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满城风雨的匿名信

一天下午，张华林将一封信摆在叶秋生的案头上，信封注明叶秋生亲启，甚至在亲启下面还加了着重号。等张华林出去后，叶秋生拆开了信封，这时他的脑子轰响了一下。里面是张照片，抽出来时正好是照片的反面，可他已经预感到不是什么好事了，心想难道是他和赵亦可亲密的时候被人给偷Pāi了？太可怕了。

可是拿出照片一看，叶秋生几乎两眼发黑，照片上竟然是他和金铭，背景就在水月酒店，下面还有日期正是和金铭在一起吃饭那天。怪不得那几天自己一直感觉有人跟踪似的，这也说明自己无论走到那里背后都有一双可怕的眼睛。

正在这时，金铭来了电话，她只说了一句“都怪我……”便哭了起来。

看样子金铭也收到照片了，尽管心里很烦闷，但叶秋生还是强作镇静地说：“小金，你别哭。我们自己清楚这是怎么回事，问心无愧就行了。你要坚强，不要上别人的当。我也不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能整垮的，小金你清不清楚这是谁­干­的？”

金铭欲言又止，半天才说：“不知道。”

“那好吧，你先安心工作，不要管别的，这件事情交给我处理吧。”放下电话叶秋生想，难道只有自己和金铭收到了照片，恐怕每个常委手里已经都有了吧，甚至连市里的一些领导的案头上也都放了一张……这样想着，叶秋生不禁流了一身冷汗。

他估计的没错，照片确实有好多张，就连市委张书记那里也收到了。正在叶秋生思前想后考虑对策的时候，张书记却打来了电话，没有客套，而是直接开门见山地说：“小叶啊，我今天收到了一件东西，我想你应该也收到了吧。”

叶秋生一听就明白张书记所指的是什么了，说：“收到了，正想打电话和您汇报呢。”

“先不用说别的了，我只问你一句，你过得硬吗？”张书记没理会叶秋生说什么，反问道。

叶秋生一字一句地说：“我经得起调查。”

张书记看样子是松了一口气说道：“那就好，那你想没想过，这是什么人­干­的？你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叶秋生略微考虑了一下，说：“我想到了一个人，他的可能­性­最大，如果您有时间我把这边的情况给您作一个详细的回报。”

“你抽时间回一趟市里，我要当面和你谈。”

和张书记通完话，叶秋生把家里的事情作了一下安排，然后坐上车直奔江城而去，到江城天已经很晚了，叶秋生想这么晚去打扰张书记不合适，于是打算第二天再去汇报。他和司机杨林随便找了个地方填饱了肚子，就带着他回到天盛花园的家中。杨林很会办事，像在自己家一样帮叶秋生放好洗澡水，每件事都伺候的十分周到。

叶秋生躺在床上后，便辗转反侧起来，一直在盘算着怎么和张书记汇报，想到最后终于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当他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洗涮完毕以后，本想去叫杨林起来，路过餐厅的时候发现杨林正拿着一个方便袋，把里面的食物一件一件地摆在餐桌上。叶秋生咳嗽了一下，杨林回头看见他，一笑说：“叶书记，早点买好了，您趁热吃吧。”

叶秋生点点头说：“小杨，你也别忙了，一起坐下来吃吧。”

吃完早点后，杨林把吃剩的东西收拾下去，叶秋生稍等了一下，就打了张书记的电话。

听得出来张书记那边好像很忙，他最后说道：“我白天的日程都安排满了，晚上你到我家，一起吃顿饭，到时再详聊。”

这次回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有着特殊的目的，不好太过招摇，所以叶秋生白天只能无所事事的待在家里看电视。杨林陪着他，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就出去买吃的回来，不知不觉就到了和张书记约定的时间。叶秋生洗涮了一番，­精­神抖擞地去了张书记家里。

叶秋生拿了两盒茶叶去了张书记家，照例是李静开的门，叶秋生很有礼貌地对李静说：“嫂子，你好。”李静笑着说：“叶书记，你太客气了，老张刚回来，你快请进吧。”

叶秋生换好鞋，就随着李静走进了客厅，见张书记坐在沙发上带着一副老花镜正在看报纸，李静对她说：“老张，叶书记来了。”

张书记放下报纸，摘了眼镜后就站在原地向叶秋生伸出了手，叶秋生赶紧上前两步和张书记握了手，顺便把带来的井冈翠绿茶递给张书记，说：“老丈人让我带给您的，我可不敢贪污，赶紧给你拿过来了。”

