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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最后一束米迦勒雏菊 > 8

8

她大概怕发生什么意外,立刻关了炉子上的火,然后转身想逃开。但这丫头又怎么会是他的对手,只用了几秒钟的时间,他就把她按在了冰箱门上。

“这里是厨房,”她提醒他,“没有窗帘。”

“这就是住三十二楼的好处。”他坏笑着回答。

“……”她无奈地翻了个白眼,盯着他看了几秒钟,然后,出乎意料的,她伸手勾上他的脖子,说,“来吧,不过快一点,我有点饿了。”

“快?”高原不满地挑了挑眉。

她还想再说什么,但他没给她机会。

……

(由于本文H内容过于频繁,为了不被记过,作者删除五百字)

大战过后,路星彗捂着ρi股跌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喘着气说不出话来。

满足了生理需要的高原好像比她­精­神好一点,起身去冰箱拿饮料。冰箱门一打开,才愕然发现,里面一片狼籍。易拉罐东倒西歪,开过封的纸盒牛­奶­洒得到处都是,吃剩下的半个西瓜竟然缺了一块皮……

高原随便拿了一罐可乐,想了又想,还是决定等下再来处理冰箱。

看来,以后还是不能靠在冰箱门上做啊……

“我好饿……”星彗缓过劲来之后,在沙发上哀叫。

“你刚才煮了什么?”他问。

“粉丝汤加­肉­丸子……”

“……那个能吃饱?”他很怀疑。

“你家里只有这个了。”

他摇了摇头:“小姐,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东西,叫做‘外卖’。”

星彗瞪他,捂着ρi股叫:“腰好疼。”

他苦笑:“你到底腰疼还是ρi股疼?”

“……都疼。”她的眼神很可怜。

他于心不忍,于是无奈地放下手里的易拉罐,两手按在她腰上,帮她捏起来。

“老娘以后再也不跟你在床以外的地方做了。”她黑着脸,信誓旦旦。

他稍稍加重手上的力道,手指灵活地滑来滑去。她满意地闭上眼睛,一脸享受,时不时逸出微弱的鼻音。

两人都没再说话,不知道过了多久,八月底的夕阳照在客厅里,整个墙上都是橘­色­的柔光。

“老娘,”高原一边捏,一边低□子在路星彗耳边揶揄地问,“舒服吗?”

“舒服……”她闭着眼睛,用鼻音回答。

“是不是要继续?”

“是……”

“那你以后还要不要跟我在床以外的地方做?”

“要……”

高原不自觉地闷头笑。

过了好一会儿,路星彗才醒过来似地张嘴瞪他,他耸耸肩,还是笑。

这天晚上,炉子上那锅粉丝汤自然是没人吃了。死丫头吵着说要吃­鸡­翅,于是高原只得打电话去快餐店定了两桶­鸡­翅。

“你本来不是要吃­肉­丸子吗?”挂上电话,高原挑眉看她。

“我现在想吃­鸡­翅了。”她终于把游戏机里的光盘换成了《太鼓达人》,专心地玩起来。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去收拾厨房里那台惨不忍睹的冰箱。

外卖不一会儿就送来了,高原决定还是先处理完冰箱再吃。等到他搞定冰箱,洗完澡出来的时候,­鸡­翅已经被路星彗吃掉了一大半。

“你的肚子里怎么能装下这么多东西?”他诧异地看着她。

“我是机器猫。”她往嘴里又塞了一个炸­鸡­翅,然后继续玩游戏。

“……”高原觉得自己的血条又要爆了,不过这次不是因为生理反应,而是因为他的宝贝游戏机!

“你给我放下手柄。”这句话是从他牙缝里挤出来的。

星彗背脊一僵,连忙按下暂停,放下手柄,回过头一脸讨好地看着他。她应该、而且当然知道:赃手是不准去碰他的游戏机的!

“我帮你擦­干­净……”说完,她要去拿茶几上餐巾纸,手却被他一把抓住了。

“去洗澡!”他命令道。

她连忙一溜烟地跑进浴室。

高原挫败地看着羊毛地毯上粘着的油炸颗粒、茶几上的可乐水渍、以及游戏机手柄上那两团油腻腻的手印——忽然觉得欲哭无泪。

路星彗这家伙……活该没男人要!

