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药园门外,薛真面色铁青,嘴唇颤动着,却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石俊,这个前些日子还活生生站在他面前的年轻人,此时已成为一具冰冷的尸首,躺在大门外的石阶上。
薛真还清楚记得,是他让石俊投靠薛德做为内应,不想却是亲手把石俊送入了鬼门关,他如何对得起这个一心忠于薛泰的青年,如何对得起与之青梅竹马的少女嫣然?
紧闭双眼,薛真仿佛看见薛德带着一丝残忍的冷笑,嘲讽着他的天真。他和薛德之间,从此再无握手言欢的可能。
“或许薛德仍未打算对你动手,才会用此方式警告你莫要轻举妄动。”弄影猜测道。
“你还对他不够了解。”薛真冷然道,“杀人不难,难的是摧毁对手拥有的一切,薛德追求的正是后者。不过我在他心里,尚未够得上一个真正的对手,这件事情,应是其手下所为。”
“该是如此,薛德现下正在临安筹备婚事。他已是整个武林最为引人瞩目的人物,自不会把眼光只放在一人一事上。”弄影偷眼看薛真并无不豫之色,才敢放心把这句话说完。
“她的婚事应不会草草了事吧,一定会宾客如云,高朋满座了……”薛真仿似自言自语。
弄影道:“薛德已广发请柬,邀请各大门派,我便要代表我师父前去临安。”
“你师父?不是代表蜀山派?”薛真见弄影面露尴尬,便即恍然,原来蜀山派的内讧已是如此激化,想来掌门玉林道人不愿弄影一个人占了蜀山的风头。
既然知道自己一入扬州便处在广运盟眼线的监视之下,薛真索性不再掩饰形迹,安葬了石俊后,便与弄影结伴同行。
回到临安,薛真仿佛又回到走马章台依红偎翠的时光。西湖胜景,御街繁华,清河坊夜宴笙歌,陪伴他度过无忧无虑的六年,正是“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
然而今夕已非往日,经过一番江湖风雨,薛真心境已迥然不同。开封府一行,更让他明白为了江南这一隅荣华,大宋所付出的沉重代价。被割让的中原土地,被抛弃的北方百姓,西湖虽大,却又怎能盛下无数军民的数十载斑斑血泪?
“怎么到了家,反而怏怏不乐?”
薛真道:“桃李栽来几度春,一回花落一回新。我在临安还有没有家,可是未知之数了。”
弄影劝慰道:“薛前辈应是通情达理之人,不会令你轻易受屈的。”
通情达理么……薛真不禁苦笑,薛启这个“狂书生”的名号,可不是因通情达理得来的。何况比“情”,他自是不敌薛德,比“理”,他亦无有力的证据。
“我……还是迟些回去,先和你住在一处吧。”
薛真无心说的一句话,让弄影微微有些脸红,嗔道:“谁要和你住在一处,你还是去清河坊找你的老相好吧……”
薛真瞥了弄影一眼,哈哈笑道:“喜新厌旧,人之常情,旧识怎抵新欢呢?”
你若真是这样的人,说不定反倒好了……薛真的调笑却让弄影心生感叹,倘使当日扬州城外相遇之时,自己没有匆匆离去,在他心目中的位置,是否会有所不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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