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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孕魄 下

包F删追出一段,也就不追了,咬着牙根儿恨了一阵,嘴角却又掠起一丝笑意:“逃得了兔子逃不了窝,我倒看你往哪里跑!”却又凝神,“奇怪,他的魄术只该是三师叔传的,可为何如此古怪,好像根本不是我松涛宗的路子啊?偏生魄力如此之强,却是蹊跷。”

不说她存疑,且说陈七星,绕了一个大弯子,从村西绕到村东,背了药篓子,悄无声息地回到房中。待关莹莹几个回来,他装作给惊醒,起来假模假样地问了战况。关莹莹今夜凭着醉香大大出了一把风头,这可是她艺成第一战,兴奋得不得了。她拉着陈七星又说又笑,叽叽喳喳,像个七八岁过年穿了新衣服的、r头片子。

包F日丽最看不得她那得意样子,只是深深瞟一眼陈七星。可惜陈七星根本不看她,只是看着关莹莹,傻咧着嘴在那儿笑呢。笑得那傻样儿,不知道的,真就以为他是个二傻子呢。

“哼哼,你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我。”包丽丽暗暗冷笑,有心上去冷嘲暗讽两句吓吓陈七星,后来想想也没必要,说来陈七星也不会怕她啊。就算陈七星是玉郎君,那又怎么样?别说她没证据,就是有证据又怎么着?真急了眼,陈七星一句话:“我扮玉郎君逗师姐开心呢。”能把她呛死,反只得意了关莹莹,她才不做这傻事呢。她回到房中,巧儿跟进来,道:“小姐,我照你吩咐的,装着头痛,子时前后去了小陈郎中房里。小陈郎中没应声,我也没敢进去,一直守着。小姐回来前两炷香左右,房里突然有了响动,我也没敢再叫了,就回来了。”

“果然如此。”包丽丽冷笑,想了一想,却是疑惑难明,“他一个魄能有如此修为,虽然奇怪,但他能百日成魄,说不定真是天才也不一定。可伺必要瞒着呢?还要扮什么玉郎君?最怪是在这里。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搞什么鬼?”

初战获胜,而且斩了一个两魄师,这可是很了不得的战绩了,邱新禾不禁意气风发。虽然包丽丽助玉郎君而不助他让他大是愤怒,可后来包丽丽以他不听话相责,再又小小抛一个媚眼,他骨头顿时又轻了三两。第二天天不亮,他就爬起来,带队杀向大仙观,要一举挑了孕仙会老巢。

关莹莹其实比邱新禾还要雀跃,她还来吓陈七星:“呆会儿抄了他们老巢,带点儿东西给你。小师弟,你说,要鼻子还是要耳朵?”

陈七星装作吓一大跳:“鼻子,耳朵?我要那些做什么?不要,不要!呕……”

看他愁眉苦脸­干­呕,关莹莹拍手大笑。包丽丽在一边看着,只是冷笑:“真看不出,这憨头憨脑的家伙,原来这般会演戏。”心中却又有些儿发酸,偏生就没一个男人肯为她这般做戏。

邱新禾偏还凑过来,包丽丽“哼”了一声,俏脸儿板了起来,冷得啊,能刮下二两霜来。邱新禾热脸贴在冷ρi股上,却不知错在什么地方,搔搔头,脑袋差点搔光了,还是没明白,不由戈[叹:“昨夜不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又这样了?女人心,海底针,还真是难以琢磨啊。”

待他们走远,陈七星找了个采药的借口出了村子,遂又装扮了跟上去。他心中也有几分疑惑:“包丽丽那、r头,到底是不是对我起了疑心?没破绽啊,可她为什么那样?不过后来回村子呼像又还正常。”想了半天,不得要领,叹气,“唉,女人!”却又息到了关莹莹,于是又叹气,“唉,女人!”不过前面是苦恼的叹气,后面就是甜蜜的叹气了。

邱新禾一行这次没收获,大仙观里除了一个风烛残年的老道,再无一个活人。那老道也是风一吹就倒,邱新禾想问话还不敢大声,气粗r,老道说不定就会被吹倒的。邱新禾只好对着神像肺}了半天气,趁兴而去,败兴而归。

陈七星先一步回了村子,路上采了几味药,样子蛮像,却不知道巧儿又找了他几次。包丽丽回来问了,只是点头:“果然又跟了去,可真是宝贝樗紧,生怕蚊子咬了。”

