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有所不知,我家夫人极爱小姐,几步路也不舍得给她走的,姑娘还是扶小姐上轿吧。”另一婆子笑着道,脸上眼红心热的表情。
程夫人看起来是极疼爱叶素薰,绿萝虽对这么近距离还坐轿子感到好笑,还是扶着叶素薰坐进了轿子里。
“小姐坐好。”扶叶素薰坐好了,绿萝退开几步,轿夫抬起轿子,绿萝和婆子跟在轿子两侧步行。
轿子晃晃荡荡,叶素薰从往事中醒来,开始还迷迷朦朦,愣了愣才发现,自己是坐在轿子里。
要回城了?
可是回城也是坐马车不是坐轿子的呀,叶素薰掀起轿窗纱,刚想问绿萝,忽然间,轿子的晃动加剧,两个抬轿的轿夫竟奔跑起来。
“跑什么?两位大娘,怎么回事?”绿萝惊叫,叶素薰从轿窗探头往外看,只见绿萝想追过来,却被两个妇人按住,动弹不得。
☆、35
看着虞君烨温柔地对叶素薰说话,把玉画推到叶素薰面前,虞君睿心头泛起一阵难言的失落与酸涩,在这样的公开场合,虞君烨可以对叶素薰柔情款款,而自己却只能把心事掩藏。
虞君烨自糼喜欢摆弄一些精致的玉石玩意,虞君睿是知道的,也猜那玉石画是虞君烨自己打磨的玉石,他不想要叶素薰接受虞君烨的礼物,不管是哪一种方式之下得到的,都不行。
同时,也为了给姚懿真留下自己放纵不羁,心胸狭隘的印象,他表现得很无礼,与叶素薰一个看起来不正常的白痴争抢礼物,给虞君烨难堪。
拿了玉石画出了别庄后,那么精致的东西,虞君睿随手递给一个在悬空山下游玩的路人。
在山脚下转了转,虞君睿又回了别院,他打算觑着虞君烨和姚懿真不在叶素薰身边时,带叶素薰到悬空山上玩儿。
避过下人的注意,在别庄房间院落转了一圈,虞君睿没找到叶素薰,也不见绿萝。
主仆都不见了,难道是回城了?虞君睿看了看,来时乘坐的马车还在。
许是到外面游玩了,虞君睿悄悄退出院子。
山脚下游人不多,虞君睿习武之人,亦且跟叶素薰相聚不易,多呆在一起一霎时也是好的,只好尽快找到叶素薰,故走得极快,很快的悬空山脚走了个遍,却没找到人。
许是在哪错过了,叶素薰和绿萝已经回去了。
虞君睿又潜回别院,他没有公开露面,寻思一露脸了,少不得要陪姚懿真这个客人,再遁走又得找借口。
别院里找了个遍没找到人,又出去找了一遍,虞君睿有些着慌了,叶素薰不是贪玩之人,肯定不会上山的。
再一次回了别院,这一次他大摇大摆从大门进去的。
“薰儿给程夫人接去了。”对虞君睿的问话,虞君烨有些不想搭理,碍着客人在旁,还是说了。
“程夫人怎么知道咱们在别院?”虞君睿眉头一皱,他们只请了姚懿真一人过来游玩,又没告诉别人今日要来别院玩,程夫人怎么得知的?他看向姚懿真。
“我也不知道。”姚懿真耸了耸肩,对虞君睿的问话有些莫名其妙。
“去了有一个时辰了,也该回来了。”虞君烨招手喊一个下人:“你去程家的别院把叶小姐接回来。”
姚懿真看着领命而去的下人的背影,忽然笑道:“你们兄弟俩看起来都很关心素薰妹妹。”
她比虞家兄弟略矮,说话之时微微仰着脸,圆润的下鄂与白-皙的脖颈连成优美的弧线,带着笑意与不解的眸子在虞家兄弟脸上打转,隐约几发挑-逗几分诱-惑。
虞君烨笑了笑,轻松温和的笑容。虞君睿淡漠地点了点头,两人各有心病,都没有开口说话。
派去的下人还没回来,虞家兄弟有些心不在蔫,姚懿真很随意地坐到椅子上,旁若无人地打量起虞君烨与虞君睿。
虞君烨容貌精致,清雅高华,举止翩然。虞君睿五官分明,英气逼人,气度从容。姚懿真心中赞个不绝,心念一转想起叶素薰,目光变得犹疑不定。
“大少爷二少爷……”去接叶素薰的下人小跑着回来了。程家别院里的人说今日程夫人根本没来过别院,更加没有派人来接叶素薰。
“什么?”虞君烨脸色变白,便是姚懿真,粉脸也换了颜色。
最害怕的事发生,虞君睿反而镇定下来。骗走叶素薰的,不是他娘,就是刘婉玉,而他娘要他娶刘婉玉的算盘已打不成了,固而是他娘搞鬼的可能性又小些。
匆匆赶回府,听守门的石头说刘婉玉在府里,没有出过门,她身边的丫环也没有出去过时,虞君睿心头一沉。
刘婉玉不外出,摆出与已无关的样子,这是要抵死不认帐了,叶素薰危矣!
