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文君随司马相如回到了成都老家，自己从卓府带出的金银细软很快就花销殆尽，为了维持生活，他们二人开了一家小酒铺，做起了卖酒的营生，卓文君当垆卖酒，司马相如跑堂打杂，俨然过上了市井夫妻的平淡生活，虽无锦衣玉食，二人却也幸福甜蜜。

有才华的人不会久居平凡，不久之后，司马相如早年写下的《子虚赋》传到了汉武帝的手中，武帝读后，大为赞赏，并立即召见了司马相如，司马相如的才华很快便得到了武帝的认可，随后他又在招降外族的工作中，表现出了超人的才能，很快汉武帝就封他为中郎将，并赐了无数的金银珠宝给他。

“男儿不重旧，丈夫多好新”伴随着司马相如事业上的风光得意，接踵而至的，就是他在爱情上的变心。

久居繁华之地又官职显赫的他，身边自然是不乏各*子，时间长了，他竟生出了弃妻纳妾的念头，全然忘记了为他苦守空闺的卓文君。男人的变心是绝情的，他不念当年卓文君为了他抛舍繁华，当垆卖酒，那曾经的山盟海誓也都成了虚话。

远方的卓文君却依旧日复一日地苦守着寂寞的空闺，望眼欲穿般盼望着丈夫的音信，等待的日子是最难熬的，而处于等待之中的心，大概也是最为脆弱的。

记得小时候听京剧《春闺梦》，听到“门环偶响疑投信，市语微哗虑变生”之句时，幼小的心尚无从感触，随着年龄的增长，历经了离别、等待之后，才恍然发觉，这两句戏文用来形容人因盼望而焦灼的内心，竟是那么的贴切，想必卓文君当时的心绪也定是如此。

最终，聪慧的卓文君从丈夫的来信中，察觉出了丈夫的变心，悲伤过后，她没有像大多数被丈夫抛弃的女子那样对人哭诉自己的不幸，也没有去向司马相如倾诉自己的思念之苦，以图获取他的同情，她不是悲悲戚戚逆来顺受的怨女，她是敢爱敢恨的卓文君，她给司马相如寄了一首诀别诗——《白头吟》：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今日斗酒会，明日沟水头。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相传，同这首《白头吟》一并寄去的还有一封《诀别书》：

春华竞芳，五­色­凌素，琴尚在御，而新声代故！锦水有鸳，汉宫有水，彼物而新，嗟世之人兮，瞀于­淫­而不悟！

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晞，芳时歇，白头吟，伤离别，努力加餐勿念妾，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好吧，既是你司马相如有了移情之意，我卓文君又怎会紧抓着这段仅余躯壳的爱情不放。我的内心，我的情感是皑如白雪，皎如明月的，为了你，我可以抛却身家，抛却富贵，甘为街头市井当垆卖酒的女子，我所追求的仅仅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这样朴实无华的爱情。现如今的你已然是官位显赫、名利双修了，不比当初弹奏《凤求凰》时的你了，可是“虽然日逐笙歌乐，长羡荆钗与布裙”，比之于今日的荣华富贵，我更向往那段平淡幸福的市井生活，比之于飞黄腾达喜新厌旧的司马相如，我更喜欢曾经那个落魄却多情的你。

知音人不在了，我还哪有闲情弹琴；悦己者离开了，我更是无心梳洗，以后的日子里，你不要再想起我了，多多保重，好自为之吧。

这就是敢爱敢恨的卓文君，爱情降临时，不顾一切地去争取，爱情消逝时，却不卑微地去乞求。一首《白头吟》，没有“开箱叠练先垂泪，拂杵调砧更断肠”的哀怨，没有“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阵阵，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决”的轰轰烈烈，有的只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这最为平凡单纯，却也最为令后世感动的心声。

故事后来的结局，我们已然知道，就是司马相如为卓文君的书信所感动，回心转意，最终，卓文君依靠自己高超的才华和真切的情感挽回了已经濒临深渊的爱情。

爱情，一直是人类永恒不变的信仰，从上古时期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到后来的“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再到现今铺天盖地的言情小说，几千年来，人们一直在探寻爱情的真谛，是朝朝暮暮的缠绵悱恻，还是生死相许的感天动地。不同的故事，不同的主角，不同的结局，让我们看到了不同的爱情信仰，一句“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让我们拨开了历史的离乱分合，看到了那蕴藏在平凡之中的天地人生。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