她声音大了点儿,巧儿听见了,道:“哪里给蚊子咬了?都快入冬了,没蚊子了啊,奴婢怎么没觉着?”忙去包丽丽脸上、手上看。包丽丽正不耐烦,脸一冷,叱道:“滚一边儿去!我说交了就是咬了。”

“是,是。”巧儿吓得一哆嗦,“是奴婢的错,奴婢晚司熏一熏。”

包丽丽­精­明厉害,喜欢你需要你的时候能哄你上天,恼了你烦了你的时候却也能毫不留情地整你下地,巧儿是给她狠很整过几次的。关莹莹的、r头荷叶是恨不得把命扑在小姐身上,她却时常担心包丽丽会突然翻脸要了她的小命。这样的例子不是没有,奴隶如草,虽然她是大、r环,终究只是个奴隶而已。

孕仙会的人逃走,邱新禾自然不甘心,撒出人手四下搜索打听,陈七星却不­操­心这个。这天又来了两个怀有鬼胎的女子,这回药真的是不够了,他正经上山采了次药。邱小玉等最先诊治的已经给打散了邪魄,泻了脏东西,肚子扁了下去。邱新禾看见表妹好起来,也是欣喜异常,更加卖力地搜索孕仙会残余,只是短时间内难以见效。

这天晚问,陈七星给众女服了药后,看看无事,回自己房里来,盘膝坐息了一个时辰。这是松涛宗的功夫,幻日血斧却是没练,也不想练。虽然他装了两回玉郎君,幻日血斧很有点儿用,但在本心里,他却一直抱一种排斥的心理:能不用,就不用;能忘记,就绝不去想。

他收了功,刚想睡下,忽然隐隐听到一丝异响。这响声非常轻,如秋风拂瓦,但陈七星却可以肯定,不是风,是人。他先不动,却把魄放出来,脑后光柱升起数尺,光中一圈桃花恰如三春之景。魄一出,他听得更加清楚,确实是一个人悄悄出了屋子,时走时停的,从后院翻出去了,“这是谁呢?”陈七星心下猜疑,不町能是关莹莹、荷叶两个,她们两个还有包I4iiI村主仆都住在三进的内院里,和邱仁的内眷住在一起。这个人是从二进院里出来的,外来的怀鬼胎的女子都住那里。

“难道是那些女子中有人心怀鬼胎?”陈七星心中一动,本不想管,但如果真是孕仙会派来的内鬼,却是不毹不管。他想了一想,索­性­换了装,跟了出去。

果然是个怀鬼胎的女子,就是新来的两人中的一个,名字好像叫肖梅。肖梅身上有功夫,可能修炼过魄术,不过应该没成魄,身手还算敏捷,却称不上灵动,还不如荷叶呢。陈七星疑惑的是,肖梅既然怀了鬼胎,应该也是受害者,不可能是孕仙会的人啊。

肖梅出了邱家,借着房屋的掩护,鬼鬼祟祟一直往外走。陈七星也悄悄地跟着。他只顾留心肖梅了,却没提防,后面还有个尾巴在跟着。这个尾巴是谁呢?如果陈七星看见,一定大吃一惊,是包丽丽。

邱新禾一门心思只想搜出孕仙会的余孽,包丽/丽却把全部心思放在_r陈七星身上。陈七星练功没睡,她则是在床I二琢磨心思没睡。肖梅从后院走,离\得近,把她给惊动了。最初她还以为是陈七星,看到是}j梅,虽吃惊,却有几分失望。,肖梅是不是孕仙会徒,能不能将孕仙会彻底剿灭?说老实话她不是太关心。但随后陈七星扮成玉郎君跟出来,可就真把她喜坏了。玉郎君是陈七星扮的,她有九成九日正,却有一丝不确定,但看了这个玉郎君,她就可以完全肯定r._巨郎君如果不是陈七星,绝不可能恰在这会儿跟出来,于是她也悄悄地跟在了后面: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肖梅出了村子,往北走,上了山。

靠山村出山两条路,一条在村东,一条在村北。村二E这条路要近一些,翻山而过,但特别险。最险处叫鹰愁涧,路宽三R,下面是百丈悬崖,站在崖边上,胆小的都不敢往涧下看,鹰都发愁,可以想见它的险恶。除非有急事,村里人都宁可多绕一座山从村东走,也不肯从鹰愁涧边上过。肖梅往鹰愁涧走,是要做什么?