虞君睿抓住自己的胸前衣裳,再三深吸气,告诫自己别冲动。
事关叶素薰安危,不加掩饰事后会给父亲怎么责罚虞君睿顾不得了,他想的是,贸然跑去找刘婉玉,若是刘婉玉抵死不承死,招来父亲,她没出府过,没有证据能指出她与叶素薰的失踪有关,仅有怀疑是不够的,到那时不只逼问不出下落,只怕还会遭父亲责骂,白白浪费了寻找叶素薰的时间。
怎么办?用什么办法能让刘婉玉说出真话?虞君睿去找程颢。
虞君睿要程颢潜进虞家刘婉玉房间,假意通-奸,他则现场抓奸,以不声张出去为由,胁逼刘婉玉说出叶素薰的下落。
“不行,这样的事我做不来,你另找人。”程颢看着虞君睿连连摇头摆手。
“一时半刻,上哪找人?”虞君睿英挺的眉毛纠结,素常恍若深潭般漠然无波双眸闪着失措焦灼。
“左不过闺阁女子,能想出什么毒计?你放心好了,兴许只是骗走人藏起来,要让你着急,过几个时辰或是一日两日的,便会把人放回来的。”程颢拍拍虞君睿肩膀安慰道。
虞君睿哪等得了,一刻钟也等不得,亦且,程颢不懂,刘婉玉的阴毒不是一般的闺阁女子可比的。
除了以毒攻毒,他想不出有什么可以逼得刘婉玉说出叶素薰的下落。
“君睿,我说,对妙龄女子而言,什么计都不若美男计,你表妹不是一直喜欢你吗?你假装对她好,哄她说出来,不比用强更轻松?”
哪有那么好哄?自己那日把她推给父亲,明摆着对她没有情意。再说,要对不喜欢的人假意逢迎作出喜欢,他委实做不出来。
虞君睿摆了摆手,大步往门外走,程颢不肯帮,他只能花银子雇一人办事了。
“君睿,我不是开玩笑,与其找一个不相干的人办这事,不如你自己虚与委蛇,与她亲热,她若是中计说了出来,那是最好不过,若不肯,你便倒打一耙说她引诱你,你父亲会更相信,也更容易让她乱了方寸。”程颢一把拉住虞君睿袖子,收了吊儿朗当,很严肃地道。
虞君睿神情不变,心头却微微意动。眼下救回叶素薰是最重要的,在外找个陌生人,确是不如自己出面引诱更有胜算。
绿萝的身影渐远,叶素薰放下帘子,默想了一会,决定还是装白痴。
“放下我,绿萝,我要绿萝……“她跺脚捶轿壁,大叫大嚷,整个人不停地晃动。
那两个轿夫抬着轿子跑了许久,本就累了,叶素薰这般闹腾,那轿子不停摇晃,重量虽没增加,抬轿之人行走间却只觉分外沉重。
轿子虽没停下,然前进的速度慢了许多,叶素薰暗喜,更使劲跺脚晃动,口中喊得更大声了。她想乱了抬轿两人的心思,虞君睿发现了赶来相救,又或是有游人过路人听到自己的喊叫,拦住轿子问话。
“老四……这傻丫……这样喊,一会引人注意了怎么办?”前头抬轿之人喘着粗气大声问道。
“累死……老子了……”后面的人话都说不顺溜,“出来……几里地了,一个傻子……也不怕她跑了,要不停下来把她嘴巴堵住,咱哥俩也歇一歇。”
他们要停歇?叶素薰看了一眼自己的曳地长裙,把裙裾拉起,飞快地找到缝边接口处,牙齿狠咬,双手猛使力,裙摆撕了一大圈下来。
便在此时,轿子停了下来,叶素薰将撕下来的裙摆转了几转,拧成布绳,两手紧握两头,细布绳张开成一字状。
车帘掀开了,一颗满是腮络胡的脸探了进来,叶素薰飞扫了外面一眼,没第二个人,看来后面抬轿的人还没过来。
机不可失,叶素薰站了起来,手里的布绳横到腮络胡脖子上,一盘一旋绕住腮络胡脖子用一扯,腮络胡“啊”地一声,伸了两手去扯布绳。
力量悬殊,叶素薰也没指望勒死勒晕他,只不过要让他暂时腾不出两手来抓她。腮络胡去抓布绳,正合她心意,叶素薰低下头一猫身,从腮络胡身畔跳下轿子,拔足狂奔。
路上竟没有行人,无处求援,叶素薰咬着牙疾奔,追赶的脚步声在背后响起,一只手几番要扳上她的肩膀了。
不能被抓住!叶素薰胡乱拔了头上的金钗朝后面扔去。
追赶的脚步停了,腮络胡大叫:“老四,追人呀别捡。”
“一个小妞,跑不了,这金钗价值我看最少五两银子,回头再来捡就给别的人捡去了。”
玉簪、耳环、指环、手镯……饰物一样一样抛下,身后追赶的两人停下捡东西时便缓得一缓,却始终抛不掉,身上的东西只剩脖子上的暖玉链和腰间程夫人相送的玉佩了。
叶素薰已跑得两腿酸软,眼前一阵阵天旋地转。
不能再这样跑下去,叶素薰飞快地扫了一眼四周的环境,跑了这么远,似乎是绕着悬空山,左侧是悬空山,右侧旷野。
叶素薰转身朝山上跑去。
脚下厚软潮湿的落叶,荆棘遍布,无情地刮破衣裳划过肌肤,叶素薰顾不得了,只一个劲地往荆棘山草树木最繁茂的地方钻。
“在那里……”
“拐那边了……”
喊叫声比在路上奔跑时远了,却一直不能甩掉。
这是因为,她奔跑时擦过山草带出响声与晃动了。再跑下去,自己体力不如,迟早得被抓住。
叶素薰拼尽力气快跑了几百步,猛一下伏倒地上,匍匐着往右侧爬,钻爬了十几丈后,停住不动了。
“咦,那傻丫呢?”
“刚才好像是在这里突然就没动静了。”
“是不是掉猎人捕猎的陷阱了?”
