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还停在那个将被铭记的上午。

世姣把憋在腹中的伤心通通倒给了曾何年。曾何年一只手抱着世姣的肩，一只手不断地给她递上纸巾。他听得并不专心，只是觉着心疼。世姣的眼睛鼻子都红肿起来，鼻腔也似堵了棉花团而不畅。他碰到她的手，发现她的两手冰凉，就去握住，感觉那凉而瘦的手一使劲就会碎掉。

世姣的苦水并未向亲朋好友吐露过，结婚前曾向朋友诉过大龄的难堪处境，当时眼眶可能湿了一下，谁知她的肺腑之言不久转了数道弯到了世婕的耳朵里，内容已变为世姣因嫁不出去痛哭流涕。仅有的这一次，她认定女人间的同情心或者朋友间的同情心都不单纯，附加的私心会使她成为他人闲暇时的谈资，以同情的姿态看热闹的谈资。

对于曾何年，她不需要理由地信任他。曾何年同样也是信任世姣的。他向世姣提起了王蓉。

那几天王蓉正好出差回来，在上班的曾何年被领导安排回家一趟，这很令他感到奇怪。一路上诸如被盗、失火等种种可能­性­都被猜了一遍，唯独没想到是王蓉没有钥匙进家门。王蓉站在楼下打电话，一边有辆黑­色­的车和一个司机模样的年轻人，两个人同时看到了对方。曾何年觉着一股风呼地向他吹过来，冷冷的。王蓉转过身继续打电话，义正词严地教训人，这无疑是打给下属的。

两人一前一后地上楼，正是上班时间，四处安静，楼道里只有他们两人的脚步声，一个沉闷一个清脆，随后是钥匙开锁声，开门声。

王蓉说她回来拿点东西，钥匙忘了带就给刘局打了电话。曾何年站在一边看着王蓉把客厅检查了一番，他是接了刘局长的电话回来的，刘局长说话很平和但太简洁，此时曾何年觉着愤然。王蓉可以使唤刘局长亲自给自己打电话，可是刘局长同自己多一句话都没说，哪怕是把回家的原因说清楚。更可气的是王蓉应该给自己打电话才是，她和刘局长共同把自己当做什么人？

王蓉进屋没有换拖鞋，高跟鞋来来回回地敲打着地板，曾何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不说话，将头扭向一边看外面的天空。天是­阴­天，­阴­了很多天，雨一直没下来。王蓉在卧室的衣柜里翻腾了一会儿，不知拿了什么装在一个袋子里提了出来，然后每个房间都打开进去。曾何年仅听声音就知道她在­干­什么，她就像老练的侦探不动声­色­地寻找蛛丝马迹。曾何年压住心里的火气，这就是贼喊捉贼，一个臭名远扬的表子在检查她丈夫的贞洁。

“晚上还要跟你们刘局一起吃饭，这房子都让你住发霉了。”王蓉提起包就准备下楼，又回头对曾何年说，“你也快发霉了。”话毕出门，噔噔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楼道里充满了霸气。

“无耻。”曾何年咬着的牙缝里蹦出两个字，除了他自己没人听见。

曾何年说起王蓉，只觉着她就像是一幅失败的水墨画，雪白的纸都让她的乌黑渗透了。他描述她的轮廓，即便是对着世姣他也没法说清楚那轮廓内的肮脏，那是他的耻辱。他其实也不很确定王蓉的名声坏到哪个程度，没有人直接告诉他，他从一些暗示和言外之意猜出的。世姣自然早有耳闻，再听曾何年说出来不知是他轻描淡写了还是外面的传闻过于夸张。

那天是周末，下午，他们所在片区的小学开家长会，办公室走了一半人，剩下的人也各自有事，科里只剩了曾何年和世姣。一阵风之后雨狂泄下来。世姣站在窗前看了一会儿雨，窗没有完全关紧，有丝丝冷风吹进来，世姣不由得抱住肩退回到沙发旁边。曾何年从角落里的文件柜下拿出一条薄毛毯扔给世姣，世姣索­性­脱了鞋缩坐到沙发上，拿起毛毯盖在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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