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心里痛苦,但杜亚平清楚是因为自己不会跳舞,而且是因为自己硬充好汉才造成这样的局面的,他不想迁怒别人。他到卫生间里只是想让自己平静一下,再回到她身边时可以继续保持从容的风度。当然,今晚的事儿也让他重新审视他和她之间的“爱情”:这本是一种满足双方需要的产物,当一方不再需要这爱情时,这爱情就不存在了。譬如今晚在舞场上她不需要我,或者几个月以后,当我们天各一方时,谁还需要这种不能满足自己的爱情呢?
杜亚平这种狭隘的想法,倒也真使他平静下来了。既然他不把李文怡看作自己的另一半,当然也就不必将她的所作所为放在心上,好则聚,不好则散,没什么大不了。他出了卫生间,穿过舞池径直向自己的座位走去,同时留意闪开一对对旋转、摇曳、飘浮在变幻多彩的灯光下的舞者。突然,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贴在一个男人身边,伏在一个男人的臂弯里。他其实没看清她,只感觉到那是她,可他却把那个男人看得一清二楚,那是个戴眼镜的家伙,中等个,宽脸盘,头发整齐,下颚抬得高高的,正有滋有味地转着圈子。当他转过去时,李文怡看见了走上前来的杜亚平,便抬起搭在那男人肩上的胳膊,笑盈盈地打个招呼。但杜亚平猛地抓住她的手臂狠狠地一拉,然后远远地把她甩出去了!
仿佛整个舞厅像船甲板般在她脚下倾斜了一下似的。等李文怡再站稳,能看看周围的情况时,在她和杜亚平身边已经空出了很大一块地方。她的舞伴正远远地站在杜亚平对面,狼狈地摆出一副拼命的架势。但两个男人体格方面的差距实在太大,这位舞伴不可能看不出来,所以他转而做出一副对杜亚平的野蛮行为鄙夷不屑的神情。杜亚平也就不睬他,拉着李文怡回到座位上。他隐约地感到她在笑,可当他看她时,她却咬着下唇两眼坚定地望着远处的某一个地方,摆出一副随便他怎么样的神情。
“走吧!”杜亚平说着慢慢将外衣套在身上,然后坐着等她,她先是没动,然后站起来迅速披好大衣,随他走出了舞厅。在狭窄的楼梯间里,他停了停等她跟上来。她见他高大宽阔的后背突然停住,心里有点害怕,好像预感到他可能会转过身来打自己一样,但她还是走上前去,让他挽住了自己的胳膊。
三楼的音乐声若有若无地尾随着他们,纠缠着他痛苦不堪的心。他像要逃避那音乐似的,挽着她越走越快,最后几乎是拖着她冲下楼梯,冲出楼门的。在室外的黑暗中,他的脚步并没慢下来,她要一路小跑才跟得上他。她感到他凶狠地拉扯自己,粗暴地推搡自己,死命地扭自己的胳膊,竟觉得他这样做是正常的。他把她从陌生的舞伴身边拉开,当然也是应该的,她想起他在今晚的所作所为,甚至要开心地笑起来呢!他这个人呀,不是自诩有极强的自制力吗?今天仅为一点点小事就失态,不是说明他爱她比她想象的甚至比他自己以为的还要深吗?现在他想要报复她,折磨她,但这点肉体上的痛对她来说算得了什么呢。他越是用力,越是疯狂,她就越是确信他心里痛得更厉害呢!
室外的寒气很快冷却了他发热的头脑,他轻轻地放开了她:我这样待她算什么?他想。惩罚?发泄?但这种方式是不公平的,我是男人,她是女人,而且她现在正对我的粗暴逆来顺受!他突然想杀死她,然后法律会给她,也给他一个公道的!然后他想象她温暖柔软的躯体躺在路边的草丛中冷却、僵硬,借此让痛苦和愉快交织的情感激荡着自己的心胸:好了,不要再想那种不大现实的事儿!他看了看乖乖地跟在自己身边的她:她为什么不生气,为什么不说出她的不满或者索性离开我!就在这一瞬间,他突然意识到怎样对她才是最好的报复了,开学一个星期来,他心中的自我折磨该结束了。他将她拉到身旁,温存地用鼻翼贴了贴她的面颊,他本想吻她的,但她转脸避开了,因为他从暴怒突然转为亲热体贴,她心里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亲爱的,你是厚积薄发的性子,比不得我信口胡说,所以我过去对你说的话,你不能当真或全部相信。本来,我因为担心毕业成绩,所以想找你帮忙,当然找你帮忙的最好办法就是骗你做我的女朋友了!当时,大家都以为小廖在追你,我就问他进展到什么程度了,他说他和你没什么,我要是想追你只管动手好了,这才有后来的那些事儿。其实,我最初和你在一起时,是想和你培养一点感情的,但我们俩好像差异很大,也可能是我这个人实在不怎么样,你对我始终没多少情谊!”
说到这儿,他感到李文怡哆嗦了一下,身子软软的好像要从他臂弯里滑下去,便用力揽紧了她。他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了,可这些话伤害的岂止是她,他自己的心不也在流血吗:
“我就想干脆硬来,做你的性伴侣,我们没有感情纽带,还可以有肉体关系吗?结果就成了这样。当然我现在很后悔,觉得很对不起你,所以我想这学期多陪陪你,让你高高兴兴的,也算是补赎我给你造成的伤害!”
他顿了一下,因为泪珠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再说下去,他会泣不成声的。他也在奇怪李文怡为什么这么镇定,也许她只要说一句话,叫一声他的名字或亲爱的,他就会跪在她脚下痛哭流涕,请求她原谅自己,请求她忘掉自己刚才说的一切。但她所有的力量都用来咬紧牙关,忍住眼泪,抑制住身体的颤抖了,她还能偎在他身边正常行走,已经算是奇迹了。
“反正你要去本部了,我想最多再陪你一个月,也不费我什么事儿,所以开学后我们还是在一起。但看今晚的情形,我有点自以为是了,其实你没我一样会很快乐,我死皮赖脸地呆在你身边,反倒是累赘。所以,我想,就这样吧!”
他不再说话,默默地揽着她向前走,李文怡全身都凉透了,只剩靠着他的一小块儿躯体还感到温暖。他是带着她走向她的宿舍的,她计算到宿舍门口还有多少距离,她还有几分钟,几秒钟来感受他身上的温暖。现在,已经到宿舍门口了,他扶她站上一级台阶,然后推开她,冷风挤进两人之间。
“对不起,再见!” 杜亚平说。
李文怡垂着头站了片刻,等待着事情出现转机——他们该不会真的就这样分手吧!但他误会了她的意思,欠身在她面颊上吻了一下,这是明白无误的告别了。
“再见!”她轻轻的说了一句,立刻转身进了楼门,恍惚中她已回到自己的寝室了。在这里,还要描写女孩儿的眼泪、啼哭、伤心欲绝的情形吗?他说他骗她,她心甘情愿;他要对她始乱终弃,她心甘情愿;她唯一受不了的就是那句“你对我始终没多少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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