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殡宫后的一间配殿里,咸丰正在用膳,懿嫔一旁服侍。听到外头骤然哭声大起,咸丰放下了筷子,皱眉道:“过去瞧瞧,谁这么哭?”懿嫔去了一趟,扒着门缝瞅了一眼,回来笑了一笑道:“回皇上话,就是那个先皇念念不忘的祁隽藻!”咸丰听了道:“先皇的话果然不错。当初先皇曾经说过,他和祁隽藻其实不像君臣,竟是朋友!”懿嫔不悦,脱口而出:“先皇糊涂,这个祁隽藻也该杀!”咸丰严厉地看她一眼,懿嫔急忙跪下,道:“臣妾是说,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个祁隽藻,竟然让先皇认为他是个朋友,不是该杀吗?”咸丰喝道:“你住口!祖宗制度,后宫嫔妃,不得议论大臣,干预朝政,违者处死!进宫时没人交代你吗?”那懿嫔并不十分害怕,伏地不起,笑一笑道:“臣妾该死。不过皇上,祁隽藻现在还是一介平民,不是朝廷大臣!”咸丰想想有理,道:“起来吧,念你是初犯,下回一定不饶。打个人去听听,这个祁隽藻在先皇灵前都哭些什么!”懿嫔道:“这还要皇上吩咐?臣妾方才已经交代他们了!”咸丰略显意外地看她一眼,觉得这个平日自己不是很在意的懿嫔竟有些与众不同。
此时就有一太监匆匆入内,跪奏道:“奴才见过皇上!”一边说,一边偷眼觑着懿嫔。懿嫔冷冷道:“看我干什么?听到了什么,给皇上说呀!”太监就道:“皇上饶了奴才的狗命,奴才才敢回明了。”咸丰瞪他一眼,道:“你们捣什么鬼呢!好了,朕不责罚你,说吧!”太监这才战战兢兢奏道:“奴才方才听祁隽藻在大行皇帝灵前哭道,先皇本来可以成为尧舜之君,却因为当初的一念之差,不但没能成为尧舜之君,却成了大清的罪人,天下的罪人!”咸丰霍地站起,怒道:“什么?反了他了!这个祁隽藻可恶!”太监吓得立马噤声。咸丰又看他,怒道:“说呀,还有什么,都说出来!”太监哆哆嗦嗦道:“祁隽藻还说,他观先皇一生所为,虽然不是尧舜之君,但也不是桀纣。先皇本来有一颗尧舜之心……祁隽藻还说,其实大清的天下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并不是皇上一个人的罪过,天下也是天下人的天下,所以天下人都有责任,包括他自己——”咸丰怒色稍霁,道:“这话听起来还不错。继续说,怎么又哑巴了?”太监害怕地望着咸丰,吞吞吐吐道:“皇上,下面的话有天无日,奴才不敢再说了!”咸丰踢了他一脚道:“往下说!”太监道:“祁隽藻说,他入朝做官之初,就对先皇说过,大清是有国无君,有君无臣,现在看来,他的话还是不幸中了。先皇在世时,他因为鸦片之战,朝廷与英人签了江宁和约,一怒而去,实实错了!他也是朝廷大员,不该在那时置先皇于不顾,置天下安危于不顾,他自己就是有君无臣中的那个臣……他还说,这次回朝,他就不走了,一定不会让大清有君无臣!……皇上,祁隽藻还说,他有一肚子的话要跟先皇说,可是先皇听不到了!就那一会儿,祁隽藻就哭晕过去三回!”咸丰听了默然,眼中悄悄闪出泪花。懿嫔专注地看他,目光中尽是大不以为然之意。咸丰略一沉吟,吩咐道:“朕让他哭得,这膳也进不下去了。传旨,明日早朝,朕要见祁隽藻,听他讲平治天下的良策!”
这天黄昏,载元家的内客厅里,肃顺三兄弟重又聚在一处。肃顺喜气洋洋道:“有句话叫做‘守得云开见月明’,我们兄弟到底有了今天!”瑞华迫不及待地对肃顺道:“我看好了穆彰柯那所大院子,老六,抄家的时候,不要下手太狠!”载元却仍旧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道:“你们先不要得意,祁隽藻来了,咱们以后的日子,还不知道好不好过呢!”肃顺哼了一声道:“有句古话讲得好,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老穆当国这么多年,竟不能早早将此人了断,也算无能!”载元看他,点头道:“祁隽藻一定得死,但不是现在!新皇登基,穆彰柯被废,祁隽藻还朝,朝廷重禁绝鸦片的诏令,这几件事里头,唯独祁隽藻还朝这一件事,对天下安危影响最大!”瑞华又听不明白了,道:“你什么意思?你也未免太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肃顺却听明白了,道:“老二的意思是,他要是能帮朝廷稳住了天下,再杀他也不迟;若他做不到这一点,也就毁了他的什么天地民心的名声,天下人就会对他失望,那时杀不杀他,也无所谓了,不过还是要杀!”载元看了瑞华一眼,教训道:“还是老六说得透彻,就这么着!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分头去办穆彰柯等人的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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