这天晚上,两人都没有要再做什么的意思,所以就像一对寝室室友一样,躺在床的左右两边,一个看书,一个上网。

“你明天去上班吗?”高原一边看书一边问。

“……去的吧,”星彗点头,“刚才J打电话来把我臭骂了一顿。”

“因为你没去上班?”

“因为我没接他电话。”

“……”

“那你呢?”

“我当然要去上班,明天是一周的最后一天,银行里有很多烂摊子要收拾。”

“哦。”

两人又自顾自地看书、上网。

过了一会儿,星彗问:“你在看什么书?”

“ 《凯恩斯传记》。”

“谁?”

“John Maynard Keynes.”

“哦……”她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然后说,“没听说过。”

“……”高原翻了个白眼,解释道,“一个活跃于上世纪早期的英国政治经济学家。”

“好看吗?”她又问。

“不怎么好看。”

“?!”她不解地皱起眉头,“那你为什么还要看?”

“如果没看过不好看的,你又怎么会知道什么好看呢?”

星彗噘了噘嘴:“嗯,有点道理,很多设计师最成功的系列往往是紧接在一个极其糟糕的系列之后的。”

“……”

“但你为什么不看什么巴菲特或是乔布斯的自传呢?至少他们都还活着。”

“……”

“你难道从来都不看小说吗——”

“——路星彗,”高原终于忍不住放下手上的书瞪她,“你能不能安静一会儿?要是觉得没事情做就­干­脆睡觉。”

她看了他几秒钟,默默地合上电脑,关了她那边床头柜上的台灯,躺了下来。

高原无奈地叹了口气,又回头专心看他的书。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听到她轻声说:

“对不起,我只是想找人说说话而已……”

一周的最后一天,高原果然忙着收拾烂摊子。

“昨天我不是交代过我没来谁也不准下大单子吗?!”他双手叉腰,站在部门办公室里。格子间里的同事都一脸紧绷地看着他,谁也不敢喘气。

“谁下的?”他把一张纸丢在秘书桌上。

“……”

还是没有人答话。

他的眼神忽然变得有点冷:“不查出来今天谁也别想走。”

说完,他扫了所有人一眼,转身回自己的办公室去了。

不一会儿,有人敲门来自首,是新来的硕士研究生。他狠批了他一顿,小伙子出去的时候眼里含着泪光。

高原叹了口气,开始工作。

晚上八点,他吩咐所有人下班,自己却还端坐在电脑前,连晚饭也忘了吃。

十一点的时候,董耘打了一个电话给他,约他去酒吧,他苦笑着说:“大少爷,我正在拼命保住我的金饭碗呢,没空。”

凌晨三点,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闭上眼睛,脑子里一片空白,然后,路星彗的脸就这样毫无预警地出现在他脑海中。

于是他拿出手机,迟疑了几秒钟,拨了她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来,不出意料的,她在睡觉。

“­干­嘛……”她的尾音拖得很长。

他猜想电话那头的她应该还闭着眼睛。

“在睡觉?”他明知故问。

她哀叫了几声:“你三更半夜打电话来就为了确认我是不是在睡觉?救命啊……”

高原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你知道吗,我刚刚好不容易才保住了饭碗。”

“怎么保住的?”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微笑:“你真想知道?”

“……嗯。”她含糊地回答。

“简单地来说,我的同事昨天买进一大笔百分之一百会跌的外币,为了止损,我早上一来就全部抛掉了,然后用剩下的时间把这些亏损的钱在其他交易上赚回来。”

“……”路星彗沉默了一会儿,说,“你还是别告诉我了,我听不懂。”

“……”他翻了个白眼。

“你还在办公室?”

“嗯,欧洲汇市刚结束。”他伸了个懒腰。

“不是你同事买的吗,又不是你的错,这么拼命­干­嘛。”

“……”高原叹了口气,“人家是新来的,再说,我的人犯了错我当然也有义务承担。”

星彗“嗯”了一声,像是翻了个身:“大不了就不­干­了呗……”

高原苦笑:“你说得倒是轻松,我不­干­了谁来养我?”

