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江知府惶惶地瞥向师爷和提辖,他们三人花了三天功夫,想破了脑袋也没看出此中的奥妙,那夏震仅看了一炷香功夫,竟能勘破?打死他们也不相信。提辖提心吊胆地问道,“夏大人此话怎讲?”
“这首诗!”夏震举起手里的图画,细而短的手指指着那首血诗欣悦地说,“这首诗其实是句诗谜,只要破解此谜,自然就能找到凶手的线索来。”
“诗谜?佛祖啊,邱大人这一手够妙的!”平江知府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露出一副苦恼状,解谜是他的弱项,每年的元宵灯会他都是兴冲冲地上街,失落落地回家,满街的灯谜认识他,而他不认识那些谜。
“前朝登山影嬉双,今朝登山览独影。绿水青山依旧在,只惜青山换新绿。”夏震高声念完诗句,转对众人说,“大家赶快开动脑筋想想,这首诗里必有线索可寻,找到谜底,此案可破也。”
书房里顿时陷入了一片混乱,众人七嘴八舌,各抒己见,找出各种解谜的法门来对症下药,只是此谜深涩奥奇,众人提出多个方案,都经不起推敲而被否定了,闹腾了整整一个多时辰,转眼已是月上屋顶了,始终不得要领,此时众人方感到饥肠辘辘,想到了吃饭。
平江知府正待开口延请朝廷来的官员去吃饭,却听“砰”地一声巨响,夏震那只小巧秀气的右手掌拍得檀木书桌直打哆嗦。
众人再次被他吓了一跳。
“哈哈,我明白了!”
“什么?”众人紧张得声调都变了。
“诸位,”夏震朗声笑道,“刚才大家以为以邱大学士的水准,出的谜题必定深奥艰涩,非同寻常,所以把问题给复杂化了,其实呢,如果我们换一个角度,把这个谜题往最简单的方向思考,很容易就能解开。”
众人面面相觑,听不明白。
夏震把手里的图纸摊在书桌上,指着那首血诗兴奋道,“你们看,这首诗从诗面上理解,是首缅怀旧情人的情诗,前两句是‘前朝登山影嬉双,今朝登山览独影。’按照诗面的意思来理解,就是:上一次登山的时候是两个人,而这一次登山时,却只剩下一个人了。那么,我们不妨把此句理解为‘少一人’,少一个谁呢?站在邱大人的角度来理解,当然是‘少一女子’,组成一个字就是‘妙’字。”
众人同时“噢”了一声,恍然。平江知府竖起大拇指拍马屁道,“夏大人真是天纵奇才哪!”
夏震得意地用手指敲着桌面,自我感觉奇佳。
师爷抚摸着颌下的山羊胡须,摇头晃脑地吟道,“后两句是‘绿水青山依旧在,只惜青山换新绿。’这两句诗面上的意思是说:景致还是上一次的景致,只是这次山已换上了一层新绿,而登山的人心情却已不同了。可是,这两句诗该如何拆解呢?”
“这个么……”夏震故弄玄虚地对众人眨了眨眼睛,“这后两句要比前两句更难一点,诸位谁能看出答案来,今晚赏他一个大美女。”
众人大眼瞪小眼,都没吱声,这些人都是官场上的老油条,此时正是那夏大人最得意最风光的时候,他们即使知道答案也得装作不知道,让他得意到底。
夏震见众人都是一副傻愣愣的模样,心中万分自满,他笑道,“不和诸位卖关子了,后两句诗里,前半段是‘绿水青山’,后半段是‘青山换绿’,独独去了一个‘水’字,组成一字便是‘法’字。”
“妙法?”众人愕然相顾,还是有点摸不着头绪。
平江知府干咳了一声说道,“夏大人的意思,难道杀害邱大人等人的凶手该着落到这‘妙法’二字上面?”
“不是着落,而是邱大人已经把凶手的名号明白无误地告诉我们了。”夏震拍着桌面高声说道。
“我还是不明白。”师爷对提辖咕哝了一声。
夏震的耳目极尖,从诸人的表情中即已看出,众人还是满头雾水,于是他把桌上的图纸扬在手中,指着血诗边上那幅“笔”状的图案说,“邱大人还画了一支‘笔’,这支‘笔’可非同平常之笔,在江湖上,只怕比我们在场诸人里任何一人都有名。”
“妙法神笔!”四名带刀侍卫同声惊呼起来。
提辖圆睁大眼,讶声道,“妙法神笔?大人所说的可是那位在江湖上与‘洞庭玉狐’田歌并称当今两大奇盗的‘妙法神笔’向牛丕?”
“除了他还有谁?”夏震神色凝重地说道,“田歌和向牛丕虽说同为名盗,所走的路数却大相径庭,那田歌凭籍的是高深的武功,而向牛丕却靠崂山异术,自从六年前田歌离奇失踪后,当今江湖盗贼一行中,便以他‘妙法神笔’独独称大,风头一时无二。”
“可是,”师爷疑惑道,“据说这个‘妙法神笔’是名侠盗,在江湖中名声甚好。又怎可能做出寒山寺惨案这种人神共愤的血案来呢?”