陈七星先以为肖梅是孕仙会的内鬼,这会儿倒是另:芎了一层心思,担心肖梅是想不开,要到鹰愁涧来寻死。虽然鬼胎他能治,虽然他们也大肆宣扬了,说鬼胎其实不是什么鬼胎,是给邪恶的黑暗魄师种了魄,可不理解的还是有,想不开的自然也有。

他担着心事,靠得便又近了些,心神更全部放在了肖梅身上,却完全没去注意身后的包丽而。以陈七星现在的修为,只j耍稍稍留点儿神,很难有人能跟踪得了他,更何况包丽丽仅仅修出了一个魄,而且魄力还不强。可问题是陈七星根本就没往这方面想,还是没有江湖经验啊。

不过陈七星脑子里其实是有江湖经验的。他的魄里有幻日血帝残存的灵魄,虽然残碎,但就是那些碎片,也是一个巨大的宝藏。幻日血帝早年间以幻魄术偷学各派魄术,诡诈百出,魄,:戈后笑傲江湖,纵横天下,是何等的识见,何等的眼光。可问题是,陈七星打心底里排斥幻日血帝,一个宝库里面明明有无尽的宝藏,可他就是不愿意走进去,那有什么办法!

上了山,转一个弯,该是到鹰愁涧最险的那一段了,眼见肖梅身影消失,陈七星刚想往上疾掠,忽听得一个男子的声音:“是肖姑娘吗?”

陈七星一惊,忙往一块山石后一闪,那声音好熟,好像是江进的。

“她果然是孕仙会的。”陈七星这下不担心了,倒是大为疑惑,“江进不足逃了吗?还敢摸过来,孕仙会偷偷把肖梅弄进村子里,想做什么?”

这一段转了个弯,看不见,他便从左手的林子里绕了过去,耳中同时听得肖梅应了一声,又有拜见江护法之语。陈七星身法快,几步便绕了过去,那人果然是江进,站在崖边,肖梅站在他前面。

江进道:“肖姑娘,村中的情形怎么样,你打听清楚了没有?”

肖梅道:“打听清楚了。松涛宗就是那几个人,以包勇的弟子邱新禾为首,只有他修成了两魄,还有包勇的女儿包丽丽和关山越的女儿关莹莹,就是那夜那几个。对了,还有一个陈七星,是个郎中,好像有点儿魄术,但修为不强,只会治病。”

“松涛宗没有暗伏下人手?”

“应该是没有。”

“也没有那个玉郎君的消息?”

“也没有。”肖梅摇头,看江进一眼,道,“他们自己也在议论,也不知道那玉郎君是什么人。”

“那就怪了。”江进皱起眉头,“难道真是巧遇?可这几天也没见那玉郎君出没啊?”

他想了想,道:“好,你辛苦了。你立下如此功劳,我会回禀会首。会首佑护,仙胎必成。”

“多谢护法,多谢会首。”肖梅连声道谢,竟是一脸喜­色­。

陈七星远远看着,可就有些傻眼:“难道她真相信她肚子里的是仙胎?”

对给种魄的女子,孕仙会到处宣传说怀的是仙胎。十月期满,生出的就是小仙人,怀孕的女子也会白日飞升,成为仙女。信的人不多,但也总有人信,这肖,梅看样子竟是信众之一。

肖梅谢了江进,喜滋滋地下山去了,江进却站在崖边久久没动,不知在想什么。陈七星估计他是在琢磨玉郎君的事,上次吃了亏,大仙观老巢都不敢要了,孕仙会肯定不会服气,应该是想找回来面子,又摸不清松涛宗的底,派肖梅来,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可玉郎君是个变数,居然松涛宗的人也不知道,江进不能不心存犹豫。

陈七星其实也在心里乱转心思,他很想冲出去杀了江进。害死狗­肉­胡的,谢三算足首恶,桑八担师徒是协从,桑八担已死,江进当然也不能容他活着。可陈七星还从没杀过人,再加上要杀江进,必要用到幻日血斧,这个魄实在太凶,他内心里也有些怕。他生怕一旦开了头,从此再也收不了手。

江进忽地眉毛一耸,微微侧头:“谁?”

陈七星心绪杂乱,没听到什么声音,他又没什么江湖经验,还以为是江进发现他了。不过这也好,他再不用犹豫J,,起身走了出来。

“玉郎君?”江进失声惊呼。

“你错了。”陈匕星摇头,“我不是玉郎君。”

“你不是玉郎君?”江进脸现狐疑,随即露出恍然大悟之­色­,“是了,是了。我就说了,松涛宗怎么会放任一个两魄的邱新禾就把关莹莹、包丽丽都带出来了,果然伏有暗子。却不知阁下是尚、包、关哪一位座下高徒?或者说就是三师之一?”

