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县长死在任上

不出叶秋生所料，别看金耀明平时作威作福，一旦和他动真格的，立刻就崩溃了。在强大的攻势下，他很快就承认了所有的犯罪事实，不止说出自己开设地下赌场，强迫­妇­女卖­淫­的罪行，还供出为了承包工程大肆向政府官员行贿，以及帮助李清华杀掉吴道德的所有事实，而且提供了一套公司内部账簿，里面清楚地记载了每一笔钱的数额、送给什么人、送礼的日期。

有了这个铁证，田立业马上向叶秋生作了汇报。叶秋生指示检察院和公安局派出­精­兵强将就金耀明一案组成专案组，按照金耀明提供的线索，顺藤摸瓜终于捣毁了危害兴城多年的金耀明一伙，并双规了建设局长徐建新。上报江城市纪委后，对兴城县纪委书记陈存义和纪政法委书记王子云也都进行了双规。在铁的证据面前，在党纪国法面前，这些犯罪分子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其中金耀明被江城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处死刑，金耀明上诉结果被驳回。王子云、陈存义和徐建新也分别被判处十到十五年的有期徒刑。

一张轰轰烈烈的反腐打黑风暴就这么结束了，叶秋生终于打翻了兴城的罪恶势力。后续工作依然很多，王子云和陈存义等人空下来的位置由谁接任，让叶秋生大伤脑筋，把全县有条件的­干­部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心里就大概有数了。但这两个职位叶秋生只有推荐权，任命权在市里，在定下来后还要和市委去沟通。叶秋生找到皇甫端说：“老兄，这段时间金耀明的案子，把你忙的够呛。晚上我们也放松一下，找个地方喝两杯交交心如何啊？”

皇甫端哈哈笑道：“也好，那就喝几杯解解乏。”

“那咱也不去外面，就去我那吧，我让方建成把酒菜送到我房间里来。”叶秋生说道。

“好，就这么说定了。”皇甫端知道叶秋生找他肯定是商量­干­部的事，他也想知道叶秋生下一步的安排。

晚上叶秋生回到住处刚洗完澡，方建成就把酒菜给端来了，叶秋生看见方建成亲手把东西送了过来，带着些许埋怨的意思说道：“小方，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是经理又不是服务员，这种事情还要你亲自做吗？”

方建成陪笑道：“叶书记，我一猜您就得批评我，我这不是好几天没看见叶书记了，想过来看看您，顺便听取您的指示。”

叶秋生说：“几天没看见就来看看，那谁都这么想，我这门口还不让人给踩破了。小方，你的工作是管理整个酒店的运营，而不是看见领导就变成了一个服务员，只要你做好自己分内的工作就行了。”

叶秋生的话说得有些重，但方建成听了却很高兴，领导对关系一般的下属是比较客气的，只有比较亲近的人才会感受到他们的严厉，所以方建成对叶秋生的批评没有感到难堪，而是当作是对自己的关怀。

叶秋生挥挥手说：“小方，今天我这里不需要服务，一会儿我要和皇甫县长谈工作。”

方建成这才放心地走了。方建成前脚刚走皇甫端后脚就进来了，进了门，就笑道：“叶书记，刚才是和谁发脾气呢，声音大得我在走廊里都听见了。”叶秋生请皇甫端坐下，说：“这个方建成啊，满心想的都是拍马屁，送个菜也要他这个经理亲自送来？”

皇甫端吸了一口烟说：“还不都是现在这种升迁体制闹的，现在­干­部的前途都在领导的手里面攥着，他们是宁可得罪老百姓也不敢得罪领导啊。”

二人发表了一番感叹，叶秋生这才想起茶几上的酒菜，一拍脑袋说：“你看看尽顾着说话了，我还没请客人动筷呢，这哪是待客之道啊，来倒上酒，我自罚一杯表示谢罪。”说完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叶秋生知道皇甫端的身体不太好，也就不敢让他喝得太多，但皇甫端却拿过酒瓶，给自己倒满了，说：“叶书记是怕酒不够喝，还是怕我喝多了说错话啊？”

