坐在地上,一脸惊骇的指着房中的另一个身影。
月光静谧的覆盖在那人身上,恍若透明。
闻声,他转过头,一双雾气蒙蒙的眼睛尤为显眼,在如斯夜色里却也尤为吓人。
慕阳张了张口,只说出一个“重”字,就忍不住抽了嘴角。
那人也张口欲言,却听一声凄厉的哭喊撕破寂静的夜晚。
作者有话要说:。。羞涩的捂住脸,激|情戏神马的我尽力了,肉什么……先放过我吧……
好啦,黑黑也放粗来鸟,请一定相信粽子是个可爱的温油的亲妈呦!
慕阳:……你这样也叫亲妈?
季昀承:【阴森,恶狠狠】亲妈就该让我醒来看见身边的人是……
重夜:【眨眼】……这样啊【微笑】
羞涩感谢koreyoshi4562011 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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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章
五八章
叫声哀怨可怖,幽幽然在夜空中弥漫,直让人汗毛直竖。
慕阳与身后周琛对视了一眼,对方冲她点点头,显然是承认这便是这几日他们听见的鬼叫声,再看赵礼已经吓得脸色铁青,双股站站,不住朝后退。
慕阳想也没想,循声跑出屋中。
走了没两步,就发现有人跟了上了,转头便看见重夜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她停下脚步,重夜略一顿,也停下脚步。
眼眸无辜的眨了眨,重夜张口,似乎想说什么。
鬼叫声再度响起,慕阳顾不上听重夜的话,忙又快步追了出去。
那凄厉阴冷的哭声渐渐化作哭吟。
“好惨啊,我们好惨啊,好多血啊……”
“都是死人啊……”
“好可怕好可怕……我们是冤枉的…………”
直追到客栈外也并不见一人,那难辨男女的鬼哭声仍旧继续着,慕阳在客栈外绕了一圈也没能找到,此时声音反又像是从客栈中传出的。
慕阳再进客栈,上下搜索,却还是一无所获。
周琛从楼梯上缓缓而下:“不用费劲了,这间客栈我们派人来回找了十多次,也没找到声音是何人发出的。”
“哪里都找了?”
周琛点点头又道:“这几日只要我们住进哪里,哪里就有这样的声响,寻常百姓闻声早就躲开,这客栈里如今也只有我们几人,自然是哪里都找过了。”
慕阳顿住脚步,也按着额沉吟了起来。
轻缓的脚步声又响起,慕阳猛然转身,见还是重夜,叹了口气道:“有什么待我先找到声音来源再……”
轻轻动唇,重夜平静道:“你在找发声的人?”
慕阳“嗯”了一声,突然重夜拽过她的手腕便朝客栈门口走去,慕阳一怔,边走边问道:“你能找到?”
重夜没回话,只是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走到客栈门口的柜台前,重夜伸手结印,十指变换令人眼花缭乱,瞬息间,|乳白光晕浅浅覆盖,凭空流泻而下,之前还空无一人的柜台前慢慢现出一个人形。
待光晕渐褪,才见一个身着夜行衣的女孩子神情微有些呆滞的转过头来。
她口中发着的骇人惊叫声也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饶是慕阳也眨了两下眼睛,才缓缓道:“这是……”
重夜简单解释:“障眼法而已。”
半个时辰后,女孩子跪在地上一脸惊惧的一五一十把一切都说了出来。
女
孩子叫青琳,并不是知府家人,只是有一个孪生妹妹在知府家做丫鬟,此次受了牵连也死在了知府家中,青琳父母皆亡,唯独和妹妹感情深厚,见妹妹惨死,来审案的官员又这么草草结案,青琳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便干脆出此下策。
至于这障眼法是青琳年幼时从一个游方道士处得来的,这个术法要求颇多,而且只能在夜晚夜深人静时用,青琳用得也并不多,只把它当做是最后保命用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
赵礼喝着压惊茶,听完青琳的叙述,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那你就敢如此戏弄朝廷命官!”
青琳闪烁着眼睛,显得很是惧怕,听到赵礼的话却忽然硬气道:“大人,小女子也是为了伸冤,知府一家绝对不是畏罪自杀,是被人杀的,你们不能这么草草就断案!”
赵礼根本懒得听,挥手就想让把她拖下去。
周琛抬手拦住官兵,望着青琳微笑道:“不知青姑娘为何这么肯定知府一家是被人杀的?”
“我亲眼看到的!”
此话一出,赵礼脸色微微变了变:“刁民,你说你看到了,可有证据?”
“证据……”青琳咬咬牙道,“那日晚上我带了些城东买的香酥饼去知府府上看妹妹,结果看见十来个黑衣人从知府后门出来,我跑进去的时候,正看见黑衣人揪着知府大人的头发往他嘴里灌着什么东西,没过多久,知府大人就两眼翻白抽搐着死了,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人……”说到这里,青琳的脸色浮现出几分惊恐而痛苦的神色,“我等了半个时辰,才敢进去,可我的妹妹已经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我想把妹妹的尸体带出来,却半路被他们发现,如果不是我用障眼法逃过一劫,之后我在外面躲了十日才敢出来……我的证据就是我妹妹在死前曾经被那黑衣人踹过一脚,胸口还有痕迹,而且她最后跟我说了两个字……”
“一派胡言!来人……”
却未料周琛又挡在了他的面前,“不知青姑娘的妹妹最后说了些什么?”
被周琛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断,赵礼也有些怒意:“周寺丞,你可别忘了,你不过才五品,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转头道:“来人,把这个敢恫吓朝廷命官的刁民关进大牢!”
青琳闻言,面色大变。
手脚并用连滚带爬爬到了重夜的身后,拽着重夜的衣角怎么也不肯放手。
官兵上前拉人,青琳却死死拽住重夜不放手,似乎认定了重夜,力气大的惊人,官兵怎么也拽不下人,看向不知身份的重夜,从始至终他也只是表
情淡淡的站着,可不知为何官兵们却有些不敢下手。
赵礼见此,皱了皱眉,目光询问的瞪向慕阳。
这人是林阳的熟识,林阳同他品级相同,又圣眷正隆,赵礼反倒不敢随意下手。
慕阳慢慢走到重夜面前,半蹲□,缩在重夜身后的青琳瑟缩了一下,更紧的拽住重夜的衣角。
“为什么拽着他不放?”
见慕阳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青琳才道:“他很厉害,一招就化解了我的障眼法……”
“你刚才说的都是实话?”
青琳眨了眨眼睛,重重点头道:“方才我说的若有虚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沉默了一刻,慕阳站直身,对赵礼笑道:“赵大人何必跟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计较,看在她也是爱妹心切的份上便不同她计较罢,至于她说的隐情,我们也可以从长计议。”
赵礼虽然心中不愿,但到底还是点了头。
天色已经快亮,慕阳叫小二打了水准备洗个脸再去睡会。
周琛走了过来,指节叩了叩慕阳面前的墙壁,道:“赵大人走了之后我去问了,她妹妹死前说的那两个字同我昨日在桌上用茶水写给你的……是一样的。”
“我知道了。”
慕阳擦净水,径直回屋,瞳孔却在一瞬微微一缩。
南安……
季昀承……你真的,已经开始试探着准备下手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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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屋中,发现重夜正坐在她的房间里,神情专注,似乎正在玩着什么,慕阳定睛一看,有些啼笑皆非,他手里的竟然只是一个质地普通的小瓷杯。
看见慕阳进来,重夜放下瓷杯,长睫缓缓垂下,寻常的容貌却硬生生显出了几分清越出尘。
晨曦镀在那张过分苍白的面颊上,熠熠辉光下那双眸子里的雾气浅浅弥散开,犹如两颗浅褐色的宝石。
“……昨晚,我走错房间了。”
是在解释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赵礼房间这件事。
慕阳也坐下,接过重夜刚才拿着的杯子倒了杯茶递给他,同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毫不在意的笑道:“你怎么来了?祭司殿不忙么?”
虽然是这么问,但显然慕阳的语气还是愉悦的。
重夜微微抬了头,刚想说话,突然眼睛定住。
“玉佩呢?”
慕阳一怔,摸向自己的领口,从谢公子那里得来的玉佩竟然不翼而飞了。
略一回想,慕阳就反应过来,恐怕是那晚在南安侯府和季昀承纠缠时被扯下的。
再想回去拿明显已经不现实了,反正,这玉佩的效用也并没有那么好……
慕阳迟疑了一下,才对重夜缓缓道:“好像,弄丢了。”
说这话的时候,慕阳不知不觉就有点心虚。
重夜抬起手,按在慕阳的手上,像是抚慰,却又不知道怎么做,半晌呐呐道:“不用担心,还会找到更好的。”
慕阳心虚更甚,忙岔开话题问:“那个青姑娘呢?”
“她睡着了,在隔壁。”
估计昨晚那青琳也吓得够呛。
慕阳笑了笑:“她就这么乖乖睡着了?”
重夜点头,又皱了皱眉道:“她一直抓着我的手。”
轻笑一声,慕阳道:“虽然是你破了她的障眼法,不过她好像很喜欢你呢。”
缓缓摇了摇头,重夜好像也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转口道:“晚上蚊虫很多么?”
“什么?”
纤长手指指着慕阳的脖子。
慕阳不解,起身寻了面铜镜一照,才发现刚才摸玉佩时微微拉开了领口,有不甚明显的红痕在颈脖处一直延伸向胸口。
抽了抽嘴角,慕阳把铜镜合上,理了理衣领:“反正过两日就好了,不用在意。”
联想起那晚,慕阳抿了抿唇。
把久离丢到季昀承床上,他应当不记得那晚的人是她罢……
不过在担心这个之前,很快有了另一宗麻烦。
那个叫青琳的小女孩在醒来之后便缠上了几人,又是端茶又是倒水,忙前忙后的伺候,但是只要有机会便一个劲的提及那案子的疑点,偏又一副楚楚可怜瑟瑟缩缩的样子让人不好怪罪。
而奇怪的是,她最爱缠的反倒是没有官阶的重夜。
作者有话要说:啊,不好意思,前几天出远门鸟,所以更新不稳定……
为了补充明天日更!握拳!
而且努力更新多点字数,捂脸……
不要抛弃俺啊,泪
☆、五八章
五七章
清晨,慕阳一早醒来,下楼用膳,就看见青琳端了盘子咚咚咚准备上楼,瞧见慕阳,忙露出灿烂笑容,几乎看不出之前凄惨模样,打开盘子上的笼屉,取了一碟小笼包递给慕阳,道了声“林大人,早上好”就又兴冲冲上楼。
没走两步,就看见周琛也端着一碟小笼包漫步而下。
坐下吃了两口,才看见重夜低垂着头从楼梯上快步下来,青琳则边笑边捧着一整盘吃食跟在他身后,待重夜坐下,忙将盘子里的各样盘碟摆开,小笼包、桃花酥饼、小花卷、奶黄包……
重夜摇摇头,脸上难得露出些无奈。
青琳却像是没有看见,给重夜递上筷子,笑道:“重公子,这都是我刚做的,味道很好哦!”
闻声,慕阳顿了顿,放下筷子,侧眸。
重夜似乎发现慕阳的视线,转头轻声道:“不是我告诉她的。”
青琳眨了眨眼睛,讶异道:“重公子的名字是我自己不小心听到的,啊,难道重公子的名字是什么秘密么?”
“不是,青姑娘多虑了。”慕阳打断道。
“那就好……”
青琳一ρi股坐在重夜身旁,目光灼热的盯着重夜:“重公子,你怎么不吃啊?我刚尝过了,味道真的不差诶。”
被那样的视线盯着,重夜也觉得压力莫名,缓缓想要拿起筷子,却被人抢过。
青琳用重夜的筷子夹了一块桃花酥饼,递到重夜嘴边。
一时之间,重夜也不知究竟该不该吃,侧眸看见那双期待的眼睛紧紧盯着他,似乎在期待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又见慕阳低头用膳并无反应,略一犹豫,重夜这才一低头将酥饼吃了下去。
那盯在他身上的视线到此才稍稍转淡。
静静坐在一侧的慕阳微微皱眉,到底什么没说。
早膳快毕,青琳拧了拧手中的手帕,终是道:“那个,我昨天跟仵作大哥商量了一晚,他说可以让我看尸体不过要诸位大人的允许,这个案子真的有很多很多的疑点,就不能再查查么?”
此时,赵礼也走了下来,看见青琳冷冷哼了一声,坐到别桌。
青琳像是想起什么叫了一声,冲赵礼做了个鬼脸,又跑进了客栈后院。
慕阳一念微动,擦了擦嘴,从正门绕到后院。
刚进去,就看见青琳端了一碗绿豆粥正要朝外走,不等她反应,慕阳接过那碗粥,拦在门口。
青琳的眼睛转了转,状似疑惑的问:“林大人也想喝么?那我再去盛一碗。”<
br>“不用了。”慕阳道,“青姑娘,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青琳仿佛理所应当道:“我是青琳啊,之前不是已经说清楚了么?”
“那我换个问题,你接近重夜是为了什么?”
略垂下头,青琳绞了两下衣角,方带几分羞涩道:“林大人何必问得这么直白?啊,对了,林大人既是重公子的好友,应当知道重公子喜好吃什么罢,不知能不能告诉我?”
慕阳一滞,若说是以重夜真容,这话还有几分可信,可重夜如今可是易容了寻常相貌……
仿佛预料到慕阳要问,青琳微微抬头,脸上的羞红更甚些许:“重公子的样貌虽然没有林大人周大人这般出众,但……有些事情也不仅仅是看样貌的,重公子性子沉稳、温和……哎呀,林大人你就别问了……”从慕阳手中夺过绿豆粥,青琳捂着脸快步跑远。
慕阳站在远处,垂眸思忖了一刻,却未留意不远处的青琳轻轻朝后一望,神情像是松下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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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半月,玄帝的旨意终于迟迟才到。
并不如赵礼计划那样,玄帝对于周琛起草的那份知府畏罪自杀的结论显然是半点不信,圣旨中不止丝毫未提让他们回京或者褒奖,反而直言让三人在平凉城彻查。
这句彻查让慕阳不由自主想起玄帝拖她送给方羽的那封密信。
钳制南安侯、查……
……要怎么才能让玄帝相信方羽和季昀承勾结,已不足为信,难道真要彻查下去?
在慕阳三人为此苦恼时,最高兴的无疑是青琳。
三人跟着仵作又去寻了青琳妹妹的尸体,那具年仅十五六岁的女尸胸口的确有一个硕大的脚印,印在惨白的肌肤上淤青骇目,比对了知府府上其他人的脚印可以证实这脚印应当不是府上人的,而且如此伤口就仵作判断是未经好转的,就是说在距离她死亡时间相当的时候被人踹的,这么一来,自尽一说越发站不住脚。
赵礼只得愁苦着脸让人再去查探。
三人围在一起讨论案情,周琛叫人买了两壶酒,安抚的拍了拍赵礼的肩:“赵大人,莫急,总会查到的。”
赵礼喝了口酒,脸色难看的嘟囔道:“查不到才好。”
屋外传来清脆的女声:“重公子,今晚平凉城有花市,你可想去
看?”
早在闹鬼之事传出之后,这客栈里就只有他们几个在住,如今一听到这个声音就知道是谁,赵礼的脸色难免更难看些。
外头的人倒是毫无所觉,倒还有些撒娇的意味,好一阵声音才渐渐散去。
赵礼忍了忍,终是忍不住道:“林大人,那重公子既是你的好友,最好让他离那女子远些,那青琳实在看起来不像什么良家姑娘,被她缠上,恐怕很难摆脱了。”
慕阳轻轻应了声。
她对那个青琳并无多少好感,只是看她尚无要害重夜的意思,也不好强自让重夜理她远些……更何况,重夜也寂寞够久了,能有个人对他好,也不是什么坏事,若青琳真要对重夜不利,她自然不会坐视不管,再说重夜也不是毫无防备手段的人。
三人中唯独周琛对青琳最无感觉,微微一笑道:“说起来,赵大人可想知道青琳姑娘她妹妹临死前说得最后两个字是什么?”
此话一出,气氛顿时冷了几分。
赵礼含糊道:“那女子一派胡言,当不得真。”
“赵大人不想知道么?”
赵礼看向周琛,不知这人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那日他的话其实是有些得罪周琛的,可是事后周琛却像个没事人一般毫无不在意……
“周……”
刚说了一个音,就忽然有人敲门打断。
赵礼却是心中松了一口气道:“进来,什么事?”
来人是同他们随行的刑部小吏,脸上难言震惊,哆嗦着唇道:“外头、外头来了个人,好像是……南安侯。”
“什么!?”赵礼霍然起身,“蠢货,怎么不早说!快出去迎啊!”
慕阳也猛然抬头……季昀承,怎么会来?
思考间,人已经走了出去。
客栈大堂灯火通明,之前因为闹鬼之事少有出现的客栈掌柜小二一个不漏的都站在了门口。
在向外望,客栈外原本繁华的一条街竟然安静的一个百姓也没有,只停了一辆奢华而眼熟的马车。
马车后跟了足足几百个随从,各司其责,排场十足。
能有这般排场的,整个玄王朝只怕也找不到十个。
慕阳闭了闭眼睛,很快冷静下来。
车帘掀开,从当中走出一个更加眼熟的男子,深紫近黑的华服一如初见,金丝暗纹繁复华丽,墨色长发自发冠流泻,更衬得容颜俊美难以逼视,浅灰色的眸子微微眯起,夜色下泛着深邃的色泽,幽邃的仿佛深不见底,却又有种淡淡的毫不在意的慵懒。
跟在他身后走下的是一个身着天蓝色苏绣月华锦裙的少女,少女的脸上是时下流行的彩云妆,额角和鬓边均用胭脂晕染开浅红,宛若彩云,秀丽精致的面孔也因为这副妆容而掺杂了些许动人的媚色。
两人只是一站,便好似一对璧人,极是养眼。
慕阳垂了眸,跟在赵礼身后行礼。
季昀承的视线一划而过:“几位大人不用行礼了,本侯也是听说圣上派人来办案,既然平凉城是本侯的辖地,本侯自然想来看看有什么是本侯能帮得上的。”
他话说的客气,却不自觉带了几分压迫似地倨傲。
赵礼只觉额上滴汗,忙应道:“只是小事,小事,没想还劳烦了侯爷大人。”
季昀承轻笑:“赵大人何必客气。”这才转眸看向赵礼身后的慕阳,抬了一侧的唇,略带戏谑道,“这位想必就是林状元林大人了,当真是年少有为,初次见面本侯也没带什么见面礼,只能送些小东西,还望林大人见谅。”说着使人递去一个模样精致的小锦盒。
他的语调拖长,特地加重了初次见面几个字。
慕阳神色如常,倒真像是第一次见到南安侯,略有些诚惶诚恐的低头应道:“侯爷大人太过客气了,下官惶恐,实不敢收。”
“本侯送的你也不敢收?”语至末尾,已有些威胁之意。
赵礼见状,朝着慕阳猛递眼色。
慕阳无奈,只得接下。
季昀承又笑了一声,动作极其自然的揽着身旁少女的腰肢,擦过慕阳身边,目不斜视的走了进去。
早已有人将桌椅重又擦干净,铺上柔软的锦垫。
他这般做派实在夸张,但却无人敢有异议,仿佛他生来就该如此嚣张。
待他坐定,赵礼才敢带着慕阳周琛站在另一侧。
“三人大人怎么不坐?”
闻言,三人才又坐下。
南安侯身份尊贵,就算是朝廷特派的三品京官也不敢造次。
自有侍女放了煮好的茶水在桌上,季昀承单手端起茶盏,抿了抿,又过了好一会,方转头笑道:“正好,同我说说这案子罢。”
眉梢隐约有几分邪气,右手却始终揽着身旁少女。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搞定。
下章黑黑vs侯爷桑→_→会肿么样呢~
☆、五九章
五九章
听得南安侯要问,赵礼忙从他们刚来平凉城那日说起,事无巨细一一细道,生怕漏了什么。
季昀承放下茶盏,指节缓缓敲在桌面,模样似听非听。
另一侧,自收下季昀承的锦盒后,慕阳便安静坐着,一言不发。
赵礼讲的口干舌燥,刚想喝些什么润润嗓子再继续,季昀承抬一指挡住他,唇角勾笑道:“赵大人讲了这么许久也累了,不如换林大人来讲如何?”
只顿了一瞬,慕阳露出寻常笑容,淡淡道:“那有何不可。”
便接着赵礼的话又说了下去,语调平缓,略显恭谨,看不出一丝情绪波动,恍若面前坐着的当真是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季昀承只觉莫名烦躁,揽着的手臂下意识收紧,身侧的久离低吟了一声,女子柔软的躯体骤然贴近,几缕馨香隐约浮动。
慕阳平静的语调只略停了一瞬,又继续下去。
然而,那一瞬,闪过的情绪是就连她自己也没有预料到的不悦。
人之常情罢了……季昀承并不知道那晚的人是她反而以为是久离,如此作为也没什么可指摘的,更何况,就算他知道,她也没有资格去过问季昀承的事。
略过青琳透露的两个字将整件事说完,慕阳便静了声音不再多言。
季昀承敲击在桌面上手指却没有停下,反而继续一下一下的敲击着。
他的不动声色让其他人也不敢轻举妄动,又静默了一刻,赵礼惴惴不安开口:“侯爷可是觉得我们说的有什么不好?”
季昀承扬唇一笑,收回手,揽着久离的手臂放松,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少女垂顺的长发,动作轻缓温柔:“赵大人多虑了,不知有什么是本侯帮得上的?”