张书记哈哈笑道：“你要是敢贪污，我就去曾老那里去反你的腐败。”

张书记把茶叶接过来递给李静，然后对她说：“收拾一下，准备开饭。”

李静出去后，二人分宾主落座，张书记兴致很高，和叶秋生聊起了茶道，说：“这井冈翠绿可是有典故的，你知道吗？”

叶秋生摇摇头表示不知。

张书记说：“看样子我得给你上一课了，这“井冈翠绿”是新创名茶，1983年在被评为江西省八大名茶之一。但是，井冈翠绿是在石姬茶的基础上研制的，关于石姬茶，这里还有一个有趣的传说。相传石姬是天上玉皇大帝的一名侍女，一次随玉皇大帝云游各地仙山，来到井冈山上空。石姬一时被风景如画的井冈山所陶醉，当玉帝要喝茶时，一不小心竟失手将玉杯打碎。玉帝大怒，随即把她贬下天庭。石姬从彩云中飘落到了井冈山，见这儿山清水秀，民风淳朴，便决心留在这里，并与当地老表一块栽培新茶。她采山岚之­精­英，集云雾之瑞气，辛勤浇灌，­精­心侍弄。功夫不负有心人，数年之后，终于培育出一种有浓浓仙味的新茶，当地老表就叫它‘石姬茶’。石姬茶的栽培和焙制方法在当地代代相传，在此基础上培植出的‘井冈翠绿’也已成为茶中珍品了。”

叶秋生附和着说：“听张书记一席话，又让我长了很多知识啊，首长知识渊博，真是让人望尘莫及啊。”

张书记说：“你可别尽给我戴高帽了，我们之间还要讲那么多虚伪的话吗？”

叶秋生心里也暗暗佩服张书记的定力，正当张书记说得起劲时，李静进来了说：“先别聊了，洗洗手吃饭了。”

张书记这才收住话题，哈哈一笑。

叶秋生站起来随着张书记去了餐厅，菜很简单，四菜一汤，酒却不简单，二十年陈的茅台。张书记示意叶秋生坐下，叶秋生看看李静说：“嫂子，您也别忙了，坐下来一起吃吧。”李静笑笑也就坐了下来，看李静坐下来，叶秋生这才坐下来，拿起酒瓶先给张书记和李静的酒杯里倒满，再把自己的酒杯倒满，端起酒杯对张书记和李静说：“张书记、嫂子，我借花献佛，先敬你们一杯，感谢你们对我的帮助，我先­干­为敬。”

张书记笑着说：“小叶很豪爽啊。”把酒也喝掉了，李静看了他们一眼，只是抿了一口就把杯放下了。

叶秋生再准备倒酒时，酒瓶却被张书记给拿了过去，并亲手给叶秋生倒上，然后对叶秋生说：“小叶，你们辛苦了，我代表市委、市政府敬你一杯。”

叶秋生忙不迭地喝了，接着李静也敬了他一杯酒，三杯过后张书记说：“咱们今天酒适量就好，多说话少喝酒，来多吃点菜，你嫂子的手艺可是不错的啊。”

叶秋生夹了口菜放到嘴里嚼了嚼，忍不住伸出大拇指夸奖起来，李静听到有人夸她也很欣慰说：“叶书记，你看明娜平时也不在这边，你单身一个人，要是想换换口味，就来家里，我做给你吃。”

李静的话让叶秋生很感动，让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眼睛不禁有些湿润，不住地道谢。

吃完了饭，李静给他们泡好了茶，张书记示意叶秋生和他去书房说话，叶秋生心里也知道这才是今天的主要内容。

进了书房，张书记就开门见山了：“你把情况说一下，我帮你分析一下。”

叶秋生自然不敢隐瞒，一五一十把事情说了一遍，说到最后叶秋生也有些激动了，说：“张书记，我自认为去兴城这么长时间还是兢兢业业的，现在就连做梦想的都是工作。我一直都在努力地为兴城一百二十万人民工作着，如果说有些事做错了这我承认，但要是说我以权谋私，玩弄权柄，我可真是冤枉了。”

张书记看叶秋生有些激动，为了缓解气氛，就说：“小叶，慢慢说，先喝点茶吧。”他接着又说：“照片我也收到了，估计市里的很多领导也都收到了。”

叶秋生说：“我知道，所以我想请求首长，能对这件事情进行彻底调查，好还我个清白。”