叶秋生说：“我们现在是酒后吐真言，醒了不认账。”

喝了一会儿，两个人都有了些酒意，皇甫端说：“叶书记，我知道你今天找我来要和我说什么，你放心，不管你提谁，我都是拥护的！说真的，能和你一起搭伙工作，真的是很愉快的。”

叶秋生摆摆手说：“老兄你太客气了，说实在的，自从我到兴城以来，正是得到了你的鼎力帮助，才有现在的局面。”

皇甫端叹了一口气说：“不瞒你说，现在我心里很轻松，自从吴道德死后，不知道别人在背后说了我多少坏话，都说吴道德是被我设计害死的。当时我就主张认真调查吴道德的死因，可别人又说我是在做表面文章，反正里外都不是人。”

叶秋生说：“这件事我也听说过，也难怪，当时你是县长，吴道德一死最大的受益人可能就是你，但最后却是李清华当了县委书记。这就很值得人怀疑，不过真相总会大白的，你看现在不就是吗？”

“是呀，是呀，我就是死也能闭上眼了。”皇甫端长长地舒了口气。

两人又­干­了一杯酒，叶秋生说：“我们转入正题吧。”

现在皇甫端好像已经心无牵挂了，随意问道：“你的人选是？”

叶秋生笑着说：“让曹红月当纪委书记，田立业兼任政法委书记。”

皇甫端沉思片刻，说道：“公安局长兼任政法委书记，在很多地方都是通用的­干­部使用原则了，田立业当政法委书记我没什么意见，从实践检验来看这个同志还是很过硬的。曹红月是个女同志，这么多年一直是主管文教卫生，一下子让她去做纪检工作，我怕她压不住阵脚啊。”

其实叶秋生担心的也是这个，但是隐隐约约之中总感觉自己亏欠了曹红月一些什么，所以总想着要对曹红月进行一些弥补，所以才想方设法让她进常委，但心里的想法总是不能公开的，所以打了个哈哈说道：“我认为纪检书记这个职务就需要一个为人正派、办事认真的同志担任，据我的了解曹红月同志就是这样的人。”

皇甫端点了一支烟吸了两口说道：“既然你认为合适，我就不多说什么了，我相信你的眼光。”

叶秋生摇摇头说：“我可不想一言堂啊，你老兄的话我还是会考虑的。” 叶秋生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突然发现皇甫端没了声音，他转过头，看见皇甫端已经靠在沙发上睡了过去，手里的香烟依旧袅袅燃烧着。叶秋生没有多想，毕竟这段时间大家都忙得废寝忘食，太累了休息会儿就休息会儿，好恢复­精­神。可是当他仔细观察后，才注意到皇甫端的脸上已经没有一丝血­色­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很快涌上脑门，叶秋生伸手一探，皇甫端已经没有了呼吸。

最后叶秋生叫来了救护车，把皇甫端送到了医院，随即展开抢救，叶秋生给医院院长下了死命令，要求必须救活皇甫端。在抢救的时候叶秋生让杨林去皇甫端家把他爱人接了过来，其他县委、县政府的领导听说县长病了都赶来探望。卫生局局长李明更是心惊胆战，但是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还是没能保住皇甫端的生命。

院长向叶秋生汇报说：“其实，上次皇甫端去体检的时候就已经发现是肺部长了恶­性­肿瘤，而且已经是晚期。医院本来是要求他立即住院的，可皇甫端却说现在太忙了，等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好了，再到医院好好治疗。”

听到这些话，叶秋生不禁万分懊恼，后悔自己一点没有过问过皇甫端的身体，想起和皇甫端在一起共事的情景，就像眼前一般，可转眼间，已是­阴­阳两世。叶秋生去了皇甫端家，见到了皇甫端的爱人，见面叶秋生就对她说：“嫂子，老县长走了，以后有什么困难您就对我讲，您家里的事就是我的事。”

皇甫端的爱人含着眼泪说：“叶书记，您这么忙就不麻烦你了，我能挺得过去。”

