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毕业于“哈军工”,在这个高干子弟如云的集体里,他看惯了不一样的老子,不一样的儿子,甚至学校也这样。那时学生都住校,规定家长不能给孩子送零食,可是,有的家长给自己的孩子送来了,学校领导就规定,必须收,这就是父亲接触的最初“政治”。父亲厌恶这一切,他认为他施展的天地在军营,于是在学校努力学习,最终也如愿走进了军营。正当父亲想在部队有所作为的时候,百万大裁军开始了,又由于那些曾经的同学的背景,他这位优秀的现代战争指挥员,离开了心爱的军营,走上了地方领导岗位。
1985年底,父亲带着多病的母亲,还有我和妹妹来到这个东南滨海城市,父亲就任该省的省委副书记,我们一家住进了省委大院的一栋小楼。那年我上初三,正是一个青春勃发的女孩子,我没有父亲的失落,恰恰相反,我喜欢这个改革开放的前沿城市,喜欢和煦的海风,喜欢大街上漂亮的红裙子,喜欢录音机里港台音乐……总之,喜欢那种压抑许久的喷发。
虽然喜欢这个城市,但是由于中考,没有时间享受这里的青春气息,中考结束的一个傍晚,我如出笼的小鸟,骑车到市区最大的广场——开放广场去玩。广场好大呀,音乐喷泉下,新潮的人儿跳着交谊舞,然而最吸引我的是,巨大灯塔雕塑下的一群男生,看个头显然是高中生,他们有的穿着牛仔装,感觉衣服上不是兜就是纽扣,尽管是夏季,他们都带着一幅露着五指的黑色手套,他们随着身边录音机里的音乐,像机器人似的移动着,有时又“刷”的一下,以手为轴,旋转自己的身体,有时又像打架似的,互相挑衅……我简直着迷了,感觉太帅了。一会儿,不知从哪儿来了几辆自行车,其中一辆,跳跃一个个台阶,在一米高的石台骑得飞快,突然,嘎然而止,前车轱辘抬起,成为再一个雕塑,太刺激了,赢得围观的女生一阵阵尖叫和男生此起彼伏的口哨。我也兴奋地鼓起掌,这时这个男生突然从高台上跃下,向我这边骑来,其它自行车紧随其后,我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自行车已经把我围成一个圈,跳舞的又围成一个圈,随着音乐尽情地舞动,“哗”,掌声响起。我看着在眼前移动的身影,帽子下那张英俊脸上,一双不大的眼睛看着我。突然,一声尖利的口哨,旋转的圈子花开了一道口子,他骑着车飞快地消失了,跳舞的也收拾起录音机,走了,围观的男孩女孩羡慕地看看我,也慢慢散去了。
看着街上闪烁的五彩灯光,迎着温热的海风,揣着一颗砰砰乱跳的心,我骑着车子进入了市委大院,突然在一棵古老国槐的阴影里,闪出了那辆山地车,还有那张年轻英俊的脸,我很奇怪,大院里检查很严,他怎么闯进来了?我正紧张,他在一栋楼前停住了,他笑笑说:“这是我的家!嗨,每天早上五点钟,我们出海,有胆量,在大槐树下等我!”我虽然骑着车子,但我听清了他的每一个字。即使我住校,我为什么从来都没见过他呢?居然约我出海,我怎么回去呢!但是我的心里,为什么又那么渴望去呢?
回到家里,妈妈又在咳嗽,爸爸在看报纸,我走到爸爸身边,问道:“爸爸,我们家前面13号院,住的是谁家呀?”爸爸也没抬眼,说道:“是你郭伯伯!”妈妈停住了咳嗽,说道:“听说他的儿子考上美国康乃尔大学,快走了!”
我悄悄回到了自己的小屋,我决定“明天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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