“你还是错了,”陈七星再又摇头。

“你不是松涛宗的?”江进这会儿真有些捉摸不定了,“你就是玉郎君?”

“我说了我不是玉郎君。”陈七星想了半天,还是决定把自己的真实身份说出来,“江进,你还记得一年前在吕县做r什么事吗?”

“你知道我名字?”江进这一次吓得不轻,退了一步,脑后两道魄光同时蹿了出来,盯着陈七星,眼珠子乱转,“一年前,吕县,难道你是狗­肉­胡的……”

“没错。”陈七星点头,“我就是狗­肉­胡的徒弟,那天被你在小巷里劫持的那个卖水的。”狗­肉­胡没收他为徒,但在他心里,狗­肉­胡是他的第一个师父。

“是你?”江进又惊又疑,把陈七星上下打量了好几遍,“一年不见,你小子大变样啊,不但个子长高了,居然还修成了魄术。”

而在不远处的林子里,包丽丽也是惊疑不定。江进先前听到的响动,其实是她弄出来的,给喝一声不敢动了,一直在边上悄悄地看着。陈七星是狗­肉­胡推荐来的她是知道的,可没听说狗­肉­胡收了陈七星做弟子啊?难道陈七星来之前,狗­肉­胡偷偷传了他魄术?

“怪不得,怪不得,什么百日成魄?原来狗­肉­胡先就传了他魄术。”包丽丽暗暗点头,自以为明白了陈七星的根底。

“你也大变样了呀!”陈七星冷笑,“不但修成了第二个魄,名字也改了,而且逃命的本事也更加见长啊。”

“你小子好像是叫陈七星吧?”江进恼羞成怒,“嘿嘿”冷笑,“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纳命来吧!”他声落身起,一纵数丈,两魄齐出,地下野猪魄,头顶苍鹰魄,齐扑向陈七星,一出手就是全力。

他先前摸不清玉郎君的底,不知玉郎君到底有多少实力,一个魄没道理有那么强啊?肯定是藏了暗手。结果这什么玉郎君居然是‘年前的那个卖水少年陈七星,那就不怕了。再怎么着,也就是一年多时间,能修成一个魄已是极罕见的天才了,难道还能修成两个魄?绝无可能。既然只是一个魄,再强也是有限,偏偏他还知道江进的根底。知人­阴­私者,便是人之死仇,杀父之仇可以不报,知道­阴­私者却一定要掐死。

陈七星背手不动,直到野猪魄几乎冲到了身前,他才猛然呼气,一道红光冲上头顶,红光中三环一斧,赤红如血。江进瞟了一眼,心中竟是莫名地打了个寒战,那血斧中的杀气,竟给人一种山一般的重压,他只看了一眼,便仿佛置身尸山血海,炽热的血,染红了天。

“这是什么?”江进不认得幻日血斧,却下意识地知道这个魄不好对付。他神意急收,想要收回双魄,等摸清陈七星这个魄的底细再说。可陈七星哪容得他回头,红光一闪,三环齐出,两个血环同时套住野猪魄与苍鹰魄,第三个血环兜头套向江进。幻日血斧不出则已,出则绝不容情。

江进神意一动,两魄本应回头,可给血环一箍,竟是完全动弹不得。野猪魄给箍小了一半,苍鹰魄更是缩小了一半不止,哪还像只苍鹰,简直就是只麻雀了。两魄齐声哀嚎,鹰唳猪叫,静夜中传出老远,江进自身也没能逃脱血环的攻击。成魄之人,可身随魄走,身法之快,一般的快马也赶不上。见血环罩来,他自然要躲,可魄给箍住了,却限制了他的躲闪范围。他的修为,两个魄最远不能超过三十丈,撑死也就是二十来丈的样子,再远就无法对两魄进行­操­控,所以拼命往后躲不行?而左边是鹰愁涧,百丈悬崖,他的魄若不给箍住,跳下去也没事,魄可中途借力,可魄给箍住了那就不行了啊。他剩下的便只有两条路,一是右闪,二是索­性­往前扑。他当然不敢往前扑,疾往右闪,同时抽出了腰间的短匕。魄师带长兵器的不多,一般都是随身带把短刀、短匕什么的。莫看是短匕,江进修成两魄,一匕之力,比一般武士挥动巨斧还要强上三分。

他一匕挥向血环,环匕相击,红光一炸,血环不但没有幻灭,他的短匕甚至没能切开血环,魄光虚凝的血环竟有若­精­钢,反将他的短匕弹了开去。那种巨大的力量震得他手臂酸麻,虎口破裂,短匕也差一点儿脱手飞出。