您不来找麻烦就是最大的帮忙了!
赵礼忙又端出诚惶诚恐的模样:“侯爷真是太客气了,此案尚无头绪,怎的敢劳烦侯爷大人。”
“既然如此……”季昀承挑了挑眉,“其实本侯是来看平凉城花市的,几位大人查案辛苦,今晚不妨休息一夜同本侯去看看花市如何?”
“这……”
赵礼只觉头上滴汗。
慕阳已抢先道:“周大人这几日偶感不适,下官要陪同周大人去医堂看诊,恐怕不能陪侯爷了。”
说话间眼神示意周琛,周琛倒也配合,掩唇咳了两声。
“这样么……”季昀承拖长音调。
赵礼冷汗直掉,他同南安侯不甚相熟,但也知道这位位高权重割据一方的
侯爷喜怒无常,极难伺候,一旦不悦便是翻脸不认人。
“可是本侯对年少有为的林大人很是仰慕,一直想多接触一二,不知能否改由赵大人陪同周大人……”
话音未落,赵礼就忙不迭应下,仿佛生怕季昀承反悔。
慕阳抬眸看了一眼季昀承,看不出他的情绪,也猜不出他是什么意思。
上次和季昀承分别的时候她伤季昀承不可谓不深,现在季昀承只怕恨她入骨,实在想不到季昀承还有什么想见她的理由,她找理由避开也是猜想季昀承应当不想见她,未料……
季昀承还没死心么?
但身份摆在面前,不容她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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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昀承的马车很大,坐下三人尚绰绰有余,慕阳挑了一个离得远的位置,季昀承则和久离腻在另一侧。
已过了晚膳时间,久离从车柜中取出些点心,摆在季昀承面前。
季昀承斜靠着榻,手臂半支,墨色长发蜿蜒在身后,宛如一潭黑色的墨迹铺陈开,长眸微眯,懒声吐出两个字:“喂我。”
少女白皙细嫩的手指探出宽大衣袖,夹起一块递到季昀承唇边,季昀承想也不想张口咽下,唇瓣触碰过少女的手指,久离面颊霎时一红,手指就这么顿在半空,惹得季昀承轻笑一声。
慕阳移开视线,手指勾开一侧的车帘,并不去看,好似身边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只是,若留意去看会发现她藏在衣袖中的另一只手不觉收紧,再一根根慢慢松开。
季昀承不着痕迹侧眸,望见慕阳平静而无涟漪的模样,眉皱了一瞬,顿觉有些索然无味。
这时慕阳转脸笑道:“花市到了。”
笑容极自然,找不出半点破绽。
视线投落的位置也恰到好处,平平淡淡,不该看的绝不多看一眼,对于他和久离的亲昵也完全视而不见。
季昀承的心刹那间一痛。
像是有根针极快极狠的深深刺入,再猛然抽出。
他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见她?
还不是因为……
难道那是他的错觉么?
快到无法察觉的动摇了一瞬,季昀承回复到似笑非笑模样,拽过久离的手道:“下车罢。”
平凉城气候极好,几乎四季如春,花卉也往往比别处开得更长更好些。<
br>是以,每过几月都会在城中举行花市,既是展览,也招徕客商购买些花卉装点院落。
一下马车,各式花香扑鼻而来,或浓或淡,慕阳打了个一个喷嚏,跟着久离也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季昀承斜了眸,用久离手中的绣帕在她面上轻轻擦了擦,语气不无温柔道:“怎么了?”
久离一怔,才低声道:“或许是有些不适这花香。”
季昀承微微垂头调笑:“不是你要来看这平凉城花市的,怎么见了反倒不适起来。”
久离刚想嗔上两句,对上季昀承的眼睛,犹如兜头凉水。
那里面根本没有她。
就连神情也是心不在焉的,与其说是与她调笑,倒不如说是调笑给另外一个人看。
那日为什么会在季昀承的床上醒来,久离自己也不知道,但……并没有那种酸涩痛楚,她自己很清楚。
季昀承醒来也只是挥手让她退下,便一直坐在床上发呆。
她也拿不准注意季昀承心中到底是如何想的,她的清白身子本来就是为了季昀承留的,其实那晚对她而言并无什么,甚至她反而更希望发生了什么。
第二日季昀承赐了许多贵重赏赐给她,便没了下文。
她耐不住去问,季昀承只是懒懒把玩着一个玉佩,神情不辨喜怒问她是不是很想跟了他,她当然忙不迭应下,又等了许久才听到季昀承的回话。
他说,我要确认些事情,如果不是那样,那年后便纳了她。
久离不知道季昀承要确认的是什么,却直觉认为和慕阳有关,便试探着提及要去平凉城看花市,不料季昀承几乎是一口就应下……现在看来,季昀承给的那个承诺,她已经能猜到七八分。
苦涩之意淹没了心口,她拼尽全力想要得到的东西却是那个女人不屑一顾的……
一时之间,久离也忘了反应。
季昀承也顿了顿才捏捏她的脸道:“发什么呆?不去看花了么?”
举止亲昵至极。
不知两人在想什么,那番场景落入她的眼中,却是含情脉脉外加打情骂俏。
慕阳压下心头微微的怪异和烦躁,跟在两人身后。
季昀承的确是喜欢她……可是,或许没有她想的那么喜欢。
也是,季昀承自小便游戏花丛,对她或许只是一时喜欢罢了。
这么想着,一切似乎都能说得通。
为什么在被那样狠狠的用言语伤害后,季昀承还能这样若无其事的出现在她面前,或许是因为他原本就没那么喜欢她,大约上次被她打
击也死了心,再加上美人投怀送抱,自是很快就忘却了。
隐约的负罪感渐渐转淡,涌上来的却是另一种莫名的情绪。
久违了的,慕阳公主的情绪,很想叫人把眼前这对碍眼的男女拖下去……
难为她之前还觉得自己对不起季昀承……
……她根本应该把话说得再狠些。
花市上摆着许多寻常难见的奇异花卉,红色粉色汇成一片,慕阳对花无甚研究,但出于天性并不讨厌这些美丽而脆弱的存在,走到一处,慕阳不觉停下脚步。
只见眼前摊子上竟摆着一株开了花的竹子,几乎在看见竹子的瞬间,慕阳就想起了重夜,他见了这么多竹子,应当没见过会开花的竹子吧。
慕阳半蹲□,问道:“这竹子多少钱?”
“这开花的竹子可不好找,价格嘛……”摊贩刚准备大宰一番,抬头看见慕阳,随即一愣,“林大人?”
这些日子为了查证,慕阳在平凉城也跑了不少次,也有不少百姓见过,实在是这样年轻俊秀的官员太过扎眼,也难怪人记住。
“既然是林大人,那便不要钱了,这株送您罢。小人也是巧合得到,不要什么成本的。”
慕阳端起花,摸出些碎银子放在摊贩手里,站起身就听见一道清冷却又温柔的声音:“你来了?”
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谁,慕阳唇角挂了笑,将花举到身前:“这个送你罢,算作上次你给我竹笛的报酬。”
重夜接过,低头看着怀中的竹花。
“啊,竟然有竹子会开花。”青琳两步迈到重夜身前,伸手就想去触碰那竹花。
重夜微微一闪,青琳的手就落了个空。
撇了撇嘴,青琳不满道:“重公子好小气啊,摸一摸都不行么?”
估计是在花市逛得开心,青琳倒比平日显得活泼了些。
重夜抿了抿唇,轻轻道:“我很喜欢。”抬起的脸上笑靥满满,纯然的喜悦,抱着花盆的手也不觉紧了紧,看样子倒是真的很喜欢。
见到重夜的笑容,慕阳心中也轻松了几分,刚才的情绪散去,唇畔的笑容也不再是应付做戏般的。
和重夜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会被他感染……
“刚才有看到什么好看的花么?”
重夜刚想回答,被青琳抢了先,青琳立时滔滔不绝起来。
随即重夜露出几分无奈笑容,见重夜倒也不是全然排斥,慕阳对青琳的敌意也减了些。
恰在此时,一道突兀声音Сhā-入。
“林大人倒
是和友人聊得开心,是不是忘了此时你是在陪本侯逛花市?”
声音里有着极其明显的不悦。
只是被久离拉着走了几步,季昀承回头就发现慕阳竟然不见了,往回没两步就看见慕阳笑着将一盆花递给一个陌生男子,那脸上挂的笑容似乎不像和他在一起那般疏离客气,反倒像是出自真心……实在刺目的让季昀承无法忍受……
不自觉的,季昀承的语气里就带了些许危险的意味。
然而不等慕阳回话,就有人拦在慕阳身前,静静看着他。
方才没留意,如今一对上那双雾气蒙蒙的眼睛,季昀承也是一愣,旋即大怒。
“你是什么东西?”
瞧见季昀承眼睛眯起,唇抿成一线,久离就知道这是季昀承发怒的前兆,连忙上前拉住季昀承的手臂,低声道:“侯爷,这里人多……”
那个男子却并没有生气,甚至连丁点情绪波动也无。
眸光扫过久离,雾蒙蒙的眼睛清晰了些许,就听那轻柔绵长的音色道:“你已经有人陪了。”
季昀承冷笑着看过青琳:“你难道没有?”
平和花市的争吵声已经引来了不少人围观,慕阳从看见季昀承的那一刻就没有什么好脸色,听见他的话和久离的动作更觉烦躁不堪,拉过重夜的衣袖便对季昀承道:“他不是东西,那小人就更不是东西了,如此便不碍着您的眼睛了。”转头对重夜说,“我们走罢。”
重夜绽开一个浅浅笑容,点头“嗯”了一声。
说着,再不管季昀承的反应,慕阳拉着重夜转身便走。
“给我站住。”
季昀承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危险的意味比之方才更甚许多,仿佛每个字下都压抑着滔天怒火。
刚才就不爽的情绪更是瞬间到了顶点。
作者有话要说:……估计错误,才写到交锋,捂脸。
这更四千字哦!
下一更争取更加丰厚……
嗷嗷嗷嗷,一写jq我就兴奋肿么办……
侯爷桑:【阴森】这叫什么jq……
粽子捂脸:难道我要剧透一下?吻戏还没写过瘾肿么办→_→
☆、六十章
六十章
慕阳略略侧身,淡淡直视回去。
“不知您还有何事?”
在这种时候,这种场合为了这样的事情发火,实在很不值得。
更何况,就算他再生气,那个女人也不会有丁点改变,三年前,不,从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她就不怕他。
季昀承缓缓压下火气,笑笑:“也罢。”
说罢,带着久离走远,擦过慕阳身边时,用低到只有两人可以听见的声音道:“我给你的见面礼,你可以打开看看。”
嚣张华贵的身影在视线中渐行渐远,慕阳取出锦盒,略一犹豫,才缓缓打开。
锦盒里摆放着一枚极其眼熟的玉佩,“嗒”一声合上锦盒,慕阳脑中闪过许多念头,但……可以确定的是,季昀承知道那晚的人是她。
不然,这枚玉佩也不会送到她手里。
她到底是哪里漏了马脚?
还有,既然知道的话,那他和久离……
“慕阳……”
极低的声音,慕阳回神,对重夜笑道:“我没事。对了,不用担心了,玉佩已经找到了。”
转头看了看又问:“诶,青琳姑娘呢?”
重夜从慕阳手里接过锦盒,拿出玉佩,不知是不是错觉,玉佩上温润的光泽似乎比之前要暗淡了些许,玉佩换了新绳,已经不再是他做的那个。
“好漂亮的玉佩啊。”
不等青琳多看,重夜已经快速将玉佩带到了慕阳的脖子上。
青琳撅了撅嘴,什么也没再说。
闹了这么一出不愉快,慕阳也没了再看花的心兴致,三人在花市上逛了逛,就径自回了客栈。
回来时,慕阳解释说南安侯已经回去了,赵礼虽然有些担忧也没多问。
应付季昀承实在是件疲累的事情,叫了桶热水,慕阳散开头发泡进水中,任由热水淹没肩膀,心思也随着水流慢慢沉下。
手指触到胸前挂着的玉佩,微凉的温度。
季昀承既然发现,那来平凉城找她是为了……
一念未止,耳畔一道轻微的声音,慕阳蓦然转头,冷冷道:“什么人?”
屏风后闪现出一个身影,隔着屏风只能看见隐隐绰绰的轮廓。
慕阳叹了口气,动唇道:“夜半潜入他人卧房,此举只怕不合侯爷身份罢。”
那个身影动了动,手指扣在屏风上,慢悠悠道:“你还不出来么?还是害怕我……”
话音未落,慕阳已经霍然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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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洁的月色投射在黑暗中的屏风上,透过绘着兰花的雅致屏风,可以看见身姿修长的女子从浴桶中走出,手指勾下屏风上搭着的干净衣衫,裹在身上,一手拂开湿润的长发,捋到一侧肩头,接着微垂下头,手指系上衣结。
自始至终动作落落大方,毫无拘谨。
季昀承的目光勾勒过女子的面颊滑到优美而诱人的身体曲线,眸色渐渐转深。
喉结轻轻滑动。
下一刻,慕阳已经从屏风后出现。
宽大的男子衣衫包裹着女子相对纤细的身躯,没有束胸,胸前的起伏也很明显,有水珠从耳际滑下,滚落进衣领里,润湿了衣衫,时已盛夏,衣衫不算厚实,浸湿了的部分紧贴着身体,几分清凉几分通透,却是十分的诱人。
季昀承忽然觉得呼吸有些不畅。
慕阳像是毫无所觉,拧了拧湿发,随意道:“我是不怕,不过,大好夜色,侯爷不回去陪久离么?”
“你在吃醋么?”
听到这话,季昀承的原本阴霾的心情忽然好了几分。
然而,下一瞬,慕阳的话把他直接噎了回去。
慕阳点点头,又摇摇头,将长发盘成一束,用发簪扎紧道:“与其说吃醋倒不如说是担心,久离不喜欢我。”语调平稳到甚至于冷酷,“虽然侯爷不算是色令智昏的人,但枕边风听多了也难保会对我有所偏颇,更何况……”慕阳笑了笑,“侯爷之所以没有叫人把我绑回去,我最大的依仗难道不是侯爷你对我的那些多余的感情?”
季昀承的脸色在刹那间变得很难看,也只是瞬息,恢复了镇静,踱步到慕阳面前,手指触及女子的颈项间,轻声叹道:“慕阳,这世上还有比你更心狠的女人么?”
慕阳笑了一声,没再说话。
揽着慕阳的脖子贴近,唇抵到耳垂边,压低的声音带着异样的磁性:“为什么要把话挑明了?”
慕阳的身体僵了一下,垂眸淡淡道:“因为我怕麻烦。”
“那一晚的人,是你罢。”
不等慕阳回答,季昀承已经先道:“很聪明,以为我醉了,就想把久离丢到我床上混淆视听,让我以为那晚的人是她,可是……我醒来的时候久离还衣不蔽体的晕倒在我床上,又是谁给我包扎的头?”
微微移开脸,离开季昀承的视线。
季昀承的声音却犹在耳畔,隐隐有几分咬牙切齿:“差点就被你骗过去了,还以为我真的……慕阳,你在把久离脱光了放到我床上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看到以后的感受?”
……什么感受?
醒来的时候,体味到的不仅仅是失望,更是绝望。
为了自己的不理智,也为了在一刻瞬间冰冷的心脏,对自己产生了近乎厌弃的情绪,他明明没有把久离拖上床的打算,可是却会醉酒误认,更竟然在醒来之前还觉得那么开心……
慕阳动了动唇,只吐出两个冷淡的字:“抱歉……”
话音未落,唇已经被堵上了。
只在她的唇上辗转了一刻,就毫不犹豫的开始侵占。
唇齿交缠,比那晚来的还要疯狂,就连呼吸也似乎被掠夺了去,意识也在一片空白后变得不那么清晰,强烈的被掌控的感觉,终于,慕阳皱了皱眉,动手用力想要推开身前的男人。
季昀承却只是紧紧箍着她不肯放手,唇略略退开一些,头微低,狠狠咬住了慕阳的下唇。
唇上骤然一痛,丝丝咸腥滋味弥漫在唇间。
慕阳的眉皱得更紧,反口也咬上了季昀承的唇,凶猛程度丝毫不让。
忽然,破空一道低啸声自季昀承身后传来。
慕阳一凛,用力挣扎,季昀承却还没有松开她的意思。
……这个疯子,难道不要命了么?
啸声已经近在咫尺,季昀承抱着慕阳的腰一个旋转,闪开了飞来的暗器。
又是两道啸声逼来。
季昀承不得已,只有放开慕阳,翻手从袖中取出一把精铁打造的折扇挡开暗器。
也这时才看清,就在他身后不远处一个黑衣人双手各持了数十暗器,显然是自窗口翻入。
慕阳微微躲开到一侧,将衣服整好,再抬头时季昀承已经和黑衣人过了数招。
在下一波暗器来到之前,季昀承猛然甩手,铁扇飞出,直至朝着黑衣人的脖子射去。
黑衣人用暗器挡开铁扇,刚想反击,铁扇回旋,扇骨上却猛然射出十来根细长的骨针,黑衣人有些狼狈的躲开,还是中了两根,似叹了口气,黑衣人双手使力,将手上的所有暗器同时激射而出,接着翻身从窗口逃走。
那嘭暗器既快且密,几乎锁定了所有的方向。
季昀承接过铁扇,手掌翻飞,只听“锵锵”数声,很快将暗器全部扫开。
慕阳却没这么好运,她刚沐浴更衣,衣服里什么也没有,只得拔下头上的发簪作武器
,堪堪挡开大半暗器就已有些吃力。
剩下的几个,慕阳侧身闪开,还有两枚却是怎么也躲不开。
在心里骂了季昀承一句,慕阳猛然闭眼,一个黑影已经先一步挡在她的身前。
一枚叮当一声被弹开,另一枚却发出沉闷的入肉声。
慕阳看了一眼掉落在地上的暗器,梭型,顶端微微泛着蓝光,显然是有毒。
夺过季昀承手里的铁扇,走前两步慕阳就要攀上窗口,衣角被季昀承拉住:“别走……”
压抑着痛楚的声音让慕阳一怔。
脑中飞闪过那晚的场景,他似乎也曾说过这么两个字。
念头一闪而过,慕阳挣开季昀承的手,道:“我去追刺客,要解药。”
季昀承却又一次拽住,声音已经有些微弱:“不用,外面有影卫,而且……她也中了毒。”
说完,季昀承就软软朝着慕阳倒去,透过微弱的光线,他的唇隐约透着青紫,脸色也瞬间苍白下来。
因为改变了太多的事情,就连慕阳自己也不能确定会发生什么。
按照过去来算,季昀承至少会活到四年后,可是……现在她忽然没了这份肯定。
这次的中毒也……并不在她的记忆中。
慕阳抱着季昀承,不让他滑落下来,又有几个黑衣人从门口冲了进来,黑衣上绣着代表南安侯的记号,为首的人上前就往季昀承的口中丢进了一枚药丸。
“慕小姐,我们先送侯爷回府上。”
慕阳顿了顿,才点点头。
为首的男子想从慕阳怀中接过季昀承,却发现季昀承手指紧紧扯着慕阳的袖口。
一时之间,竟然扯拽不开。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卡点,我的错,捂脸。。。
ps:为啥这么大动静,影卫童鞋没有发现→_→因为侯爷桑交代,里面无论发生什么也不要进来……
☆、六一章
六一章
当机立断,慕阳道:“我跟你们走一趟罢。”
待到了南安侯府,季昀承的手也没有松开,慕阳无奈,还是府上的李管家想起,取了裁衣的大剪子剪开了慕阳的衣袖。
李管家对慕阳很客气,找人带她去了过去的屋子。
好巧不巧,正是那日她乔装入侯府时领她进去的侍女,带路途中不断回头,看着慕阳一脸古怪,走到屋前慕阳才想起那日这个侍女曾对她说过的话。
——府上下人不多,你可以先逛逛,只不过……除了侯爷的院子,那个院子你记着也别去。
她说的,应当就是自己曾经住过的这个院子。
摸了摸柱子,慕阳有些感慨,她在这里住了三年,在这里学过琴棋书画诗书礼仪,虽然到头来并没有多少用处,却是她最自在的时日。
看花飞花谢,看朝阳夕落。
任由时日更替、沧海桑田,都与她无关。
束好衣服,再去看季昀承,屋外已经围满了大夫。
慕阳上前询问,李管家对她摇了摇头,道:“毒已经克制住了,尚还无法解毒。”
“什么缘故?”
“毒不难解,只是配解药需要知道配毒时用的毒物顺序……”
“那就是说……要抓到下毒的人。”慕阳盯着李管家,“不是说有影卫去抓了?没有抓到?”
被那样步步紧逼的眼神盯着,李管家也有些不适。
“刺客受了伤,应当跑不远,我也派人去封锁了城门,彻夜搜查应当能找到。”
“如果找不到呢?”
李管家一时也接不上话。
慕阳不再等她,推开门进了屋。
季昀承躺在床上,双眸紧闭,脸色依旧不怎么好看,榻边侍候了三四侍女,递毛巾的递毛巾,擦脸的擦脸,皆是担忧神色,慕阳的眼眸眯了眯,才又走到季昀承床边,侍女并不认得慕阳,惊叫了一声,被斜伸来的一只手打断。
慕阳侧眸,看见久离一袭紫衣身姿娉婷正站在她身后,抿着唇看季昀承,似乎并未留意到她的存在。
其余侍女鱼贯而出,屋中很快只剩下慕阳和久离。
径自走到季昀承床边,伸手探了探脉,很微弱的脉搏,但显然暂时没有性命之虞。
既然如此,她留下也没有什么意义。
握紧掌中的铁扇,慕阳大步流星朝外走去,刚走了两步便听有人喝道:“站住,你就这么走了么?”
