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向牛丕、艾净和杏月儿逃出“牵机谷”时,黑猫田歌已经等在谷口的一块大青石上面了,三人的目光同时移注到黑猫前爪旁的一块方印上:这是一块五色相杂的青玉,呈正方形,长宽皆为二寸,玉中蕴有云状纹理,色呈赤、黄、黑、白、青五色,杏月儿第一个抢过那块玉石方印,触手一阵清凉的感觉从手心直穿心脉,说不出的受用。
“呀,这就是我们千辛万苦得到的‘清明印’么,哈哈,果然有种清凉的感觉,”杏月儿娇笑道,“怎么会这样?看上去这不过是块很平常的黄玉嘛。哎哟哟,你们闻啊,印石上还有一股清香味儿,闻之脑门里清爽无比,莫非这块印石上还附有仙法不成?”
“听说当年陈景元找到这枚五色方印时,就是因为印上附有清香,闻之令人精神一振,故而取名‘清明印’的。”向牛丕从杏月儿手中接过五色方印,端详着印面,喃喃说道,“印面上还有图案……咦,这图案怎么这么怪?画的是什么,八卦么?”
杏月儿凑近臻首看着印面,只见印面上有一圆形的图案,图案中画有数个曲曲歪歪的画符,由于印面面积不大,加之年代长久,所以这些画符十分模糊难辨,她仔细端详了一会儿,争论道,“这哪是八卦图么?这上面明明是一种象形字体,写的是什么呢?‘万……法……皆……为……空’嗯,后面好像还有几个字,可是看不清楚了。”
“你尽在胡诌,”向牛丕说道,“这明明是个图案,跟你所用的那些符箓上的图案相似。”
“你才在胡扯,”杏月儿大声辩道,“道家符箓我自己都会画,根本就不像这印面上的图案,这分明是字嘛,肯定是字。”
他们两人为印面上的是字还是画争论不下,艾净则被方印四周的那些五色云状纹理所吸引,她仔细端详着那些纹理,低声咕哝道,“你们看这些纹理,除了印面外,其它五面每面的云纹都有一种主要颜色……咦,这些纹理的颜色都不同,分别有青、白、赤、黑、黄五色,这是什么玉,好生怪异?不仅玉面触手清凉,印石上还有一股清香,令人闻之浑身舒爽。”
经她如此一提点,向牛丕和杏月儿也注意到了方印上的那些五色纹理,向牛丕道,“听说当年陈抟老祖能召唤青龙、白龙、赤龙等五色神龙,如此说来,陈抟老祖把‘五龙蜇法’大法封印在这方‘清明印’中的传说并不是空|茓来风了,可是,怎样才能参透上面的秘密呢?”他不停地翻转五色方印,期望着能找出一点蛛丝马迹来。
一旁的杏月儿嗤笑道,“你别白费心机了,‘华山书院’那么多才子名儒化了那么多年都没有参透其中奥秘,你刚拿到手里就想看出参详其秘么?除非你是神仙了。”
向牛丕嘀咕道,“‘华山书院’不是穷酸就是武夫,哪能参透玄门的妙诀,这种玄门至宝之秘还是该靠我们这些玄门之人来解开。”