“这血环到底是什么东西?”他这一惊,当真是魂飞魄散,血环威力之强,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急要再闪,却哪里还来得及,红光一闪,血环霍地变大,兜头往下一圈,从他头顶套进,停在他腰间,连同双手~起箍住。血环一缩,江进身子霎时挺得笔直,便如一堆散木,给一个箍突然箍直了。

江进人给箍住,血脉不畅,魄力运转不灵,外面的两魄立感不支,偏又收不回来,给血环一箍,齐声惨嚎,霎时间烟消云散。

两魄不散,江进即便身子给箍住,还有一丝幻想;两魄散灭,他顿时心如死灰。本来他给箍着气血上涌,一张脸涨得通红,这时竟又变成了惨白­色­。他看着陈七星,张嘴吸气,竭力叫道:“饶我……饶……我……”

力竭则魄失营养,魄散则脏去­精­华,这是个恶­性­循环。他先前还能勉强吸得进气,两魄一散,他吸气越发艰难,嘴张大到极限,可一个“命”字,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不远处的包丽丽,也同样张大了嘴巴。她见陈七星扮玉郎君用过两次桃花魄,魄力之强,已让她觉得难以置信了。可陈七星真正的魄居然不是桃花魄,而是血一样的三环一斧,而这三个血环魄力之强,更完全超出她的想象。要知她是跟江进打过一场的,江进的两个魄,无论是苍鹰魄还是野猪魄,在她眼里都是非常强悍的。邱新禾也说过,汀进的野猪魄估计不在他的野牛魄之下,便差也差不远。但那两魄给陈七星的血环一箍,不但逃不掉挣不脱,甚至就这么直接给箍灭了,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打死她也不会相信。

“他这个魄,到底是什么?”她喃喃自语。

虽然箍住了江进,陈七星却没有直接挥斧,他又犹豫了一下。到底是第一次杀人,他有些下不了手,尤其是看到江进可怜巴巴的样子,更是心底发软,但想到狗­肉­胡,心下复又刚硬。

“我这个魄,是幻日血斧中的人刑斩。”陈七星收了两环,血斧虚悬,解释道,“人刑斩又有个名字,叫修罗孽海。人作了孽,才该推进修罗孽海处斩,所以你莫怪我,我斩你,只是因为你作了孽。”

动刀的人,见的是血,却往往心虚。专业的屠户,杀猪也好屠狗也好,往往念叨一句,每个屠户念叨的东西不同,但大意都是一个,­操­刀非他本意,冤鬼不要找他。而杀人的刽子手在这方面尤为注重,行刑之前,往往有他自己专门的仪式。若仪式有r意外,便不愿动刀,杵逆上官也在所不惜。所有这一切,说白了,都是心虚。陈七星给江进解释,也是一样的心理。

“修罗孽海,不——”江进哀叫,脸如死灰。包丽丽却是捂住了嘴,差点儿惊呼出声。江进死到临头,没有去想太多,包丽丽却想起来了幻日血斧是什么。

“他的魄居然是幻日血斧,他居然是血帝的传人,难怪魄力如此之强。”包丽丽只觉身子一阵阵发僵,几乎难以呼吸。

“修罗孽海——人刑斩。”陈七星一声低呼,血斧落下,正劈在江进顶门上,一个脑袋一劈两半,鲜血飞溅。陈七星不敢多看,血环一带,将江进尸身送进了鹰愁涧底。

陈七星到崖边看了一下,黑黝黝的,以他今天的目力,也完全看不到崖底,只闻水声隆隆。

第一次杀人,感觉有些怪,身体无由地有些虚。他在崖边坐了下来,仰头看天,似乎又看到了娘。

“娘,我杀人了。不过这人该杀,他是害死胡大伯的凶手。我是替胡大伯报仇呢,你不会怪我的是不是?”

“胡大伯,我把江进给杀了。那天就是他绑了我去,胁迫你,最终害了你的。就是那个弃师而逃的家伙,你还记得吧?”陈七星停了一下,又道,“我用的是幻日血帝的魄术幻日血斧。没办法,我的魄就是幻日血斧,不用它也杀不了江进,你不会怪我吧?而且我还要用一次,还有个谢三,我一定要杀了他。我向你保证,绝不用幻日血斧杀任何一个无辜的人。人刑斩后面还有鬼刑斩、天刑斩,最后面还有神变之境的幻日血电,但我不会再往上练了,而且其实我也练不了。”