“盗贼就是盗贼,都是犯了王法的,哪还分什么好歹!”夏震面色严厉地嚷道。
师爷吓得一个哆嗦,不敢再言语,提辖原本也有满腹的疑惑,此时也咽下肚去。对于平江知府来说,既然朝廷来的官员已经断定了此案,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省得自己费神劳力了,当然,头功被人抢去,确实是个损失,但此人素来胸无大志,能做到知府一职,掌管一方事务,盘剥一方油水已经相当满意了,他竖起大拇指赞道,“夏大人真是高明,三言两语就破了本城最大的一宗奇案,佩服,佩服哪!”
夏震心满意足地叹道,“去年下半年临安连连发生几桩特大的盗窃案,始终无法侦破,原来那‘妙法神笔’一直在临安附近活动,想通了这一点,也就不难解释韩丞相之死一直无法找到线索的缘故了,因为此贼手段之高,一直是江湖中的一个传奇。”说到这里,他拍了拍双手,对平江知府笑道,“知府大人,我帮你破了此案,可有奖赏哪?”
平江知府没想到他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平日里上司来府中打秋风时多半表现得十分隐晦,像他这样直截了当地提要求的还是头一遭,一时半会儿居然没有反应过来。
夏震没等他回答,又顾自说道,“刚才我曾说谁能解开后半段诗句之谜,便赏他一个美女,如今还是我解开了此谜,想来这个美女么……”
何九观恍然,原来这老儿有此好,那就不是难事了,姑苏城里可不缺美女。哪知夏震又强调道,“临安城里庸脂俗粉满街都是,平常美女老夫也看得腻了,不知姑苏城里可有特别美妙的佳人儿?”
“呃,这个么……”何九观脑子里电光直闪,飞速地过滤着自己脑海里的信息,想找出一个特别美妙的去处巴结这朝廷来的贵宾,可惜此人的脑子总是比别人慢上半拍。
一旁的师爷谗笑道,“夏大人想在姑苏城里找到特奇的美人儿不难,别的地方我不敢说,就是这平江府府衙中,便有一女,绝对的天姿国色,只怕前朝的杨贵妃也不遑多让。”
夏震喜形于色,对平江知府说道,“哦,何大人还金屋藏娇不成?”
平江知府对师爷狠狠瞪了一通怒目,半晌,方才无奈道,“就是那杨正侠的红颜知己艾净,现下正关在后花园的小楼里。”他心中在流泪,此女是他先看中的,没想到现在被师爷说漏嘴了,白白便宜了夏震那老色鬼,这下子一朵鲜花Сhā在牛粪上,可惜了,真可惜!
师爷还意犹未尽地对夏震说道,“那妙人儿不仅美不胜收,还是个天足哩!”
夏震闻言心花怒放,如今的女子大多裹脚,就算是个乡下女子,也是踏着一对畸形的莲足在田间耕地,天足已是极为少见,而美人天足就更少见了,这世上就有些个男人喜欢捧着女人的脚趾乱舔,这夏震和师爷就属其中之二。
夏震使劲压住心中的欲火,笑道,“那么,知府大人,待吃过晚宴后,老夫就要叨唠贵府上一宿了。”
平江知府心中不快,言不由衷地喃喃道,“对,先吃饭,先吃饭。不知大人喜欢怎样口味的菜肴?”
“清淡点便可。”
平江知府想了想道,“十全街上新开了一家‘得月楼’,听说素菜做得极到火候,夏大人意下如何?”
夏震没意见,四名带刀侍卫就更没意见了,在走出书房的前一刻,夏震忽然转过身来,再次走到书柜后面,对着那张墙上挂的画轴端详了好一会儿,方才悻悻地走出来,对平江知府笑道,“那幅画儿非常不错,原来知府大人有此雅兴,妙趣得紧哪!”大笑着走出了书房。
何九观只当夏震在嘲笑那幅少女怀春图上被他用手指摸出来的污痕,心中暗道惭愧,跟在众人身后郁闷地走出书房。
书房重回寂静,过了一会儿,书柜后面,那张少女怀春图忽然动了一动,接着,又动了一动,最后,整张图纸被揭了开来,图后,贴墙站立着一个青衣人,他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暗道好险!就差一点就被那夏震给看出破绽来。他把举过头顶的怀春图迎风一晃,图上的画面倏然消逝无痕,变成了一张空白的绢轴,他把绢轴收入肩袋中,然后离开他所站立的青砖墙,在他的身后,赫然挂着一幅与他刚才绢轴上一模一样的“少女怀春图”,这幅,才是真正被何九观用手指反复摩挲过上百次的图。
青衣人走出书柜,再次来到书桌前,对着那张画着寒山寺惨案的图纸端详了许久,方才低叹一声,走出书房。
..\t**%
0 0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