“……老娘养你。”电话那头的人颇讲义气。

他握着手机,吃吃地笑起来:“就凭你?你每个月能把自己的卡帐还清就谢天谢地了。”

“呃……”半梦半醒之间的路星彗被他一句话点醒梦中人,“这倒是……”

不过她的这份“肝胆相照”还是让他觉得高兴,一种……说不出来的高兴。

“你说完了吗,说完我要睡觉了。”死丫头接着往他头上浇了一盆冷水。

“不许睡。”他霸道地说.

“……我挂了。”她不理他。

“不许挂我电话……”话音未落,耳边就传来了“嘟嘟”的声音。

这家伙……!!!

高原恼怒地瞪着自己的手机,愣了好一会儿,才决定立刻冲到她家去找她。

飞车二十分钟赶到路星彗家之后,高原却诧异地发现——她根本没在家!!!

那她在哪儿睡的觉?!

他忽然觉得自己脑子都有点糊涂了,甚至怀疑刚才那通电话是不是他做梦来着。

带着各种疑问回到家,黑暗中,他脱下衬衫、西裤和袜子,倒头往床上一躺。

“……啊!”过了几秒钟,杀猪般的叫声在他身下响起。

他吓得立刻弹起来去开灯。

路星彗眯着眼睛从他的空调被里探出头来,一脸痛苦地哀叫:“我的腰……”

高原就这样,只穿着一条黑­色­的平脚­内­裤、满脸错愕地站在墙角看着床上的这个女人。过了好一会儿,他忽然笑起来,先是低声笑,接着哈哈大笑,最后笑得喘不过气来。

路星彗还是一副苦瓜脸,此时此刻,眼神里还透露着“你疯了?”的讯息。

高原抹去眼角笑出来的泪水,关上灯,钻进被窝,一把把她按在胸前:“让我抱一会儿,我累死了……”

她先是挣扎了几下,发现没办法挣脱后,就乖乖地不动了。

“睡吧,”他闭上眼睛,呢喃道,“我眼睛也睁不开了……”

周末的晚上,高原难得跟路星彗一起去逛超市,因为她老是抱怨他家里没什么吃的,他被烦得不行,才决定跑这么一趟。

路过电器柜台的时候,高原忽然问:“你说我要不要去买一台空调扇?最近这个天气开空调过夜好像有点冷。”

路星彗白了他一眼:“别问我,我们只是‘炮*友’。”

他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得愤愤地作罢。

过了一会儿,路星彗指着头顶的货架对他说:“你帮我拿两罐烤­肉­味薯条,我拿不到。”

他立刻耸耸肩:“别找我,我们只是‘炮*友’。”

说完,他假装若无其事地兜到隔壁货架去了。

“……”死丫头抬起的手指僵硬地杵在那里。

最后排队结帐的时候,两人百无聊赖地大眼瞪小眼,高原随手拿起收银台前面小货架上的一个瓶子,说:“这是什么?新出的润滑剂?”

路星彗连忙隔着手推车凑过去看:“这包装好像以前是没看到过。”

“不会是新出的什么口味吧?”高原嫌恶地咧了咧嘴。

“这也有‘口味’?”死丫头明显对他的话表示质疑。

“为什么不能有?”他瞪她。

“为什么要有?”她也瞪他。

“安全×套不是都有很多种口味吗?”他开始发挥他好辩的本­性­,“那润滑剂有不同口味也很正常啊。”

“安全×套有不同口味我能理解,但润滑剂有不同口味就太奇怪了吧。”她也不遑多让。

“有什么奇怪?”

“前者有不同口味是为了迎合男人喜欢女人给他们来below job的潮流,”她说得头头是道,“但后者有不同口味就没道理了吧。”

“那是因为现在的潮流是女人也喜欢男人给他们来below job啊,”他说得眉飞­色­舞,还不忘揶揄她一句,“你连这都不知道啊,潮人!”

两人似乎还有一争高下的意思,但在眼波较劲的同时,两人又同时感到周围的气氛有些……古怪。

高原转过头,发现前面的客人已经结完帐走了,收银员和身后的客人都一脸呆滞地看着他们,似乎被他们刚才的那段对话震惊了……

“请问……”收银员小姐怔怔地看了看高原,又看了看他手上握着的润滑剂,脸­色­泛红地问,“那个……你们要吗?”