顿了脚步,慕阳头也未回道:“不然如何?”
久离
有些不可思议的听着慕阳冷酷到绝情的话,忍不住怒道:“他是为了救你才受伤的,不是吗?你就不觉得感动,不觉得愧疚,不觉得……”
“还有什么,不觉得心动?”
勾了勾唇角,慕阳道:“久离,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以为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可是……”
张了张口,却看见慕阳已然走远。
久离颓然的坐下,手指触上季昀承面孔,心中五味杂陈。
她羡慕慕阳,不仅仅是季昀承对她的感情,也羡慕她的态度,天下间有多少女子想要嫁给南安侯,即便是个侧妃都是一辈子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更何况这般的容貌这般的性情……又能有多少女子不慕恋,为什么她可以这样毫不在乎,这样丝毫不在意。
柔软的手指点点触碰,看着那张即便苍白仍旧俊美的容颜,久离不觉看得痴了。
她没有慕阳那般的果决,她喜欢这个男人,她想留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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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阳一直从南安侯府走回客栈都无人上前阻拦,缓缓咧开嘴,却发现并不那么容易露出笑容。
铁扇刺入掌中,微微的疼痛。
一刻的怔愣。
“你回来了?”
低声的呼唤让慕阳一下反应过来。
客栈外,重夜正有些担心的看着她。
慕阳笑着摇摇头:“昨晚遇到点麻烦。”
周琛从客栈中走出,笑道:“林大人,昨晚您上哪儿去了,三更不到你就已经不见了,我们都道没事,偏偏这位重公子非要找你,愣是半夜没睡,把我们都折腾醒了。”
赵礼也嘟囔着走出来,口气里不乏怪罪:“林大人,又是出去的话最好先交代上一声,也免得我们担心。”
昨晚动静那么大,他们竟然没有听见?
慕阳愣了愣,但还是顺水推舟答道:“以后在下一定注意。”
又扫了两眼,才问重夜:“青琳姑娘呢?”
重夜抿了一下唇,轻声道:“在我房间。”
此话一出,包括慕阳在内三人都露出了些古怪的神色。
慕阳待要再问,重夜已经先道:“跟我上去,可以么?”
虽然不解,但慕阳还是依重夜言上楼,重夜不会说谎,可是……他也绝不会是那种人,到底为什么会让青琳
待在他的房间?
这个疑问,慕阳很快得到了解答。
她进去时,青琳正躺在重夜的床上,身体蜷缩成一团,一身漆黑的夜行衣还未换下,却只死死咬着唇,不肯稍稍痛呼出声,两处细小的伤口处血流不止。
只一眼就再明了不过。
深吸了一口气,慕阳狠狠拽住青琳的领口,言语森然道:“解药给我。”
青琳被她拖拽的又是痛吟一声,半晌喘着粗气道:“没有。”
“你自己下的毒怎么会没有解药。”
青琳扬起唇笑了笑,极其艰难的吐字:“给我制毒的那个人已经走远了,你们追不上的。”
松开她的领口,慕阳淡淡道:“那你就等死吧。”
咬破了下唇,鲜血顺着唇瓣滑下,青琳却咬得更紧,似乎这样才能好受一些。
稍稍缓了一口气,青琳按着伤口笑道:“反正我也没打算活,能搭上尊贵无比的南安侯的命,小女子也算值得了。”
“制毒的人是谁?去了哪里。”
“我不会告诉你的。”
慕阳猛然拉住青琳的一只胳膊,反手拧下,只听几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手臂折断声,而后便是青琳的一声惨叫,慕阳凑近她的身边,口中威胁的意味再明显不过,几乎是一字一顿恶狠狠道:“告·诉·我。”
青琳抬头,正对上慕阳的眸子。
深黑的眼瞳一望无际,却让人打从心里感到颤栗。
她是真的发火了。
这时,重夜终于还是一手按住慕阳肩膀,道:“冷静点。”
慕阳正在暴怒中,想也不想推开他:“重夜,我还没问你昨夜为什么要收留一个刺客!”
“我不知道……”
“所以你现在可不可以先出去?”
丝毫不留情的声音,慕阳从来没有用过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
重夜一怔,还是默默退了出去。
青琳的嘴咬得死紧,无论慕阳怎么问,也问不出结果。
按着额头心灰意懒从重夜房间走出,慕阳刚想是把青琳交给南安侯府还是干脆留下看能不能再挖出点什么,一转眼就见重夜就站在她门外,纤长的睫羽低低垂下,显得有些落寞。
“重夜……”
慕阳迟滞着开口,想要解释一般:“我刚才……”
重夜却像并未发现她之前暴烈的脾气,柔声道,“没事,你问的是……什么解药?”
慕阳言简意赅:“昨晚有人为了救我中毒,现在还昏迷不醒,毒也还未解。
”
“是什么毒?”
来得太急,都忘了问。
见慕阳语塞,重夜的语气又柔和了几分:“我跟你一起去看看罢。”
慕阳想了想,点点头。
到了南安侯府,才知道季昀承已经醒了。
意外之余,慕阳也松了口气。
重夜扫了一眼南安侯府,对慕阳轻道:“是他?”
“是,怎么了?”
刚想进去,发现里头已经围了大大小小数十官员,周琛和赵礼也在其中,耐人寻味的是,方羽反倒不在。
不过,如此一来慕阳倒也不好挤到前面。
李管家冲外面客气道:“侯爷刚醒,身体还有些不适,礼物收下,诸位大人还请先回去。”
慕阳也待走,眼睛一扫,看见李管家冲她使了个眼色,脚步一慢,落在了众人之后。
季昀承是当真醒了,慕阳进去时正看见季昀承闭着眼睛靠在靠垫上,久离端坐在他身边,正温柔的替他喂饭。
季昀承的手臂安然放在身前,中了暗器的右臂正被包扎着。
听见人进来,季昀承左手虚阻开久离,道:“慕阳?”
慕阳“嗯”了一声,对重夜道:“你能看出他中了什么毒么?”
重夜走前一步,季昀承却突然冷冷道:“别过来,我不需要外人替我看病。”
“就算他也许能医好你?”
“整个南安城的大夫都束手无策,他能治好?”
慕阳转头道:“重夜,别管他,你看你的。”
“给我出去!”
慕阳也有些怒意:“季昀承,你这个时候任什么性?”
虽然她心里也没底,但既然重夜连灵魂不稳都能想办法稳固,或许真的有什么可以解毒的方法。
季昀承却突然平静下来。
语调堪称冰寒道:“出去,你也出去!”
也是在这时,慕阳才发现有些不对。
从她进来到现在季昀承也没有睁开眼睛,更没有看过她一眼。
而季昀承跟她说话,从来都是目光灼灼,丝毫不让。
季昀承如今的态度却……
要说得罪,她得罪季昀承也不是一次两次,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对她发作吧。
询问的望向李管家,对方叹了口气冲她摇摇头。
慕阳的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心中一个咯噔,她试探道:“侯爷,你看不见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对不起啦>0<
前天重感冒,看到电脑就头晕,所以没有更新
昨晚本来要更新的,结果。。。jj肿么也登陆不上。。。
嘤嘤,这次真的加快速度了……
☆、六二章
六二章
季昀承听到慕阳的话,身体明显一僵,随即冷道:“我能不能看见同你有什么关系,滚出去!”
慕阳却反常的沉默了。
目不视物这种打击对于骄傲如季昀承能有多大不言而喻。
只沉默了一刻,她斩钉截铁道:“我会找到解药的。”
“你找?你凭什么找?”
季昀承的话甚至于有些刻薄,慕阳只动了动唇,一个字也没多说便已走了出去。
脚步声落在季昀承心头,犹如重锤。
一声一声。
他按着额头,把眼睛埋在手掌中,压抑着越演越烈的暴躁情绪。
久离的声音贴在耳畔:“侯爷,这……还没有吃完。”
“你也出去!”
没过多久,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
方才那种令人窒息的气息也逐渐的消失无踪,即使睁开眼睛也是一片漆黑,明知道不过是一时中毒,可是还是让他觉得痛恨。
之前想见慕阳的心情淡去,他不想让慕阳看见这样的他。
他不喜欢弱势,不喜欢无法控制,更不喜欢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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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在想什么,慕阳出了南安侯府,一直向前走了很远很远的路,直到双腿酸涩才停下脚步。
抬起头,天色已经变得有些昏暗。
夕阳沉坠,浅浅昏黄光晕蔓延过地平线。
饥饿袭来,慕阳转了个身,正对上一双浅淡的眸子。
她一怔,随即笑着抵了抵额头:“重夜你怎么在?什么时候跟着我的?我刚才……”
“饿了么?”
简单的三个字让慕阳一下子放松了心情。
那双眼睛一如往昔的干净,像是世上任何的无垢都无法染指。
她不用解释什么,重夜原本也不要她的解释。
点了点头,跟着重夜去了就近的一家酒楼。
酒足饭饱,慕阳抿了店家送来的清茶,轻声叹了口气。
重夜也握起茶杯:“慕阳,青琳你打算如何?”
听见这个名字,慕阳脸上的惬意笑容霎时淡了几分:“能问到解药最好,问不到恐怕要把她送到南安侯府去了。”顿了顿,又道:“你想替她求情么?”
重夜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
“那也行,如果实在问不出,我就把她放走。”
看见重夜略有些惊讶的眼神,慕阳笑了笑,转头看向窗外,忽然道:“我去钱庄取些银子,你先回去罢。”
回到客栈,动弹不得的青琳还躺在重夜床上。
青琳显然是根本不打算告诉她,在又追问了数个时辰后,慕阳给她松开了绳子,淡淡道:“你走罢。”
青琳诧异道:“你放我走?”
“嗯。”
“我身上的毒……”
“那不是我下的,也与我无关。”
眼睛转了转,青琳突然咧开嘴,露出两个大白牙:“多谢了。”
“不用谢我,是重夜让我放你走的。”
听见重夜的名字青琳的神色稍稍变了变,但还是飞快从窗口掠了出去。
几乎是青琳刚走,慕阳就对着虚空道:“跟上她。”
慕阳下楼,客栈大堂里,赵礼显得有些惶惶。
案子还没审出来,南安侯又在眼皮底下遇刺,至今也不许人探病。
看见慕阳,赵礼像是找到了诉苦对象,发了好一通牢骚,末了想起问了一句:“那个叫青琳的呢?”
慕阳随口道:“大概有事出去了罢。”
接着便也走了出去,循着记号一直走了半夜。
渐渐走到一片荒郊野外,地上还有未干透的血迹,应当不会走错,拨开丛丛草丛,瞧见不远处一处破庙,灯光微弱。
还未接近破庙,一阵异香扑鼻而来,慕阳忽然有种莫名的危机感。
掩住口鼻,倒退了三步。
即便如此,还是有淡淡眩晕的感觉。
有毒!
“林大人,没料到你还真谨慎。”
提着一盏破灯,青琳慢慢走来,面色被灯光照的很是骇人。
“追踪你的人呢?”
“自然已经被迷晕了。”
从青琳的身后走出一个带着斗笠的矮小男人,指着那个男人,她笑道:“你想要的解药这个人手里就有,不过,只怕你没机会去取了。”
慕阳叹了口气:“你怎么样才肯给我解药?”
青琳冷笑:“南安侯的走狗,我就算死也不会给你解药让你去救南安侯的。”
“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你就这么恨南安侯么?”
“十年前……”
慕阳打断她:“十年前的南安侯已经死了。”
“死了又怎么样,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那你杀了我吧。”慕阳淡淡道,“
然后把解药送到南安侯府。不然就算拼着会死,我也至少可以重伤你们其中一人。”
青琳有些不可置信。
虽然只接触了不短的日子,但是她很清楚这位性子冷淡的林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莫说会为他人而死,只怕眼睁睁看见别人死都会不眨一下眼睛。
“为什么?南安侯就这么……”
慕阳的声音显得有些不耐烦:“我欠他的。反正你不就是想找个人报仇么,既然父债自偿可以,那我替他还为什么不行?”
“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青琳沉默了一下,才道:“你死了重公子会难过的。”
听见她的话,慕阳也是一愣。
而后轻轻笑道:“你倒是当真很喜欢重夜啊,我死了不是正好,你可以陪着他……”
青琳终于忍不住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良心啊!”
“没良心?”
此情此景,被一个要杀自己的人这样指责,慕阳忽然有点想笑。
“简直、简直是自私自利到了极点!你做事都不管别人的想法吗?”
“我为什么要管别人?”
从始至终,她做的一切都只是她想,和别人又有什么关系?
慕阳翻出从季昀承用过的那把铁扇,轻道:“别说这么多没用的了,快点做决定罢。”
青琳不觉退了一步,嚷嚷道:“喂,你还真想让我杀了你?万一我杀了你还不把解药给南安侯怎么办?”
“你会么?”
“我、我……”
青琳有种发泄不出的怒气,身边的斗笠男子用手拍了拍她的肩,她这才冷静下来。
回忆起方才,只觉莫名荒谬。
明明她才是占据优势的一方,为什么有种处处被慕阳压制,只能随着她的话走的感觉?
“我不管了,反正林大人你既然来了,今天就走不了了。”
几天休养其实她身上的伤已经消的差不多了,方才毒又已经被压制,青琳祭出一手暗器,道:“林大人,你接着罢。”
刚想将暗器甩手,青琳忽然一滞。
慕阳的身前多了一道银白色的身影,那个人用一如往常的清冷声音对她说:“离开这里。”
银亮的软剑从腰间抽出,倒映着月光,几乎有些晃眼。
青琳的心蓦然一痛,刚才的话,他都听见了么?
身边的斗笠男子拽了拽她的衣袖,轻轻摇头,青琳反手收起暗器,纵身跃向远处。
慕阳却还想追,重夜拉住
她,下一刻就被慕阳甩开:“解药!”
重夜的眼睛里飞快闪过一丝受伤,接着垂下,所有情绪被全然掩盖在那双雾色蒙蒙的眼睛之中,什么也看不出来。
“我能治好南安侯。”
慕阳一顿,转头,脸上的欣喜不假掩饰:“真的?”
“真的。”
慕阳停住脚步,语气也轻松了几分:“怎么不早说,我也不用冒这个险了。”
向前挥了挥手,散开毒气,果然在前面不远的地方找到她从杜昱那里借来的号称武功高强的江湖人士。
……轻叹口气,杜昱找来的江湖人士还真是一个比一个不可靠。
探了探,还有呼吸,不过人太重她显然背不动,慕阳下意识问:“重夜,你有办法唤醒他么?”
这次,重夜却没有回答她。
慕阳又叫了几声,重夜仍是没有反应。
回头,重夜站在只距离她一步的位置,不言不语。
“重夜?怎么了?”
抬起头,不知什么时候起重夜去掉了伪装,那副让红尘无色的容颜乍然出现在慕阳的眼前,只是没有了往日温柔而静谧的笑意,显得有些茫然。
慕阳心一软,刚想走近一步,重夜慢慢开口道:“你刚才是真的……打算为了他死么?”
“我不知道。”
慕阳笑了笑:“不过我预计她杀我的可能性不足一半。”
“可你还是有可能死。”
“嗯,是有可能,反正人总是要死的。”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玉,慕阳无所谓道,“而且,说不定我根本活不过一两年。”
“我说过不会让你死的!”
慕阳循声望去,重夜看着她,浅褐色的眼睛像是由淡转浓,色泽温润而美丽,让人不自觉就被吸引着深深望去。
刚才那个声音……是重夜的?
重夜喘了口气,觉得像是有什么哽在心中,让他觉得无比难过,却又怎么也吐不出来。
一路跟着慕阳,其实他早可以出现。
只是听见青琳的话,忍不住就想听下去。
……那个人在慕阳心里的位置这么高么?还有……她真的,一点也不在乎自己难过么?
可是,他很担心她。
她的性格总是这么独立这么刚烈,他很害怕像很多年前一样她又一次消失在他的世界,而且是永远也不会再回来。
她为什么自己去冒险……却连跟他说一声也不愿意?
“重夜?你怎么了?”
近在咫尺的距离,却好像隔了
两个世界。
重夜抿了抿唇,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卡点,┭┮﹏┭┮果然是没留言了啊,垂泪……
我也很想更新的,但是最近好忙,呜呜呜呜……
努力剧情收尾ing……
可怜的小黑黑……连自己生气了都不知道→_→
☆、六三章
六三章
青琳跑了,解药也没有拿到,重夜的反常表现又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慕阳觉得很是头疼。
回到客栈,疲累睡去,第二日晨起,叫了粥慢慢喝,一晚喝完,抬头见周琛正坐在她对面。
慕阳随口问:“赵大人呢?”
“一早被叫去查案了。”周琛微笑,“其实查不查根本没有什么关系,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是谁做的。”
慕阳闻言,连眼皮也没抬一下,淡淡道:“周大人,你试探我很多次了罢,想说什么直说便是,不用藏着掖着。”
周琛一滞,才笑着缓缓开口:“那好。”
慕阳再去南安侯府的时候,已是将近日暮时分。
她站在季昀承门前,久离刚刚从屋中出来,擦肩而过的瞬间,她分明听见久离低声道:“温柔些罢。”
温柔些?
唇虚张了张,慕阳推门进去,房间里依然点着灯,季昀承靠在榻上,眼睛用一根绷带缠绕,面沉如水,无悲无喜。
浓重的药味弥散。
夕阳的余晖覆盖在他的身上,淡淡一层橘色光晕,唯独那张脸沉在阴影中,显得沉闷而阴郁。
“找到解药了?”
慕阳反手合上门:“还没有。”
“没有那你来做什么?”
“……你怎么知道是我?”
季昀承的唇勾起几分嘲讽笑意,但到底没说什么。
除了她,还有别人敢不通报就进来么?
一步步走近,慕阳站在季昀承榻前,几乎是肯定的问:“知府一家是你找人做的罢。”
季昀承的神情未变:“是我又如何?”
“那一千万两赈灾的银子也在你这罢……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
“你管的未免太宽了。”
慕阳一直平静的声音沉了几分:“我此次来平凉城就是为了这件事。”
“那你就该知道怎么做。”嘲讽笑容依旧,“你应当没忘了自己是谁的人罢。知道了,就出去,我现在不想见到你。”
手上的重量一沉,季昀承察觉慕阳用手按住了他的手。
女子的声音突然柔和起来,甚至带着几分很像恳求的味道:“你非要现在就出手么?”
其实并不难理解。
要瓦解皇权,必须一点点的潜移默化,让百姓对玄王朝有怨言无疑是最重要的,到时无论是清君侧还是干脆取而代之都有了名义。
季昀承慢慢从慕阳的掌中抽出手,将脸转向她的位置,冷冷道:“你怕了还是说……你不打算站在我这边?”
“我只是怕侯爷你操之过急,反而容易出事,此事兹事体大,更应当筹谋周全、准备妥当,一旦行持差错只怕就会万劫不复……”
可惜季昀承看不见,不然他定然能发现在他方才说出那话时,慕阳的脸色明显一变。
季昀承的脸色缓和了些许,手指
按在绑着眼睛的纱布上,慢慢道:“你不用担心,我现在这样,别说筹谋,连文书也看不了……”
话还未说完,季昀承忽然身体一僵。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慕阳整个人猛地趴在他身上,肩膀耸动了两下,就紧紧贴住他。
让他一直怀念着的淡淡皂角香气透过那具温热的身体传来,迟疑着季昀承抬起手抚摸过慕阳柔软的发丝,触感细腻柔滑,舒服的让他一直流连不想放开。
又犹豫了一刻,他轻声问道:“我看不见,你很难过?”
慕阳没有回答,只是更加紧的抱住他。
这样的回答比她直接说出来更让季昀承受用,环抱着慕阳,之前因为看不见的烦躁渐渐也平息下来,唯一遗憾的恐怕就是不能亲眼看见慕阳担心他是什么模样。
一缕血腥味飘至季昀承的鼻端。
他怔了怔,反应过来猛然问道:“你受伤了?”
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语气里不假掩饰的关心。
寂静了一刻,听见慕阳低弱的回答:“一点小伤而已。”
松开慕阳,季昀承看不见,只能略带急切的道:“哪里受伤了?”
看不见,嗅觉反而更加灵敏,越来越浓郁的血腥味不得不让他急躁。
慕阳抹了抹唇角的血,抖抖右手上吐出的血,用左手反握袖中匕首割破手掌,才又轻轻道:“右手不小心被划了一刀而已,不碍事,养两天就好了。”
几乎同时右手被季昀承握住,顺着慕阳的手指细细触碰,季昀承皱了皱眉:“这么多血。”
“别碰了……疼。”慕阳见季昀承松开手才道,“我等回去包扎一下就好。”
“……是为了帮我找解药?”