张书记挥挥手示意叶秋生不要着急，“我在这里也可以告诉你一个实底，对你叶秋生不是不能调查，而是我和市委从来就没有怀疑过你。”

听张书记这么说，叶秋生的感动油然而生，眼泪都流了下来，哽咽着说道：“感谢张书记的信任。”

张书记说：“我也知道，在现在这个大环境下，想做点事情确实很不容易，但是如果什么事情都很容易解决了，那要我们共产党­干­什么，都无为而治就好了，那样还提前进入共产主义了。我也和其他的人交流过，不要因为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的污蔑，就否定了一个好­干­部，如果那样就是对我们这些当领导的一个巨大的讽刺，还会助长类似的不正之风。”

张书记喝了一口水，接着说：“现在有些­干­部都是因为作风问题、经济问题被抓了，其实他们都不是跌倒在金钱和美女上面，而是他们在政治斗争中失败了。”

说着，张书记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了叶秋生，叶秋生拆开一看，不禁眼睛一亮。

叶秋生接过信展开一看，竟然是一封匿名信，是举报兴城县原县委书记李清华和黑恶势力勾结，收受贿赂的情况。叶秋生看得很仔细，最后张书记问道：“你看这里面的情况属实吗？”

叶秋生沉吟半晌说：“李清华的情况我不大了解，但信里面说到的金耀明，我倒是打过交道。”

“哦！那你说说看。”张书记很感兴趣。

“这个金耀明算是兴城县的名人，当地最大的私营老板，他的生意涉及餐饮、娱乐以及建筑行业，特别是他的金桥公司几乎垄断了兴城这几年所有的市政工程。上一次在市政大道的招标中，我本来打算打破他这种垄断的格局，可没想到还是被他把工程给拿走了。我听说他和我们兴城的一些上层领导来往非常密切，对一些­干­部通常是金钱铺路美女搭桥进行笼络，说实话也对我用过这些手段，不过让我给拒绝了。”叶秋生介绍说。

张书记点点头说：“那依你看，这封举报信和那些照片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叶秋生摇摇头说：“应该不会吧，举报信是直接寄到市里的，我从没收到过。”

张书记说：“我收到这封举报信后就把它批给了市纪检委，有可能是从那里走漏的风声。”

叶秋生仿佛明白了，慢慢说道：“他们是想转移视线，让市里先调查我，即使没调查出结果，也会给他们空出一些时间准备。”

“你说得有道理，但要讲究一下策略，有时候该迂回的就迂回，李清华现在虽然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毕竟在兴城经营了多年。”

叶秋生很有同感，“我们现在的常委中，王子云和陈存义都和他关系甚密，听皇甫县长说，以前只要是开常委会，他们三个就会绑在一起。”

“这我也多少听说过一些，所以我才把李清华给调到市里来了，目的就是要打破他们这种格局。”张书记的眼中闪着光芒，“但现在还不能打草惊蛇，安排­精­­干­的力量暗中调查，这件事你和皇甫端一起去商量。”

叶秋生说：“我会多和皇甫县长沟通的，兴许现在皇甫县长的手里就有他们的一些违法证据呢了。”

“是吗，看样子你和皇甫端早就有准备了。”张书记眉毛一挑说道。

叶秋生因为事先没有汇报，所以略显尴尬地说：“兴城的局面很复杂，我去的时间又不长，所以这些事情都是我授意皇甫县长去做的，您要批评就批评我吧。”

张书记摆摆手说：“我有个原则，当领导就不要过分­干­预手下人的具体工作，只要把握住大方向就行了，如果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我就是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啊。你们这么做很好，我支持你们，不过要记住，我需要的是实实在在的证据，不冤枉一个好人，也决不能放过一个坏人。”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其他的事，叶秋生看时间不早了，就和张书记夫妻告别回去了，可还没到家就接到了曾明娜的电话。“你在那里呢？”曾明娜开口就问。

“我在江城刚和张书记汇报完工作，正往家里走呢。”叶秋生一五一十地回答说。

曾明娜好像松了一口气说：“我说刚才打你兴城的电话怎么没人接呢，原来你回江城了。”

“是呀，张书记让我回来的。”

“那这样吧，明天你就回兴城，我明天过去，我们在那里见面吧。”曾明娜说完也不管叶秋生同意不同意就把电话挂上了。叶秋生隐约感觉到，曾明娜这么急急忙忙要去兴城和自己见面估计也是因为照片的事，她会不会相信自己的清白呢？算了不想了，还是等明天见面再说吧，总会解释清楚的。