陈七星的魄虽是幻日血斧,但他是被动接受,所以关于幻日血斧的练法,他一直不肯去想。然而刚才他用了人刑斩,便不自觉地去想了一下,立时就明白了幻日血斧的极源。

一般的魄师修炼,都是修成一个魄,然后借一个形来成魄,也就是一魄一形,七魄七形。魄多当然威力大,三拳还难敌四手呢。可魄一多,威力也就分散了啊,虽然是越往上修成的魄的魄力越强,可前面的魄还是占了相当一部分的魄力的,从而也就会影响到后面的魄的魄力。而幻日血帝的幻日血斧却不同,幻日血斧是七魄一形。陈七星以一个魄施展人刑斩,其实不能施放出人刑斩的最大威力,人刑斩三环一斧,应该是要四个魄,威力才最大。再往上修,第五个魄修出第四个环,鬼刑斩;第六个魄修出第五个环,天刑斩;到第七个魄,五环幻成血日,便成就了幻日血斧的最高境界:幻日血电。

陈七星只有一个魄,一个魄施展人刑斩,勉勉强强还可以,但想再往上修,修出第四个环,成就鬼刑斩,就得需要第五个魄了,可他连第二个魄都没有,还怎么修,所以他说他修不了。

说了半天话,陈七星心里那种发虚的感觉好像没有了,便起身回村。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包丽丽。

包丽丽僵坐林中,一直坐了将近一个时辰,这才试着起身回村。她不是见陈七星杀人吓得身子僵硬动弹不了,她亲手杀过的人都不止一个,她不怕杀人。她是怕陈七星没有回房在路上伏着,顺手杀了她灭口。

她提心吊胆,好不容易回村又摸回自己房里,睡到床上,一颗心才总算落了下来。她只觉身上冰凉,里面的小衣服竟全给汗湿透了。她在被窝里将自己脱得赤条条地,过了好久,身子才慢慢暖和起来,一颗心也渐渐活泼起来。

她先前真是怕极了,陈七星如果在哪个巷口伏着,要杀她绝对是易如反掌。幻日血帝,千年流传的凶魔传说;幻日血斧,江湖战栗的凶绝魄术。她虽然平日自傲,但却绝不会自大到认为自己可以抵挡住幻日血斧的雷霆一击,事实上江进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若放在松涛宗,江进即便算不上三代弟子中的第一人,也绝对跑不了前三,可在幻日血斧之下,他却脆弱如婴儿,幻日血斧之威,实不负它的赫赫凶名。

然而陈七星居然没等在路上,她一条小命居然就这样保住了,反复地想着陈七星在崖边的话,她的心越跳越急。她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子,聪明往往意味着野心,事实上,她也是个野心勃勃的女孩子。

当启明星在天际闪现时,她的眼睛竟亮如晨星。

一大早,邱新禾就接到消息,孕仙会余孽很可能藏在距三山镇五十余里的仙人洞。几乎是早饭都来不及吃,邱新禾就决定奔袭仙人洞,关莹莹、包丽丽自然都要跟去,另外还带了十名­精­锐家丁。陈七星还是留在家里照顾病人,这个几乎是理所当然的,用不着额外来说。

看着邱新禾等人兴致勃勃地忙碌,陈七星却有些唉声叹气了。他昨夜才杀了人,实在缺乏再杀人的兴趣,可关莹莹去了,他不能不去。仙人洞既足孕仙会的老巢,孕仙会余孽铁定都藏在里面,他们自然不会束手就缚,到时肯定要打,打就一定会见血。他苦着脸配药,身后脚步声轻响,他先以为是关莹莹,话声响起,却是包丽丽:“陈师弟。”

“包师姐啊。”陈七星点了点头,笑着招呼,“还没动身吗?包师姐今日必定大展雄风,要多杀几个贼子了。”

包丽丽笑吟吟地看着他:“你不去,我可没什么把握呢。”

“包师姐说笑了,小弟我有什么用?”

“陈七星是没什么用,玉郎君就有用了。”

陈七星心头一跳!还好,他为人谨慎,预先想过各种情况,虽吃了一惊,面上倒还勉强保持了平静。他故作意外地道:“就是你们上次说的那个玉郎君啊?那确实了得,不知这次会不会去?”

“怎么会不去呢?”包丽丽脸上的笑意越发浓了,两眼针一样地钉在陈七星脸上,“他若不去,准来保护他的宝贝师姐?”

