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寺始建于梁代天监年间,初建时名为“妙利普明塔院”。唐贞观年间,寒山、拾得两位高僧由天台山至此住持,后人为纪念诗僧寒山,故将此寺改名为寒山寺。
寒山寺的山门与其它寺院的山门大有区别,是面西而开,为何如此呢?因为门外就是京杭大运河,而香客多从水路而来,小庙傍绿水,水光潋滟,波卷如鳞,黄墙碧瓦,苍柏枫翠,景致幽静清深之极。
此时夜色正浓,新月如钩,寺院正中的普明塔黑影黢黢,在寺院空地上投下老大一片阴影,穿过这片阴影,便来到了“大雄宝殿”。
“大雄”指的是释迦牟尼,意为像大勇士一样,一切无畏。宝殿正中端坐莲花座上的就是释迦牟尼像,在释迦牟尼左侧的是迦叶像,右侧为阿难像。释迦牟尼像后面整齐地沿墙而立着一排表情各异,动感十足的十八罗汉像。整个宝殿肃穆庄严,香烟弥漫。
“吱呀”一声,宝殿大门被推开,白裳赤足的艾净和青衣挎包的向牛丕走进来,再反手把门关上,两人一左一右十分小心的绕着大殿各转半圈,回到殿中心那尊释迦牟尼佛像下,互相点了点头,表示没发现大殿里有人。
三天前寒山寺惨案发生后,山门紧闭,再也没有对香客开放。寺中众僧人没人会武,所以也就没有巡夜之人,一到夜里,全部担惊受怕地缩在僧房中不敢出来,而官府之人早已撤出寺外,并没有派人驻守凶案现场。
大雄宝殿里点着几盏长明灯,灯蕊晃曳,帷帛轻摆,把那满堂的罗汉至尊衬映得阴森森的犹如修罗殿,殿梁很高,空间广阔,站在殿堂中央,只觉得阴冷寒寂,心生苍凉。
艾净指着佛祖像佛龛前的一片空地说道,“普远大师他们三人就躺在这里。”
这片空地原本应该摆着草蒲团、功德箱、香案等诸物,此刻全部被挪到一旁,血泊已经被擦洗干净,可是,一首黯褐色的诗句和那笔形的图案却赫然在目,并没有被寺僧擦去,昏黄烛灯下,寥寥四句诗词显得触目惊心,令人产生强烈的震撼感。
向牛丕弯下腰仔细打量那首诗,他曾在王屋山的“百犰观”中见过邱大学士留的一段题跋,就是眼下这种极富张力动感的狂草体,字迹龙飞蛇舞,苍遒有力,字里行间饱蘸着对生命的热望和遗憾。
端立一旁的艾净轻叹道,“这首诗总不会平白无故地写在这里的,只是蘸血题诗,再好的句子也带着煞气,让人心里不舒服。”
“这诗确实是邱学士亲自写下的。”向牛丕肯定地说。
“可是他的右臂不是被砍断了吗?”艾净略略皱眉,不解道,“而且他并不是左撇子。”
向牛丕问她,“你确定邱学士只有一个伤口?”
“我可以肯定。”
两人悚然相顾,脑子里同时映出一个画面:邱栋用手指蘸着杨正侠的血写下了这句血诗。
“这么说,邱学士写这首诗的时候,杨大侠已经被砍断胳膊了。”向牛丕心里发毛,想象着邱栋写这首诗时的心境,毕竟杨、邱二人是多年的至交。
“邱老写完诗后,普远又杀了他。”艾净呻吟了一声,捂着脸蛋轻轻哀怨道,“这是多么可怕的夜晚,人们都疯了,都疯了!”
