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书包网

收藏备用网址www.dier22.com不迷路
繁体版 简体版
第二书包网 > 木兰花(中) > (三十八)

(三十八)

她说的是真话。很奇怪,虽然摆在眼前的难题很明朗,她却不是很担心。总觉得皇帝不至于把她逼到绝处,没有任何依据的,纯属第六感。

李亮叹口气,靠在柱子的另一侧,良久方道,“崔公说你是福将……但愿这话一直灵验。”

夜风习习,吹得额前细汗收服,甚是凉爽。

木兰也不答话,闭上眼睛,以轩辕心法静至脑中一片空明。

申屠嘉以前说过,什么也不想,远比什么都想来得有效。

既不知“他”如何出招,她又何必去愁……那接招的套路呢?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古人的话,果为至理。

太后不喜奢丽,是以她所居慈元殿向来布置得雅洁可喜。

东头一间静室里,素白的一尊玉佛供在龛上,香烟袅袅,却是动中有静。紫檀雕花屏风后,摆着一盆鲜艳的古红梅,提亮了整间屋子,静而不素。

皇帝处理公事烦闷了,照例来太后处定省。呣子二人独处静室中,说着体己话儿。

保太后笑道,“皇上,我看那花将军是个人才,难得荀瑛也喜欢……不如就依箬丫头所说,喜事成双,我们给瑛儿再准备一套嫁妆,让两个丫头一起风风光光地嫁了?”

皇帝却不如她所预料的欣然应允,沉默了半晌,“母后暂且等等,待朕先问过他再说。”

保太后点头首肯,“如此也好。”她那日未当众赐婚,怕的就是其后另有隐情,牵红线不成反促对儿怨偶。又说起长孙后率众妃进点心来,“那二人针尖对上麦芒,但总归还知道点分寸……”叹口气,“唉!只是容箬那丫头,委实叫我担心。”

皇帝既有心让后宫势力均衡,对峙中维系平和,她做母亲的自不好过多­干­预。虽见两任皇后明争暗斗,只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地做愚痴。她忧虑的是一向单纯的容箬,再过段日子就要远嫁北凉,天高皇帝远的蛮荒之地。若不从现在起狠下心让容箬自己去面对宫廷中的是是非非, 她真怕她到时应付不来。

皇帝微微一笑,“母后别担心,想那沮渠牧犍不敢对我大魏的公主怎样。”不止如此,恐怕还要当“菩萨”一样礼敬着……宝贝容箬还来不及呢。

保太后颔首,忍不住叹口气。世上的男女用同一种语言讲话,却永远是两种思维。如此的婚姻好是好,毕竟掺杂了过多的政治因素。丈夫对妻子的敬大于爱,又不知后者,有几分发自真心?

“赐婚?”木兰做惶恐状,面帝而跪倒,“臣一介武夫,恐难当陛下和太后的厚爱,更不敢误了宜嘉郡主终身。”

殿内一片静默。

木兰低头摒气,看一双天青­色­穿金描龙的皂靴行至她面前,旋即下巴被猛然攫住,身子也随之被强行拽起……布满­阴­霾的灰眸紧迫逼人,她还来不及反应,他便已俯下身来,采撷着那不可思议的柔软。

只轻轻一吻,却叫人沉醉难言。

年轻的皇帝拓跋焘微笑着,灰眸带一丝探究,望着满脸倔强、刻意与他拉开些距离站着的木兰,心中想,也许他早就该这么做……没有什么比感官更直接,更能透过表象揭露本质。

她依礼在两米外垂手静立,不慌、不乱、不怒、不疑,似乎他的行为没有这般惊世骇俗,又仿佛任怎样的惊世骇俗也影响不到她。始终镇定自若,有如开战前面对敌人的千军万马,虽以寡御众仍不显丝毫畏态。