“他的师姐,谁啊?”最初的一惊之后,陈七星心神彻底稳住了,索­性­抬眼与包丽丽对视,倒看这丫头到底搞什么鬼。他就不信,包丽丽真能看出什么破绽来。

“关莹莹啊。”

“包师姐说笑了,莹莹好像是我的师姐吧,不过我这个师弟没用得很,给师姐帮不上忙。”陈七星装作自失的一笑,很坦然地看着包丽丽。别人不逼他,他总带三分小心;真个逼上头来,他反要往前进一步。

“却是装得像。”包丽丽心中冷笑,倒也暗暗佩服,不愧是幻日血帝的传人,仅这份镇定就非一般人能有。陈七星的表现甚至让她略略犹豫了一下,但炽热的野心烧着她的心房,让她停不下来。

“若幻日血斧帮不上忙,还有什么能帮上忙呢?”

陈七星眼神一凝,紧盯着包丽丽。刹那间,包丽丽感觉陈七星的眼光就如两支利箭,一下就能将她­射­穿。

包丽丽预想过这种情形,因而,此时她眼睛只是略微眯了一眯,便勇敢地与陈七星对视,她知道这个时候绝不能退缩。她反复想过了,从昨夜陈七星在崖边说的话来看,他虽是幻日血帝的传人,却还是第一次杀人,手既不辣,心也不狠,而且还说什么绝不杀一个好人的话,听了让人觉得好笑。这种心­性­,一夜之间是改变不了的,而且这还是大白天,他若动手杀人灭口,事后怎么也掩盖不了。包丽丽进来前,故意将巧儿留在了门外,而且特意叮嘱,稍有不对,巧儿就会大叫起来。

这个时候,比的就是气势。她若畏畏缩缩,那就很有可能玩火不成反被火烧;若是能压住陈七星的气势,那就能步步紧逼,最终控制住陈七星。

“什么幻日血斧?包师姐,你说什么啊?”陈七星垂死挣扎。但包丽丽从他僵硬的语气里便知道自己已赢了第一招,陈七星果然不敢动手。

“幻日血斧不知道?那么人刑斩呢?哦,还有个名,修罗孽海。”

“原来昨夜是她!”陈七星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昨夜陈七星回去后,躺在床上,心神慢慢安静下来,回想前后的细节,突然发现了破绽。江进喝问谁的时候,眼睛好像不是正对着他的那个方向,似乎边上另外还藏的有人,只不过他也不敢肯定,也许只是自己的错觉。这会儿包丽丽说出人刑斩、修罗孽海,他终于知道了,不是错觉,是真的有人,就是包丽丽。

“你没有证据。”正如包丽丽所料,陈七星没敢起杀心。

“我不需要证据。”陈七星这话一出,包丽丽笑了。她知道自己已经稳稳胜出,不再看陈七星,反是转身出门:“因为我不想把你怎么样,只希望玉郎君跟去后,也能稍稍照顾一下我这个弱女子。”

困兽莫追,狗急跳墙,包丽丽火候把握得非常好。这个时候若把陈七星往死里逼,那就真是自己找死了。这个时候要缓一缓,让对手喘口气儿,甚至装作软弱的样子,让对手产生一点儿侥幸心理:她不会把我怎么样,只是稍稍要一丁点儿好处,她得了好处,自然就会放过我。

而陈七星果然就是这么想:“她就算嚷出去,一没证据,二对她也没有丁点儿好处,为什么要嚷嚷呢?可能就是看我屡屡照顾莹莹,她心中吃醋,想借机让我给她帮点儿忙,她好沾点儿光、出点儿风头吧。”

他有这种想法很正常,一般人也都会这么想。偷­情­也好,盗窃也好,偶然被不相­干­的人看见,一般都会有这种想法。我又没偷他家的东西,他嚷嚷什么啊?一没证据,二没好处,三把我惹急了我给他一刀。他不敢嚷,撑死以后我绕着他家走就行了。

陈七星坐了半天,他以前想过万一暴露后的各种情形,可真正露了风,却又似乎没那么紧张。他想了很多,想过就此逃走,隐姓埋名,也想过彻底向师父坦白,但最终还是侥幸心理占了E风。包丽丽该不会嚷嚷的,就算嚷嚷,他打死不认,谁能拿他怎么样?幻日血斧是藏在魄中的,就算把他肚子剖开来也找不到,而要想剖开他肚子,首先师父和莹莹就不会­干­。没有铁的证据,师父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这一点他有绝对的把握。

陈七星想好了,还是狠狠地捶了几下额头:“陈七星啊陈七星,你也太不小心了。你自己死一千次一万次无所谓,万一累及师父和莹莹,我看你对得起谁,就是娘和胡大伯在地下也不会原谅你的。”

