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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京城之夜,礼部贡院主考官居停处,穆彰柯放下手中的卷子,站起身来。ww琦善急上前媚笑道:“这样的人,一定写不出像样的文章,刷去了吧!”穆彰柯一直在皱眉思考,突然道:“不,让他们中!”琦善吃了一惊:“什么?祁宿藻和祁元白,两个都让他们中?”穆彰柯道:“对!本官不但要让他们中,还要将此事奏明皇上,让皇上知道,祁隽藻其实并非没有贪恋官位和俸禄之心,不然他就不会让他的两个弟弟又来科考!”琦善愣了一瞬,立马拍手道:“大人这一招,可谓一石二鸟,既在皇上心里毁了祁隽藻的形象,又让皇上知道大人宰相肚里能撑船,不和祁隽藻一般见识!”穆彰柯想了想,回头看他一眼,冷笑道:“有些事你还不懂。”琦善有些愣,道:“难道大人还有别的意思?”穆彰柯“哼”了一声,不愿再多说,道:“虽然如此,到底也不能让祁家的人过于得意。告诉下面的人,将祁宿藻祁元白名列三甲最后两名!”琦善揣猜他的内心,一时又陪笑道:“祁宿藻和祁元白,一个名列孙山之前,一个名列孙山之位!妙!大人给了祁隽藻面子,也没有忘记给他一个脸色!奴才办差去了!”他随随出门,穆彰柯一人站着,突然冷笑,自语道:“祁隽藻,原来你也有犯糊涂的时候!无论是你让他们来考的,还是他们自己违背你的意愿来考,你都失手了!”
这一夜,隽藻正在家中灯下修订《马农》,心中想的却是进京赶考的宿藻、元白和张牧。ww玉环走进来,看他,心疼道:“老爷,天太晚了,该歇着了。”隽藻却摇头道:“不忙。县太爷前天到家来了,说要拿出自己的俸禄,再在晋商间募捐一些银子,将这本书刻印出来,现在银子已经募捐到了,我得抓紧时间再过细地校一遍,这是农书,不能出错。”玉环道:“什么募捐,这些商家,都想得到你的字,那些银子说是募捐来的,其实是你卖字得来的。”隽藻道:“虽然如此,也是知县有心为百姓办一件好事,商家愿意慷慨出资,助成这一件善举。”夫妻二人正在说话,世长忽然进来禀报:“爹,张牧叔叔回来了!”隽藻心中一惊,脱口道:“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话音没落,张牧已经进了门,匍匐在地。隽藻心知不好,急忙站起,大声问道:“张牧,怎么你一个人回来了,宿藻和元白呢?”张牧道:“五嫂,世长,你们出去一下,有些话我要和五哥一个人说!”玉环听了,看隽藻一眼,隽藻点头,二人急忙离去,玉环又回头掩上了屋门。
隽藻这里就看着张牧道:“张牧,到底是怎么回事!快说,宿藻和元白没有出事吧?”张牧道:“他们没事。只是张牧不才,没能进得了科场!今天张牧有大事相求!”隽藻急道:“快说!”张牧不觉流泪道:“张牧自幼跟五哥读书,五哥自然知道张牧的心性。这次张牧本不愿去进京参与会试,但是不能违抗大嫂之命。张牧去京城前就想过了,即使为了报答大嫂的养育之恩,张牧也只能去考这一次。现在张牧去过了,不能如意,就不是张牧的错了!”隽藻一时不知如何劝慰他,又想起自己的三姐蕴藻,一直盼着张牧出人头地,把张家最后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竟不知如何开口。张牧又道:“五哥,张牧自幼仰慕祁韵士伯伯,一直都在等五哥哪一天不做官了,我们俩重去新疆,将祁伯伯的遗著《大清西域地理志》这本大书完成。现在上天不让张牧因科举入仕而荒废一生,焉知不是要给张牧一个成就大事的机会?”隽藻听了,心中大动,这些年他弃官不做,岂是不想前往新疆,将父亲没做完的大事做完,只是自那日最后见了恩师张观藜一面,听了后者的一番教诲,他觉得自己的肩头,重新压上千钧重担,这件事与之相比反而显得小了,现在张牧提出要替自己做这件事,他的心一下就激动起来,问道:“张牧快起来,你是想一个人去新疆?”张牧仍然跪着不起,点头道:“五哥,张牧这些年冷眼相看,虽然五哥身在草野,仍然心怀天下,指望你完成祁伯伯的书是不能了!张牧想今夜就此一别,连夜启程,独自去承担这件大事!只是有一件心事未了,要托付给五哥!”隽藻心中越来越激动,原来张牧从他弃官还乡拜见过恩师张观藜后,就看透了他的心,早就想到了要替他完成这件大事……他又要去扶他,急道:“张牧,不管有什么事,你都快起来说!”张牧流泪道:“五哥,张牧读书多年,不能谋得一官半职,以俸禄养亲,如今又要弃家远行,今生不知还能不能回来,家中大嫂大哥的生计,只能拜托给五哥了!张牧给五哥磕头!”他趴下连连给隽藻磕头。隽藻拦住他,含泪道:“兄弟,你大嫂是我三姐,你大哥是我姐夫,你去新疆,是要代我完成先人的遗愿,有功于当代,造福于后人,不是你该谢我,是五哥要谢你!兄弟,五哥给你磕头!”他也要跪下,却被张牧死死拉住。二人泪眼相向,忽然又相视大笑。张牧道:“五哥,果然只有你,对张牧之心之志,了然于胸!张牧到了今日,也没有辜负五哥的栽培养育!张牧不才,认为大丈夫活一生一世,无论穷达,先都要活得畅心快意!夜长梦多,张牧就不久留了,今晚就上路!一旦明日与大嫂见面,张牧怕就走不了了!张牧有负于五哥的事太多,别的事做不了,就帮五哥做了这件事,算是报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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