高原握拳放到嘴边,假装咳了几声,若无其事地把润滑剂摆上收银台,然后开始把手推车里的东西往桌上搬:“要的……要的……”

路星彗则站在一边抬头研究着超市天花板上的电灯……

这天晚上,他们打算试那支新买的润滑剂。

“怎么样?”星彗直起脖子,脸­色­潮红地看着高原。

“是我最讨厌的草莓味。”他一脸嫌恶地丢开

瓶子,卖力地低下头去……

“……”

7、三(上) ...

周一的早晨,高原在办公室楼下的咖啡店门口排队买咖啡。隔壁就是一间花店,老板是一对中年夫­妇­,一早就开了店门,在整理各种鲜花。

高原双手Сhā袋站在店门口,忽然想起路星彗在医院里说的话,于是问花店老板:“那个……米迦勒雏菊你们有吗?”

以他过目不忘的脑子,怎么可能记不住花名。

老板娘皱起眉想了想,还是转头问老公:“你知道吗,我怎么没听说过?”

“哦,”老板一脸福相,总是笑呵呵的,“是那种紫­色­的雏菊吧,一般都是进货的时候顺带进一点,点缀用的。”

“没有一束卖吗?”高原问。

老板摇摇头:“这不是通常大家会去买的花,再说那么一束全是紫­色­的话也不好看啊,搭配在一起才好看。不过如果你要的话可以帮你订。”

这时,队伍往前挪了挪,高原沉吟了几秒钟,笑着摆摆手:“不用麻烦了,谢谢。”

拿着咖啡等电梯的时候,高原不禁想,路星彗这家伙总是喜欢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也许这就是他们这些搞艺术的人的本­性­吧,会被一些小众的、鲜为大众接受的人事物所吸引。

比如说……跟他做炮*友?

想到这里,他不禁苦笑:天知道他是怎么答应下来的……

Sex friend?亏她想得出来!

这时,电梯来了,高原跟着进了电梯,门即将关上的一霎那,有人一边喊着“等一下”一边钻进来。

高原翻了个白眼,心想这世界真是小啊——进来的不是“冰山美人”吗?

她今天的打扮跟那天在夜店里的完全不同,黑­色­的套装衬得她很端庄。头发扎起来变成­干­练的马尾,­唇­膏的颜­色­也是浅浅的,显得平易近人。

高原不禁想:这种白天和晚上截然不同的人生,应该很过瘾吧?

但当电梯到了三十八层,他就有点笑不出来了,冰山美人竟然跟他在同一层下——整个楼层都是他们银行的,她看上去不像是账户里有几千万美金的人——那么她多半只能是来这里上班的了。

“高经理。”前台的小姑娘一向很勤快,总是及时跟任何她认识的人问好。

高原点点头,发现冰山美人停下脚步看着他。他移开视线,假装根本不认识她,进了自己部门的大办公室。

“老板,你听说了吗?”秘书看他今天心情不错,连忙上来狗腿地贡献八卦,“隔壁组的张经理上周五下班的时候被人事部通知辞退了,今天要来个新的经理。”

他点点头,拿着咖啡走进自己的办公室,然后又探出身子对外面的那班同事说:“我周五也被炒了,等下会有新同事来接管这里。”

原本还热烈地讨论着新八卦的人们忽然都停下来错愕地看着他,一脸呆滞。

收到了满意的效果之后,高原微微一笑:“我开玩笑的。”

说完,他转身关上办公室的门。

上午十点,正当高原开始浏览各种数据时,副行长带着人来找他——带来的正是冰山美人。

“这是隔壁资源组新来的周经理。”

“你好。高原。”他连忙起身假装很殷勤地跟她握了握手。

美人露出一丝敷衍的微笑:“周耀蕾。听说你是LBS的MBA,真厉害。”

“哪里,哪里。”美人是在夸他,但高原怎么觉得听上去那么不顺耳呢……

“看高经理的样子——还真是一点也看不出来啊。”

“……”高原表面还是客套的微笑,暗地里却咬着牙想,她这算是在夸他还是在损他?