“慢点来,找找,跑不远的。”
叶素薰屏息凝气,一动也不动趴着。
“在那里,傻丫,看到你,出来吧。”
“自己出来哥哥们不打你,等我们拧着你出来,可是要揍你的哦。”
他们发现她了?不,说话声听起来明明又往前去了,比刚才更模糊了。叶素薰还是静静地趴着不动。
“这傻了好像也不傻。”那个叫老四的声音。
“赶紧找,把人丢了,回头秋姑不放过咱俩。”腮络胡的声音。
“不要紧吧?人家只是提供信息,也别要卖人的银子。”
“传信的人说是一个傻子不要钱,可是,我觉着,这反应怎么不大像傻子。”腮络胡接口道。
“嗯,是不大像傻子,竟然在跑路前撕掉裙摆,若是不撕掉,那长长的裙摆,不说跑,连走都走不快。”老四跟着嘀咕。
“那庄院看起来甚是气派,这姑娘的穿戴也很精致,看不来不像是传信之人所说的宠妾,说不定是小姐,根本不是正房夫人要把小妾送走,你说,咱们若是放了那傻姑娘,是不是可以跟那一家要更多的酬劳?”
“有道理,放了那姑娘,拿了报酬银子,咱们也不回去了,找地方买地盖房娶妻育儿,可不比在楼里当奴才强?”
那两人的话可信吗?是真的想得到酬劳放人,还是要骗她现身?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迦罗的地雷!感谢厚爱!很开心~
迦罗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2-10-1109:40:58
河蟹试验,与本文内容无关,请大家直接无视~~
☆、36《重生之诱君欢》
不能轻易相信,叶素薰咬唇屏息等着。
身下的山地凉浸浸的,有一股让人作呕的霉味,山风吹过杂草,悉悉索索作响。
这山草丛里会不会有蛇?会不会有不明的虫子什么的?叶素薰竭力压下心头的惊惧,逼着自己不要害怕不要发抖。
腮络胡与老四的脚步声与说话声远了又近近了又远,始终在附近徘徊不去。
“那傻妞兴许真的不在这附近了,怎么办?”
“找不到人,只能回去了。”
脚步声远去,那两人不知是真的走了还是在诱她出现,叶素薰静静地趴着,一动也不敢动。奔跑中流了一身的汗,此时停了下来,汗水湿透了的衣裳贴在身上,变得冰凉冰凉,叶素薰感到身体越来越冷,渐渐地,脑袋晕晕沉沉的,意识越来越飘忽。
模模糊糊中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得几声大骂,树枝杂草劈劈叭叭作响,片刻后,周围归于静寂,叶素薰松了口气,这次,那两人应该是真的走了。
逃命时狂奔慌不择路,这时再要走下车,同样的路程似乎漫无尽头,叶素薰一步一挪朝山脚下走去。
林间越来越暗,落日西斜,若是入夜了还走不下山,野兽出没……叶素薰吓得发抖,撑开沉重的眼皮,想像着背后有一只大老虎在追自己,迟一步就会葬身虎腹。这么一想,麻痛得不属于自己的双腿又有了力气。
山林终于被抛到背后,一阵脱险后的松懈合叶素薰再也支撑不住,摇摇晃晃几乎站立不定。朦朦胧胧间看见前方有两个人,叶素薰一惊,随后又略为放心,那个高挑的身影一个锦衣长袍,矮胖的那个青褂阔裤,看起来是主仆,不是抬轿追赶自己的那两人。
那主仆两人此时也看到叶素薰了。下人模样的人皱眉道:“大少爷,这个女子怎么那么狼狈?”
“少说话。”被称大少爷的人瞪了他一眼,扫了叶素薰一眼,转身抬步,显然不打算询问,也不打算相帮。
就在匆匆一瞥间,叶素薰觉得那大少爷好生面善。
那人已走出十几步了,叶素薰猛地想起,这人和程颢相貌有几分相似。
莫非此人是程颢的兄长,程夫人的亲生儿子程琛,若真是他,倒不怕他是坏人,可以向他求助。
叶素薰试探着叫道:“程琛?程大公子?”
前行的两人停下脚步转身回头,那仆人道:“大少爷,那人在喊你。”
果然是程琛,叶素薰松了口气,模糊中见程琛站在原地,俊朗清秀的脸上薄唇紧抿,一脸戒备地看着自己,叶素薰竭力想要讲清自已与程夫人的缘份,然眼前一阵地动山摇的晕眩,无法细说了,叶素薰拼了力扯下腰间程夫人相送的玉佩,憋尽周身力气,道:“这是你娘送我的玉佩……”
“你是叶素薰?”程琛奔了过来。
他知道自己的名字,得救了,叶素薰心头一松,朝地上栽去。
“你怎么啦?”
“虞君睿……”只说得这三个字,叶素薰便陷入昏暗中。
程颢的提议,虞君睿虽微有动心,却不打算□刘婉玉,他怕一着不慎,反被刘婉玉緾住脱不了身。
可是,该怎么诱她说出来呢?
