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不是某只自恋的鸟类,而是个长相很过得去的女人。
她向别人自我介绍时,优雅中带有几分矜持的伸出手:“你好,我是孔雀,目前在滨江广播电台做节目主持人。”别人顺着她的话问,“哦,孔小姐主持的是哪档节目呀?”
她盈盈一笑,不慌不忙地挪开话题。
她认为,自我介绍时不要说得太多,那有自我吹擂的意迹象。其实,孔雀是羞于提起自己的节目。她从师大毕业后,先在初中教化学,后来因为普通话讲得不错,被滨江广播电台招聘为主持人。她很是得意了一阵,到学校办理工资转移手续时,下巴昂得高高的,眼睛都移到头顶上了。
可是一到电台,她萎了。
她主持的节目叫《生活小百科》,时段在凌晨两三点。讲的内容呢,就是教你洗脚怎样洗出健康,到农贸市场买橙子,怎样识别公和母,买西瓜敲一敲,哪种声响的瓜最甜。。。。。。如果把电台的节目分为黄金与白银,孔雀的节日估计就是一堆废铜烂铁了。
守着这堆烂铁,她如何对别人展示呢?
不过,还是有一点收益的。
五月的天气已经让人感到一丝炎热了,风吹在身上,察觉不到凉意,空气中浓郁的花香夹杂着公路上飘来的汽车尾气,人嗅了有点昏昏欲睡。
最近,天气干燥得异常,连续二周没有落雨了,树叶在阳光的炽射下,水份象被蒸尽,捏在手上一揉,就会成为一掌的灰烬。
迟灵瞳站在民政局院中一棵高大的梧桐树下,舔舔干烈的嘴唇,烦燥得眉头皱成一团。
干燥晴朗的天空中浮着一些意义不明的松散的云,像一张宽大的手掌在她的头顶摊开,展于掌心里无法预知的曲线。
孔雀的电话就在这时来了。
“想我了?”迟灵瞳有气无力地问,把身子倚向树干。
“瞳瞳,你知道明年是寡妇年吗?”孔雀的声音压得很低,神神密密的。
“那个和我有关系吗?”迟灵瞳遇到不明白的事,从来不会直接发问,而是迂回地换一个问法,却会得到相要的答案。
孔雀一下激动起来,忙卖弄道:“当然有关系呀!寡妇年,又名滑头年,也叫哑年、盲春,就是农历中全年没有‘立春’。而今年的正月初和腊月末,都有‘立春’,今年就叫‘双春年’,大吉大利。而‘寡妇年’呢,生孩子不会说话,结婚会克夫,不然就是婚姻不能善终,不宜谈婚论嫁。”
迟灵瞳握着手机,嘴角弯了起来。
“瞳瞳?”听不到回应,孔雀急了。
“大仙,我在听你的高论呢!不要告诉我,你最近给你的听众讲这些,这会引起社会治安大乱的。”迟灵瞳慢条斯理地说。
“瞳瞳,你如果要结婚,千万不能拖到明年,抓紧时间,今年把它给办完,听到没有?”孔雀简直是苦口婆心了,不理迟灵瞳的讽刺。
“你别操心我。”迟灵瞳叹了一声,她想旺夫,也接受闪婚,总得先有一个主呀,“大仙,你别太先人后已,好象要为你家那位教授的幸福考虑考虑了。对了,我后天回青台,明晚叫上你的教授,我们三人出去吃个饭,你请客。”
迟灵瞳与孔雀是中学六年的同桌,两人好得,用老师的话讲,合穿一条裤子。大学时,迟灵瞳考取的是工学院,孔雀读的是师大,两人才算分开了,但友情却不因距离而中断。
孔雀有一个恋爱四年的男友,叫萧子辰,在医学院教书,她不止一次向迟灵瞳描述过他的博学、儒雅、俊逸,可迟灵瞳提出瞧瞧时,她总是一口回绝。
这次,也不例外,孔雀回答得很干脆,“子辰没空,他要带研究生。”
萧子辰已经混到硕士导师了,不错!迟灵瞳撇下嘴,开玩笑地问:“你是不是很没自信,怕我对他一见钟情?”
“我。。。。。。我。。。。。。”巧舌如簧的孔雀竟然语塞了,我了半天才恢复自如,“我是怕你形只影单,看着我们卿卿我我,你深受刺激。”
“我这个人一向不怕刺激的,要不,我不化妆行了吧!”迟灵瞳的好奇心给孔雀勾起了,越发逼得紧。
孔雀就是不松口,“你化成天仙,子辰也不可能多看你一眼的。告诉你,他是一根筋的男人,无论读书还是恋爱,都很专一。嘿嘿,妒忌了吧!”
“听着象是上等货色,但耳听为虚。这等货色,你怎么还放羊吃草,不圈回家呢?今年可是双春年,大吉大利的。”迟灵瞳捉挟地挤下眼。
“圣者的伟大之处,就是他的智慧只对别人,而对自己则很苛刻。”
“哇,感动得涕泪迸流。”
“要纸巾吗?”
“我只要孩子,其他一切我都可以放弃。”身后办公室内突然传出一个清冷自制的女声,迟灵瞳耸耸肩,“孔雀,以后再聊啊!”
她意兴阑珊地合上手机,转过身去。
今天来办理婚姻登记的人真多,不仅办公室里挤得满满的,外面走廊上也是一簇簇的。
难道都是因为明年是“寡妇年”一说?
如果逃避凶险的日子,可以让爱情保鲜,那世上哪还有生离死别、离婚出轨这样的事?
迟灵瞳轻蔑地一笑,想起高考之前,有些家长到庙里烧香,为考生买灰底条纹的T恤,意喻“条条会”,好象穿上那衣服,就能中状元一般。
这两者的意思大同小异,生活就是这么的雷人而可爱。
“不行,房子、车、存款,我统统不要,我也只要孩子。”这是一个低沉暗哑的男声,透着愧疚和无奈。
迟灵瞳深吸一口气。
结婚的人是为了逃避“寡妇年”,那这夹在其中匆匆来离婚的到底是为什么呢?
她瞟了一眼坐在花坛上、肚子隆得很高的一个圆脸女人,女人迎视着她的目光,回以温和一笑,白皙的手抚了抚肚子。
迟灵瞳嘲讽地挑了下眉。
“孩子?你还好意思提孩子?”屋子里的女声音量高了点,但仍保持着镇静的风度。
“为什么不能提?你生完孩子就到余州任职,然后就是这个市、那个县的转,孩子是我一手拉扯大的。我带她去买花裙、逛游乐场,给她扎小辫、接送她上学,直到她上大学,才第一次离开我。她不跟我跟谁?”男声理直气壮、据理力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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