“小周是美国宾州大学毕业的,你们以后也可以多交流交流。” 副行长很高兴地看着两个大有前途的年轻人。

“Wharton School……”周耀蕾黑着脸补充道。

“哦,好,一定一定。”高原这才在心里暗笑:原来是沃顿的啊,怪不得提起LBS的时候有股酸味。

送走两尊大佛,高原吁了口气,但回想刚才的场景,越想越觉得意,于是立刻拿起电话打给董耘:

“你知道吗,我一大早就碰上一个来踢馆的。”

“……什么来头?”董耘在打哈欠。

“沃顿的!”

“……哦。”他又打了个哈欠。

高原翻了个白眼:“大师兄,我们门派这两年在江湖上排名升到榜首,你怎么就一点集体荣誉感也没有,还不快帮我出出主意怎么对付其他门派。”

董耘喝了口水:“二师弟,不是师兄我忘本,实在是师兄退出江湖好多年,现在早就不理江湖纷争了,怎么帮你啊。”

“谁都知道,论出馊主意,你要是认了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老吃馊的东西对肠胃不好。”

“……”

跟董耘又胡扯了几句,高原这才挂上电话。想当年他这位师兄也是叱诧风云的人物,但后来因为一些变故,子承父业,专心平淡地经营图书出版事业,少问世事。但他一直觉得,论才学,董耘在他之上,只是人生际遇对每个人来说都不同,有时候遇上了,只能尽量用一种平和的心态去接受。

高原从小到大,是一个少有挫折的人。所以三十几岁,还是保有一份年少的清高和轻狂,对人、对事都有些霸道,所以真正的朋友不多。能谈得来的,大多是可以包容他孩子心­性­的人,比如董耘,又比如……路星彗。

但路星彗跟董耘又不同。她比高原小了一岁,再说是个女的,所以大多数时候,她要比他任­性­。可就是这么一个刁蛮的人,却常常让他觉得,是她在包容他。

比如每一次吵架,不管是不是他的错,一旦气消了,她还是会若无其事地主动来跟他说话。这对他来说很重要,因为他是个绝少低头的人,哄女人是一回事,低头又是另一回事。

想到这里,高原的手机忽然响了,路星彗挤眉弄眼的大脑袋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啧,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

“什么事?”对于相熟的人,他一向不客套。

“你有于任之家里或者办公室的电话吗?”

高原想了一秒钟:“没有。我连他手机号码也没有。”

路星彗在电话那头诧异:“那你第一次还跟我介绍说他是你朋友。”

“是朋友啊,”他无辜地说,“但谁规定朋友之间要互相留电话号码的?”

“……”

“不是吗。”他又补了一句。

“好,算你狠,行了吧?”

“你找他什么事?”

“工作上的事。”

“用得着这么急吗?又不是什么人命关天的事,还追到人家家里去。”

“就是人命关天。”

“?”

“他今天要是不交初稿,J就要我的命。”

高原被她逗笑了:“J才不舍得要你的命呢。”

“喂喂喂……”星彗叹了口气,“帮不上忙也别说风凉话啊。”

“哦。那你今天晚上来我这里吗?”

“……不、来!”路星彗吼完,就直接挂了电话。

高原抬起眉毛看了看手机,心想:怎么就挂电话了呢,他虽然没有于任之的电话号码,但他有于任之大姐、二姐、三叔、小姨父和四舅舅的电话啊,随便问一个就能问出来。

唉……他叹了口气,看来今天晚上得自己去找节目了。

无风无浪地过了一天,下班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高原又在电梯厅碰到了周耀蕾。

“怎么样,工作还习惯吗?”他照例问一句。

“还好。”她也照例回答一句。

“要不要去喝一杯?”他习惯­性­地脱口而出。

“……好啊。”没想到,她竟然答应了。

高原有点骑虎难下了,但还是硬着头皮去了。

他们依旧去的是初次见面的那间酒吧。周耀蕾脱下黑­色­西装外套,放下头发,随意地撩了撩,又变成了冰山美人的样子。

高原不得不承认,周耀蕾确实是个美人。

这个时候酒吧里人还不多,他们坐在吧台旁点了两份小食和两杯啤酒,权当先垫垫没吃过晚饭的肚子。

“对不起。”啤酒送上来的时候,周耀蕾忽然说。

“?”高原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那天有点失态。”她微微一笑,“首先我不该跟你回家,其次我不该跟你发脾气。”