艾净把目光由“清明印”上收回,她转目看着“牵机谷”里的迷雾,手捋秀发道,“杏姑娘说得对,‘华山书院’穷尽数代弟子的脑力都没有解开‘清明印’上的秘密,我们得到这东西仅这么一会儿功夫就想看出其中的秘密?只怕诸葛再世也办不到这一点。如今东西也到手了,最好还是离开这里逃得越远越好,那银杏树妖一旦发现‘清明印’被盗,说不定便会追杀出来,这老妖法力太过厉害,到时别被他重新夺回‘清明印’了。”
一听到银杏树妖的名号,向牛丕和杏月儿顿时停止了争吵,向牛丕把“清明印”往右手袖子中一塞,三人一猫疾步跑离“牵机谷”的谷口。
中午的阳光懒懒地洒披在艮岳山坡上,暖风习习吹拂,当年曾把艮岳装点得犹如人间仙境的一些奇异怪石仍旧躺在山坡上,却因数十年无人打理而窜满了灌木杂枝,满坡的乱草如波浪般泛起涟漪,三人一猫沿着山脚下的黄土道向汴京方向徒步而行着,忽然,几道黑影从路旁的树枝间飞掠而出,盘绕在他们头顶凌空转着圈子,发出刺耳之极的尖啸声,杏月儿手指天空惊呼道,“看啊,这些是蝙蝠么?怎么这么大?妈呀,这蝙蝠好丑唷,与咱们平日里所见的蝙蝠大不相同哩。”
向牛丕的脸色忽然变得凝重起来,他见多识广,一眼便已辨出这几只异蝠的种类,“不好!”他警告同伴道,“这是高丽的‘夜叉蝠’,是种可怕的妖蝠,据说这种妖蝠的叫声能慑人魂魄,使人神智尽失,端得歹毒无比,十分难缠。”
“高丽的妖蝠怎会出现在这里?”杏月儿惊声叫道。
向牛丕沉声说道,“只怕是正主儿现身了。”他手指戟指天空,口中念出一段咒语,有四只盘旋在空中的“夜叉蝠”倏地收翅掉落在地,变成了四块石头,剩下的几只夜叉蝠见情况不对,反身飞逃而去。
“你刚才说正主儿现身,此话何指?”杏月儿质问向牛丕。
“据说扬州文峰书院血案、姑苏寒山寺血案和岳阳楼楼主暴毙这三桩惨案发生时,都曾出现妖蝠的身影,”向牛丕解释道,“我想这些妖蝠肯定是人豢养的,而豢养妖蝠之人必定是杀害普远大师、邱学士和扬大侠等人的凶手。”
杏月儿并未经历过以上的惨案,不知道其间还有如斯凶险的经过,她吐了吐舌头道,“呀,就这么几只蝙蝠,能造成这么可怕的血案么?我不相信,我看这妖蝠虽然长得模样可怕,威力却并不甚强,多半是江湖人吃饱了饭,以讹传讹罢了。”
艾净说道,“你所见到的不过是其中数只而已,当漫天都飞满了这种妖蝠,其威力就非同寻常了。一、两只妖蝠自然奈何不了你,可若是成百上千只妖蝠绕着你头顶转,并发出慑人魂魄的尖啸声时,你立时便会成个傻子,任人宰割,连意识都会被人操控,就如同傀儡一般。”
杏月儿这时方才意识到事情的可怕性,她的嘴巴巨张,口中咋呼道,“妈呀,不会这么恐怖吧?”
“事实比你想得更加恐怖。”向牛丕面色沉重道,“刚才有几只妖蝠逃开,恐怕已去通知它们的主子去了,用不了多久,大队大队的妖蝠就会飞来,还有豢养妖蝠的主人也会出现。”
杏月儿眼中露出骇色,口吃道,“那……那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怎么办?”向牛丕突然高声吼道,“你还傻愣着干嘛?快逃啊!”