从店里出来,虞君睿忧心如焚,想了想,往刘府而去。
刘婉玉今日没有出府过,那么叶素薰后来发生什么事,她定是不知详情,虞君睿决定使诈逼她现形。
因与刘氏呣子不亲热,虞君睿与舅父家也走得不近,然逢年过节礼节性的拜见还是有的,刘家的布局清楚。
虞君睿没有走正门,从围墙跳进去的,进去后直接去了药房。作为太医,刘父只要不在太医院当值,都在自家药房里炼药。
刘父这日恰好没当值,在药房里,虞君睿悄悄进去,一个手刀砍在刘父后颈上,刘父晕了过去。
解了刘父的腰带撕了外袍把刘父捆个结实,嘴巴堵住,再把他藏到墙角那一大堆药草下面,看看没有破绽,虞君睿又往别的地方而去。
刘家仆从婢子只几个,虞君睿如法炮制,把其他人和刘母也这般弄昏捆了起来藏起来,又把刘家找了一遍,没有找到叶素薰,本来也没指望刘婉玉会让人绑了叶素薰藏在自己家的,虞君睿失神片刻,跳墙离开了刘家。
现在,只能赌刘婉玉有没有在乎自己的爹娘和整个刘家了。
虞君睿回到虞府时,虞君烨已送了姚懿真回家,将发生的意外事故禀过虞耀崇了,一家子都在重禧堂里等消息。
“薰儿呢?有没有找到?”虞君烨抓住虞君睿的手腕,有些迫切地问道。
“找着了。”虞君睿沉着脸道。
一句话,厅中四人颜色各异,虞君烨与虞耀崇明显是松了口气脸现喜色,刘氏微有憾意之状,只刘婉玉一脸平静,似乎什么也没听到。
“薰儿回梨园了?”虞君烨往虞君睿背后看,不见人,问道,未及虞君睿回答,跟着便对虞耀崇道:“爹,我去看薰儿。”
“大哥,我只说找着了,没说薰儿回来了,薰儿没跟我回来。”虞君睿拦住虞君烨。
“什么意思?是不是薰儿没出事,接她的就是程夫人?”虞耀崇问道。
“接她的不是程夫人。”虞君睿目光斜向刘婉玉,带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淡淡道:“薰儿遇到坏人,可也遇上贵人了,只不知为何,我刚才听到,我舅父家出事了,一家人被救走薰儿的人带走了。”
“你说什么?薰儿出事获救和你舅父又有什么关系?”刘氏变了脸,声音拔得很高。
“我也不知道。”虞君睿摊手。
“睿儿,怎么回事?”虞耀崇皱眉,口里问虞君睿,眼光却射向刘氏。
“老爷,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刘氏欲要辩白,嘴唇微张又突地合上,犹疑的眼光看向刘婉玉。
微风吹过大厅,轻柔的纱幔飘忽摇荡,带出一种近乎绝望的挣扎声响。刘婉玉觉得整个人呼吸不顺畅。虞君睿说的是真的假的?能将自己爹带走的,会是谁?不,这是他胡编的,叶素薰没有脱险,他这是在以自己家人的性命要胁自己,自己的爹是他的舅父,他真会对自己的爹娘不利吗?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事情太多没时间码字,这会儿困得眼皮睁不开了,先这样了,明天再更多些。
☆、37
车帘掀开了,一颗满是腮络胡的脸探了进来,叶素薰飞扫了外面一眼,没第二个人,看来后面抬轿的人还没过来。
机不可失,叶素薰站了起来,手里的布绳横到腮络胡脖子上,一盘一旋绕住腮络胡脖子用一扯,腮络胡“啊”地一声,伸了两手去扯布绳。
力量悬殊,叶素薰也没指望勒死勒晕他,只不过要让他暂时腾不出两手来抓她。腮络胡去抓布绳,正合她心意,叶素薰低下头一猫身,从腮络胡身畔跳下轿子,拔足狂奔。
路上竟没有行人,无处求援,叶素薰咬着牙疾奔,追赶的脚步声在背后响起,一只手几番要扳上她的肩膀了。
不能被抓住!叶素薰胡乱拔了头上的金钗朝后面扔去。
追赶的脚步停了,腮络胡大叫:“老四,追人呀别捡。”
“一个小妞,跑不了,这金钗价值我看最少五两银子,回头再来捡就给别的人捡去了。”
玉簪、耳环、指环、手镯……饰物一样一样抛下,身后追赶的两人停下捡东西时便缓得一缓,却始终抛不掉,身上的东西只剩脖子上的暖玉链和腰间程夫人相送的玉佩了。
叶素薰已跑得两腿酸软,眼前一阵阵天旋地转。
不能再这样跑下去,叶素薰飞快地扫了一眼四周的环境,跑了这么远,似乎是绕着悬空山,左侧是悬空山,右侧旷野。
叶素薰转身朝山上跑去。
脚下厚软潮湿的落叶,荆棘遍布,无情地刮破衣裳划过肌肤,叶素薰顾不得了,只一个劲地往荆棘山草树木最繁茂的地方钻。
“在那里……”
“拐那边了……”
喊叫声比在路上奔跑时远了,却一直不能甩掉。
这是因为,她奔跑时擦过山草带出响声与晃动了。再跑下去,自己体力不如,迟早得被抓住。
叶素薰拼尽力气快跑了几百步,猛一下伏倒地上,匍匐着往右侧爬,钻爬了十几丈后,停住不动了。
“咦,那傻丫呢?”
“刚才好像是在这里突然就没动静了。”
“是不是掉猎人捕猎的陷阱了?”
“慢点来,找找,跑不远的。”
叶素薰屏息凝气,一动也不动趴着。
“在那里,傻丫,看到你,出来吧。”
“自己出来哥哥们不打你,等我们拧着你出来,可是要揍你的哦。”
他们发现她了?不,说话声听起来明明又往前去了,比刚才更模糊了。叶素薰还是静静地趴着不动。
“这傻了好像也不傻。”那个叫老四的声音。
“赶紧找,把人丢了,回头秋姑不放过咱俩。”腮络胡的声音。
“不要紧吧?人家只是提供信息,也别要卖人的银子。”
“传信的人说是一个傻子不要钱,可是,我觉着,这反应怎么不大像傻子。”腮络胡接口道。
“嗯,是不大像傻子,竟然在跑路前撕掉裙摆,若是不撕掉,那长长的裙摆,不说跑,连走都走不快。”老四跟着嘀咕。
“那庄院看起来甚是气派,这姑娘的穿戴也很精致,看不来不像是传信之人所说的宠妾,说不定是小姐,根本不是正房夫人要把小妾送走,你说,咱们若是放了那傻姑娘,是不是可以跟那一家要更多的酬劳?”
“有道理,放了那姑娘,拿了报酬银子,咱们也不回去了,找地方买地盖房娶妻育儿,可不比在楼里当奴才强?”
那两人的话可信吗?是真的想得到酬劳放人,还是要骗她现身?