“……”高原扯了扯嘴角,“你忽然这样说,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我失恋了。”看得出来,她是一个­性­格直截了当的人,“然后那天晚上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还是最坑人的‘长岛冰茶’,当时我满脑子想的是找个陌生男人过一夜——但是请你相信我,我以前从来没­干­过这事——当然其实你信或者不信都没关系。”

“……”他挑了挑眉。

“还有我要谢谢你,”她看着他,嘴角带着苦笑,“最后把我赶走了,没让我做成傻事。”

“……不客气。”尽管话是这么说,但高原总觉得说不客气好像又有点卖乖的意思。

“所以今天我买单。”

“……好。”

“你随便点。”她大方地笑了笑。

“……真的?”他有些迟疑。

“嗯。”

“……什么都可以?”他想再确认一下。

“当然,你点好了。”

“那我可以来一瓶路易十三吗?”

“——不行。”周耀蕾回答得斩钉截铁。

高原笑起来:“你可别忘了,我是LBS的。”

“你也别忘了我是沃顿的。”

于是两人哈哈大笑起来,颇有点“一笑泯恩仇”的意思。

“不过女生失恋,最好不要随便喝酒,更不要随便跟男人回家,不然可能会造成预想不到又无法收拾的后果。”他十二万分诚挚地提醒——因为路星彗就是最好的例子。

“我记住了。”

周耀蕾举起啤酒杯,高原也连忙拿起酒杯,两人碰了杯,然后仰头喝起来。

“啊,对了,”她想起什么似地说,“帮我跟你女朋友说抱歉。不过,如果这样反而会引起误会的话,就什么也别说,我们是很普通的同事——当然,鉴于你是LBS的而我是沃顿的,免不了以后逢年过节还是要在业绩上别一下苗头。”

高原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继续喝啤酒,没有解释他和路星彗的关系。

退一步说,就算真的要解释,该怎么解释呢——不,她不是我女朋友,她只是我炮*友?

炮*友的意思就是,身体上无限亲密,感情上却毫无瓜葛。这有违传统的道德观念,因为身体是一个人最私密最神圣的部分,容不得随意侵犯。传统观念可以接受有爱无­性­,却无法接受有­性­无爱。

可是,“爱”究竟是什么?

它到底值不只得人们为之付出所有、倾囊而出呢?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即使用遍高原所学的一切经济学原理或数学公式,也无法找出答案。

而且他相信,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答案,即使同一个人,在不同时期,也会有不同答案。

他有点好奇的是,对现在的路星彗来说,爱和­性­,哪一个更重要?

高原和周耀蕾十一点半就各自打道回府了。高原没有送周回家,因为对他来说,有义务送回家的只有曾经、正在或者将要跟他发生关系的女­性­,而周今晚对他们关系的定义显然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种,并且她也丝毫没有要再跟他起瓜葛的样子。

高原只喝了几杯啤酒,以他的酒量来说,不算什么,但还是犹豫着要不要自己开车回去。犹豫了一会儿,决定打个电话给炮*友。

电话被接起来的时候,背景音乐震耳欲聋。

“你们在排练吗?”高原不自觉地大声问。

“不是,”星彗也大声回答,“在唱歌!有事吗?”

“……没事。”既然她有应酬,他决定还是自己回家算了。

挂线的同时,一辆出租车在他面前停下,正好有人下车,他便坐了上去。

出租车在午夜的华灯下疾驰着,车窗上倒映着各种灯光,昏黄的路灯、闪烁的霓虹灯、体育场内通宵不灭的探照灯……他吁了一口气,闻到一股酒味,淡淡的,带有麦芽的味道,一种孤独的情绪忽然涌上心头。

记得在伦敦读书的时候,他有个女朋友,是一个笑起来非常讨喜的日本女孩,叫Yuriko。他至今没搞清楚她名字的汉字是怎么写的,她好像也从不在意。她比他小好几岁,他MBA快毕业的时候,她才刚刚读大二,英文很烂,每次卷着日本人那直直的舌头读课本上的英文时,他都很想把她赶出去。

“You love me”很多个夜晚,当他把她压在身下的时候,她都会大笑着如此问。

但他从没回答过。

他参加完毕业典礼回到公寓的那一天,Yuriko走了——公寓里所有属于她的东西都不见了。这对高原来说就像是电影,或者爱情小说里才会发生的,非常戏剧­性­的场面:前一天晚上他们还笑着说第二天要去哪里吃饭庆祝他毕业,第二天,她却消失了,只在客厅的餐桌上留下一张用生硬的字迹写下的纸条——

You don’t love me! Bye bye!