叶秋生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就和杨林匆匆往回赶，到了县委才九点多。叶秋生车径去了自己的办公室，见到张华林就问了一下这两天的情况，然后给皇甫端打了个电话。不大一会儿，皇甫端拿着茶杯走进了叶秋生的办公室，叶秋生客气地递给他一支烟，沉默了片刻，叶秋生首先说：“皇甫县长，我回江城面见了张书记，和他汇报了这一段发生的事，首长对我们可是很关心啊。”

皇甫端喝了一口茶说：“张书记关心爱护部下是出了名的，有这样的领导也是我们的福气。”

叶秋生说道：“是呀，我们也不能辜负他的期望啊，有件事张书记让我和你商量一下，看看怎么办。”

“什么事？”皇甫端把头探过来问道。

叶秋生略考虑了一下，就简明扼要地把要调查金耀明、王子云和陈存义的事情对皇甫端讲了一遍，皇甫端认真地听着，直到烟烧到手指了才扔掉。

叶秋生说完又递给皇甫端一支烟，静静等待皇甫端的反应。皇甫端闷头猛抽了一阵烟，有些忧虑地说：“其实自从我们上次谈过后，我就已经暗中派人进行调查了，不过收效不大。现在暗中有一股势力紧紧地抱在一起，还真有些针扎不透，水泼不进。比如上次的市政大道招标我们的计划已经做得够周密的了，可到最后工程不还是被金桥公司给拿走了，就连省城一些大公司都说我们这里的水不好淌啊。”

叶秋生点点头说：“我也知道很困难，所以就需要我们的工作做得更加仔细，更加讲究策略，一把锁肯定会有一把钥匙能打开。他们现在很紧张，已经狗急跳墙对我下手了，说明我已经严重威胁到他们的切身利益和安全了。”说完叶秋生把照片递给皇甫端，皇甫端接过来后并没有查看，而直接放在一边，有些尴尬地笑道：“我也收到了。”

叶秋生知道皇甫端收到了，并不在意，而是笑着说道：“他们可以从这方面污蔑我，难道他们在这方面就不会有问题？我看这也是一个思路嘛。”

皇甫端眼睛一亮，说道：“据我所知王子云和陈存义就经常在金耀明的会馆里鬼混，金耀明就给他们找一些良家女子供他们玩乐，我这就安派人去摸底。”

叶秋生提醒说：“注意不要走漏风声，先秘密调查。”

时间已不知不觉到了中午，两个人正准备一同出去吃饭，门被推开了，只见曾明娜笑盈盈地站在了门口。皇甫端看见曾明娜笑着说：“弟妹，这么快又见面了，你看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赶上饭口，要不我们出去找个地方喝几杯。”

曾明娜一把挎住叶秋生的胳膊说：“皇甫县长你太客气了，我又不是外人，去外面吃多麻烦，我看就在你们机关食堂吃就行。”

叶秋生一愣，马上明白曾明娜的意思说道：“是呀，下午还得上班，就在食堂吃吧。”

皇甫端哈哈笑道：“哎呀，弟妹不见外就行，我们去食堂吧。”

三个人在去食堂的路上，不断有人和叶秋生、皇甫端打招呼，曾明娜一直亲热地挎着叶秋生，笑着点头应对。看见曾明娜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对自己反而比平时还要亲热，忐忑的心也就放下了一些，一起吃过午饭，皇甫端就告辞走了。

曾明娜和叶秋生又回到书记办公室，坐下之后，就开始和叶秋生说出了此行的真正目的。

叶秋生给曾明娜倒了一杯水，说：“你先去我那休息一下，我这边还有点事情要处理，等完事后我就回去陪你。”

曾明娜喝了口水，然后有些撒娇地说：“不，我就在这里等你。”

叶秋生摇摇头说：“我的姑­奶­­奶­，这是我的办公室啊，你在这里多不方便，要是进来人就不好了。”

曾明娜撇撇嘴说：“来人就来人吧，有什么可怕的，我是你明媒正娶的老婆又不是外人，要是有人进来人更好，让他们也知道我们夫妻情深，不正可以堵住别人的嘴吗？”

听到这里，叶秋生忍不住亲了曾明娜一口，说：“你为了我真是用心良苦啊，我都不知道怎么报答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