“你到底是谁?”淡定的语调,带着不可轻忽的帝王天威。

“臣自然是花平,前车骑将军,您亲封的柱国大将军。”她话里有话。

皇帝不理她的弦外音,“你是木兰?”视线落在她的“喉结”上,究竟有几分不确定。

“臣是木兰的兄长,花弧之子。”她不再称自己是义子,似从血缘上解释了容貌相似的缘由。

皇帝蹙眉,欺近些,丰厚­性­感的­唇­几乎贴上她的,耳语般轻呓,“你骗不了我,木兰……”声音轻且坚定,清楚地让她无法逃避。随后是悠长的一叹,男子特有的气息抚过她脸侧,引起一阵发自心底的颤栗。

他凝视她半晌,方道,“即便所有的一切都证明你是个男子,可我更相信自己的感觉。”真不愧是拓跋焘,与生俱来的强大自信,让他更相信自己的判断,而不是呈在眼前的种种所谓的事实。

她正要开口,又被他轻压住­唇­,“嘘!”食指起而不撤,半挑逗地流连在木兰线条优美的­唇­瓣上,眼神却带着鹰隼般的志在必得,“别逼我将你扒光了衣服验明正身……”感到她不由自主地一僵,他满意地收回了手,改而环拥在她腰侧,“花平,还是木兰,都无关紧要。你只要记住一件事,今生今世,我要定了你!”

并不怎样慷慨激昂的语调,甚至两人就是这样暧昧地站着,可她毫不怀疑,他说这话的认真和笃定。叹口气,双臂运力震开他的手,将澄明的眼对上他薄怒的目,“这天下千千万万的人,自然都是陛下的,包括臣在内。可心却是自由的,属于每个独立的灵魂,不甘为任何人的依附……纵是英明神武如陛下,也不能例外。”

他听她这话,起初震惊多于愤怒,睁大了眼睛。细咀嚼下却眯起一对灰眸,据木兰的经验,那是皇帝发怒的前兆,“你……”

她只是静静地望着他,眼神中无思无觉,不带半点纷扰,终于看得他气窒,转过身一掌击在案上,震得白玉笔洗等“咣当”落地,摔得粉碎。

外间的宗爰听到声响,担心之下探头进来,瞅着情形不对,但退已太晚。硬着头皮道,“陛下……”

木兰趁机道,“陛下,臣告退。”

他冷冷地看她一眼,“哼”一声,终于摆了摆手。

她不理宗爰探询的视线,目不斜视地出得殿来。经风一打,才发觉内衫尽湿,紧紧地裹在身上,说不出的难受。

她连着几天称病不朝,在府中苦思对策。最大的顾虑仍是家人的安置,否则依木兰的­性­格,早就留书一封,飘然离京了。

丘花宋村那边虽有申屠嘉暗中守护,叫她还放心些。但若退无可退到整族迁移,毕竟考虑到嘉是出世之人,不忍多加他重负。

帝都中,恰李亮离京迎接西域的使臣未返。思及此,木兰才赫然发觉对李亮的倚重,已远远超过自己想象。她会对申屠嘉有所保留,与李亮却是全然放开,压根儿没考虑过会连累到他等等。

木兰不禁苦笑着摇头,想起二十二世纪“军神”华司令的名言,“一旦你过于依靠旁人,便已不是让敌人无隙可乘的铁甲战士。”

她咬牙暗下决心,要靠自己的力量,打赢这看似不能胜出的一役。

北方的节气变得快,猝不及防间,便已是春天了。

皇帝的脾气就如同这骤暖的气温一样,连着几日都有增无减。

因皇帝畏热,每年乾象殿里早早地便要换窗幔子。这天大家虽都轻手轻脚地,皇帝的眉头还是皱了起来。

太监总管宗爰见状,咽了口唾沫,大着胆子启奏,“陛下……不然去瞧瞧太后?”待换完幔子总要两盏茶的功夫,正够皇帝去太后那里小坐。

皇帝没理他,仍聚­精­会神地看手里的折子,提起朱笔认真批注过方搁下。宗爰松口气,知他这是允了。冲门口的小太监使个眼­色­,又悄悄瞥了眼皇帝,手心里直出虚汗,暗道,花将军,你可别害我宗爰呀。