三人一猫发出一声惊喊,拔腿便往汴京方向飞逃。可是,正如向牛丕所猜测的那样,越来越多的“夜叉蝠”出现在他们周围,妖蝠们发出的慑人魂魄的尖啸声也越来越响,以致到后来,满天盘旋着那些丑陋的妖蝠,远远望去,空中黑压压的一片,景状诡异之极。
杏月儿第一个停下脚步,她不停地拍着胸脯,面色苍白,呼吸粗浊,跑在前面的向牛丕见状停下脚步,回身来到她身边摧道,“别停下,再坚持一会儿,跑到城里的集市上就好了,那里人多,这些妖蝠不敢造次。”
“我……我不行了。”杏月儿气喘吁吁地抚胸呻吟道,“该死的妖蝠叫得我心儿乱跳,脑子里无法集中思想……我刚才想施法烧这些妖蝠来着,可是竟然无法集中……意念念咒,我现在明白这些妖蝠有多可怕了,你们如果还逃得动的话,就继续逃,别管我。”
“我比你好不到哪里去,”向牛丕弯着腰,手撑着膝盖,口中骂道,“这养妖蝠的家伙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我们得到‘清明印’的时候他来了,看来这个清明印真是个不吉利的东西。”
艾净武功最高,轻功最好,却一直殿在他们这个队伍的最后面,她见两个同伴已经停下来,于是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瓷瓶,倒出几颗灰褐色药丸道,“我这里有天山派的‘雪莲丹’,这种神丹能保我们在半个时辰里集中意识,不至于被妖蝠夺去神智,我想半个时辰里,只要我们尽快奔跑,应该可以赶回市中心的集市上。”
向牛丕和杏月儿从她手里接过“雪莲丹”塞入口中,感觉这丹丸入口辛辣之极,两人不敢含嘴里,和着唾沫把丹丸咽了下去。艾净又将一颗“雪莲丹”一掰为二,把其中半颗塞进黑猫田歌口中,然后拍拍手道,“好了,我们继续逃吧,想必那凶手已经追到左近了。”
三人一猫继续向城中方向逃窜,哪知刚逃出五十丈的距离,黑猫田歌忽然发出一声惨叫声,三人闻声向黑猫看去,却见它翻仆在地,四爪扑腾着,想站又站不起来的样子。
“田歌中招了。”杏月儿惊叫道,她回身抱起黑猫便想继续逃,哪知两脚越来越没力,感觉自己浑身的力道都在迅速消逝,她吃惊地对向牛丕叫道,“艾姐姐的‘雪莲丹’似乎没用啊,我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哎哟,不行了,我连抱田歌的力气都没有了。”她的语声未落,已经翻跌在地,全身力气至此荡然无存。
向牛丕是在杏月儿前几步的地方跌倒的,他诧异地握握拳头,发现甚至连手指上的力道都已失去,“不对呀,”他错愕道,“夜叉蝠会使人丧失意识,并不会让人失去力量,从小到大,我还是头一遭丧失力气丧失得这么彻底的哩,怪了……”
跑在他们前面的白衣丽人艾净忽然停下脚步,慢慢地转过身来,凤目中闪着紫色的怪异神采,一瞬不瞬地盯视着他们,过了一会儿,她幽幽地叹道,“夜叉蝠虽然无法令你们失去力量,但我这‘雪莲丹’却能。”
“什么?”杏月儿和向牛丕万分不解地注视她。
“你们刚才吃下的,并非天山‘雪莲丹’,而是长白山的‘散力丹’,”艾净静静地走向他们,口中曼声说道,“吃下这种丹药后,能保持清晰的意识,但浑身力量尽散,三个时辰内身体动弹不得的。”
杏月儿和向牛丕面面相觑,杏月儿百般不解道,“艾姐姐如此做,又是为了什么啊?”
“这么弱智的问题亏你也问得出来。”艾净淡淡地笑道,“我们这些天来走南闯北,又是为了什么呢?”
向牛丕连连点头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他的语气中满是惋惜和痛心,艾净见他眼神里溢满了伤心,不禁垂下眼帘,避开他的目光。“艾姑娘若是喜欢‘清明印’,尽管直说就是,为了姑娘,我连命都愿意送上,又何惜一方破印?”向牛丕哀伤地对她说道。
艾净冷笑一声道,“这句话你该留在心底,以后去讲给值得你爱的姑娘听。”
向牛丕幽幽道,“今天令姑娘破费了几颗药丸子,我心里真是万分地过意不去啊!”
