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咸丰仍在犹豫，又烦恼道：“你提到铸大钱，也不知道肃顺­干­得怎么样了，要是铸好了，就赶快诏令天下停用旧钱，只用新钱。这件事肃顺做得也太慢了，得催一催他，朕都有点等不及了！”懿贵妃忽然道：“还有一件事。穆章柯临死前呈送给皇上的遗书，皇上看了吗？”咸丰道：“朕还要看吗？自从朕知道当年保胜死前写下的证词，就知道载元瑞华兄弟三十多前年陷害冯叔阳、祁韵士的事是真！可是今天，你觉得朕真能对载元肃顺兄弟下手吗？不过你方才的话也不是全没道理，为了大清的江山社稷，和那加起来总共四千万两银子，朕就顾不他祁隽藻了！”懿贵妃望着他笑，道：“皇上果然圣明！

隽藻在陕西巡抚衙门接到咸丰谕旨，从头看下去，突然泪如泉涌，呕血不止。亲兵见了大惊，道：“大人，你怎么了！”隽藻哭道：“皇上的旨意到了，元白……元白立斩不赦！”他大口喘息，好半日才直立起来，虚弱地吩咐道：“去……去准备一点酒菜，我要去西安府大牢里，送送我的兄弟！”亲兵答应，也忍不住流泪，道：“大人稍等片刻，小人去去就来。”见亲兵离开，隽藻关上屋门，又忍不住痛哭起来。ww

忽听一声门响，一阵冷风卷进来。隽藻吃惊抬头，只见一个人影闪身进门，随手将门栓Сhā上。隽藻惊异地抬起头，看了她良久，才大声道：“你……是妙真？”妙真一脸惨白，“嗖”地一声抽出一把匕，上前一步，直指隽藻心窝，大声喝令道：“祁隽藻，快写手谕给西安府大牢，放了元白！不然今天就是你的死期！”隽藻呆呆地看着她，又落泪道：“妙真，真的是你！你来得太好了……我都怕你不知道元白的事，来不了，今生今世再也见不着元白了！你来了，我也可以放心了！”妙真满眼是泪，颤声道：“少废话！祁隽藻，当年冯妙真走投无路，将我兄弟元白放到你家门口，是指望你和你们全家帮我把他养大……真没想到，你母亲，还有你们夫妻亲手养大了他，今日你却要亲手杀他！你是不是忘了，元白是我们冯家的最后一条根！……什么话也甭说了，你不写手谕也行，今天夜里就陪我走一遭，让我从西安府大狱里将元白带走！若说半个不字，我就先杀了你，再杀进西安府大牢，去救元白！”隽藻听她的话，呆呆地站在半晌，不觉大哭道：“妙真，妙真，你要是觉得杀了我就能救走元白，你就杀了我吧！元白死了，我这个做哥哥的第一个就不想再活了！你杀了我，也许能杀进西安府大牢，与元白见最后一面，可你一定也知道，西安府大牢如今关了那么多朝廷钦犯，戒备森严，你就是进去了，也不一定出得来，更不用说带走元白！”妙真泪落如雨，大声道：“隽藻，自从三十多年前，你答应我科举入仕，一定要为冯祁两家洗清沉冤，冯妙真就把你的话当了真，一生都在保护你，舍生忘死地救你，等待着你实现自己的诺！就是去年你到淮南府平息灾民之乱，不是我和江一鸣江大哥暗中死命相助，你也早让朝廷和灾民会派来的人杀了！元白不顾你的劝阻，一意科举入仕，是为了什么，妙真知道；元白做官以后，冯妙真所以不愿意马上来到他身边，和他团聚，就是一直相信有一天你真能为冯祁两家洗雪了冤案，不然冯妙真就是见了元白，也不能给他一个清白的家世，一个清白的父亲和姐姐，那样反会扰乱了他的心，害了他，毁了他今天的好日子！可是你，不但辜负了冯妙真一生的等待，今天还要亲手杀掉天底下冯妙真唯一的弟弟，冯妙真在世间的最后一个亲人！好了，什么也不说了，今天晚上你面前只有两条路，一条是写手谕或者亲自陪我去死牢里救出元白，另一条就是死！”

隽藻痛惜地望着妙真，道：“你不让我杀元白，是因为他是你的兄弟，你的骨­肉­，可我杀的每一个贪官，他们也都有父母妻子，也是他人的骨­肉­。如果我可以不杀你的兄弟，你的骨­肉­，我还有什么理由去杀别人的亲人，别人的骨­肉­！……不，祁隽藻今天奉旨杀的不是你的骨­肉­，而是祸国殃民的贼，要是连这样的贼都可以不杀，你冯妙真又有什么道理恨天下所有的贪官，恨当年那些一手制造了冯祁两家冤案的人，恨不能将他们斩尽杀绝？这公平吗？你要说这样公平，那你就杀了我，做你想做的事好了！”妙真手一抖，又将匕指住隽藻的喉咙，流泪喝道：“祁隽藻，你给我住口！”隽藻老泪纵横，突然从书案后走出，趴在妙真面前哭道：“妙真，你今晚来得正好，你杀了我吧，我真的求你了！你今晚杀了我，明天我就不用亲自去刑场，眼睁睁地看着刽子手杀了我亲手养大的兄弟了！元白是你的亲弟弟，可是三十年来，他也是祁家的人，是祁隽藻的亲人，祁隽藻的兄弟！我这做哥哥的要亲手杀自己的弟弟，你倒跟我说说，世界上还有比这更惨更重的惩罚吗？你说！”妙真的手一直在抖，此时眼泪大串大串滚落，跺脚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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