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一步说,即便想要行善,三五万不打紧,不伤筋不动骨,但一次扔出去一百万,再厚的家底也经不住。
俞程文劝她:“真像你说的,今年是个灾年,咱们这点库存,杯水车薪的,又能救几个人?能救得了一时,能救得了一年?半年?还是三个月?“
凤笙反过来也劝他:”二叔,天灾只是一时。我的确救不了所有人,只能尽人事、听天命,有几分力出几分,能救一个是一个。或许等明年开春,天气转暖,就会好了。“
俞程文眼见在电话里根本劝不了她,急得简直想立刻买张火车票,去省城当面问清楚。
他也不是不讲良心,完全唯利是图,甚至比起大多数商人,已经算是很讲良心。
可他们毕竟还欠着德国银行那么一大笔钱呢。
万一到时候还不上,难道真要把闫家百年的基业,拱手让给洋人?
那是多少代人的心血?
又关系着多少人的生计?
即便凤笙不心疼,他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商行在自己手里垮掉?
俞程文心急如火,嘴里都长了泡。
想了两天,实在放不下,干脆带上商行的印章跟钥匙,买了张火车票,去省城找凤笙。
他谁也没告诉,连廖氏都以为他这一趟,是去隔壁市的分号查账。
风风火火赶到省城,打听到去公馆的路线,花两块大洋叫了辆洋包车,拉他过去。可洋包车不比洋人的小汽车,走得慢,路上时不时还得停下歇歇,这么一来,前后花了两个多小时才到。
到公馆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
大家伙正忙着为晚上的宴会做准备,听差进来说,有位俞家二老爷要见夫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三太太最先反应过来,忙道:“还不快把亲家二爷请进来!”
凤笙也接到传话赶了过来。
家里没有其他长辈,段伯烽不在,三老爷段承和便代替段伯烽,先招待了俞二老爷。
凤笙过去时,段承和跟俞程文正相谈甚欢。
“如今他们小一辈都爱喝洋酒,我就不喜欢,说起来,绍兴的花雕,贵州的茅台,山西的汾酒,哪一样不比洋酒好喝。”段承和道。
“我也是这个意思。洋人的酒,只有酒味,没有酒香,反正我是喝不惯的。”俞程文道。
凤笙推开门进去,喊“二叔”、“三叔”。
段承和这些年在官场历练,很有眼力,知道俞程文匆匆赶来,事先连个电话也没打,必定有要紧事商量凤笙,就点点头先出去了。
等只剩下他们叔侄俩,俞程文劈头盖脸道:“你要真想做善事,也不是不可以,但我们总得先保住底本。”
凤笙苦笑:“我何尝不想。可今年冬天长,施米不是一两天的事。总不能一边以高价卖米,一边看着人死在我们面前吧。”
俞程文气得着急:“可我们还欠着德国银行钱呢。你知道还不上欠款是什么后果吗?洋人的钱是那么好借的吗?凤笙,你是不是以为,商行传到你手里,你就可以想干什么干什么了?别人喊你一声东家,你不能只口头上应一声,却不对他们负责啊。你知道万一商行被德国人收去了,会有多少人无家可归,饭也吃不上吗?”
俞程文痛心疾首,凤笙却是有苦说不出。
她怎么跟俞程文说,四年后,就算只变卖几件古董,这笔贷款也能稳稳当当还上呢?
俞程文如果追问,她该怎么说?
未卜先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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