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 刘局就没再提起贷款的事, 若无其事地喝酒唱歌, 大方爽朗地笑, 形象一如当年文革电影里面的正派女干部. 不过夜也深了, 大家唱了几曲也就散去. 于扬看见是一个县府的什么头头付的帐, 刘局抢着要付, 被他挡了回来, 嚷嚷说怎么可以叫大姐付, 大姐只要负责召集兄弟们玩就是, 其他事兄弟们来. 于扬听着没味道, 这话也就现在还会说几句, 象方志军当初也是说于姐你什么时候搬办公室我来搬云云, 再过半年倒是看看, 怕是刘局想出钱请玩都找不到人了.
一起出来, 各自找车离开. 刘局的司机把两人送回家, 于扬坚持着一定要司机先送刘局, 随后才把她送进县机关招待所改造的宾馆. 跳下车后, 也不用再掩饰什么情绪, 于扬很是垂头丧气地推开门, 走进空空荡荡的大堂, 每一脚落下去, 都会激起回声, 幸好灯光亮堂, 否则真是恐怖电影的绝好音响.
才进门几步, 就听茶座那里有人叫道:“于小姐, 这边移步. ”声音不响, 很正常的说话声, 但是在寂静的大堂里似乎非常嘹亮. 于扬看去, 见是金行长坐在那里, 冲着她这边摆摆手, 于扬过去, 心想他真是有事说, 所以才会处心积虑先飞车来这儿等着. 他要说什么?这么晚的, 不过好在这儿是公众场合, 不怕不怕.
“于小姐是江南人吗?听口音不是长江以北的. ”金行长一付款款谈心, 心一点不急的样子.
于扬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句话, 他既然要绕圈子, 那就随他绕吧, 总归他是行长, 得给他面子. “金行长好水平, 很多人说我普通话算比较正的了, 还是给你一下听出来. “
金行长微笑道:“我在杭州读过四年书, 同学很多是江南人, 所以还算是熟悉那里的口音. 那看来也是半个老乡了.”
于扬心想, 半夜三更无事攀老乡, 有什么要紧事吗?脸上不便流露, 笑吟吟道:“金行长有事?”差不多就是有事启奏无事退朝的意思了.
金行长呵呵笑道:“于小姐爽快, 我也就直说了吧. 我听说南方存贷款搞得很活跃, 但是因为都是擦边球的缘故, 人家也不大愿意多说, 正好你看来比较熟悉, 正要向你请教了. 不过想到你不知什么时候会离开, 我只好今晚就冒昧找上你.”
于扬听了才总算把一颗心放下, 深更半夜一个男子等着她总是叫人生疑, 现在放心了. 笑道:“看来是个不小的话题. 这种擦边球其实四大银行不大做, 大多是县级信用社做出来的, 而且不是很熟悉的话也是不做的. 还是最近一年左右才灵活起来. 套路很多, 还是我一个专门帮银行拉储蓄的一个同学偶尔一次喝多说出来的, 这个同学前阵子金融市场整顿给整进去坐牢了, 不过他的经验还真管用. 不过金行长啊, 天下没有免费午餐的啊. ”她目前看来与金行长没有什么交集, 倒不妨大方谈交易, 她太想知道刘局的一切.
金行长摆摆拿着烟的手, 道:“你说的是刘局贷款的事吧?刘局的事没法解决, 她没有这个公司的产权, 你说我能冒险拿她的设备来抵押吗?即使设备砸了作废铁卖可以卖到两百万, 我也不会去冒这个险, 麻烦太大.”
于扬笑道:“我除非是疯了, 否则怎么敢Сhā手金行长的大事. 我只是想知道刘局出什么问题了, 可不可能解决, 否则为什么金行长不愿意贷款给这么个大客户.”
金行长听了凝视着于扬, 好一会儿才道:“这个题目也不小. ”随即看了看茶座外面, 笑道:“你准备在这儿住几天?” 于扬实说:“估计是好长一段时间.”
金行长点点头, 道:“好, 那就好. 你我不是同性, 否则今天你我的话题都是应该找个僻静无人处好好深谈的, 今天我们到此为止, 都不是急着要做的事, 后面几天我再联系你.”
于扬一听, 这是实话. 小县城里兜一圈可以撞见无数熟人, 金行长半夜与一女子谈心, 不出明天就会传遍整个县. 他也是有头有脸的人, 自然知道分寸.
金行长起身时候又似乎是自言自语地嘀咕了声:“这儿以前还不觉得, 今天怎么感觉回音这么大, 说话象嘴边安了个麦克风似的响.”
于扬更是明白了一层, 这儿实在不是谈话的地方, 说出来话真的象装了麦克风一样传得很远, 难保值班的保安什么都没听见. 不过由此可见, 刘局的问题还真是有点骇人, 否则实在没有必要避人耳目.
送走金行长, 于扬回到自己房间, 心里很累, 但是不得不想很多, 怎么办?是扭头就走寻找另一片天地, 还是继续呆下去吧事情搞个水落石出, 甚至帮刘局的忙, 看能否帮她脱离困境, 自己获得患难之交的地位, 以此获得更大好处?但不知刘局值不值得帮?看金行长的意思, 看来是不值得帮, 刘局似乎是死定了的. 不过万事也无定规, 或者真让她运气地成了刘局的稻草, 那于情于理, 刘局都要因此对她真正地另眼相待了. 自己别的没有, 不是正可以算计周建成的那六百万帮刘局吗?于扬忽然觉得自己很投机.
不知道金行长会拿什么样的内情和她来交换. 他今天急吼吼地来这一手就太奇怪了, 难道是真如他所说行里储蓄做得不好, 上面责怪, 他心里担心?更或许是因为他这个年纪正是要上进的时候, 不去分行, 出来县城做支行长是为支行容易做出点成绩, 混个漂亮的履历, 为曲线晋升行长做铺垫吧?如果是那样的话, 那就容易解释了.
但叫于扬最想不通的是刘局今天会单独叫她去见面, 似乎交情还没到那么好的地步. 她也没说让不让她于扬告诉周建成这事, 着实猜不透她这一手是什么意思. 可不能小看这个刘局, 她是人际关系最复杂的机关里出身的, 她或许企业管理的不好, 但是待人处事一定是有其深刻安排的. 只是自己目前无法猜得具体是什么原因而已.
伸手触到包里的数码相机, 不由暗叹, 终究是没有送出去, 这情形还真得看看会不会送出去后打水漂. 如今不必以前, 钱得计算着用, 用在刀口上. 不知韩志军以前还负担着一辆车的, 又要处处摆场面, 他的日子是怎么过的?他的投机也是自那以后越发厉害的吧?也是环境所迫.
第二天一早是被业务员的电话催醒的, 出来吃饭, 见老板周建成黑团团两个熊猫眼, 眼袋也是非常明显. 于扬心想, 六百万虽然不是他的全部资产, 也没有一半那么多, 但是毕竟伤筋动骨. 饭桌上的气氛非常沉闷, 谁也没有说话, 都是闷着头吃, 到最后周建成才说上一句, 叫业务员去了刘局公司后先去财务那里核对发货数. 没对于扬说什么, 本来于扬来就是应刘局之邀大家有趣一下的, 现在刘局如果避而不见, 那于扬还有什么要紧的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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