不能轻易相信,叶素薰咬唇屏息等着。
身下的山地凉浸浸的,有一股让人作呕的霉味,山风吹过杂草,悉悉索索作响。
这山草丛里会不会有蛇?会不会有不明的虫子什么的?叶素薰竭力压下心头的惊惧,逼着自己不要害怕不要发抖。
腮络胡与老四的脚步声与说话声远了又近近了又远,始终在附近徘徊不去。
“那傻妞兴许真的不在这附近了,怎么办?”
“找不到人,只能回去了。”
脚步声远去,那两人不知是真的走了还是在诱她出现,叶素薰静静地趴着,一动也不敢动。奔跑中流了一身的汗,此时停了下来,汗水湿透了的衣裳贴在身上,变得冰凉冰凉,叶素薰感到身体越来越冷,渐渐地,脑袋晕晕沉沉的,意识越来越飘忽。
模模糊糊中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得几声大骂,树枝杂草劈劈叭叭作响,片刻后,周围归于静寂,叶素薰松了口气,这次,那两人应该是真的走了。
逃命时狂奔慌不择路,这时再要走下山,同样的路程似乎漫无尽头,叶素薰一步一挪朝山脚下走去。
林间越来越暗,落日西斜,若是入夜了还走不下山,野兽出没……叶素薰吓得发抖,撑开沉重的眼皮,想像着背后有一只大老虎在追自己,迟一步就会葬身虎腹……麻痛得不属于自己的双腿又有了力气。
山林终于被抛到背后,一阵脱险后的松懈使叶素薰再也支撑不住,摇摇晃晃几乎站立不定。朦朦胧胧间看见前方有两个人,叶素薰一惊,随后又略为放心,那个高挑的身影一身织锦长袍,矮胖的那个青褂阔裤,看起来是主仆,不是抬轿追赶自己的那两人。
那主仆两人此时也看到叶素薰了。下人模样的人皱眉道:“大少爷,那个女子怎么那么狼狈?”
“少说话。”被称大少爷的人瞪了他一眼,扫了叶素薰一眼,转身抬步,显然不打算询问,也不打算相帮。
就在匆匆一瞥间,叶素薰觉得那大少爷好生面善。
那人已走出十几步了,叶素薰猛地想起,这人和程颢相貌有几分相似。
莫非此人是程颢的兄长,程夫人的亲生儿子程琛,若真是他,倒不怕他是坏人,可以向他求助。
叶素薰试探着叫道:“程琛?程大公子?”
前行的两人停下脚步转身回头,那仆人道:“大少爷,那姑娘在喊你。”
果然是程琛,叶素薰松了口气,模糊中见程琛站在原地,俊朗清秀的脸上薄唇紧抿,一脸戒备地看着自己,叶素薰竭力想要讲清自已与程夫人的缘份,然眼前一阵地动山摇的晕眩,无法细说了,叶素薰憋尽周身力气扯下腰间程夫人相送的玉佩递出:“这是你娘送我的玉佩……”
“你是叶素薰?”程琛奔了过来。
他知道自己的名字,得救了,叶素薰心头一松,朝地上栽去。
“你怎么啦?”
“找虞君睿……”只说得这四个字,叶素薰便陷入昏沉沉的黑暗中。
叶素薰只觉黑暗无边无际,身边时而是豺狼虎豹,时而是追赶她的那两人的狞笑,朦胧之间,却又是虞君睿焦灼不安的脸,浑浑噩噩之中,一个温暖的像娘亲一样柔软的怀抱把她搂住,紧接着温热苦涩的药汁喂着嘴巴,慈爱的声音在温柔地跟她说话,恍如儿时娘亲在耳边轻声哼唱的歌曲。
“娘……”叶素薰无意识地低喃。
“薰儿,醒了?”
是娘的声音,叶素薰慢慢睁开双眼。
视线里晶莹的珠玉轻晃,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七彩的珠光映衬着一双慈爱的瞳眸,那双瞳仁里的淡淡光泽让人看着分外舒服。
不是她娘,那是——程夫人,那摇曳着点点碎光的是程夫人头上的步摇。
昏迷前的事情慢慢回到脑海里,自己装傻一事,看来瞒不过程夫人了。
“夫人。”叶素薰低声叫道,挣扎着欲起身行礼。
“别起来,歇着。”程夫人按住叶素薰,摩挲叶素薰的脸颊,泣道:“隐逸送我的玉佩,我送了你,想不到竟救了你,如此缘深,真的不敢相信,你与隐逸没有关系。”
“夫人和华夫人是故交?”叶素薰有些好奇,看程夫人神情,她与华夫人之间,似是感情很好。
“岂只是故交……”程夫人泪如雨下,往事娓娓细道。
程夫人的爹与华隐逸的爹是好友,程夫人糼时,父亲遭陷害下狱,亲戚避之唯恐不及,华父将她接到华家,并到处奔走为程夫人的父亲上诉翻案。
“隐逸和华伯父一样,从不当我是罪臣之女,待我十分亲厚,那时华伯父为救我爹,变卖家中值钱的东西到处活动,生活很拮据,隐逸什么都先着我,情愿自己吃苦,也不苦着我一分……”
华父为程夫人的父亲到处奔走,程夫人的父亲终于沉冤得到昭雪,出狱后官复原职,华父却因过度劳累染病,在程夫人的父亲出狱不久后不治身亡。
“夫人和华夫人有这样的渊源,为何我在虞家从没听说过夫人也没见过夫人?”叶素薰好奇地问道。
“隐逸就跟我的亲姐妹一样,出嫁也是从我家出嫁的,虞耀崇得了隐逸,不好生珍惜,竟害隐逸婚后一年就病死了,且隐逸尸骨未寒就纳新人,我家怎会再和他来往?素常我常让琛儿找了烨儿过来,虞家我却万不会登门的。”
生老病死,非人力所能控制。程夫人把华隐逸妙龄早逝的帐算到虞耀崇头上,有些冤屈他了,想到虞耀崇对刘氏的冷漠寡情,叶素薰想替他分辩,忽又想到虞君睿的委屈,因华夫人之故,虞耀崇对两个儿子天差地别,虞君睿有爹跟没爹差不多,心中又微有不平。
“薰儿,你没傻,为何要装傻?”程夫人也有问题要问叶素薰。
不说清楚不行,还得请程夫人帮她保密呢!叶素薰道:“我家跟虞家上一辈子有约,两家若是有同龄子女,要订亲,我不想嫁给虞君烨,故……”
“烨儿有什么不好?容貌,气度,才识,哪一样不是女子梦寐以求的?”程夫人不满地撷问道。
虞君烨再好,她也不喜欢。叶素薰摇了摇头,低声道:“我有心上人的。”
“琛儿说你晕迷前喊着虞君睿的名字,你的心上人是虞君睿吗?”华夫人的脸色变了,有些阴晦地看着叶素薰。
承认还是否认?叶素薰有些头痛,程夫人已拔高声音骂起来:“好狠的刘氏,夺了隐逸的爱,如今又教儿子夺隐逸儿子的爱,我决不会由得你如愿……”
刘氏哪有夺华隐逸的爱?她是在华隐逸身故后才嫁虞耀崇的,且,这根本是两回事!叶素薰更头痛了,看来要程夫人帮她隐瞒自己装傻的事不容易了。
程夫人不住口骂着,叶素薰苦笑着,劝也不是顺着说也不是,尴尬地把视线投到半掩垂的罗帐上。
撒花碧色纱帐开合之间,房间中间的绡金帷幔流光溢彩,不远处雕花银烛台上蜡烛已点上了,烛光摇动,叶素薰心中一阵烦躁不安,程夫人把自己当成华夫人的女儿,竟是要干涉自己的亲事,可如何是好?