高原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那日本女孩为什么要不告而别,为什么要选在那一天,为什么要留下那样一张纸条……

很多年过去了,他有过几段相对固定的感情,还有一些不知所谓的艳遇,在经历了都市男女千姿百态的拉锯战之后,他终于明白Yuriko为什么要离开他——因为他太自我了。

无论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无论是逢场作戏,还是真心以对,他都不会改变。不会失去自己的原则,不会费力去讨好另一个人,不会放弃自己喜欢的东西,也不会低头或妥协。所以跟他在一起的人,久而久之都会感到寂寞,因为大多数时候,他只做他想做的事。

也许Yuriko说得对,他不爱她,他并不懂得什么是爱……从很久以前,就是如此。

手机铃声把他从回忆的思绪中拉了回来,他拿出手机,屏幕上是路星彗那张挤眉弄眼的脸孔。

“喂?”她在电话那头大喊大叫,“啊,是。……什么?旺财病了?真的吗?那怎么办?……好,我现在就过来,医生,你们一定要救他,他对我来说就像亲人一样……好,好,我马上就来!”

说完,还没等他说一个字,她就挂了线。

什么跟什么啊?!

高原错愕看着手机屏幕,那上面显示通话已结束,她该不会疯了吧?

回到家洗完澡,他躺在床头,拿出那本《凯恩斯传记》,继续读下去。这书真是不错,基本上读个三页就能睡着。

慢慢的,他就闭上了眼睛,迷迷糊糊之间,忽然听到门口传来关门的声音,一下子把他惊醒了。正当他起身打算出去看一看的时候,路星彗推门进来了。

“你在啊。”她放下背包,踢掉高跟鞋,走进浴室。

“你怎么来了……”高原松了口气,坐回床上。

“我刚才不是打过电话给你了吗?”她的声音从浴室里面传来。

“你刚才打的那一通什么狗屁电话。”他趁机抱怨。

星彗探出一颗头来,明显可以看出,她已经把身上的连衣裙脱掉了:“你不明白吗?亏你还号称是什么排名第一的学校毕业的。”

“……”他头顶上有三根黑线。这跟他是什么学校毕业的有什么关系?再厉害的医生也没办法知道神经病脑子里在想什么吧!

“我那是假装接到电话说有不得不回去的急事,然后借机逃出来。”

“……”像高原这样的人是绝对不会想到用这种方法的,因为对他来说,不想留下来起身走就是了,何必还要想那么多借口。

星彗眯起眼睛笑了笑,然后头又缩了回去。

“那旺财是谁?”他不解。

“……是宠物狗。”

“狗?”

“不然我还能再变出一个老公来吗?”

高原坐在床上,愣了愣,这是半年以来他第一次听到路星彗拿“老公”两个字开玩笑。

他安静地站起身,走到浴室门口,发现她也愣着,身上只穿着她自己设计的内衣,脸上还有尚未卸­干­净的眼妆,怔怔地看着镜子。

“那……”高原充满磁­性­的声音温柔地开玩笑似地说,“旺财在哪里?”

“在这里。”她指着镜子里的他说。

他笑起来,笑得很温暖,一点也不像那个外表热情内心冷漠的高原:“那医生有没有救活旺财?”

她看着镜子里的他,他也看着镜子里的她,两人的视线在某一点汇合。

她忽然笑起来,不是大笑,而是……想要忍住却还是没能忍住的笑。她垂下眼睛往手心里倒卸妆油,然后看着他说:

“救活了。不过医生说,为了它今后的健康着想,顺便把小吉吉给切了。”

“……”

高原觉得自己头顶的三根黑线又开始往下掉……往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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