叶秋生说：“老县长是为了兴城的事业而死的，他是人民的功臣，是党的功臣，所以照顾好你们的生活也是我和兴城百姓的责任。”

皇甫端的爱人说：“叶书记，能得到你这么高的评价，他地下有知，也会很高兴的。他生前和我说过，和你搭班子工作是最舒心的了，我没什么困难，我还有两只手，能养活自己。”

叶秋生流着泪离开了皇甫端家，随后召集了县委扩大会议，成立了治丧委员会，他自认组长。五天后皇甫端的遗体告别仪式开始了，市委张书记也亲自来参加了，他走到皇甫端的遗体面前三鞠躬，长时间站在那里默默地流泪，叶秋生致悼词，高度评价了皇甫端的一生，期间几次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在万分悲痛之中送走了皇甫端，叶秋生有些失神地对张书记说：“首长，你都站了一上午了，我给您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张书记擦擦眼泪，用力拍了拍叶秋生的肩膀说：“皇甫县长去了，你以后的担子就更重了。”

叶秋生点点头说：“我会继承皇甫县长的遗志，不辜负市委的嘱托。”

张书记宽慰地说：“我相信你！你先把县长那摊给兼起来，等看到合适的人选再说吧。哎，多好的同志啊，这么早就去了。”

“张书记，我还有些想法想和你谈谈，不知……”叶秋生欲言又止。

“你我之间，有什么话就不要藏着掖着了，尽管讲吧。”张书记一拉叶秋生说道。

“如果您不累的话，我们找个地方坐坐？”

在黑玫瑰二楼的一个包房，张书记和叶秋生面对面品着香茗。“嫂子怎么样？”叶秋生问道。

“前一段时间办了提前退休手续，一个人在家里感到有些寂寞。”张书记喝了一口茶说道。

“是呀，您管着这么一个几百万人口的大市，日理万机，陪嫂子的时间肯定会少了。”

张书记无奈地摇摇头说：“我这么多年一直忙于工作，对她照顾得是不够，不过我和她说过了，等我退下来，就在家里好好陪她，以弥补这么多年的亏欠。”

“嫂子真是您的贤内助啊。”叶秋生感叹道。

“也是啊，这么多年我们这个家多亏她打理了。”张书记哈哈笑道。

叶秋生给张书记的杯里续上水，然后说道：“张书记，您看皇甫县长去世了，他的事迹应该让更多的人了解一下，您看我们是不是可以宣传一下？”

“这个主意不错，现在的老百姓总对我们有一些误解，抓了一个贪官，就认为共产党的­干­部都是贪官。我也多次强调过，我们的­干­部总体来说是好的，就是那一小撮害群之马，玷污了我们的清誉，正好借助这个机会为大多数­干­部正正名，重拾老百姓的信心，对­干­部们也是一个鞭策。”

“那我就让县委宣传部着手准备吧。”

“好，市委宣传部也会配合你们展开宣传的，要把皇甫端树立起一个典型，号召大伙学习。”张书记说道。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皇甫端的事迹，不断地摇头叹息，英雄人物都是总结出来的。

“张书记，我准备向市委推荐曹红月任纪委书记，田立业兼任政法委书记。”叶秋生把话题转到­干­部任命上来了。

“这个……”张书记沉思了起来。

见张书记似乎有些顾虑，叶秋生知道这两个人都是李清华时代的老人，张书记不太想重用他们，叶秋生见状便赶紧解释说：“对这两个同志的任命，我事先和皇甫县长交换过意见，他也认为很合适，并且他们在在这次行动中表现都很不错。”

张书记似乎是被叶秋生说动了，想了想点点头说：“好吧，既然你们已经统一了意见，那就尽快把名单给报上来，等市里开会的时候再研究，我想应该没什么问题。”

“那我多谢张书记的支持了。”叶秋生说道。

张书记摆摆手说：“在不违反原则和有利于工作的条件下，我当然会支持你的，这样也对你在兴城树立权威有很大益处，也让人知道，不管是哪个线上的人，为人正派，都是可以重用的。”