也就是说,最起码邱栋和普远两人在死前还是清醒的,并没有象别的寺僧那样被迷昏,甚至很有可能他们确是自杀而死。
向牛丕虽然有点想不通当晚发生的是怎样一幅诡谲可怕的情景,但有点可以确定:邱栋写下的这句诗,普远把尸体摆成这种怪姿势,肯定是想告诉他一个信息,而这个信息,又必须是别人无法解开的,那么,这倒底是什么信息呢?他闭上眼睛,努力想象着当晚大雄宝殿中发生惨剧时的情景:普远先点|茓杀死杨正侠,然后砍去他的左臂;邱栋蘸着杨的鲜血写下这首血诗和“笔”形图案;普远再杀死邱栋,砍去他的右臂,把其右臂接在杨正侠的左肩断臂处;最后,普远左手抓着杨的左断臂,躺在杨的左侧,然后自断经脉而死。
他睁开眼睛,再看那首血诗:
前朝登山影嬉双,
今朝登山览独影。
绿水青山依旧在,
只惜青山换新绿。
二个多时辰以前,他曾听夏震解过这首诗所蕴的谜底,而且,解得很漂亮,把他的名号给解出来了。但向牛丕心中另有想法:以邱栋的学识和水平,绝不会让此诗中隐藏的内容那么浅显的,“妙法”二字只是浮在表面的一个幌子,这首诗中必定还藏着更深的涵义,至于说是什么呢?一时半会儿他又想不出来。
他一边沉思着,眼珠骨碌碌乱转,把大雄宝殿里的景致尽量地收到自己的脑海里,以求在最细微处找出蛛丝马迹来,此人贼性难改,每到一处地方,总是习惯性地观察地形,收集情报,然后汇总,能在最短的时间里迅速制订出行动方案、逃生方案等等,脑子反应确实了得。
艾净知他在动脑筋,也不打扰他,静静地站在一边,素手拈成兰花状不停地捋着自己瀑布似的秀发,姿态极为优美。忽然,她见向牛丕走前几步,来到佛龛边,俯身从佛龛底座边捡起一枚黄豆状的东西,此女眼睛极尖,仅瞟一眼便知是何东西了,她淡淡地说道,“这是平江知府的一颗门牙。”
“门牙?”向牛丕想起来了,平江知府的嘴巴确实肿得很厉害,“门牙怎会掉这里?”
“因为他不小心踩到一颗佛珠,俯身跌翻在地,被磕掉了上门牙。”
“佛珠?”向牛丕心中一动,紧张道,“你是说地上有佛珠?”
“是呀!”艾净点头,“我发现他们尸体时,地上撒了一地的佛珠,这些佛珠都是普远大师一直挂在手腕的那串念珠上的,不知怎会散开来了?现在那些佛珠全被衙门给收去,据说很值钱。”
“这串念珠岂止值钱,简直就是无价之宝。”向牛丕说道,“这是前朝鉴真法师东渡扶桑带回来的,珠子都是千年沉香木所制,其中有一颗还是血红玛瑙的,由先皇御赐给普远大师的。奇怪,念珠怎会散开呢?”他想起张提辖画的那张现场图上确有一些墨点,当时自己并没有在意,没想到这些墨点代表的竟是普远大师随身的念珠,难道,是普远大师刻意散开这串念珠,在向他提示些什么吗?
“你似乎对这串念珠的历史了解得很透彻,兴许也曾动脑筋想偷它吧。”艾净用讥诮的口吻说道。
向牛丕没在意她的语气,他皱着眉头,边想边说,“我幼时随普远大师学艺时,曾经常把玩这串念珠,我记得念珠一共有十八颗,每颗都一般大小,浑圆油亮,而且入手很沉,特别是那颗血红玛瑙的珠子,血纹的图案美极了……”
“你记错了吧,”艾净打断她道,“我记得那个姓张的提辖把所有佛珠收集起来时当堂数过,是十三颗。”
“肯定是十八颗,绝对没错。”他说到这里,突然停下来,有那么短暂的一刻,甚至连呼吸都停止了,这串佛珠的出现让他蒙尘的灵智开始找到一丝灵光了,他急促地问艾净,“你还记得这十三颗念珠撒在什么方位吗?”
艾净见他目光发亮,知道已有灵感,她咬着嘴唇想了想,叹了口气,“想不起来了,我当时根本没想到这串珠子有何意义,难道很重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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