慕阳迟疑了一下,轻声“嗯”了一声。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身体剧痛、难过吐血,只得将错就错,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季昀承越是在乎她,她的筹码就越多……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季昀承关心在乎的样子,她忽然有些别扭和不适。
身体再一次被季昀承拥抱住,他的动作很轻柔,不带掠夺也不带侵占,似乎只是单纯的想要抱住她。
侧过脸,可以看见月光下季昀承的侧脸。
那双惯常微眯似笑非笑的眼睛被遮盖住,再看不见锐利而危险的眼神,能看见的只有光洁的下颌和高挺的鼻梁,竟然莫名显得很脆弱。
“那日的话我再说一次,慕阳,我喜欢你,而且只对你说过。”
“四年之约什么我根本不在乎,你想玩我随你,只是玩够了就回来罢,你知道怎么召唤信鸽,想回来就找到我的人,到了南安我就娶你。”
慕阳没有说话。
季昀承笑了笑松开手:“或者你更喜欢等到我去帝都迎你回来……不过,造反的事情你就不要再掺合了。”他顿了顿,轻描
淡写道,“这样,就算我出事了,也不会牵扯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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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是真的喜欢她。
季昀承居然是真的这么喜欢她。
难道他对她一点怀疑都没有,还是说他说的那番话只是为了稳定她的心?
可是……事实摆在面前,似乎真的,是真的。
……慕阳觉得头比之前还要疼。
只可惜,她注定不可能抽身事外。
走出南安侯府很久,慕阳才想起要治好季昀承的眼睛,还要去找重夜。
想到重夜的反应,又有些踌躇,最终叹了口气,抬腿朝重夜房间走去——反正迟早是要找的。
房间里亮着灯,慕阳轻轻敲门。
“门没锁。”
推门,见重夜正坐在榻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册。
慕阳定睛看了封面,倒像是本传奇话本。
松了口气,慕阳露出笑容道:“没想到你还喜欢看这个。”
“怎么了?”重夜疑惑抬头,忽然又垂下不理她,手指紧紧握着书册,隐隐有些负气似地。
“你生气了?”
“没有。”
明眼人都能看出重夜明显在生气。
按了按额,慕阳还从没有过安慰人的经历,一时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回忆了一下宫中嬷嬷哄生气小皇子的口吻,尽量柔和道:“别生气了,我去书局替你把市面上能看到的话本都买回来好不好?”
“是因为想让我去治……那个南安侯么?”
他只是不通世事,不代表呆傻。
重夜出乎意料的敏锐,慕阳忽然有些难堪,但此时否认也没了意义,干脆道:“是,他是因为我受伤的,我不想亏欠着他,你能帮我救他么,只要我能做到,你要什么报酬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
慕阳想也不想点头。
重夜更加紧握书册,想起下午书局老板对他说的话。
——哎呀,公子,为什么有这种心理不是再明显不过了么,那肯定是你欢喜人家姑娘,想娶她回家……怎么知道是不是,很简单的嘛,你去摸摸或者亲亲人家姑娘,要是觉得心跳的快却又不想松开恨不得拽上一辈子那就是了,偷偷告诉你,当年我就是用这个法子对我媳妇……
“我可以亲你一口么?”
沉默良久,重夜清冷的声音在屋中响起。
慕阳眨了眨眼睛,怎么也想不到重夜提的要求会是这个。
倘若换一个人说这种话,慕阳定然想也不想拒绝,可是重夜……看着他没有半点邪念的眼睛,慕阳动了动唇,没问为什么,只道:“好,亲哪里?”
重夜的脸却一下子红了,嗫嚅道
:“……额头就好。”
慕阳站直身,漆黑的眸子望着重夜:“那你亲吧。”
被慕阳盯着,重夜的脸更红了:“……你把眼睛闭上。”
明明她才是被轻薄的那个,为什么像是她轻薄重夜……不过,慕阳还是依言闭上了眼睛。
感觉到重夜的气息越来越近,慕阳也不由屏住呼吸。
极近的距离。
重夜却始终没再进一步。
慕阳刚想出声问,突然敲门声响起。
她还没反应,重夜已经慌乱的推开她,道:“进来罢。”
门“唰”的打开,周琛探出头来,目光锁定慕阳微微笑道:“林大人还真在这,正到处找你呢,杀害知府一家的凶手已经找到了!”
慕阳闻言刚想出去,又忆起方才,回头对重夜道:“刚才那个……”
重夜别开绯红的脸颊,忙摆手:“不用了。”
已经用不着了……还未触到,他的心就已经跳的完全无法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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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阳其实对找到的凶手并没有多大兴趣,罪魁祸首已经在她面前承认,再找也不过是个替罪羊。
至少如今,恐怕还没人敢把主意打到南安侯的身上。
果不其然,找到的凶手不过是个没什么身份地位的杀猪汉。
看着那个身高八尺的大汉跪在他们面前涕泗横流着承认自己的罪行,慕阳连盘问的兴致都提不起。
转眼看周琛倒是一副专注认真的模样,实在令慕阳怀疑之前冷静告诉她“其实查不查根本没有什么关系,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是谁做的”的人是不是他。
凶手找到,证人青琳已经不在,疑点也被巧妙掩盖,这桩案子才算彻底告破。
接连两次查案的结果已经表明,他们根本无力查到真凶。
果然,半月后,玄帝的旨意再此下来,先是不痛不痒的夸了他们,接着便令他们回帝都。
作者有话要说:粽子已彻底弱爆,无法登陆网站,所以拖延到现在才更文,抱歉让大家久等了。
俺是代更的某勇士,特来此抚慰诸位蹲坑孩纸守望的心灵,噗哈哈~
☆、六四章
□章
启程回帝都前一晚。
赵礼仍想请慕阳去喝酒,慕阳托身体不适懒得再去。
简单收拾了行装,摸到项间的玉佩,心沉了几分……也不知道她究竟还能活多久。
“慕阳……”
“嗯?”她回头,看见重夜敲了敲门,站在门口。
慕阳笑了笑:“南安侯的事情,麻烦你了。”
不知重夜用了什么方法,季昀承眼睛的症状很快有了好转,没过几日就已经看见光,想来再过不久毒素就能去掉了……苦恼的事情能迎刃而解,她自然感谢重夜。
重夜没有走近,静静望着慕阳,才缓缓问:“不去找他道别么?”
愣了一下,慕阳还是摇头,神情却有一瞬间的恍惚。
事实上,那日之后她就几乎没再去看过季昀承。
她对季昀承的情绪相当复杂,一时间连自己也理不清楚。
前世两人除了年幼时,后来并无多少交集,唯一残余的记忆也都是争锋相对,所以一开始哪怕他们朝夕相对她也并没有把季昀承放在心上,甚至在与季昀承定下那个赌约的时候,也是心存不良念头,再怎么说如今坐在那个位置上的是她过去最亲的弟弟,没有道理反而去帮外人,照这样来说,她现在其实应该同季昀承多亲近些,他越是在乎她,对她越有利……可是,心里却在下意识的排斥,她欠季昀承的已经不少了,不想再利用他下去,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更何况就连她有没有那个未来都还尚未可知。
清晨天色快亮,慕阳早早起身,洗漱罢正要回转,看见一个人影正坐在她的房中。
季昀承眼睛眯起,视线涣散,显然还看不清晰。
“这就要走了?”
慕阳忽然有些心虚,但还是平静道:“嗯,皇上下了圣旨召我们回去,正是今日启程。”
“……你就准备一个字不说离开?”
“侯爷的眼睛未好,要多休息,我也不便常去打扰。”
“你……”
季昀承被堵的极想发火,但到底强压住。
就是这种淡漠而毫不在乎的声音,让季昀承觉得格外痛恨,明明那日他以为她已经答应他了,可是,满心期待等了一日又一日,慕阳却再也没有出现过,直到离开也是一字未提。
前一刻他还在想着如何迎娶慕阳过门,下一刻慕阳就用一种对待客人的疏离态度对他。
这种忽冷忽热、若即若离的态度让他觉得不安也觉得憎恶。
这个他唯一的在乎的女子,
却总让他有种抓不住的感觉,好像随时她就会转身消失让他再也找不到。
拿得起,放不下。
就连怪罪,也陡然间变得无力。
沉默了良久,季昀承不无自嘲道:“慕阳,在你心里,我到底算是什么?”
声音低沉喑哑,像是忍耐着什么。
外头已经有人声,想来是快收拾好上路,慕阳知道不能再多呆,思忖道:“侯爷是要成大事者,何必一直拘泥于儿女情长?”
“回答我!”
似乎有脚步声渐近,季昀承依然用眸子紧锁她,非要从她口中骗到一句回答。
被逼迫的人是她,可……她却觉得可怜的那个是季昀承。
只略一犹豫,慕阳轻道:“恩人。侯爷于我有恩。”
“所以你拼死也要为我找到解药,是因为你觉得亏欠我?”
藏住不忍,她终是垂下眸,点点头。
季昀承嗤笑出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良久没等回答,已经有人在敲门:“林大人,林大人,准备好了么?我们要上路了。”
慕阳应了一声,就听见季昀承略带冷硬的回答:“你走罢。”
包袱已经准备好,提起包袱她推开门,合上门的时候,微微侧眸看了一眼,季昀承还坐在房间里,没有向她看来,神情似嘲似讽,唇角勾起的弧度冰冷,眉宇间淡淡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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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帝都的时候,慕阳才知道,她不在的时候玄帝已经下旨为长公主殿下和萧腾赐婚,婚期就定在半月后。
虽然迟了些,这场婚礼终究还是到来了。
她想至少这次她的婚姻总归不会像上次那般惨淡收场。
备了礼物去了萧府,看着门内堆积成山的贺礼,实在不得不叫人感慨世态炎凉,萧腾落魄的时候,这门前简直可以用门可罗雀来形容,如今攀上了长公主殿下,成了驸马,萧家的地位一下子水涨船高。
谁都知道这位长公主殿下圣眷正隆,她说的话就连圣上也须点掂量一二。
她进去时,好巧不巧萧腾正在试穿送来的新郎衣裳,艳红的颜色极其夺人眼球,萧腾的相貌本就出众,只是向来气质清雅,如此浓丽的色泽一上他的身,顿时将那七分的颜色染至十成,遥遥望去便是鹤立鸡群,抢眼无比。
慕阳将礼物送上,笑道:“萧兄若是往城中一站,只怕满城的姑娘都会想要嫁给你。”
萧腾许久不见她,本觉得欣喜,听到慕阳的话,脸红了红,随即轻叹道:“林师弟别逗我了,我如今不过……”
慕阳知道他还是有所介怀,但至少不如前世那般排斥。
这已经足够了。
而且她发现,站在萧腾身边,她已经可以心平气和的和他说话,不再去想那么多,她对萧腾还是有一分放不下的感情,毕竟曾经那样深爱,深爱到了甚至可以不顾惜自己的姓名,只是……现在似乎已经不是那么爱了。
无论前世今生,她从来没有怪过萧腾。
但爱也在无声无息中消磨殆尽了,她其实不是那么死心眼的人,当初为什么会对萧腾这般执着……其实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萧兄,你现在还那么排斥长公主殿下么?”
似乎已经预料到慕阳会问这个问题,萧腾只顿了顿,便答道:“不知道,或许还是有些排斥的罢,只是,却也没有我想的那般排斥……”他的神色恍惚了一瞬,“其实我也许早已经预料到会有这一天,只是现状比我想象的要好上许多。”
的确是好上许多。
上一世,别说试穿新郎服了,就连婚礼都是半强迫的让他完成的。
慕阳沉吟了一下,道:“萧兄,有时候未必要想这么多,日子总归要过下去,长公主殿下再蛮横霸道也不过是个女子,她所求的也不过是个心仪的夫婿……或许方式不对,但本意并不坏。”
“……我知道。”
萧腾其实什么都明了,多言也无意,慕阳又说了几句,便告了辞。
交了差事,慕阳暂时没了别的事。
他们在平凉城办的案子玄帝压着迟迟未批……以她对她弟弟的了解,显然是不甚满意。
果然,封赏未到,玄帝先叫她进宫问了密信的事情。
慕阳迟疑片刻,还是告诉了玄帝季昀承与方羽可能勾结的事情,那信顺理成章也就没送,玄帝听完,沉默了良久,那张还稚气未退的脸颊上神情凝重,配上紧抿的嘴唇,有种超越年纪的成熟……慕阳隐约觉得心疼。
“朕知道了。”
她行了礼,就打算退下。
而后,听见玄帝问她:“林爱卿,你觉得朕和南安侯比起来,谁更好?”
慕阳一惊,面上不动声色答:“自然是陛下。”
玄帝沉声道:“不用敷衍我,南安侯是什么人,十四岁就敢胁迫官员开城放粮接济遇瘟疫的百姓,
南地十八郡的治下也远比帝都这里繁华,那里的税收更是……据说在南地已经只知南安侯而不知当朝天子了……我真的比他强么?”
慕阳想了想斟酌道:“陛下不必妄自菲薄,至少南安侯在这个年纪,定然不是不如陛下的,更何况治国不同与治一地,陛下能做好的,南安侯却也未必。”
“你说的……都是真心话?”
“回陛下,以上全是臣的肺腑之言,不敢有半句欺瞒!”
自然是实话,她自己的弟弟,有多好强,为了维持朝中平稳稳住帝位又有多辛苦,她很清楚。
玄帝笑了笑,轻声似自言自语道:“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林爱卿身上有种让人想亲近的感觉。”
闻言,慕阳的心蓦然软了几分。
离去时,她忍不住想起了季昀承……他的勃勃野心动摇的却是她弟弟的皇位,虽然季昀承未必会杀了她弟弟,但一生的囚禁是跑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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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殿下的婚事堪称是整个帝都的典礼,婚期前几日帝都所有街道巷弄都已张灯结彩、敲锣打鼓,各地戏班进帝都,宴席摆了一桌又一桌,规格几乎直逼玄帝纳后。
慕阳也有些无奈。
她对萧腾的感情有多深,这场婚宴便有多气派,她当时是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的。
婚宴当日,慕阳先去拜访了萧府,她和萧腾熟悉,也算作是男方的客人……
萧腾仍是那身扎眼的新郎服,气度非凡、容色摄人,萧府里来往的客人不少,忙活了好一会,萧腾才来招待她。
慕阳毫不在意,反而还宽慰萧腾不要太累。
萧腾替她倒了杯茶,正想说话,忽然小厮桐儿慌慌张张跑过来,冲他大叫:“不好了。”
“怎么了?”
桐儿喘了口气,才断断续续接道:“月笙小姐、小姐,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咳,最近粽子实习去鸟,实在太累了,所以,就偷了个懒,捂脸。
对不起啊对不起……
反正也快完结准备新坑了>0<
还有,还有人记得林月笙这姑娘咩……估计最近都看慕阳黑黑侯爷的3ρ了→_→
☆、六五章
□章
林叶笙。
这个名字太久没有提及,但一旦想起来,还是有短暂一瞬间的心悸。
电光火石间,在那个阴暗的柴房里,在漫天火光中,他对她说的话。
——我明明都答应不会再见她……咳咳……为什么你还是不放过她?为什么你还是要杀了她?为什么你还是要这么狠毒?
慕阳猛然起身,按住正要跟着桐儿追去的萧腾。
“萧兄,还是我去罢。”
萧腾略略皱眉:“可是……”
慕阳不容分说道:“难道你想要公主误会你要逃婚么?你呆在这里别动。”
眉头皱的更深,萧腾最终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桐儿还想说话,慕阳拧眉,目光极冷冽的瞪了他一眼,仿佛冰雪过境,一嘭冰刃穿瞳而入,直让人背脊发寒。
被那眼神吓到,一个字还没来得及说,桐儿便已经被慕阳拽着走了出去。
桐儿战战兢兢领着慕阳,走了好一段,也不见林叶笙的身影。
她原本就对林叶笙心存怀疑,当即警惕道:“桐儿,你直说了罢,林姑娘她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桐儿闻言一颤,含糊道:“林大人,还是回去叫公子罢……”
“为什么?”
“这,我……”
不知不觉间,桐儿额头已经布满冷汗。
慕阳停下脚步,挡在桐儿身前,面色端凝,缓缓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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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间废弃的宅子里。
林叶笙探头张望了一下,握紧了手中装了砒霜的瓶子。
在心中又默念了一遍想好了的话,才松下口气,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值不值得,但如果什么不都做,实在让她咽不下这口气。
她和萧腾青梅竹马,从小到大萧腾都对她最温柔,即便有再多的女子对萧腾示好,萧腾也只是温言婉拒,从来不会和别的女子纠缠不休,所以她根本没有想到会有人会横Сhā一杠。
不,何止横Сhā一杠,自长公主殿下一出现,他就开始有意无意的疏远她,后来更是把她撵出了萧府,她知道,萧腾是为了保护她,即便赶出来,也会时不时叫人送些东西过来。
可她不甘心。
难道就因为那个人是权势滔天的长公主殿下,就可以
抢走她的心上人了么?
她不过是……比她生的好了些而已。
想到这里,林叶笙的眸中闪过几分不知是怨毒还是痛恨的光暗芒。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林叶笙咬了咬唇,手指搅紧,几乎瞬间泪盈于睫,缓缓转身。
“林姑娘,你怎么了?”
来人面无表情的叩门进来,关心的话却说得极之僵硬,无半点感情。
林叶笙的神情在看见慕阳的瞬间大变,她明明拜托桐儿一定要请到萧腾,为什么来的会是这个人?
这位年少得意的林大人总让她有些不自在的感觉,好像这个人随时随地能看透她在想什么。
林叶笙狠狠心,两行清泪落了下来:“萧哥哥,萧哥哥为什么没有来……”
“他今日是新郎,自然没空抽身,所以让我来看看。”慕阳冷冷道,“不过如今看来,林姑娘并无大碍,那不知在下是不是可以走了?”
眼见慕阳竟然真的要走了,林叶笙一急道:“等等……”
“还有什么事?”
林叶笙拔开手中瓶塞,斩钉截铁道:“这瓶子中是足量的砒霜。”
慕阳回头,眸光淡淡:“然后呢?”
然后?
“是长公主殿下逼我的。”说着,林叶笙抽噎开,“林大人,我不过是个平民女子,如何与长公主殿下作对,只是,若死前不再见一次萧哥哥,我实在不甘心。”
那两行清泪尤挂在脸上,显得楚楚可怜。
只因为此时是慕阳在场,这话就说的有些牵强,联系前世萧腾的话一对比,慕阳登时明白,怒气几乎是霎时间涌了上来,她疾步走到林叶笙面前,利落抬手,一巴掌扇在林叶笙的脸上,接着一把夺过林叶笙手中的瓶子,丢到一旁。
林叶笙没有防备,一下被打的脸侧去,整个人都懵了。
“如果是萧腾来,你就打算这么跟他说?”
捂着刺痛的脸颊,林叶笙怔怔道:“我……”
怪不得前世萧腾一直在说是她杀了林叶笙……这样幼稚的嫁祸,为什么他竟然还会相信?
如果不是这个女人,那么她是不是不会死,是不是不会再有那样痛彻心扉的一幕。
那时的萧腾,疯狂如斯狠心如斯,即便是如今,回想起来也依然觉得心口闷痛。
“逼你?到底是谁在逼你?”慕阳字字紧逼道,“你说长公主殿下逼你死,你可有人证?更何况,长公主殿下与萧腾马上就要成亲,在这个当口你根本毫无威胁,她又为什么要
杀了你?”
她的手慢慢放在林叶笙的脖子上,渐渐用力。
“如果你想死,我不介意成全你,而且保证你死的神不知鬼不觉。”
微冷的手指触到脖颈,是令人颤栗的冰凉,林叶笙看着慕阳沉寂如渊的眸子,一下慌了神,那双眼睛里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竟然是真的想要杀死她……
“林大人,放开……放开……我错了……”
林叶笙挥动着四肢,想要挣脱慕阳的桎梏,但是没想到慕阳看起来单薄,手劲却一点也不轻。
她虽然不畏惧死亡,可还不想这样毫无意义的死掉。
看着呼吸急促,脸颊涨红的林叶笙,在那一刻,慕阳是真的想用力一把捏死这个人。
怎么能不恨?
如果没有这个女人,如果没有她……
身后忽然有个清冷的声音:“慕阳……”
慕阳一凛,随即反应过来,松开了手。
林叶笙无力支撑,一下子瘫坐在地,满脸惊惧的用手抚摸着脖子,竟然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慕阳倏忽转身,那个白色的身影突兀的出现在她的眼中,格格不入。
重夜慢慢向她走来,越过她的身侧,弯下腰,半蹲在林叶笙的面前。
林叶笙吓得倒退了一步,但看见眼前人的面容恬静,气质清冷静谧,不带丝毫杀气,才松了口气。
这人看起来并不像是要杀了她的。
“很疼么?”他问,声音柔和而清冷,犹如山涧清泉,悦耳动听。
林叶笙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他的手放在林叶笙的脖子上,一层淡淡的银光透过手掌浅浅覆盖,被紧勒的痛楚瞬间被消弭,林叶笙只觉得浑身一轻,耳畔是男人低低的声音:“忘记罢。”
眼皮无意识的合上,似乎记忆也变得不那么清晰。
慕阳看着重夜做的一切,抿了抿唇,一言不发。
直到重夜将林叶笙放倒,站直了身,才转眸看向她:“她记不得了。”
“你……一直跟着我么?”