突地,叶素薰掐住盖在身上绣被,整个人僵住了。
她看到什么了?她娘的画像,为何会在这里?
帷幔掩映下,东面墙上的一幅画像直直地砸进她心窝,画上女子一身迤逦曳地的长裙,乌黑的发髻间Сhā着珠光耀耀的步摇,那张含笑凝眸的脸流溢着动人的光彩,宛如绚烂的朝霞般闪烁着明采华章。
叶素薰想要出言询问,可是喉头堵得厉害,某种不敢猜测的联想冲击得她脑子里一阵阵发晕。
“怎么啦?不舒服?”程夫人住了骂,起身倒了一盏温开水送到叶素薰口边。“来,喝口水润润。”
咽下喉咙的水比先时喝下的药还苦,抿了抿唇,叶素薰状若不经意般四处看了看,赞道:“这房间甚是精致,是客房?”
“不是,这是隐逸的住处。”程夫人眼泛泪光,道:“此处我一直让人打扫着,琛儿救了你回来,不知为何,就是想让你住隐逸的房间,虽然你与隐逸也不是很像,可我总感觉得你是隐逸的女儿。”
这是华隐逸的房间!那么墙上那画像,不用说也是华隐逸的画像了。
程夫人接下来的话,证实了叶素薰的猜测,程夫人指着墙上的画像道:“那是隐逸的画像,美吗?”
叶素薰的手指在袖子里不能控制地微微发抖,程夫人接着问她你娘跟隐逸长得像吗?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是机械地摇了摇头。
“不像!”程夫人失神地低喃。看来,感觉错了,隐逸是真的死了。那么,她不能再让刘氏的儿子夺去隐逸儿子的爱。”
“夫人,我的丫环当时被坏人抓了,不知脱险了没有,麻烦夫人派人去虞家问一下,若是没回,还麻烦夫人把虞君睿请来。”
叶素薰不想回虞家了,若是绿萝没事,她要马上回家,她要回去弄清楚,她娘与华隐逸有没有关系。回了虞家,只怕虞耀崇不放她走,她要直接从程家走。
“好,我这就派人过去问。你起来梳洗了用膳,好生休息,不用愁。”程夫人安抚地拍了拍叶素薰,起身出去,不久有丫鬟端了洗漱铜盆布巾等物,有丫鬟抬热水,又有捧着衣裳首饰的,七八个人鱼贯而去,叶素薰刚盥漱毕,又有丫鬟提了食盒进来……
饭菜极丰盛,叶素薰饿极,亦且防谁都不会防着把她当女儿疼爱的刘夫人,拿起箸子便吃,菜品都她爱吃的偏清淡的口味,心中极感慨刘夫人心细,想得周到。
叶素薰怎么也想不到,程夫人竟会给她下药,吃过饭后,她跟前世一样,又成了脑子里没有一丝记忆的人。只不过,这一次,她不是变成白痴,只是失忆了。
程夫人恨刘氏恨虞耀崇,有一事她没有跟叶素薰说,那就是,她怀疑华隐逸不是病死,而是被刘氏与虞耀崇毒死的。
华隐逸当年去见严龙之前,已有了自绝之心,临行前曾去程家见过程夫人,也是诀别前见一眼自己的姐妹之意。
相见之时,华隐逸自然是身体康健的,她去见程夫人之前,也料不到自己会被严龙折磨得整个人没了人样,她留有遗书给程夫人,大意是生了孩子后,觉得很累很倦,不想活了,此为给虞耀崇脱罪之意。
被严龙那样折磨羞辱后,华夫人自不会想着养好伤再自绝,回家后随即自缢。
遍体鳞伤的华隐逸若是给程夫人看到,程夫人不跟他拼命才怪。怕土葬程夫人还要挖坟见人,虞耀崇做了竹排铺满掬花,将华隐逸放到竹排上,也没有给程夫人报丧,当夜把华隐逸抬到江宁城外的溯江,把竹排放进江里……
程夫人在三天后才得知华隐逸去世,连最后一面都见不着,未及一月,虞耀崇娶了刘氏,也难怪程夫人要怀疑是虞耀崇与刘氏害死会隐逸了。而虞耀崇心虚,华隐逸的遗书他根本不敢拿给程夫人看,由此两家便成了死仇。
程颢与虞君睿走得近,程夫人清楚,叶素薰吃了饭晕睡过去,程夫人那头已收拾好东西了。程颢担心着叶素薰绿萝,日落后关了店门,去了虞家打听情况,等他晚间回府,他只得到嫡母由兄长陪同着外出游玩的消息,其他的只语没听到。
☆、38
夏日多雨,雨水淅淅沥沥连绵不绝,路面上深深浅浅的水洼,虞君睿身上头上都湿了,雨点顺着额发下滑,在睫毛上停顿片刻,滚进他的眼睛,从眼睛里出来后再流进嘴里,咸咸的。一帘风雨,将饮泣与苦泪默默遮掩。
十天了,刘婉玉自那日跑出虞府后就再没出现,叶素薰渺无音讯,虞君睿在秦楼楚馆中穿梭,潮湿粘滞的空气和黯淡阴郁的雨幕让脚步更加沉重。虞君睿觉得浑身酸痛,双腿有些提不动,脑袋晕沉沉的,胸口一阵阵憋闷欲呕。他记不起这几天自己睡着过没有,这几晚总是上床后不久就起来,然后站到窗前,听着窗外掠过的一阵阵风声,看天上偶尔闪过一点亮光后,更加深浓的黑暗。
胸口的灼痛一日一日加重,一颗心被剐得什么也没有了时,自己还能活下去吗?