张书记的话叶秋生也明白，一个领导在下属面前有没有威信，一个是看你的工作能力，另一个就是看你有没有推荐­干­部的机会了。工作谈得差不多了，叶秋生看看表该到吃饭的时候了，就问：“张书记，吃饭的时间到了，我们就在这里随便吃点，您看怎么样？”

“就我们两个人，够吃就行，浪费也是一种犯罪啊。”张书记笑着说道。

“张书记真是一个实在的领导。”叶秋生奉承着说，然后在前面带路往餐厅的方向走，刚出门就碰到了叶子强。叶子强见到叶秋生赶紧握手问好，叶秋生说：“叶总，好久没见了，现在生意可好？”

“托叶书记的福，这一段时间很是不错。”叶秋生谦恭地回答道。

叶秋生笑道：“叶总说的是哪里的话，酒店生意好是你管理有方，托我什么福了？”

叶子强还想说什么，张书记从包房里也走出来了，叶子强没见过张书记，便有些迟疑地问：“这位是？”

叶秋生回头看看张书记，见张书记没有隐瞒身份的意思，就对叶子强说：“这是市委张书记。”

叶子强快走两步到张书记近前，说：“欢迎张书记到我们黑玫瑰光临指导。”

张书记和蔼地握着叶子强的手，对着叶秋生说：“这位就是酒店的经理吧。”

叶秋生介绍说：“他就是这个酒店的经理叶子强，别看他年纪轻轻的，做生意还真是一把好手，黑玫瑰在我们兴城可是最好的酒店了。”

叶子强弯下腰对张书记说：“都是因为现在的政策和领导的关心，才有现在的样子。”

叶秋生对张书记说：“叶总还很热心慈善事业，光希望小学就建了六所，前一段还捐赠给县委一台车呢。”

张书记听得非常高兴，说：“很好，自己富了也不忘帮助困难的人，如果每个商人都能有你这样的境界，我们的国家怎么能不前进啊！叶书记，对这样的企业，你们县委、县政府可要多多扶持啊。”

叶秋生点头说：“我们正准备针对全县的酒店下一个文件，保护一些重点单位，黑玫瑰也在其中。”张书记对此表示赞许，叶子强也连声感谢，接着叶秋生又说道：“既然被叶总给撞见了，那我们就在你这里讨一顿饭了。”

叶子强说：“二位领导能赏光，黑玫瑰荣幸之至！”叶子强说完，叫过来一个服务员耳语几句，服务员点头走了，叶子强对张书记和叶秋生说：“二位领导，请随我来吧。”说完引领着二人径直走进了一个包房，亲自伺候张书记和叶秋生坐下，又倒了茶，张书记笑着说：“叶总，你别客气了，一起坐吧。”

“您叫我小叶就行了。”说完叶子强坐在了下首。

不大工夫，菜就上来了，很简单只有六菜一汤，但叶秋生看在眼里，每道菜都是价值不菲。

由叶秋生和叶子强陪着张书记边吃边聊，张书记慢慢地从皇甫端去世的悲痛中解脱出来。吃过饭，随便吃了一点水果，张书记就准备回去了，临走时他握住叶子强的手说：“感谢叶总了，什么时候有空去江城，来找我，我请客，不过可能不如你这大酒店的档次哦。”

叶子强说：“那我就先谢谢张书记了，等有机会一定去市里拜访您。”

张书记说：“那就说定了。”说完三个人都笑了起来。

送走了张书记，叶秋生也上了车回到县委宾馆。

现在皇甫端不在了，叶秋生暂时兼任了县长的职务，县委、县政府所有的事情就将压在他一个人的身上了。稍后的一段时间里，他确实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了。

这天好不容易空闲了一会儿，叶秋生正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叶子强突然登门，叶秋生给他让了座，关心道：“子强找我有事？”

叶子强坐在沙发上，身体前倾：“我还真有个事要麻烦叶书记，可来了几次看你太忙，就没好意思打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