重夜迟疑了一下,点头。
“我刚才差点杀人了。”
重夜还是点头,雾色迷茫的眼睛中看不清半分情绪。
扯了扯唇,慕阳道:“是不是对我很失望?我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那个陪你在山谷里说说闲话与世无争的安静少女……我很凶也很残忍,你上次应该看到了罢——就是对青琳那次。”
“我知道。”
他知道这个女孩子从来就没简单过,很久很
久以前那次,看着她遇到匪徒伤害,他本来可以早一步出来的,可却在看见她把钗子划到自己脸上时愣住,那么长的伤口,又流了那么多血,应该是很疼的罢,可是她为什么一副毫无所觉的样子。
书上说女孩子总是很柔弱的,需要保护的,为什么她却不一样。
但越是看见她这样,就越是想要接近,想要保护……
见重夜还是一副呆呆傻傻的模样,根本找不到刚才把林叶笙哄骗晕倒的冷静,慕阳在心底叹了口气,她并不想在重夜面前伪装什么,可是他太过简单,也太过单纯,根本让人不忍心伤害,自己的世界则太过复杂,并不适合他。事实上,如果不是曾经幼时遇到,他们本来就不过是陌路人,如同前世那样。
犹豫了一下,慕阳走到重夜面前:“以后别再跟着我了。”说完,便准备走。
“你说过……以后不会让我一个人了。”
慕阳愕然回头:“什么时候?”
眨了眨眼睛,重夜静静笑,神色落寞:“在皇觉寺,我帮你戴上玉佩的时候。”
回想了一下,似乎真的有这么一回事。
那时候……因为同情,所以在听到重夜说他一个人已经习惯了寂寞的时候,忍不住对他说,以后不会了。
他竟然一直记得么。
心一下子便软了几分。
慕阳笑叹道:“你不会厌恶我么?”
重夜想了想,缓缓摇了摇头:“是因为她们做错了事情,你才……你是好人……”
“好人?”慕阳忍不住笑,“你还是第一个说我是好人的人。我被人说过恶毒,说过狠辣,说过工于心计,说过不择手段,但从来也没人说过我是好人。”
就连她自己也不这么觉得。
她也……并不在乎。
但看着重夜坚定的目光,她笑了笑,不再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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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腾与长公主殿下的婚礼如期举行,盛大的婚宴几乎动员了整个帝都。
因着萧腾的关系,慕阳有幸观礼,其实看与不看也没什么差别,前一世她已经亲身经历过一次了,如今也不过大同小异。
繁琐的仪式做完,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长公主殿下的洞房自然是没人敢闹的,慕阳坐在外头的宴席上,听着桌上各式各样的小声议论,低头抿酒,有些
心不在焉。
前世的她可算是圆满了。
那……这一世呢?
她还有机会穿上嫁衣,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么?
唯一想娶她的人,反正也都已经被她拒绝了……
不时有人朝她敬酒,杯中佳酿香醇馥郁,慕阳喝得半醉半醒,忽然察觉有人坐在了她身边。
转眸举杯,是周琛周大人。
在觥筹交错的瞬间,周琛凑近,低声问:“不知林大人决定好了没有。”
“什么决定?”
“林大人何必装傻?”
慕阳晃了晃头,眸中醉意浅浅。
周琛扶起慕阳走到大殿外,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我听说南安侯不多时就会有动作,林大人还是尽早决定的好。”
“决定?什么决定?”
见慕阳还是醉笑看他,周琛也不恼,唇畔笑容依旧:“自然是站在哪一边。”
“这种大事,怎么轮得到我们……”
“林大人看来是还不知道,不过三日升迁的圣旨只怕就会下来。”周琛扶住歪倒的慕阳道,“先恭喜林大人了。”
“把她给我。”
周琛抬头,就看见那个眼熟的白衣男子。
还没来得及诧异这个重公子怎么会出现在皇宫禁地,怀中扶着的人就已经被他带走了。对方动作实在太快,让他连抢一抢的机会都没有。
周琛不禁有些怔愣。
白衣男子却只对他点了点头,转身便走。
周琛张口:“这个,重……”
人影已经几个拐弯消失不见,周琛暗想,反正以后总有机会……只是,这重公子把喝得醉醺醺的林阳带走,应当不会有什么事罢……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字数将近四千了,捂脸
被前几章的留言刺激的不敢更新了泪,最近留言还是好少啊。。
粽子是靠留言存活的生物,┭┮﹏┭┮有留言才有鸡血更新啊,快要完结了,越发疲软了好痛苦……
留言刺激更新留言刺激肉哦~~
话说,黑黑要带慕阳去做神马→_→
☆、六六章
六六章
重夜低垂头逆着人流扶慕阳朝外走,不多时,人潮欢庆的喧嚣声逐渐远去,恍如隔了另一个世界,慕阳忽然肩膀一颤,低着头干呕了两声,吐出来的酒水掺杂着血沫,十分刺目。
抿了抿唇,重夜的眼中黯淡了几分。
他翻遍了典籍,也没有再找到相关的讯息,能保持灵魂稳定的方法不是没有,只是大多已经失传,所需要的物品更多是传说中的。
怀中的人推开他,摇晃着站直,吐过后神色好似清醒了些,醉眸半抬,眉头微皱:“你怎么在这?”
不客气的语气。
重夜动唇,刚想解释,就听见慕阳紧接着道:“季昀承,你难道就没有要做的事情么?”
这个名字让重夜一怔,原来她还醉着,并且认错人了。
“你醉……”
他想去扶慕阳,她按住额头,又一次推开他。
“听我说话!”
这样骄纵的口气并不像平时的慕阳,却莫名让重夜的心动了动,这是他所不知道的慕阳……
然而慕阳却没再接下去,只是沉默的站着,漆黑的眼睛直直望向他,仿佛能看透人心,又仿佛带着一种让人心中微酸而无法直视的脆弱,就在重夜以为慕阳会一直这样下去时。
深深闭了眸,慕阳声音一沉,近乎呢喃道:“我说把你当恩人……你居然还真信了……我的性子能有多薄凉,你不是清楚的很,为什么又会相信我会为了那点恩情不惜生命……”
“为什么要喜欢我,我有什么好的……脾气坏性子冷不说,女子会的事情我一项也不会,相夫教子更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也不知道……”
醉醺醺的眸中,点点光晕散开,渐入沉寂。
她从来也没有像这样脆弱过。
重夜心霎时软成一片汪洋,缓缓伸手,环住眼前的女子,慕阳的眸翕合了两下,没有推拒,反而垂头让额抵在重夜的肩上,声音累极般:“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可我不开心……为什么同样是我,我却没有这个机会……”
“季昀承,为什么要让我觉得感动呢,为什么要让我觉得……其实嫁给你也没什么呢……”轻笑一声,“如果我死了,你会难过么?”
环住她的手臂一紧,像是要紧搂,却又不敢太过用力。
这种小心翼翼的对待让慕阳忍不住笑了一声,她也抬起手,抱住身前的人,浅浅呼吸拂在耳畔:“死就死罢,反正也不是没有死过……倘若前世……其实我原
本该嫁的……”
漆黑的天幕不见月辉,星子淡淡散发着昏暗的光晕。
重夜也不明白是怎么了,心口处忽然像是空了一块,即使怀里满满抱着他喜欢的人,也无法填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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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后,慕阳已经无心再去关心长公主殿下和萧腾,因为她的升迁旨意已经送到了。
慕阳不在的时候,内阁又发生了几次变动,她过去对内阁的关注并不多,所以也就并未在意,她的座师江言如今已经顺利的挤掉了过去的首辅李中连,坐到了首辅的位置,春风得意,自然不会忘了提拔亲信。
兵部尚书的父亲去世,理应服孝三年。
慕阳如今办案回来,哪怕谁都知道此案存在猫腻,但至少面子上是说得过去的,在首辅大人和圣上的默许下,暂代兵部尚书一职,并以此推荐入阁。
此举一出,又是一片掺杂着欣羡的哗然。
虽然兵部不如吏部,但到底是六部之一,权势滔天。
不过很快,这欣羡之情迅速褪去,因为……北凉国再次进犯。
玄王朝一向是边将稀缺,当年一个岑边将亡故,就导致边关出现漏洞,溃败如潮,如今再次进犯,不论结果如何,都让人忍不住提心吊胆。
结果,鹿门关,第一场,败。
狭取关,第二场,败。
接连两场败仗让玄王朝的士气降到了最低,事实上,慕阳翻阅了近几年的兵部记载,与北凉国打仗他们一直都是输多胜少,多次能坚守住也不过是靠着青澜江边的防御工事,坚守不出,时日一长北凉国掠夺粮草足够,便又退兵回了故地。
而最让人头疼的是,并不是北凉国的人数比他们多,也不是他们的装备更精良,是玄王朝的兵实在太弱了。
不接触根本不知道,慕阳看着谍报上三万人对九千人的战役,简直不敢相信……但事实摆在眼前,不容她不信。
慕阳实在有些想苦笑,她担心了季昀承这么久,却没料到在季昀承到来之前,她就已经遇到了更加棘手的麻烦。
毕竟是生她养她的王朝,她没法看着它这么懦弱下去。
利用杜昱提供的讯息,她很快找到了症结,常年溃败,只得连年征兵,兵中老弱残兵根本毫无战力,新兵又缺乏实战经验,打起仗来只知一味冲锋,毫无策略,
比拼勇武更是半点不及北凉,而且军中物资,慕阳皱了皱眉……又是贪污。
问题简直多到数不清。
她甚至怀疑,这样下去,就算季昀承不造反,北凉也迟早会越过青澜江,攻占过来,到时候……玄王朝又能持续多久。
就这点而言,其实季昀承造反也不算什么坏事,慕阳见过季昀承的护卫军,就算不及北凉国,至少比起如今的玄王朝要强上许多倍。
连续半个月的败仗让整个玄王朝都笼罩在一片阴霾中,十分似曾相识。
几乎每年玄王朝都要同北凉国打上一场,慕阳也记不得这一场仗究竟打了有多久,更记不得布防之类,她甚至觉得有些痛恨,倘若她能记得一星半点的布防行兵,至少也不会如此被动看着一场场送来的败仗文碟。
终于,又过了几日,玄帝下令让各地藩王派兵援助。
这其实不过是权宜之计,早些年这些藩王可能还听命于玄帝,但是久而久之,藩镇割据,不过碍于玄帝威慑才偏安一隅,如今派兵也不过走走过场,但至少……这败仗的名头不用玄帝一个人担。
越是这个时候,送到兵部的文书便越如飞絮,几乎覆盖了整个案头。
夜色浓重,慕阳伏在案上睡了过去。
昏昏沉沉间,听见有人高声道:“大人,大人,快醒醒!”
睁开眼睛,一个兵甲染血的兵士满脸欣喜道:“退兵了,北凉终于退兵了!”
“真的?”
慕阳颓力的靠在椅子上,揉着眉心,松了口气。
她这几日当真是殚精竭虑,对于打仗之事调兵军情之事她本就不擅长,即便借了不少军师谋臣也累得够呛,挥挥手道:“我知道了,你退下罢。其他人也去休息罢。”
靠在榻上浅眠了不到半刻,又有一名兵士连滚带爬冲了进来,惨叫道:“不好了,南安侯,南安侯造反了!”
“什么!?”
怎么会这么快!?
慕阳的身形晃了晃,眼皮一沉,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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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夜预计最多她能再活两三年,可现在看来,她也许都不能再撑过一年。
到底是越来越差了,可局势也容不得她再等下去了。
不知季昀承是怎么说服了其他的藩王,这一次去支援攻打北凉国的兵士出乎意
料的多,而北凉这一退兵,这只壮大的军队就转瞬开往了帝都。
待后面攻打北凉的军队发现,已然有些迟了,更何况与北凉一战元气大伤战力根本无法同各地藩王刚刚赶来的队伍相提并论。
季昀承做的准备比她想象的更多,他打的口号并不是造反,而是清君侧,玄王朝的玄朝法典中当真有这么一条“朝无内臣,内有奸恶,则藩王训兵以待,天子密诏诸王,统领镇兵讨伐之”,与此同时,民间开始流行起了一些不良的传闻,什么玄帝遇到北凉只能败退,南安侯却能败退北凉,什么南安侯才是真龙天子……
朝廷之上的争论也到了极致,几乎是惶惶不可终日。
玄帝高坐在皇位上,沉声问到底该如何办,堂上却只听见互相推卸责任的话语,又迟迟没有应对的举措,季昀承的军队却是一日一日的近了。
就是在这时,慕阳又见到了季昀承那只送信的白鸽。
他传来的话只有短短一句:里应外合,谋取帝都。
里应外合,该要如何里应外合?
很快有人回答了她的疑惑,兵部侍郎刘越,以及……杜氏钱庄在帝都的管事。
刘越倒是个熟人,过去慕阳只见他性子老实,却根本不知他是季昀承的人,上来他便道:“林大人,没想你也是……如此正好,侯爷给了我任务要我给他传布防图以及将领安排,尽量调开主力,不与他相遇……”
而杜氏钱庄的管事更是直接:“朝中大多数大臣的把柄具在掌控,若有需要,尽管吩咐,即便鱼死网破在所不惜。”
只可惜,慕阳只犹豫了不到一晚,当机立断下令彻查,将刘越等与季昀承有关的官员全部缉捕归案,并将从他们府中搜查出的罪证呈给了玄帝。
虽然先斩后奏了,但特殊时期特殊对待,玄帝没有怪她,反而夸了两句,只是这样的时候,即便夸赞也显得无力。
杜氏钱庄的管事被她勒令禁止协助南安侯造反,虽然那管事也大惑不解,甚至还想要说服慕阳暗地支持南安侯其实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但毕竟杜氏真正的主上是慕阳而不是季昀承,只得作罢。
不过多久,慕阳再次收到了季昀承的传信,这次更加的简单:违信。
季昀承的字迹素来华丽,这次却显得很散乱,似乎在写的时候心绪不宁。
慕阳只看了一眼就将信笺烧掉,并且命人射杀了那只信鸽。
她只答应获取权势,却没有明说会帮季昀承造反,严格来说并不算违信,更何况,事已至此,多说
无用。
派出去阻拦季昀承的军队犹如石沉大海,迟迟传不过军情。
慕阳开始失眠。
她本就浅眠,如此一来,精神更是不好,却仍是强打精神,每日应付迎面而来的诘问。
夜色凄冷,府里还能看见书童和曹仁点灯研究的声音。
无知,也就无所谓担心。
慕阳甚至有些羡慕。
前几日他们送来了一样东西,曹仁美滋滋的称之为镜子,不是没有见过铜镜,只是还从未有过这般清晰而细薄的镜子,照人照物都是挥毫毕现,栩栩如生,放在过去慕阳看到肯定会很开心,这样的东西通过杜昱去经营,定然可以大赚一笔……现下人心惶惶,这样的奢侈品也成了鸡肋。
手指敲着镜面,发出清脆声响。
透过镜面,可以看见窗外密布的星辰、飞扬的檐角、略显冷清的陈设还有眼眶下淡淡乌黑脸色越白的她自己。
这张脸熟悉而又陌生,指尖触在镜面,微凉,那头渐渐倒映出了另一个人影。
墨染的发,飞挑的眉,高挺的鼻,微勾而透出几分嘲弄的唇角,以及一双浅灰色慵懒的眸。
他说:“慕阳,既然觉得我是恩人,为什么还要背叛我?玄帝有什么好让你为他卖命的?别告诉我你是为了什么愚蠢的愚忠才违背了你的诺言。”
懒洋洋的声音在冷月夜中让人只觉一股寒意慢慢袭来。
慕阳动了动唇,没有回头,音色同样冷静:“我本就是女子而非君子,食言而肥又能如何,更何况,我并未说过助你造反。”
“真是冷静呢。”不疾不徐的踱步到她面前,拖长的音调带着莫名磁性,勾人魂魄。
他走到她面前,捻起她的一缕发丝温柔把玩,神色却无悲无喜:“打算叫人来抓我么?”
现在的季昀承不像过去任何时刻。
被她伤害时的愤怒嘲讽抑或是寻常时胜券在握的自负神态。
慕阳夺回自己的发丝,冷冷道:“你知道为什么还来?侯爷的胆量真是大的令人惊讶。”
“我也不想来,只是……”
感受着从指缝间滑走发丝的柔软触感,他轻吁了一口气,而后,慢慢的,一字一顿的,对着她,说。
“……慕阳,你快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写到这个情节了,┭┮﹏┭┮我实在爱死了侯爷桑最后一句话。
那啥,朝着收尾接近了。
我在考虑下一章要不要来点大家想看的福利呢→_→你们懂的,肉什么。。。
我也遐想很久了,捂脸。
卡结局的粽子伤不起啊,忧郁45度角望天
又忘记感谢地雷了囧,11桑辰舟远桑,还有213279桑的,嗷嗷,还有nn673007572桑的火箭炮,揉脸。
☆、六七章
六七章
慕阳猛地回头:“谁跟你说的!”
从她的神情里看见愤怒也看见了稍纵即逝的慌乱。
季昀承的心忽然就这么安定下来。
理智知道慕阳对他的心思不可能只有感恩这么简单,可还是觉得心如刀绞,季昀承长到这么大,只对这一个人百般忍让过,即便她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也还是无法放手。
他不明白,为什么之前他受伤双目失明时慕阳还可以温柔对待,可转眼就又恢复了冷冷冰冰的态度。
还是说,那个女人根本就没有心,他做的再多,她也根本看不到。
甚至就连……
回想起那个银色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时,那种让他自己都觉得荒谬的情绪,心痛同时愤恨着。
无法言说。
慕阳很快冷静下来,冰冷道:“还是侯爷,你终于无法忍受……决定杀了我?”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她就恢复了镇静,甚至可以装作毫无所知的样子。
季昀承滞了一瞬,他喜欢的女人还真是坚韧警惕的可怕,如果不是他早已经知道……浅灰色的眸就这么一直静静望着对方,锋利而尖锐,毫无遮拦。
时空仿佛一下子静了。
“慕阳,对我好好说句话不行么?”
季昀承轻道,“很累罢?”
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三个字,让慕阳突然心中一涩,这些时日何止是用累可以形容的,就算是前世也没有经历过这些,虽然她殚精竭虑也未必能有多大用处,但无法眼睁睁看着她的百姓这样毫无意义的在战场上被屠戮,除此以外,还有一直悬在头上的担忧,长公主和萧腾以及她自己的命运。
很累,很累。
很想丢下一切,寄情山水,四处游玩,看看她未曾看过的那些景色,可是……
有只手触上她不自觉垂下的头,季昀承的声音低沉,带着诱哄:“跟我走罢,这些已经不是你一个人能左右的了,为什么要这么强迫自己。”
她扬唇:“可是……季昀承,就像你说的,我快死……”
“不会!”季昀承淡淡道,“你不会死的。我不管你是谁,又愿不愿意,只要你是我季昀承想要的人,我就不会让你死。”
他说的斩钉截铁,毫无迟疑,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味道,莫名让人信服,却也莫名让人胆寒,因为这意味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察觉出弦外之音,慕阳蓦地抬头:“你打算做什么?”
“让该死的死掉,不该死的活着。”
慕阳顿时想起一种疯狂的可能性,她试探着着望向季昀承:“你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季昀承无声的叹了口气:“我都知道了。”
慕阳浓黑的瞳仁紧紧盯着他,神色霎时一变,不再是平静如水的淡然,一股迫人的气势涌了上来,音色中也掺了几分傲慢:“你真的知道么?”
“我曾经用过二十多年的名字,是……玄·慕·阳。”
有一点的陌生,但那份神采越发漂亮的让他移不开眼。
脑中浮现出女人令人讨厌的傲慢神色,渐渐与眼前重合,可是……分明应该是一个人,却一个令他讨厌,一个令他无法割舍。
闭了一下眸,季昀承道:“杀了她一切就解决了。”
“杀了我么?”
“她不是你!”
“怎么不是了?”淡淡的悲哀划过慕阳的眼中,她平静道,“如果你杀了长公主殿下,我会恨你一辈子,永远不会原谅你。”
“比起你死,我宁可你不原谅我。”
季昀承认真的观察过慕阳的每一个神色变化,嘴角轻勾:“你还是在防备我么?向我敞开心扉就这么难么?”他转了身,深色的衣袂在地上盘桓如深渊,“那你等着罢,我说到做到。”
好一会,他已经快走出房间,才听见急速而来的脚步声。
之后是她的声音,压得很低。
“抱歉,侯爷既然来了,我就不可能让你这么走出去。”
季昀承漫不经心的打量过四周,窗外是丛丛树荫,密密遮掩,看不清晰外头的模样:“有埋伏?”
浅浅一笑,季昀承掀唇又道:“你觉得如果我想走,你真的能拦得住我?”
“能。”
“怎么……”
最后的话没有说完,季昀承已经在惊愕的眼神中被慕阳堵住了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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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生涩,没有技巧也没有章法,就好像她只是想要堵住他的嘴。
可在那一瞬间,季昀承分明听见又一簇火在他身体里燃烧起来的感觉,吻过慕阳两次,第一次是在他喝醉的时候,第二次遇到了刺客袭击,唯有这一次能清楚的感受到唇上传来的让他心头一颤的柔软触感。
慕阳的唇很薄,些微的冰凉。
鼻息可闻的距离,浅到几乎闻不到
的皂角香气。
一点点构成了让他放不开手的诱惑。
于是,自制力崩塌,沉沦于唇齿纠缠,他的技术明显高于她,滚烫的舌在她的口中肆虐,逼得她无路可退,唇舌相触,他不由自主的一颤,更紧的缠住她。
激烈亲吻,连呼吸也被掠夺干净,她低喘了一声,却没有推开他。
唇齿缠绵的声音暧昧的让人心悸。
不自觉用手环抱住女子的身躯,没有甜腻的馨香,宽大的衣摆里,窄细的腰显得越发纤细。
慕阳瘦了很多。
一个愣神之间,他感觉到有一双手环上了他的颈脖。
承受亲吻的姿势。
顺势将她按到墙上,紧贴的唇瓣滚烫,紧扣住腰身,他用的力度大的像是要把她吞噬。
手指狂乱的触上她的衣结,拉扯间外衫很快被褪去,亵衣也被扯散,精致的锁骨和圆润的肩头散发着诱惑的气息。
残存的理智让他停了一下,呼吸浓重,额头抵住她的,低喘着问:“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么?”