虞君睿想着上辈子抱着叶素薰冰凉尸体时的感觉,那个时候没有比现在绝望,只是觉得很痛,很不甘心。
“素素,对不起……”那天不应该离开的,如果叶素薰真如刘婉玉所言,受了污辱,虞君睿不知自己一死能不能谢罪。
虞君睿眼前浮起叶素薰充满恐惧绝望的眼神,那悲惨的眼神像条冰冷的蛇,在他血淋漓的心脏上滑动。
不要想,别乱了心神,不能倒下,最要紧的是找回素素,虞君睿在心中默默地对自己说。闭上眼睛甩甩头,将脑子里那不幸的想像甩掉,抬步朝前……
“虞君睿,我昨天托人打听了,吉祥巷子那边还有一家暗窑,咱们去那边找找看。”姚懿真举着伞,她把自己遮得很好,没有斜过去替虞君睿挡雨。
“好,有劳姚二小姐带路。”虞君睿冲姚懿真挤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叶素薰被卖进青楼的事,虞君睿自然不想给姚懿真知道,只是叶素薰失踪时姚懿真知情,其后他往青楼里走,如此反常,姚懿真自然猜到了,她跟着虞君睿要帮忙寻找,虞君睿一开始想甩掉她,不过只进了一家青楼后,就希望她能一直跟下去跟到找到叶素薰为止。
要找人,自然不能让鸨母喊了人来给他看,这样容易疏漏。虞君睿进每一家青楼,都是强行搜查,仔仔细细一寸地方不放过,如此一来麻烦便不少。青楼女子都是夜间接客日里睡觉,虞君睿只能白天找人,而白天那些姐儿多有坦胸露ru的,极是不便,有姚懿真帮着,查找起来快了不少方便不少。
亦且,姚懿真性情爽朗,颇有女中大丈夫的气概,为人不拘细节,不会刻意安慰说些虚套话,只是尽心尽力地相帮,虞君睿很感激。多一个人多一分力,便能尽早寻到叶素薰。想起自己的父兄,虞君睿心力交卒之余,又悲又愤。
自己天天往青楼钻,虞君烨与虞耀崇父子却不外出帮着寻找,只呆坐在重禧堂里等消息。
虞君烨想帮着找的,虞耀崇拦着不让。
“爹,要不,你给我出去跟君睿一起寻找,人多,兴许快些找到。”这日虞君烨有些沉不住气,来来回回踱了许久后,扑通一声跪到虞耀崇膝前低声哀求到。
“烨儿。”虞耀崇沉沉地叹了一声,低声道:“烨儿,薰儿纵是找回来,亦不洁了。”
“可不能因为这样就不管吧?”虞君烨把头埋到虞耀崇膝盖上,肩膀抽搐,无声地哭起来。
“爹没说不管,这不,由着你弟弟寻找没反对吗?”
“我也要出去找,多一个人找,早点找到,薰儿就能少受一分罪。”
“傻孩子。”虞耀崇伸手抚了抚儿子的束发,口气忽然变了,冷冽地道:“烨儿,你是虞家的嫡长子,是要袭爵的,从今天以后,不要再想着薰儿了。”
“我……”虞君烨呐呐无言,半晌问道:“那君睿呢?”
虞君睿疯了一样到处寻找叶素薰,虞耀崇自然明白一切了,若是前些时发现,自然少不得一通狠责,眼下这种情况,他却再提不起责骂的心思了。
叶素薰陷身青楼,可看二儿子那模样,看来把人找回来后,是不会舍弃的,虞耀崇生气之余,却又不自觉地怔忡失神——当年,隐逸若是没有自绝,自己会嫌弃她吗?会爱她如昔吗?
虞耀崇脑中只一遍遍想着华隐逸死前遍体凌伤的身体,连日精神恍惚,圣旨下宣布他为恩科主考时,他方游魂回归。
主考之位,果真是姚业保荐的。
朝堂上没有什么秘密,无需姚业特意透露,虞耀崇也听说了,登门道谢自不可少。
若论品级,虞耀崇尚高了一品,只是姚业有国丈之荣,又有实职,自不是虞耀崇这样的世袭之人可比。虞耀崇道了谢,姚业也不推托,抚着胡子笑呵呵受了,又叮嘱了一些科考注意事项,道皇帝开科取士求贤若渴,务必从严把关,替皇帝挑一些可用之才。虞耀崇点头称是,受教地不停道谢。
这一番谈话下来,竟是过了近一个时辰,日以近午,姚业殷勤地留客,虞耀崇泛起不好的念头,想推掉,有些着了痕迹,堆起笑容应下,心中忐忑不安,姚业若是提亲,该如何应对?