不一时皇帝起驾,直往慈元殿去。

是日木兰进宫,在慈元殿外等候通传的当儿,刚巧不巧的正“遇上”圣驾仪仗。

宗爰几不可察地冲她使个眼­色­,抑不住冷汗直冒。若让皇帝知晓他向她泄露圣驾的行踪,便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皇帝仍是神­色­淡定,喜怒难料,轻扫了她一眼,“将军身子可大好了?”脚下不停,却往主殿旁的暖阁去。

木兰不动声­色­地跟在其身后,宗爰等则识趣儿地留在了原地。

保太后颇爱花草,上了年纪后尤其爱颜­色­鲜艳的图个喜庆。暖阁外的廊子底下摆着一溜儿贴梗海棠,点缀着几盆金­色­连翘,大朵的朱红中缀上星儿蕊黄,显得富贵大气,颇合此间主人的身份。

皇帝方踏上台阶,忽转过身来看向她,“想清楚了?”

“是。”

他有些惊讶,颇怀疑的目光,“哦?”若真想清楚了,她来的应是乾象殿,而非慈元殿。

木兰抬起头,直面其质询,始终带着微笑,“臣想清楚了。俗话说‘先成家,后立业’,微臣正要奏请太后赐婚,还请皇上允准。”

皇帝一惊,旋即盯着她,面部逐渐绷紧,声音暗哑,“你说什么?”

“臣正要奏请太后赐婚,还请皇上允准。”木兰朗声说道,字字清晰无比。

她知他已濒临暴怒边缘,却任自己岌岌可危……因为这是摆脱困境的唯一希望。

周遭是那样的静,风拂过­嫩­枝,鸟儿扇动着翅膀……种种细微的声响都那样真切,又仿佛隔得那样远。

他突然仰起头,轻快地笑了,“好,好,好!”连道了三个“好”字,才看入她眼中,“将军以退为进,朕也不好逼得你太过。”

木兰垂眸,暗中吁口气,一直揪着的心才放下来。

到底是拓跋焘,和聪明人打交道,好处就是不必费那么多口舌。至于坏处,她苦笑下,躲过了今日,不代表以后便高枕无忧了。

慈元殿的太监出来,却不见了在此等候的木兰,只看见宗爰和御驾仪仗,颇讶异,“圣上来了?花将军呢?”

宗爰白了他一眼,装作咳嗽几声,并不答话。

又过了会儿,众人正等的心焦,终于见皇帝和木兰一前一后自暖阁出来,木兰至殿前留步,皇帝自己往太后的寝居去。

那太监虽纳闷,却也不敢多问,跟在皇帝身后进去了。

宗爰擦擦额角的汗,蹑过来悄声道,“将军,事儿平了?”

木兰点头,“多谢公公。”

“哪里哪里。”宗爰笑眯眯,心想这个花将军虽蒙圣眷,脑袋可不怎么灵光,竟没有理由地拒绝宗室贵女。不过他既为皇帝身边的红人儿,又出手大方,自己帮他一帮,也无不可。

木兰负手而立,对他那点小心思一看即透。

要是宗爰知道自己向皇帝所请正好相反,怕惊得嘴巴也合不拢吧?

她自请太后赐婚,便是向皇帝表明男儿尊严不容冒犯,更不容他“扒光了衣服验明正身”。赌的却是他信她,却不肯放她,又为自己的“不肯放”而矛盾。毕竟是九五至尊,天下的英主,即便再怎么喜欢,要他对着一名男子,总不至有­肉­体上的牵绊。而只此一点,已为她争取到时间,好从长计议。

也不知皇帝对太后怎样说辞,总归赐婚一事不再被提及。

他们君臣之间,也貌似恢复了往日的和谐宁静。

只是她心底明白,一切才刚刚开始,而不是结束。

0 0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