一旁的杏月儿浑身直起鸡皮疙瘩,感情话说得肉麻到那份程度上,是女人都得落泪了。可惜艾净是个铁石心肠的女人,她在向牛丕身边蹲下,眼中爆出冷芒,淡声说道,“废话少说,把‘清明印’交出来。”
向牛丕毫不迟疑用眼神向左手瞟了瞟,示意道,“在我左手袖子里,我现在一点力气都使不上,你自己拿吧。”
艾净玉手伸入他左手袖兜中,掏出一枝马良神笔和一方五色方印,她端详了五色方印一眼,确认是“清明印”后,把马良神笔往向牛丕怀中一扔道,“委屈二位了,你们安静地在这里躺三个时辰,过后药力自解。”
向牛丕苦笑道,“我要尿尿,我已憋了许久了,三个时辰,肯定尿裤子。”
杏月儿却哀叫道,“在这个大太阳下躺上三个时辰,会被活活晒脱一层皮的,艾姐姐做个好事吧,让我身体翻过来面朝下躺,好歹晒后脑勺总比晒脸蛋好。”
艾净没心思与他们夹缠不清。她站起身来,把“清明印”举到阳光下仔细端详着,眼光里满是自得与欢欣。向牛丕突然想到一件事,问她,“普远大师与杨正侠的武功皆比艾姑娘高,当初姑娘杀害他们之前,是否也趁他们不备时喂他们吃了这种‘散力丹’了呢?”
艾净摇头道,“我在他们饭菜里下的是唐门的‘散功粉’,并不是‘散力丹’,因为武功高强者,即使全身力道尽失,也能用真气逼毒,所以必须把他们的功力全散掉才行。你们两不同,你们本身的真力并不雄厚,即使运功逼毒,也达不到那种效果。”说到这里她把“清明印”从眼前放下,捏在手里把玩着,她继续说道,“其实当日里我倒并不想取普远他们的性命,只想散了他们的功力,利用‘夜叉蝠’的叫声使他们失去意识,最后才从他们口中掏有关‘清明印’的信息,哪知这三人脾性太过刚烈,竟然在失去意识前自杀身亡了。”
“所以艾姑娘索性让姑苏知府给软禁起来,”向牛丕语声寒沧地奚落道,“你算准我为摸清普远大师等人的死因,必会前来寻找你这个目击者询问情况,你便采用以逸待劳的方法,把一切消息毫无保留地全部提供给我,让我来动脑筋,你只要跟着我,监视着我,由着我走南闯北寻找有关于‘清明印’的线索,最后再来个背后捅刀、渔翁得利,姑娘真是深藏不露啊!”
艾净一点也没有生气,她淡声道,“你过奖了。不过是利用了一下你见到漂亮女人便犯花痴这个的毛病,好教你以后长个记性,以后碰到女人多个心眼儿,不要那样掏心掏肺的瞎多情。”
向牛丕楞住了,他没想到艾净对他的印象这么差,觉得更伤心了,半晌说不出话来。杏月儿却道,“艾姐姐,那些妖蝠是你养的么?看姐姐神仙般美丽的人物,怎么养这么恶心的宠物来。”
艾净嗤鼻道,“这种妖物是旁门左道,我怎可能养这东西。”
这时忽听他们身后有人开声道,“小师妹这话是从何说起?豢养妖蝠就是旁门左道么,依照你的理论,那些乘龙驭凤的得道之人也算旁门左道不成?虽然你和师父一样一直视武学为江湖正统,可我觉得这世上万物都是通源融汇的,无论是正统武功,还是奇门遁甲,其实都是修道的一种手段而已,分不得孰是正统孰是旁门的。”
向牛丕和杏月儿身体已经完全无法动弹了,他们只好睁大着眼睛,艰难地循着说话声移动眼珠,只见旁边山坡的一棵老橡树上正站立着一名身披黑色袈裟的头陀,漫空盘旋的夜叉蝠见他出现后,竟然全部安静下来不再叫嚣,飞到路边的几棵树上把身体倒挂在树枝上不再动了。
突然冒出的头陀五官看上去很模糊,便如同脸上覆着一层薄纱般,唯独眼睛处爆出两缕热切的异彩炯炯地盯着艾净手里那枚五色方印看。
“哎哟,这不是在完颜纲府上见到的那个黑和尚么?”杏月儿嘟嚷道,“这人是金国的狗官吧?上次白道群雄大闹完颜纲府时,他面对一群武林高手表现得夷然不惧,想必武功很高。”
“确实深不可测”向牛丕道,“他是当今金国第一高手天池老祖座下‘阴阳双令使’之一,阴令使黑头陀,他口中所说的师父,多半就是长白山的天池老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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