宴席甚是精致,虞耀崇食不知味,姚业介绍一样菜品,他便附和着赞了几句,说的话连自己都不满意。姚业却似是毫不介怀,笑容满面,谦和有礼热情周到。
膳毕移居花厅,姚家的花厅简洁而清雅,厅中几案窗橼木壁均是罕见的绿檀木,香气在空中若有若无弥漫,于虚无之中总能感觉到那么一丝清香,倘若细细的嗅闻,却又什么也没有。
花厅内的摆设也与寻常人家不同,竟是在当中摆放着一尺高的长几,两边地上置着厚厚的坐垫。姚业率先在长几一边盘膝坐下,比了个请的手势,虞耀崇客随主便,也跟着坐下。
使女奉上果点酒壶酒杯,虞耀崇有些惊奇,饭毕方饮酒,倒是第一次见。
姚业笑道:“这是皇上新得的西强进贡的果狸酒,前日赏下半壶给我,皇上道这茶需配着白玉杯,方能品味出其间的香甜温润,同时又赏了这套白玉杯。”
白玉杯通体洁白透明,精巧玲珑,姚业慢慢倾倒入果狸酒,虞耀崇但觉白玉杯里碧波生香,恬淡清幽,意境非凡。观其形,闻其味,入口细品则醉意顿生,绵醇深厚。
皇家饮用之物,果是不同凡响,皇帝连一壶酒都能想到姚业,看来二儿子分析姚妃表面无宠,实则颇得圣心的推测是对的。
说起皇帝,虞耀崇少不得问候了姚业贵为皇妃的大女儿。
“瑾儿自小端方恭谨,进退有步,我倒是不担心她,就是真儿,老来得女,给她娘惯得……”姚业长叹。
来了!虞耀崇缩了下背,又飞快地挺直,笑道:“二小姐率直可爱,姚尚书无需担忧。”
“哪能不担心?”姚业苦笑着摇头:“早先便不守规矩,这些日子更是跟着你的二公子在各青楼中穿梭,这声名……”
姚懿真跟着虞君睿在各青楼奔波寻找叶素薰,虞耀崇自然知道的,脑子转了转,寻思叶素薰的事,只怕姚业也知道了,逃避不是办法,不若化被动为主动。
“在下这些日子也是发愁,想必姚业兄也听说了,在小弟府上做客的叶家侄女出事了,叶家侄女本是烨儿的议亲对象,可,可现在睿儿却……唉……”虞耀崇长叹。
“这么说,你的二公子喜欢叶家小姐?”姚业身体前倾,状甚关心。
“正是,看来,也只能取消烨儿与叶家侄女的亲事了。”虞耀崇愁眉道。姚懿真这些日子跟着虞君睿不放,虞耀崇寻思,姚懿真喜欢自己的二儿子不喜欢大儿子了,这时说出实情,虽然丢脸,可能解决二儿子要被姚家求亲的难题,也不错。
“真儿是热心人……”姚业话锋一转,滔滔不绝夸起自家女儿,虞耀崇听得冒汗,难道姚家知道二儿子为着叶素薰如痴如狂,还愿意将女儿许给二儿子?
“你的两个儿子芝兰玉树,难分轩轾,我女儿不是自夸,江宁城里赛过她的,也不多见,侯爷,你我结成亲家如何?”
“结成亲家?”虞耀崇干笑数声,却不过姚业的面子,暗暗咬了咬牙,笑道:“承姚尚书厚爱,甚好!”
“好!好!”姚业红光满面,举起酒杯敬酒,笑道:“虽说咱们已将亲事订下,这媒人还是找一个的好。”
“姚尚书有人选否?”
“你我既成亲家,尚书侯爷的太生疏了,不若以名相称。做媒的人选,我想最好莫过天恩赐婚。”
皇帝赐婚?虞耀崇僵住了,虞君睿娶了皇帝的小姨子,再得皇帝赐婚,以后袭爵恐怕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君烨文采出众,我多有耳闻,虽说长子将来要袭爵的,可若是能在科举上wωw奇Qìsuu書com网凭真才实力取得功名,仕途上便不用靠祖宗荫蔽了,若是恩科能中名次,皇上再赐婚,这前途无量……”
君烨?虞耀崇呆了,“业兄说的是君烨?不是君睿,二小姐只怕不喜欢君烨吧?”
“喜欢。”姚业笑道:“不瞒贤弟,小女娇惯,前一门亲事就惹得她不痛快了,这一回订亲,不是她喜欢的人,我也不敢给她订的。”
神情恍惚出了姚府,虞耀崇有些不能相信地望天。这日难得的没有下雨,蓝天高旷空远,白云悠悠,不是在做梦。
“我不!”虞君烨万料不到,他爹出去一天,回来就给他带回订亲的消息。“爹,我决不娶姚懿真,我情愿娶薰儿。”
噼里啪啦轰轰隆隆,虞君烨忘了风度也忘了在父亲跟前收敛,把房间里的东西砸了个稀烂。
“薰儿已经不干净了,姚懿真能带给你大好前程。”虞耀崇看着几近疯狂的大儿子,苦口婆心劝道。
“薰儿就算身体不干净,可心是干净的,姚懿真哪比得上薰儿,就是死,我也不娶姚懿真。”家族的责任和前程什么的,虞君烨从来没想过,他被虞耀崇太宠太惯了。
“爹已亲口允下亲事,不容反悔,你愿意不愿意,都得给我娶。”
虞耀崇看着竭嘶底里的大儿子,无限失望。他为什么不能有二儿子的谋略呢?他若能使些心机让姚懿真不喜欢他,不就没有今日飞来横祸般的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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