慕阳靠在墙上,轻微的喘着,声音有些沙哑:“我当然……知道。”
“你确定要我做下去?”
因为激烈的接吻脸上浮起来绯红的色泽,水色的唇也被吮吸的有些红肿,微微敞开的衣襟里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无一不刺激着季昀承的神经。
“废话!”她又喘了两声,接着微微挑眉,眸光潋滟的望了过去,“你不敢?”
眉梢里隐约的风情是他从未见过的,轻媚而带着三分的挑衅,平素冷淡的容色在这一刻染尽靡丽。
此情,此景,怎叫人不动心。
何必去想那么多,他想了她这么久,而她,近在咫尺。
触手可及。
脑中轰的一声,只剩下欲望的本能。
他爱她。
他想要她。
一切如此的理所应当。
夜凉如水,屋内却是截然相反的火热。
她只看见他眼中猛然一暗的光,下一刻人已经被按在了榻上,轻软的榻铺了厚厚一层,发髻散乱,衣衫凌乱,最后一层亵衣被解下,全然赤-祼,毫无防备,胸前缓缓的起伏,艳红的颜色一直蔓延到耳根。
大概这辈子她都没有这么狼狈过,也从来没有这么疯狂过。
像是放任,又像是一种挣扎。
昏暗的光线透过拉起的帘帐,投射出一片朦胧的旖旎。
他光祼的背脊线条优美,有种极致的性感,
而吻已经顺着她的唇蔓延到下巴,脖颈,锁骨,间或吮吸啃咬。
力度正好,极其富有挑逗性。
大脑几瞬的空白,腹下已经被某个灼热的物体抵住,然后,一点点进去。
很疼。
即便他已经极尽厮磨与温柔,也还是无法阻止那种被硬生生挤开的疼痛。
方才的意乱情迷霎时褪去,她皱着眉,压抑着推拒的念头,紧紧咬牙。
他忍住叫嚣着的欲望,停下,伏在她耳边心疼的呢喃:“很疼?”
女子的第一次难免会痛,他知道,却第一次不知道如何宽慰,她不会叫痛,不会撒娇,以往的经验好像一下子都被抛之脑后。
下唇被咬的雪白,他用手指顶开她的唇,更加缓慢的推进:“疼就叫出来,或者咬我。”
她猛然抬头,满头散乱的如瀑青丝蜿蜒了满榻,然后张口狠狠咬住了他的肩膀。
疼痛的驱使下,长驱直入。
他加诸的疼痛从肩膀上尽数回来,他能感觉到肩胛被刺破,鲜血缓缓流淌,女子的低吟在耳畔犹如烟花般炸开,涌动在身躯里的血液再也无法控制。
眼眸迷离,只能看得见朝思暮想的容颜。
他开始不再顾及的冲撞,每一次深入都带着浓浓的独占欲和无法言说的感情,贪得无厌的索取,如同在深夜被唤醒的兽性,再也寻不回理智。
整个世界都仿佛开始摇晃。
夜色深沉的已经再也无法分清现实与虚幻,更不知今夕何夕。
金风玉露一相逢,更胜却人间无数。
一晌贪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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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昀承醒来时,房间里仍旧是一片漆黑。
大脑眩晕,显然是被下了药。
身旁的床榻冰凉,凌乱的被褥被换掉,房间里的淫靡气息已经一扫而空,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只有肩膀的刺痛和抵死缠绵的疲倦提醒他发生过什么。
真是毫不留情。
季昀承打量过房间,所有的门窗都被封死,只有上面狭小的气窗,他的衣物也已经全部找不到了。
他低笑,笑声里掺杂了太多说不清的东西。
昨晚只是为了留下他么,那代价也未免付出的太多了罢……可他此时为什么还在想着,昨晚那一夜的她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很疼?
按
着额头,季昀承轻叹,她难道真的就一点也不怕死么?
他明白她为什么就算做到这种程度也要保住玄家的江山,可是她以为这个时候他敢只身前来……就没有什么依仗了么?
事已至此,已经容不得他停手了。
江山美人,他两样都想要。
也许,注定要让她失望……
季昀承站起身,忽然留意到桌面上有一张字条。
她的字迹。
南安退兵我跟你走。
下头摆着两份身份文碟,伪造的完好,再后是一份去云郡的地图。
与此同时,
慕阳刚站起身,就觉得腰间酸软,忍不住又骂了季昀承一句。
为什么会做这样的事情,就连她自己也不清楚……说是为了留住季昀承,却是连自己也不信的借口……只是也谈不上什么后悔。
也许这一生她也就冲动过这么一次。
她不想再继续陷入这个泥沼中了,能活多久对她而言已经没有多少意义,但如果能用这短暂的生命换取玄王朝的平安已经过去自己的幸福,未必不值当。
而且……她也辜负了季昀承太多次,一次两次可以,然而这么多次下来,她也累了。
季昀承并没有对不起过她。
她为什么不能答应?
过去的借口堆积在一起,已经显得有些无力了。
那就干脆放任罢,用她最后的生命去放任。
只是,慕阳没有预料到的是,不到三日,她所有的预计就已经横生变故。
那些念头……
到底是……无法成真。
作者有话要说:粽子豁出去了!
这么长的肉有木有!
木有拉灯啊!
粽子顶着压力写一次多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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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章
六七章
在季昀承来之前,双方已经交手过三场仗。
输多赢少,即便在他被慕阳软禁了之后,这样的局面仍旧没有改善,显然在来之前他就已经筹划好一切。
在兵部整整忙了两日,拖着疲累的身体回到府中。
简单吃了些东西,迟疑了一下,还是绕步走到后院,她把后宅封了,只让人透过气窗将饭食吊下……
不知道季昀承有没有看到她留下的字条,又是如何的情绪?
愤怒,生气还是后悔?
会不会恨她?
慕阳的心随之沉了几分,走到看守的家丁前,问:“里面如何了?”
家丁闻声,忙起身:“里面没动静,不过饭食都吃完了,奴才想……里头应是没问题的。”
这个家丁是她从刚刚买来的,身世清白,应该不会有问题。
视线无意间扫过桌面,承重有限的竹篮里摆着用过的碗碟,碗中还沾了米粒,她的神色忽然一变:“这是从里面拿出来的?”
“正是……”
话音未落,慕阳已经大步走了进去。
打开上锁的门,里面坐着的人却不是季昀承。
慕阳几乎是在字字句句压着火,面容更是阴森的可怕:“他人呢?”
从未见过慕阳气成这样,一脸忐忑坐在屋中的书童顿时双腿一软,哆嗦着唇道:“那个……公子……我……”
“什么时候的事情?”
“半天……”
慕阳已经再懒得听他说一句话,转身便追出去。
书童过去就常为季昀承说话,被他笼络也没什么好意外的,怪只怪她考虑不周全。
城门天亮才开,如今过去也不过半个多时辰,而且城中不能行快马,以季昀承的自信,此时应该走了不远。
城外数里的地方,
季昀承咳嗽了一声,马车里早有乖觉的侍女奉上刚刚煮好的热茶。
抿了口茶,季昀承盘了盘长袖,朝着帝都方向深深望去一眼。
下次再来的时候,只怕就该是兵临城下。
翻手取出那张字条,仔仔细细看了两遍,才叹然放下,慕阳把一切想的太简单了,早在上一任玄帝,就已经开始逐渐削藩,南安侯虽然尚且看起来风光,可是只怕再过不久,也要被一点点削弱……造反之事,早筹谋了不止这么些年,他个人的意愿与否,已不能左右,要么战要么死。
字条被久握的已经有些变形。
久离从马车外进来,递了个眼色,侍候的侍女
就已经退了出去,双手捧着热毛巾细细为季昀承拭面,才不过两三日,季昀承的神色就一下子憔悴了起来,过去漫不经心的神情也渐渐为担忧取代。
“侯爷,不用担心,前线的消息,都是于我们有利的。”
季昀承将字条放入怀中,淡淡道:“我知道。”
视线瞟过久离,她的关心神色不假掩饰,因为他们早已经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谁也跑不掉,他忽然有一瞬间,后悔自己的自负,如果当日没有和暮阳定下那个赌约……只是微微念动,又很快释然,即使再重来几次,他大概也会做那样的选择。
马车突然一个颠簸。
久离掀开车帘,车后已经围满了官兵,当先一身官服面容冷峻的人,即便已经乔装改扮,也能依稀分辨出。
她朗声开口:“停车。”
季昀承却已经道:“走。”
随着这一声,激战一触即发。
季昀承带来的人手虽然不多,但都是跟在他身边的精锐,在游斗中保卫着季昀承的马车快速突围扔显得游刃有余。
眼见季昀承的马车就要突围而出,慕阳忽然喝令道:“放箭。”
几乎立时,弓箭破空应声而来。
为了方便行事,这俩马车并不是季昀承的,而是在帝都随意买的,防备不及,马车顿时变成了刺猬,甚至有几只箭穿过车壁,直射而入。
“快走!”
车夫猛拉缰绳,向前疾驰。
慕阳见状,咬了下唇,道:“全部射马车。”
刚才的箭已经穿透,再一次,定然会有不少箭射进。
第二轮的箭镞更加密集,几乎笼罩了整辆马车。
虽然被季昀承的护卫挡下些许,可依然有不少落入马车中,而马车也已经驶出了弓箭攻击范围。
微风掀起车帘,慕阳的瞳孔突然急速收缩。
披散了一肩的长发乌黑从马车中探出,遮掩住来人的面容,深紫近黑的锦袍依旧华丽无匹,他怀抱着一个满身是箭的女子高站着回看她。
那个女子是久离,她挣扎着攥住季昀承的衣袖,唇角逸血,脸色灰白,季昀承反手抱紧了她。
距离太远,季昀承眉目已不是那么清晰,可慕阳分明能察觉到他神色中的冰冷,几乎满目的阴霾。
一时之间,慕阳不知道是该庆幸季昀承还活着还是应该后悔方才没有下手更狠些。
他对着她动了动唇,轻吐出一个字。
听不见,也无法辨别。
……这次,他应该会恨她了罢。
手指
攥紧,指甲几乎深陷入肌肤,痛觉也有些麻木。
没用了。
已经不可能了,再也不可能了。
慕阳合了一下眸,径直转身,大踏步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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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兵部连续工作了十几日,慕阳终于病了。
玄王朝派出的是十来年未上战场的老将军耿飞,这位老将军极擅长防守,于攻击却并无多少建树,偏偏在这个时候,在天下人面前,只守不攻太过懦弱,这一场仗也就打的格外艰辛。
倒在榻上睡了整整一日,爬起床,大脑晕眩,喉咙肿痛。
书童煮了冰糖雪梨期期艾艾的跪在她榻前,若是过去的自己,恐怕早就叫人将书童拖了出去,但是……事已至此,迁怒也没有意义。
就着书童的手喝了两口,滋味甜而不腻,极是甜爽可口。
书童小心地偷瞄她:“公子,不生气了……?”
慕阳摆了摆手,不想说话。
脚步声退去,很快又走近,她不耐烦的抬头,银白色的身影缓缓逆光走来。
像是忽然松懈下来,慕阳声音沙哑道:“重夜……”
重夜摸了摸她的头,从床头的柜台里取出那只竹笛,放到唇边轻轻吹奏,笛声幽然而起,轻灵空幽,如同每一次弹奏的那样,让人心神不觉平静下来。
笛声被渐起的咳嗽声打断。
慕阳难以抑制的咳了两声,捂住心口,胸前突然一痛,再摸去,那枚挂着的玉佩骤然显出一条细长裂缝,不断蔓延开。
掌心是一片猩红。
这具身体已经越发的衰弱了,她这些日子已经努力躲开长公主殿下,但是一旦心潮起伏,精神不稳,身体就会动荡的越发厉害,甚至有几次她都觉得这身体不再受她的控制。
慕阳起身,到水盆里一点点洗尽血迹。
良久,听见重夜颓然的声音:“对不起……”
她觉得好笑:“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顿了顿又道,“我早就该死了,能多活这么久,已经是恩赐了。不过,你觉得我现在还能活多久?”
刺目的猩红在水中散开,丝丝缕缕。
映衬着慕阳惨白的容颜,倒映进重夜的眸中,像是一种冰冷的嘲讽。
他以为告诉了那个人,一切就可以解决了,没料到,却反而加速了这一天的到来。
“慕阳……”
“嗯?”
“去别的地方或许有办法,书上记载在南阳有些对灵魂作用的奇异术法……而且总呆在长公主殿下的身边,对你不好……”
慕阳想也没想便道:“我现在根本走不开。”她转身,“重夜,我并不怕死,怕只怕我死了以后,玄王朝就再也没有了。”
“你一个人……”
“嗯。”慕阳苦笑,“可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它消失,却什么也不做。”
重夜在心中道。
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却什么也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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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帝都已经人心惶惶。
虽然表面上还是一副安然的样子,但是实际上,不少达官贵人已经早早换了银票,收拾打点好了逃亡外地的行装,更有人趁夜渡船而逃。
而就在此时,仍有不断涌来的官员。
季昀承的军队实在来的太快了,也太迅猛了,就好像蓄谋已久的野兽,等待时机给予致命一击,让人毫无招架之力。
最可怕的是,他的军队中还装备了一种很少出现新式武器,火器。
不少地方官员以往从没对敌经验,被季昀承的军队连哄带吓,竟然丢下百姓弃城而逃……季昀承的军队并不扰民,只在城外驻扎,派了少量的精兵占领城市中枢布防,都是玄王朝的人,一般百姓只要能安居乐业,根本不会管是谁统治。
这样下去,兵临城下的一天,不会太远。
到时候两种结果,无论哪一种,都是她不想要看到的。
思绪纷乱,放下文书,慕阳望了望窗外天色,独自漫步出门。
日暮时分,人影散乱,商贩叫卖。
挤挤嚷嚷中一个七八岁的女童撞倒在地,手中篮里的大半果蔬散了一地,女童慌忙扶起果篮,散落在外果蔬却已经被人潮踩烂,明明眼眶红通女童仍是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夕阳隐约的余晖下,有人丢下一两银子给她,声音淡漠道:“起来罢。”
女童抬起头,却只见一道碧青背影渐行渐远。
慌忙爬起身,女童急急递上果篮,脆生生叫道:“公子,先别走,这个、这个给你!”
那人在人潮中缓缓回头,随意散下的额发遮掩不住深邃眸子中的几分漫不经心,就连神色也是淡然而无波澜的,随即
那人启唇:“不用了。”
女童稍稍愣上一刻,那人的身影就已经被人潮淹没,再寻不见。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心绪,慕阳缓慢行走在平日里连多看一眼都懒得的市井中,甚至还随手丢却一两银子给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小女孩,可有可无的买了些街面上随处可见的东西。
这个时候,这些人反而是最不担忧的,不知所以无畏。
在集市的尽头看见一个卜卦的小摊,摊主是个一把山羊胡的老头。
“你算的准么?”
“那是自然!我刘老的卦向来是不准不收钱的!”
半垂的眸抬起,慕阳面沉如水道:“那劳烦老人家给我算上一挂。”
看了一眼慕阳的衣着以及腰间的挂饰,刘老咽了口口水:“不知这位公子要测什么?”
“测命。”
“这命可范围太广了,姻缘仕途……”
放下一两银子,慕阳道:“那就能测出什么测什么。”
就见刘老装模作样的摆弄了一会龟甲、筮草。
“这个……公子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的命盘,就算一时失意,也不会影响这贵命……”刘老捋着自己的山羊胡絮絮叨叨,“至于姻缘,只怕有些坎坷,公子若想求得好姻缘只怕维持现状可不成……”
刘老眼尖,眼前这人不论气质举止都透着一股尊贵,唯独神色恹恹,向来是不大顺心,但又不致绝境,不然也不会有心情来花这一两卜卦,而这人身上并无女子所赠香囊挂饰也没有脂粉气,要么是没有心上人,要么就是那心上人瞧不上他。
脑中闪过季昀承冰冷的神情,压下酸涩,慕阳再放下一两,打断道:“这些都不算了,你能算我的未来如何么?我不要久,只要眼前就好。”
顿了顿,刘老才迟疑道:“公子这命委实难算,只怕不是一帆风顺……”擦了擦额上的汗,“所谓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抉择往往一念间……望公子三思再果决断念,已做决定就切莫后悔……”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抉择往往一念间……
慕阳缓缓叨念着走回了自己府上。
在帝都的惶恐与担忧中,那一日终于还是到来了。
天祭十二年秋,距离帝都极近的原林城官兵拼死送来消息,说南安侯的军队已经占领了原林城。
朝堂之上争论不休。
有大臣说不妨先向南迁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有的大臣则主张同南安侯议和,不论如何南安侯毕竟还是玄王朝的臣子,还有的大臣
认为南安侯如此冒进,其实根底不稳,毕竟速度太快辎重跟不上,兵士也多疲惫,其实可纠结兵力与其一战。
在玄帝越来越难看的面色下,大臣们渐渐安静。
玄帝从九重宝座上站直身,只说了一句话,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战。
斩断了所有的退路。
慕阳站在阶下,抿了抿唇,什么也没说。
当晚一夜失眠,窗外风声婆娑,鸟鸣啾啾,季昀承已经再不会独自潜入她的府中找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这章要出版停更的,但是……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我成功的说服了出版编-辑,她让我放网络版结局了,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编辑真是好人啊,撒丫子狂奔,去码结局了嗷嗷嗷嗷
☆、六九章
六九章
时日渐寒,城墙外落了满地的枯叶。
慕阳站在城楼上远眺,被勾勒出的山峦轮廓隐没在晨雾之间,城中已是一片萧索。
此时依然有人拖家带口离开帝都,季昀承的军队打来,他们不能走,却不能阻止百姓离开,听说南安侯的军队已经到了原林城,短短几日,人去楼空,帝都已经没了过去的繁华,显得越发森严庄重。
落叶飘过空旷的街道,有种送葬般的冷寂。
已经有大臣开始死谏,逼迫玄帝离开帝都。
都城丢了还可以打回来,国君死了就真的风雨飘摇了,尤其如今玄帝年幼,根本没有储君。
季昀承的军队在那么近的地方了,帝都无论如何都不安全了。
没站到一刻,慕阳就有些支撑不住。
冷风侵袭,渗入骨髓,似乎连心脏也在跟着抽痛。
敛了衣袖,按住心口拾阶而下。
看见城楼下的银白身影,慕阳恭敬的行礼:“祭司大人。”
已经很久没有看见重夜用这样的装扮出现了,银白祭司长袍衬出颀长的身形,银带束发,面具下一双冰冷的眸子没有任何温度。
重夜朝她轻轻点头。
两人并肩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的街道上,听着寥寥无几的声响。
她不知道已经在帝都的街道上走过多少次了,可这次,也许是最后一次了。
“事后,你能跟我走么?”清冷的声音许久才响起。
慕阳顿了顿,才闷声答:“我们的胜算很小。”轻笑一声,又道:“我答应你,事情结束我就辞官跟你去南阳,看我还有没有救。”
尽管语气轻快,可还是掩盖不了叹然的情绪。
虽然大多数人都不觉得玄王朝会这样覆灭,可……对于迫在眉睫的这场战役几乎所有人都不抱希望。
恍惚间听见重夜的答话,慕阳下意识问:“什么?”
重夜转眸看她,雾气迷蒙的眼眸忽然亮了一下,带着某种誓言般,认真道:“那,说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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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烟燃起,马蹄声奔浪而来。
城墙上已经架满了守城的器械,帝都总共有八个门,所幸其中两扇是水门,只需要防备其中六扇便好,守城的事情交给了慕阳以及巡城司的长官,如今
帝都汇聚着各地的将领,倒不用担心无人带兵,将人手分配齐全后,还剩下足一千多人,便用来支援各门。
拂晓时分,攻城战一触即发。
慕阳跟着一千人马不停蹄支援着各个门,完全没有歇息的时间,甚至连到城楼向下望一眼的时间都没有。
这是她第二次经历这样的事情。
多年前,陪着季昀承她也曾看见过一次这样的场面,只是那时的安阳城远没有帝都大,攻势也远没有季昀承这般猛烈。而且那时她是旁观者,而如今身在其中才能感受到那种让人颤栗的惨烈,尸体不断落下,根本来不及抹去鲜血,她所能做的仅仅只有自保,看着自己的兵士护卫冲上前。
城内的士兵不断挥刀砍却攀墙绳索,投落石头,射下箭弩,可还是不断有人涌了上来。
这样的场面整整持续了一个白天。
天色黑下来的时候慕阳才与巡城司的长官换了班,休息了一口气。
她是兵部尚书,其实并不需要随着士兵冲锋陷阵,可是……这个时候让她独自坐在房中等待着战果,恐怕比真正上战场更加难捱。
味同嚼蜡的吃完晚饭,慕阳又一次带着亲兵赶向城门。
白天已经死伤惨重,可谁都知道这……不过是试探而已,真正难捱的还在后面。
夜晚突然被一道绚烂的火光点亮。
惨叫声骤起。
慕阳赶到的时候,正看见北城门外打量的士兵堆着一个奇怪的东西轰了过来。随着一声巨响伴随着冲天火光,城门顿时一震,好些离得近的士兵被轰的血肉模糊,掉下城楼。
火器!
这个时候天气已经很冷,可依然无法掩盖那种灼人的热浪,几乎像是地狱的狂啸。
被那样凶残的攻击震慑,所以的兵士在第一时间都退了一步。
这时又开始有兵士攻了上来,夜晚原本就昏暗,看不清目标,又加上方才火器的威胁,守城的兵士门一时都有些瑟缩。
慕阳的心几乎凉了半截。
看着城楼脑中飞速思考,对着身边的亲兵吩咐下去。
很快,有人提了冰凉的护城河水上来,涌上城楼猛的浇了下去,严寒的天气里,冷水顺着城墙浇灌下,让人兜头一个激灵,根本再攀不下,还有些水凝结在城墙上,冻结成冰,光滑的墙面上根本找不到可以攀援的地方,一时战局再次陷入了僵持。
慕阳也松了口气,但心很快又沉了下来,照这样的攻势,帝都只怕也撑不了太久。
真的,只剩下败退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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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未睡,清晨醒来迎接着她的仍然还是无休无止的攻城战。
这一场仗一共打了十多日,南城门终于经不住反复的砍击,轰隆一声,碎裂开一个十余丈的大口子。
几乎随着城墙的裂开,所有人的心都为之一颤。
紧接着守城的将领高声道:“后撤!”
看了多日的兵法,慕阳也了解,此时已经无力阻拦,南安的军队很快会进来,之后只怕就是巷战。
穷途末路。
不过,她也知道,几乎在城门被轰破之际,就已经有大量亲卫军带着玄帝自水路遁走。
帝王一走,整个帝都彻彻底底成了孤城。
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南安的兵士冲入城中,巷战三日,除了少数负隅顽抗,其余将领均被俘虏。
慕阳也在其中,没有反抗也没有说一句话。
她不担心玄帝的安危,玄帝先走,就算被抓住,毕竟季昀承的名头并不是造反,众目睽睽,他也不敢轻易弑君。
起先她和其余的将领都关在一处,后来过了几日,她被单独关在囚车了,运往不知何处。
这期间她没有见到任何熟悉的人。
囚车行了数十日,停在一处小宅院外。
她被丢在宅子中,一住就是几个月。
宅子守备森严,每日换班,根本没有逃脱的机会,但比起之前一路奔波显然要好得多,严寒的冬季,屋内通了火龙,还燃了不少的香炉,三餐虽不算奢侈,但也够得上丰盛,每过几日还会有新的衣裳送来,她想要什么只要提上一提,无论是琴棋书画第二天一早便会有人送到她的房门口,什么都不需要她操心,简直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只是,始终没有见到季昀承。
慕阳不是没有想过逃,一则她的身体实在每况愈下,二则逃她又能逃到哪里去,也许慕晴会愿意收留她,但想到随之会给慕晴带来的各种麻烦,便又作罢。
更何况,这样也未尝不是好事。
院中种了好几株梅花,她数着一瓣一瓣的梅朵落在雪面,用手指拾起,任由馥郁的芬芳缠绕在她的指间,一日一日,安然坐在院中,看庭前冰面初融,波光潋滟微漾,冬去春来,一季而逝。
许是放下了一切的担忧,吐血的症状反了有了些许缓和,整整三个月也只发作了两三次。
她收不到任何消息,也不会有人告诉她任何消息。
这里侍候的人甚至连交谈也不会,就好像哑巴一般。
唯一能做
的就只有弹琴画画,这样的生活,就连时光的流逝,也渐渐变得无法察觉。
就在慕阳以为自己会这样悄无声息的死去时,终于有人打破了平静。
一个和煦春日里,她刚刚清醒过来,几个侍女鱼贯而入,替她换好了衣裳,又是绾发又是涂脂抹粉,铜镜里苍白的面孔被妆点上了血色,稍稍多了些生气。
她走出院子的时候踉跄了几步,差点站立不稳,很快有人上前扶她,没人露出惊异的模样。
坐在铺就了厚厚毡毯的马车里,颠簸好了一会,马车才慢了下来。
入眼的是一座肃穆的陵园。
慕阳被扶着走了进去,淡淡的不安在她的心里升起,满目缟素,整个陵园内都是一片冷寂的景象,接着她看见了那个人影。
纯白的锦袍,干净的纤尘不染,将那人的模样也映衬的极其温润清冽。
只是素来看惯了他穿浓重的颜色,一时间竟有些不敢确认。
慕阳就站在几丈外的距离,看着季昀承面无表情的接过属下递来的香,单膝将香放进香炉,而后到了侧面的一个墓碑,弯腰将香放入,低低说了几句话。
声音太小,她没有听清季昀承在说什么。
突然季昀承转过身,挥退属下,眸光淡淡的看向她道:“你害死了她,不该给她上柱香吗?”
沉默了一下,慕阳还是缓缓走了过去。
她的确是对她有愧疚感的,相识一场,虽然并不喜欢,但说到底其实她们并没有什么过节,而久离……也不过是个可怜的女子。
墓地刚下过雨,有泥土湿润的气息,墓碑上的字迹被冲刷后仍显得清晰。
南安侯王妃季久氏之墓(天祭十二年十一月五日)
上过香,慕阳站在墓地前,垂眸静静看了一会,摇晃的身形渐渐稳住。
季昀承也在看着她。
成年后第二次看见慕阳穿女装,质地上乘的缎料上花团锦簇,金银丝线绣边,满头的朱钗玉环折射着淡淡的光晕,依旧是浑然天成的矜贵气质。
过去不知道,现在才明白,她本来就是金枝玉叶,比他更骄傲的金枝玉叶。
“要杀了我为她报仇么?”
慕阳缓缓抬起头。
因为太久没开口,女子的声音有些涩然,但语气很平静。
“就算我不杀你,这样下去,你也活不了多久。”一针见血的回答。
慕阳竟然还笑了笑:“也是。”
季昀承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
就要走,慕阳忽然想起,口气略急促的问:“玄帝如何了?”顿了顿,“还有祭司大人。”
“不用担心,他们都活得好好的。”季昀承冷冷挑眉,口中却像有什么抑制不住,“你就没有想过为你自己说点什么?”
“对你射箭导致久离的死我很抱歉,你想要怎么报复我都无从指摘。”她轻声道:“不过,立场不同,如果你想要听我忏悔向你认错求饶也许不大可能。”
这番话下来,让季昀承连发火也找不到地方。
他转过身,声音冰冷至极:“有人想见你。”
那个人,是重夜。
慕阳不知道,这几个月,重夜就被关在离她仅仅几条街道的地方,不过那里的环境显然没有她住的好,而且比起她还有些许的自由,重夜则是完全被软禁的。
起初连慕阳也不相信,重夜怎么会被季昀承抓住。
重夜却摇了摇头,轻声对她说:“我是自愿的。”
破城之前,他去刺杀季昀承,几乎就要成功了,南安的侍卫再多,也没有人能拦得住他哪怕一步,可是……
“对不起。”重夜的声音很沮丧,“他的命格我动不了。”
等到重夜再回去找她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了,于是重夜又去找了季昀承,为了让季昀承答应让他见她,他自愿留在这里被囚禁。
抓住慕阳的手臂,重夜清冷的声音掺杂了一份恳求:“跟我去南阳罢,你答应过的。”
慕阳轻轻微笑,笑容有些虚弱:“只怕没到南阳,我就死在半路上了。”
“不会的。”
慕阳仍是笑着不说话,慢慢拂开重夜的手。
重夜被雾气遮掩的眸子显得有些紧张:“为什么?”犹豫了一下,“是因为放不下他么,如果你愿意,治好了还可以再回来的。”
退了一步,慕阳浅笑着摇头:“不用了,我累了。”
作者有话要说:。。。。。摸下巴。。
其实我觉得不是很虐啊,到底肿么样才虐呢→_→
┭┮﹏┭┮话说顶着压力的更新,完全没人看的样子啊。。。
☆、七十章
七十章
触手冰凉。
季昀承将手放在父王的墓碑上,任由刺骨的寒冷侵入骨髓。
他低声道,父亲,我变得和你一样了,怎么办。
春雨连绵,天色阴霾,好似一场漫长的黑夜,却等不到黎明的曙光。
听着窗外淅沥不断的雨声,季昀承烦躁起来。
玄帝并没有死,也没有被他抓到,远远渡江与他隔岸相望,虽然他此次带兵来势汹汹,但毕竟连日奔波辎重紧张,又无法就地掠夺,再加上南安的兵士多不通水性,只得暂时放弃渡江的计划。
谁知这一拖就是三个月。
起初是被他打了措手不及,如今反应过来,再想一举覆灭玄王朝就没那么容易了。
双方达成了暂时的约定,隔岸各自为政。
可谁都知道这样的平静只怕连一年都难以维持。
推开书案上繁琐的事物,季昀承微微后仰,闭上眼按住鼻梁。
屋中死寂。
然而一合上眼睛,女子的容颜便缓缓浮现在眼前。
他给了久离一直想要的名分,在她为了他死以后。其实对季昀承而言,这样一个名分根本什么都不算,因为她已经死了。他不否认其中或许有几分是想要做给慕阳看,可是她好像完全没有发现。
是愧疚还是压根不在乎?
他其实给她留好了位置,比王妃更……
忽然心口有块地方莫名痛了起来。
在听见慕阳下令“放箭”的时候,这里也曾经这样疼痛过。他一直没有放在心上的久离却在那一刻挡在了他的身前,用身体挡住了所有射来的箭。
牵动嘴角,他很想笑,那辆马车虽然没有特别加固,地板上却铺了一块铁片,只要用力一拉拉环使铁片竖起,一样可以挡住所有的箭,久离死的很不值得,甚至可以说是愚蠢的,可将一切颠倒过来,如果是他和慕阳在马车里,也许纵身去挡的人就变成了他……
真是愚蠢……
即使在这个时候,依然无法放下那个女人。
甚至还反复说服自己,血浓于水,就算杀他也是为了她的亲生弟弟,这么有什么错。
有人进来。
季昀承的眸光一厉,随即淡下来:“祭司大人有何指教?”
他的亲卫其实根本拦不住祭司大人的脚步,银色祭司长袍的男人悄无声息的走到他面前,面具覆盖住脸颊,气质清冷而神秘。季昀承其实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他来告诉自己慕阳的秘密,更没有想到他会为了慕
阳甘心被自己囚禁几个月。
“她不愿意跟我走。”
季昀承神色微动,勾唇冷道:“那是你的事情。”
毫不客气的语气并没有让祭司大人生气,他的眼眸一如过往静谧:“我之前说的是真的,她很在乎你。”
在这种时候听见这样的话,不谙于一种嘲讽。
“在乎怎么杀了我么?”
祭司大人动了动唇,似乎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怎么解释,终化作一声叹喟:“我试探过,她也许只能再活几个月了,如果不去南阳就来不及了。”
“你看她的样子,像是要活么?”
根本像是就这样死掉也没什么关系。
她不在乎自己的命,更不在乎他,对任何事任何人毫无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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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有凌乱脚步声。
“主上,慕姑娘,不见了!”
没有人知道慕阳是怎么出去的,毕竟谁也不会防备一个虚弱到连站立都有些困难的人,于是竟就让她这么混了出去。
发现她不见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时辰。
……她竟然跑了。
在那一瞬间,季昀承有种被愚弄的愤怒。
他以为她也像他一样矛盾挣扎。
可是……
“找!把整个南安城翻过来也要给我找到她!”字句从唇缝中一点点蹦出。
南安城是季昀承的地盘,要找一个人其实没那么困难,可慕阳就像是人间蒸发,任由他找遍每一个地方也没有找到,他甚至派人去了叶良城找慕晴。
一无所获。
她就这么走了么?
丢下这样的烂摊子独自逍遥了?
只剩下一个地方,季昀承去找了杜昱,敢在南安城为了慕阳和他对着干的人只有杜昱。
杜昱仍是一副儒生打扮,笑容恭谦有礼,看见他来,甚至还让人沏了一壶上好的龙井,不紧不慢的态度。
季昀承却没有心思慢条斯理的喝茶,扫过茶杯径直道:“慕阳有没有来过。”
杜昱品了口茶,道:“侯爷何必这么紧张。”
冷冷扬眉,季昀承的话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威胁与焦躁:“杜昱,本侯能容忍你在南安做大,一样可以让你在南安呆不下去。”
“侯爷息怒。她的确是来过,不过毕竟是我的主子,她又去
了哪里我怎敢过问。”杜昱微笑不变,“侯爷若有心,不妨听小人一句话:莫太高看他人,也莫太小看自己。”
若换一个人说这话,季昀承只当玩笑,可是杜昱的意有所指……不是他想高看慕阳,而是这个女人的冷酷不得不让他高看……
不总是说女子是柔肠如水的么,为什么他遇上的这个可以狠心若此。
明明他们已经经历过最亲密的事情,却还是无法控制的渐行渐远。
也许她走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下不了手杀她,也无法眼睁睁看着她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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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侯府凄清没有丝毫生气。
季昀承回房经过慕阳曾住的院落,女子的音容笑貌依稀回溯,眉目清冷,唇薄而利,五官中透着漫不经心。
他看了一眼吩咐道:“铲平这个院子,以后我不想再看到。”
到了书房,翻遍花樽也没找到曾经放在那里的信笺,大约是什么时候被她拿走了,连点可以怀念的东西都不给他留下。
叫家丁从酒窖了搬了十数坛陈年佳酿来,在院中自斟自饮喝的烂醉一直是季昀承的习惯。
没人再敢阻拦,他喝的很畅快。
喝一坛,摔一坛,很快地上已经满是碎裂的瓷块,他的眼中也是重影僮僮。
有一只白皙的手按上季昀承的酒坛。
“你想把自己喝死么?”
他挑起醉眸,笑意很是玩世不恭:“怎么,你还怕我死了?”
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女子夺过他的酒坛仰头灌了一口,他的酒一向是极烈的,半壶喝下,女子双颊泛红,身子也摇摇欲坠,撑着院中的石桌,她似乎想说什么,但已经被拦腰抱住。
低沉而喑哑的声音在耳畔魅惑浮现。
“别走,别死,陪我,好不好?”
每一个音都带着颤,像弹在心尖的音符,让人瞬间无力。
女子平平淡淡一笑,放下酒壶:“好。我不走,不过死不死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我不许你死,你就不许死。”
“我尽量……”
忍了忍,近乎无赖的话还是让她轻笑出声。
听见女子的笑声他皱了眉,接着用力箍住她,在她的唇印上酒气浓重的一吻。
无法呼吸。
末日般的悲伤透过唇齿
间蔓延而来,浓烈的令人窒息。
他们的吻总是激烈的像搏斗,很快有咸腥味弥漫。
刺激的气味让他略略清醒,浅灰色的眸被醉开一片氤氲,季昀承轻叹:“是真的就好了……”
略显冰冷的手搭在他的额上,顿时一个激灵。
他听见慕阳的声音清晰的透过耳膜传进心里:“是真的。”
霎时清醒。
季昀承晃了晃头,推开她,一手撑着额,声音刹那冰冷下来,心却乱如麻:“你怎么没走?”
“我没要走过。”慕阳顿了顿,“我只是去处理些后事。”
比如让杜昱送些银两给慕晴,问问她过去府上的人可好,又比如打听如今的战况,得知玄帝和长公主殿下都活得好好的,她的心彻底定了下来。
“为什么要留下来?”
慕阳反问:“你不想我留下来么?”
季昀承语塞。
慕阳用手遮住季昀承的眼睛,慢声道:“季昀承,我欠你很多,甚至包括久离的一条命,我还不起,只好拿剩余的命跟你换。我很累,所以不想再跟你玩什么猜忌与伤害的游戏,最后的几个月我陪你过,然后等到时间一到,我的灵魂彻底消散,也当是给久离报仇了。这样,可以么?”
被遮掩住视线,听得反而更清晰。
她一字一句冷静的说,就好像在同他讨论“今天晚膳吃什么”一样。
良久,等不到季昀承的回答。
慕阳刚想将手挪开,季昀承突然伸手按住她的手,声音沙哑的不行:“我没意见。”
而后猛地站起身勒住她,像是用尽一生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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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日子,慕阳就住在了南安侯府,季昀承找了十来个丫鬟伺候她的起居,也给了她绝对的自由,只要她想去,哪里都行,只要她想要的,什么都可以。
慕阳却只留在侯府,一步也未出过。
看起来似乎和之前并没有什么差别,唯一的差别或许就是腻在院中的人由一个变成了两个。
她下棋,季昀承陪她对弈,她画画,季昀承在一旁看文书,她弹琴,季昀承斜倚在榻上专注的听,偶尔也动手抚上一两支曲子。
以前没有机会,现在才发现季昀承会的东西其实很多。
不动声色便能杀掉她一片黑子,逼得她必须
绞尽脑汁应对,在她的画作上题字,并不咬文嚼字但连起来却异常的贴切,只要是她感兴趣的话题,季昀承都能聊上一二,他去过的地方比慕阳多,寥寥数语就能将景致绘声绘色描述出来,只是素来懒得说罢了。
有时也会聊起过去相处的日子,那些鸡毛蒜皮的争锋相对现在想来不过一笑置之。
一个人觉得难熬的日子,两个人就变得好过很多。
似乎外头的风风雨雨都不再与他们有关。
如果不是慕阳每况愈下的身体提醒,她都快要以为他们是一对隐居在山中的神仙眷侣。
季昀承越来越忙,但仍旧每日来,就算有时只是坐在她边上听她弹琴说话。
她能察觉季昀承的疲倦,和眼中越深的担忧。
季昕兰带着有琴琴师来看过她一次,一家三口的模样幸福的令人羡慕,见慕阳安然住在南安侯府,季昕兰还当她和季昀承终于走到一起,面上的开心几乎掩饰不住,拉着慕阳说东说西,神情依稀还是当年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女。
被那样的喜悦感染,慕阳的嘴角也不觉浮现了笑容。
临走前,季昕兰抱了抱慕阳,叫了句“嫂子”,慕阳只笑不说话。
转身离开时,有琴琴师拍了拍她的肩,大约是看出了什么,眼中有隐约的惋惜,良久才道:“万望珍重。”
坐在院阶上,看着尚未亮起的天色,指尖轻抚过飞泉琴,幽幽然的曲声从指下流泻。
一曲《凤求凰》。
何其熟悉的乐声,这是她曾经为了萧腾去学的曲子,而如今却已经不再为他弹。
曲终,响起稀稀疏疏的掌声。
靴子摩擦声后,季昀承在她身侧席地而坐,轻声道:“很好听,再多弹一遍罢。”
慕阳掀了掀眼皮,道:“想听自己弹。”
“我喜欢听你弹。”
“想让我弹琴付出的筹码可不少。”
季昀承轻笑出声:“什么筹码都可以,只要我付得起。”
慕阳沉默了一刻,将到嘴边的话咽下,只道:“你说的。”
纤长十指划过琴弦,缠绵昳丽的乐声再起。
突然察觉肩膀一沉,季昀承的脑袋已经靠在了她的肩上,侧眸看去,睫羽轻颤着合上,俊美的容颜不知何时起越发成熟,也越发深沉内敛。
开得极盛的桃花落了几瓣下来,衬在季昀承墨色长发上,宛如一幅画卷。
心也渐渐安静下来。
季昀承微微侧身,张开手臂环住她,几个轻吻落在她的
发上,动作轻柔,仿佛在对待珍宝。
慕阳没有挣开,依旧弹着琴。
隔着夏日单薄的衣衫,温暖的感觉一直蔓延到心房。
如果就这样一直下去,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没说出口的话,没弹完的琴。
《凤求凰》的曲子缠绵悱恻,永不停歇。
天际尽头,一轮红日顺着地平线冉冉升起,灿金的阳光缕缕射落,暮阳朝升。
【以上为网络版结局】
我本来是想停在更惨烈的地方,但是,还是忍不住亲妈了,勉强也能算是个he。
不过,当然真正的he结局还是在实体书里,绝对很反转又很完满的结局,顺便还有一些美好幸福甜蜜小番外,说不定还有什么育儿番外之类的→_→
>0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
开新坑鸟,本来想叫《十二夜华》的,但是太文艺鸟,于是,换了名字→_→是以前想用的《公子无耻》,不知道还有人记得不!
俺这章可是等于免费放结局喽,所以┭┮﹏┭┮支持一下新坑吧,抱抱
新坑:
点击图片穿越
文案:
拿钱救人,沈知离把刚刚被心上人从悬崖上推下来摔得血肉模糊的某公子折腾活过来,结果这位公子失忆后出现了类似雏鸟情节的一见钟情……
某公子属下:“沈谷主,你……能不能先哄哄他……”
沈知离:“没兴趣。”
某公子属下:“诊费什么绝对不在话下!我们这多的就是银子!”
沈知离:“我看起来像被能银子收买的女人么?”
某公子属下:“拉拉小手一万两!”
沈知离:“……成交!”
☆、完结章(出书版结局)
完结章
终于,隐忍了数月,隔岸对峙的两方开战。
慕阳是从新招进来的侍女口中听说的,战况激烈,每日谍报不断,就连季昀承也好几日没睡安慰。
感受着自己愈见稀薄的生命力,慕阳突然发现她并没有多担心。
因为即使再担心,她也做不了任何事情。
又是一年七夕到。
早几日就有人替慕阳置办了好几套华服,府里忙前忙后开始张罗着慕阳的寿辰。
尽管并没有举行婚礼,但几乎所有的人都已经把慕阳当成南安侯府的女主人。
七夕前一日,慕阳提出想到江边看看。
住进来数月,慕阳少有主动出门,府上下人自不会拂了她的意。
明明不算寒冷的天,她裹了厚厚的大氅,缩在马车中望向窗外,马车驶过南安城宽阔的街道,街边摆满了卖纸灯的摊贩,叫卖声混杂着少年们洋溢着兴奋的声音,很像很像多年前叶良城的那个七夕。
江边上的纸灯已经连成一片,远远看去仿佛江面都要烧了起来。
慕阳叫侍女买了一盏纸灯,弯腰随手放进江中。
江水承载着飘摇的纸灯摇晃而去。
被燃亮的湖面波光粼粼。
恍惚间,她似乎还是那个刚刚从经历死亡不久的十一岁少女,而这盏纸灯也仍是她为了发泄心中愤慨怀着恶意投下的。
倘若当年她没有放这盏纸灯,她是不是根本不会和季昀承这样纠缠不休……
念头一闪即逝,随即低笑出声。
是啊,如果这样,她也根本不会认识季昀承,不会被季昀承喜欢,不会被了解到季昀承是个什么样的人,不会承季昀承的情,也不会……
可是,一丝一毫的后悔之意也升不起来。
从什么时候起,不知不觉的,季昀承变成了可以信赖可以依靠的对象,会在见不到的时候想着他,会在看到他的时候放下心,会想要天长地久,会……
她其实,也是喜欢季昀承的罢。
唇角的弧度不受控制的上扬。
都差不多快要忘记前一世是如何的痴迷着萧腾,那仿佛已经是另外一个她。
“慕阳。”
清冷的声音打破了她的思绪,愕然抬头间,是一张戴着面具的脸。
她也许多时日没有见到重夜了。
微皱了一下眉,她才道:“你……不去找玄帝么?”
他毕竟是玄王朝的祭司大人,别说没有亡国,就算亡国也
无法改变这个事实,一直没见到他,慕阳还以为他早已经渡江去找玄帝了。
“找了,又回来了。”
慕阳动了动唇,笑道:“不会是为了刺探敌情吧。”
重夜摇了摇头,轻声道:“除非天罚,否则我不会干涉。”
“那难道是为了找我?”
她笑得风轻云淡,仿佛只是随口说说,什么也不在乎。
重夜的心抽了一下,涌上来的滋味,无法言说,苦不堪言。
他能看得出来,慕阳的生命已经几乎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他的确是为了慕阳而来的,虽然不能干涉,可带走慕阳这件对于局势无关紧要的事情并非做不到,然而……她不愿意。
她不愿意的事情,重夜一点也不想勉强她。
因为就算勉强了,她也不会开心。
没有人有权利提另外一个人做选择。
缓缓摇头,重夜道:“我只是顺路来看你,很快就走。”
“走?”慕阳笑笑,“也好,我弟弟就拜托你了,输赢都好,请……保住他的性命,这么多年如履薄冰他也已经够苦了。”
“好,我答应你。”
顿了顿,重夜冲她露出微笑。
隔着面具依然能感受到那笑容,好看到令人目眩神迷,一刻的眩晕,慕阳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江岸仍是那个江岸,重夜已不见人影。
***
她的寿辰在晚上举行,季昀承请了多少人慕阳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流水宴摆了不下上百桌,但还是不到午时就已经人满为患。
侍女选了最华丽的灿金百蝶团凤裙,拖长的裙尾逶迤了长长一片,再衬上慕阳脸上精致的妆容以及满头贵重的饰物,只一眼看去就觉得贵气煞人,无法逼视。
也确实如此,待慕阳迈入正堂的第一步起,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停留在了慕阳的身上。
那一身清冷淡漠的气息已经尽数被华贵的艳丽驱散,黑眸如夜,唇红似嫣,流泻而下的蜿蜒长发散发着绸缎般的光泽,举手投足间,风华无双。
恭维与赞美的声音遥远传来,已经不那么真实。
有人疾步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道:“喜欢么?”
低低的声音,意外的温柔。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站在众人瞩目的地方,接受着各种欣羡和赞美。
季昀承拉住她的手,十指交扣,慵懒而富有磁性的声线在这一刻仿佛穿透了所有的议论声,道:“今日是我南安侯季昀承唯一会娶之人的生辰。
”
“慕阳。”他轻唤她的名字,温柔的吻落在她的手背,“吾爱。”
两句话,像是两句誓言。
熨烫在心口,融化了坚冰包裹的心防。
烟火冲天,迸裂出五色的焰光,稀疏的光芒渐渐密集,化作缤纷而盛大的流星。
五光十色,目眩神迷。
整个天空都仿佛被染红了。
寿宴开始。
送上的贺礼高高垒成一摞,生辰的祝福语此起彼伏响起。
有人上前想要向慕阳敬酒,季昀承抬手命人拦住,一饮而尽,淡淡道:“她身体不好,这杯我替她喝,不用再敬了。”
如此,众人也都识趣的不再敬酒。
一队仙衣袅袅的舞乐坊歌姬鱼贯而入,丝竹之音幽然响起,歌姬们水袖轻扬,纤腰款摆,随着乐声踮起脚尖在大殿正中翩然舞将起来,伴随着歌姬们手腕脚腕的丝涤,纷纷扬扬煞是好看。
宴席上也逐渐弥漫起靡靡之色,宾客们越发随意。
慕阳只坐了一会,就有些累。
“来人,取几个软垫过来。”
慕阳摇头,轻笑:“不用了,我没这么脆弱。”
她的脸色被通明的灯火衬的愈发惨白,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正在翩跹舞动的歌姬。
这也许是她最后的生日了。
舞至□,越发引人入胜,纤细的腰肢几乎弯曲扭动到了极点。
在一个深深的下腰后,携着碧绿丝涤的领舞突然一个旋身,一把银光闪闪的剑就这样狠狠刺了过来。
主座上有两个人,却没有多少侍卫。
那一柄剑的速度简直快到了极致,只能听见嗖的一声直直递到季昀承面前。
季昀承嗤笑一声,从袖中反手取出一柄匕首轻松挡住刺来的剑。
歌姬一击不得手,水蛇腰一个折返,另一手拔出腰间伪装成腰带的软剑朝着慕阳刺去。
这个距离已经近到绝对来不及救援。
杀气!
滔天的杀气!
慕阳想抵抗却已经发现力不从心,干脆闭了眸,不再抵抗。
反正……她也快死了,怎么死还不是死。
剑身入体,鲜血四溅。
慕阳眼前一黑,温热的液体溅了她满身。
染血的身体软软倒在了她的身上。
那柄剑没有刺进她的身体,而是刺进了季昀承的身体。
沉睡的记忆仿佛被唤醒,她想起了多年前那个被火
焰包围的夜晚,灼痛了她双目的血液和近乎绝望的心情。
“季昀承……”
自己的声音好像也变得陌生而遥远了。
刺客已经伏诛,可季昀承身上的血依然止不住。
看着满手的鲜血,她问:“为什么?”
季昀承吐了一口血,艰难道:“我也不知道。”在说这话的时候他竟还露出了一丝笑。
不是怨恨也不是懊悔。
风轻云淡,仿佛放下了什么一般。
“对不起……”
这是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有什么对不起?
到底是谁对不起谁?
是谁一次次不求回报的帮助,是谁在包容谁的任性,又是谁付出了满腔的爱却得到一次次伤害一次次拒绝?
是谁错的多,又是谁应该偿还?
慕阳的眼睛泛起血色,忽然脑中的一切像是清醒过来。
一切的一切。
不断在她的脑中回闪不断的重复拼凑。
她高叫了一声,手指攥紧,几乎深深陷进肉中,眼睛酸涩到了极致。
温热的液体凝聚于眼眶。
什么是悲伤,什么是难过……
明明早知道会生离死别,也没有这样难过……为什么……
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片寂静,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看不见别的事情。
胸口剧烈的起伏,无法呼吸的感觉。
慕阳抚摸着季昀承苍白的面孔。
也许是很久,也许只是一瞬间。
她蓦然笑了:“我陪你罢。”
动用全身的力气,慕阳拔出季昀承身上的剑,反手□自己的胸膛。
血顺着唇角流淌,意识已经不那么清晰,疼痛也逐渐模糊。
欠你的,大约这辈子也还不了了。
一直忘了说,也许……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也已经爱上了你。
只可惜,你永远也听不到了。
***
大脑钝痛,灵魂被撕扯的感觉,意识渐渐朦胧,身边的一切景象也随之烟消云散。
迷雾中一点光亮闪耀,徐徐间,淡淡金雾辐散成光幕,映刺瞳孔,头部的痛感也随之一点点加深。
雾越来越浅、越来越浅,仿佛燃尽了的烟火,猝不及防,猛然炸开,溅出一片金光。
手指痉挛似地弯曲,睁眼,用尽全力起身。
场景微微摇晃,但仍算清晰。
轻纱软枕,暗红色的挽帐被金罗小钩高高吊起,面料光滑的
梅红蚕丝被正顺着身体的曲线滑下。
视线再远,有一张端沉的紫檀小几,上面整齐摆放着一套精致茶具,墙上挂着几幅颇为大气的山水画,最后是一架并无绘饰的屏风。
很熟悉的画面,熟悉到让她觉得头疼。
可,她不是死了么?
按着额头,慕阳低低呻吟了一声,只觉得浑身都疼,尤其是胸口的位置。
有人快步冲进房间,跪倒在她的床边,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道:“公主、公主……您总算醒了。奴婢、奴婢差点就要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荒谬的感觉真实到可怕。
慕阳压下心头巨震,试探着叫:“云泉?”
云泉立即仰起脸看着她,忙不迭应道:“奴婢在,奴婢在,奴婢一直在。”
“我……告诉本宫现下是什么日子?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现已是八月初五,公主已经昏迷了七八日了。”
“年份是?”
云泉略带不解的答:“天祭十五年啊。”
竟然回到了她前一世死去之后。
这又何止七八日,分明已经是七八年。
云泉见她面色不虞,眼圈顿时红了:“都是驸马、不对,那个姓萧的错!公主对他那么好,他不止不领情,还想要刺杀公主,简直……简直……”
驸马?萧腾?
回想起当日所见,她顿了顿问:“那驸马现在在哪?有没有事?我记得他的胸口也……”
现在回想起曾经对萧腾的迷恋,已经淡到简直无法追溯,她早已经不恨萧腾,被逼至此,萧腾做的又有什么错……是她一意孤行才造成这样的结果……
如今,也是该放了萧腾了。
更何况,还有更令她挂心的人……
“公主、公主您不能再被他迷惑了。萧腾,萧腾他不值得啊……”
“别吵,回答我!”
慕阳的声音依旧平缓,却又笃定。
云泉摸了摸眼泪,却仍是不敢违背慕阳的命令,无奈点点头,“他也没醒,还在他的院子里。”
“带我去。”
“公主……”
拗不过慕阳,云泉只得搀扶着她朝外走去,她的院子里围满了侍候的宫女内监,反观萧腾的院子却是安安静静,慕阳的心涩了涩。
砰!
还未到门口,一个玉枕摔在了门槛上,登时四分五裂。
接着是萧腾的声音,尾音绵长略显慵懒:“嗯哼,你说我是谁?萧腾那个废物?”
这
个口吻,这个语气。
简直……
慕阳愣在当场。
清晰过来的瞬间,用力猛然推开门,大步走进去:“季……”
床上的“萧腾”轻喘着气,转眸看来,萧腾的眉眼,季昀承的神情。
他的眼睛慢慢睁大,犹豫中带着欣喜道:“慕阳?”
四目交接,都有着完全的不可置信和劫后余生的轻松。
慕阳已经顾不得别的,身形晃了晃便跑过去紧紧抱住他,“萧腾”只顿了顿,就反手更紧的抱住慕阳,唇角的弧度一直上扬,抑制不住的喜悦。
……这还是那对被怀疑互相残杀的夫妻么。
一时间,四周的声音都安静了下来。
正在此时,有内侍一路小跑进来,跪倒在慕阳面前道:“长公主殿下,刚才收到的消息,南安侯、南安侯被刺杀身亡了。”
两人几乎同时转过视线。
“什么,死……”
慕阳的话还未说完,顶着萧腾外表的季昀承已经深深垂头吻住她。
历尽死亡沉淀,浓烈到几乎无法承受的感情,一点一滴顺着他的吻蔓延过来。
慕阳一愣之后,也不由自主回吻过去。
缠绵悱恻,恍若时光无尽。
韶华须臾染过岁月容颜,爱恨都逐渐淡去。
彼时,我们只是相识。
彼时,我们不曾相知不曾相熟,更不曾相爱。
而今,我却只想握着你的手。
天荒地老。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光棍节发这个,我真的是报复社会啊TT
好了,让大家久等了的结局~
☆、重夜番外
重夜番外
重又重,夜又夜,重夜即是永夜。
这是我名字的由来,也是我自小时看见最多的事物。
一晚一晚漫长的黑夜,好像永远没有尽头。
听见她死去的那个消息时,我似乎又看见那些漫长的黑夜,在我的记忆里反复回溯。
她死了,为了那个人而死。
我莫名觉得有些悲哀,因为她曾经答应过不会让我孤单,可她食言了,在她的心里我其实是比不过那个人的罢。
毕竟过去的时光里我们只相处了短短几日,而他们有几年的时间互相熟悉陪伴。
我终究是被抛弃的那个人。
其实,她可以不死的。
我独自去了南阳,在那里找到了可以长期克制灵魂不稳的办法,很简单,就是用更加强大的灵魂之力去禁锢。
这样的人别人或许很难做到,但对我来说并没有那么困难。
我翻阅了很多典籍,找到了分割灵魂之力的方法。
很难受……也许还会对寿命和体质有影响,可我暂时顾不了那么多了。
在江岸边见到她的时候,她的灵魂已经几乎枯竭到了极致。
她不在乎,不在乎死亡也不在乎其他一切,她大概也从没想过要和我一起离开。
可惜,我在乎。
瞬息的功夫,我的灵魂之力附着在了她的身上。
就这么孕养着,我以为她应该至少能多活些年,可是未料……
我闭了一下眼睛,耳边有声音遥遥传来。
“祭司大人,今年的祭祀大典都准备好了,只等您了……”
“我知道了。”
玄武石簇拥着的火焰边缓缓显出一个妙曼的身影,一袭火焰皎娆的红衣紧紧包裹住女子完美的身躯,宽大的水袖轻轻舞动,扯出一片旖旎,举手投足都是风华流转,宛如一簇炽热的火苗。
数十红衣女子自各处显身,随着鼓声踢踏出动人心魄的节奏。
无声的舞蹈中渐渐混进了一道道幽远深邃的笛音,那笛音带着浓浓的宗教和诡异色彩,似呜咽似低喃,奇异非常。
火焰的两边走出了数十个手持玉笛的祭徒,纯白祭服上绘着各种怪异的图腾。
笛越快,舞越疾。
笛音也随舞动攀升到了一个近乎不可能的高度,如一层声罩将众人围住,彻响千里,震天动地。
我单手捧书,缓步走了出去,吟诵着新的祭文。
那个人死去,形成
的震动不可估量。
他所造成的优势顿时散去,原本的大势已定已变得岌岌可危,其余藩王蠢蠢欲动,但到底再无那般的实力,虽已成乱世,但玄王朝的地位尚不可撼动。
我可以为玄王朝抵挡天罚,却无法替它稳固统治。
说到底,我也只是个祭司。
族中来人,我的任性让凤氏一族必须提前培养新的继任者。
因为,我的寿命不长了。
我仍旧一个人走过漫长的回廊。
长公主殿下同驸马在逃亡的路上遇到劫匪,长公主殿下替驸马挡了一刀,昏睡了五日,驸马衣带不解的照顾了她五日,两人芥蒂渐消。
她的前身如今很幸福,若她在天之灵应该很开心罢。
走出宫城,寻常街巷里阡陌纵横,孩童玩笑乐的声音传入耳中。
我不禁勾了勾唇。
我童年里并没有这样的记忆,心里骤然生出了一些类似于羡慕的心情,但稍纵即逝。
一个羊肠做的皮球滚落到我的脚下,我弯腰拾起,
孩子蹦跳到我的面前,我弯腰把球递给他,他正想感谢,对上我的眼睛,惊的倒退了一步,抱住球就跑。
我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
已经是习惯了的事情。
我的眼睛吓跑过不少人,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唯一的例外……她已经不在了。
“重夜。”
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我微微愕然,回头。
实在是已经太久没有人叫过我的名字了,不,或许说是我潜意识觉得……不会再有人叫这个名字了。
站在不远处是个青衣女子,长发束起,背后一个小包袱,看起来很干练。
我略一怔,才试探问:“青琳姑娘?”
“你还记得我?”她的声音似乎很雀跃。
我点头。
她快步跑到我面前:“喂喂,你还好么?”
我继续点头,轻声道:“你不该在这。”
青琳不以为然的笑:“为什么?反正南安侯已经死了,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的确。
那个人已经死了。
她也已经……
如今天下大乱,青琳根本没什么可担心的。
青琳似乎很感兴趣的问:“那你呢,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你站在哪边?”
我顿了顿:“青姑娘……既然你的仇怨已报,那还是离开罢。”
青琳突然跨前一步:“跟我一起走好不好!?”
她看着我
,眼睛很大很漂亮,里面掺杂了或许叫做期待的情绪。
我的记忆却无法抑制的穿越回到很多年前。
在那个有些寒冷却星光璀璨的夜晚,也曾有一个女子这么问过我。
“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离开?”
愿不愿意离开……
如果当时他选择了跟着她离开,那么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从再次相遇的时候,她和季昀承之间的联系就已经无法切割开,就算我再怎么努力,也无法Сhā入他们之间。
“重夜!”
青琳拉住我的衣袖,我抬手甩开她:“不用了,我不会离开的。”
说完,我转身朝宫墙内走去。
青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隐约带着几分并不清晰的哭腔:“重夜,为什么我不行?你明明想要人陪着的……那个人为什么我不行?就一定要是林大人么?可他不是已经死了么?你……”
我头也不回:“不,我并不需要人陪。”
青琳:“自欺欺人!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她的声音有些控制不住,“明明已经难过的好像要哭出来,干嘛还要忍着?你知不知道你整个人好像都在说,我很寂寞,我很孤独……”
我走得越来越快,她的声音被甩在身后,渐渐听不见。
她说的没错。
我很寂寞很孤独。
但有哪一任的凤族祭司不寂寞?
寂寞,已经习惯了,就不觉得如何了。
新任的祭司很快被选定下来,由族里的长老亲自教导。
我去见过一次,是个很冷漠的孩子,对一切都不假辞色,那双眼睛里寂静而没有波澜。
他才不过十几岁,想来以后肯定比我更加适合凤族祭司的位置,不出几年族里就不再需要我了。
撑过了最艰难的一段日子,玄王朝渐渐又恢复了稳定。
不断有大臣上书让玄帝收回帝都,又是几年的仗打下来,叛乱平定了,玄王朝的国力也消耗的差不多。
我不知道玄王朝还能支撑多久,这点天神从来不曾告诉我。
我所能做的只有陪伴,等待。
皇位上的少年已经蜕变成了真正的帝王。
过去权势滔天无礼任性的长公主殿下也变成了辅国之臣。
我渐渐深入简出,避开了长公主殿下。
随着她的气质越发沉稳,我会不由自主的想起另外一个人,和我们并不长久的相处。
一点一滴。
但……即使再相似,我也不承认她
们是同一个人。
我越来越懒得开口,成日泡在书阁里翻阅那些陈旧的典籍。
它们枯燥乏味,但能打发时间。
仅仅看那些话本已经不够了。
祭徒们安静的从宫殿一头步入另外一头,他们很少打扰我,最后一次似乎已经是好几年前,一个年轻的祭徒用有些忐忑的声音问:祭司大人,您在思念谁吗?
我愣了一下才合上书反问,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他说,因为您总是望着一处久久出神,好像在想着什么。
书页中夹着的书签掉落,我弯腰拾起。
也许……我真的在思念。
思念那个人。
下一任的祭司已经过了冠礼。
我无意继续再做祭司,提前选择了离开。
那个冷漠的少年已经变成了一个冷漠的男子,穿着同我相似的银白色祭司长袍,带着面具,冰冷而令人颤栗。
他捧着书的样子,比我还要肃穆。
我想他们真的已经不再需要我了。
离开了玄王朝,我去了很多地方。
不需要太多的银子,我就能生存下来,用幻术遮盖了面容,也没有人会记得我。
直到我觉得累了,我停下了脚步。
看了看手心,我还剩下的寿命足够我挥霍。
翻开我唯一从祭司殿带出的典籍,我用了最后一页的禁术。
周围的一切渐渐在我的身边褪色,变换,我轻轻闭上双眼,五色的光斑不断投射旋转,最终停止,我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漆黑的山谷。
两个少年并肩躺在地上。
冷湖寂静,只有微弱的叶片浮动声。
我小心翼翼的走近,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我看见了那张脸。
那张……我思念了很多年很多年的脸。
眼眸紧闭,她看起来很放松很柔和,几乎让我瞬间怀念起来。
我伸出了手,最终只停在半空就收了回来。
将写好的字条放在另一侧少年的手中。
我想,他看到了之后,应该会知道怎么做决定。
我已经告诉了他所有我能做到的。
夜风渐渐吹拂起。
我抿了抿唇,转身走回去。
用禁术逆转时空,我知道等待着我的是什么……但,并不后悔。
昏暗的夜空,一缕微弱的晨光透漏出来。
不会有人知道,夜晚曾经多么渴望过阳光。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实体书里都没有的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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