陈七星配好了药,给众女服下,装作上山采药,背了药篓子出门上山。他在林子里换好装束藏好药篓,赶上邱新禾一行,远远地在后面跟着。邱新禾一行赶得快,五六十里路,不到一个时辰就赶到了。

仙人洞不只是一个洞,外面还有一座道观。邱新禾的突袭倒真起了效果,开门的道人见了邱新禾一行,赶忙一脸惊慌地往后跑,显然全无防备。邱新禾哪容得他逃跑,一把揪着那道人的脖领子将他提了起来:“孕仙会贼首在哪里?说出来饶你不死。”

“会首在里面,会首在里面。”那道人吓得面如土­色­,连声答道。

“杀进去,一个不留!”邱新禾却不是个说话算数的主,一用劲捏断了那道人的脖子,当先冲了进去。先前那道人一声叫。已惊动了道观中的贼众。邱新禾一行冲进去,殿中一群人迎出来。只见当先一个老道,五六十岁年纪,矮瘦枯­干­,尖嘴猴腮,站在那儿便如一只老猴,但他那双猴眼却亮得惊人,让人不敢逼视。

邱新禾一眼瞥见那老道,也知不可小觑,挥手止住众人。他用手一指那老道,喝道:“你便是孕仙会会首吗?”

那老道猴眼一闪,“哼”了一声:“小子无礼,贫道无涯子,正是孕仙会会首。”

邱新禾大喜:“找的就是你!”声出魄现,古松魄一左一右布下门户,野牛魄昂首奋蹄立在当中,那架势似要把整个道观都给顶翻。

“区区两个魄,也敢在这里撒野?”无涯子眼中现出怒火,“贫道看在祝五福祝宗主的面子上,本不想与你们后生小子计较,你们却得寸进尺。看来不给你们点儿教训,你们还真以为我孕仙会是好欺负的了。一尘、一瓢,你们两个对付那两个女娃子,记住不可伤她们­性­命,本座亲自来拿这头野牛。”声落,脑后魄光闪现,三道光柱直上半空,光柱中现出三个魄,那三个魄却生得畏亵,分别是猴、猫头鹰、黄鼠狼。

眼见无涯子居然修成了三个魄,邱新禾着实吃了一惊。洪余光死后,孕仙会避而不战,连老巢大仙观也不要了,邱新禾还以为孕仙会实力有限,会首最多也就是个两魄师,谁知竟是个三魄师。不过,等他看清了无涯子的三个魄都是什么后,却又忍不住哈哈大笑:“包师妹、关师妹,你看这贼道修的什么?哈哈哈……笑死人了。”

包丽丽、关莹莹也自娇笑不绝。无涯子可就气了个七窍冒烟,狂喝一声:“小子找死!”神意一动,三魄齐出,猫头鹰在上,猴与黄鼠狼在下,扑向邱新禾。

如果无涯子第三个魄是尸魄,邱新禾立马就会掩护关莹莹、包丽丽撤走,可如今只是些猴鼠之辈,他就毫不畏惧了,魄力有强弱,并不是三个魄就一定强于两个魄。邱新禾的魄是野牛魄,­肉­身之时,山中的虎、豹就不敢招惹它,何况猴鼠之辈。先前邱新禾凭一条野牛就与洪余光的虎豹斗成了平手,他就不信无涯子的猴鼠能强过虎豹。当然,这并不是说猴鼠就一定弱于虎豹。魄力的强弱,与­肉­体关系不大,往往是看年岁,年岁越长,修炼越深,魄力也就越强。说实话,无涯子的这只黄鼠狼体若小狼,看上去至少有几百岁了,还真不能因为它本体是黄鼠狼而轻视它,不过邱新禾还是不怕。年轻人嘛,不碰到头破血流,是不会回头的。

无涯子的黄鼠狼魄最快,一闪到了野牛魄前面,大野牛“哞”的一声,头一低,长盘弯角刀一般扫过去。黄鼠狼灵活至极,一跳,从大野牛头顶跳过去,一下子骑在大野牛脖子上,张嘴就咬。大野牛大角回头钩挂,黄鼠狼忽又·跳,倏地伸爪,一爪抓在大野牛头上。大野牛是魄光凝成,没有血­肉­,不知道痛,但黄鼠狼这一爪,抓掉一大块光团,却让大野牛受了伤。大野牛就是一团魄光,抓掉一块自然就少一块,魄力自然也就要弱上一分。

邱新禾上次以一牛独斗洪余光的虎豹,偶有不慎,也会给虎豹咬上一挠上一爪什么的,却从未被咬掉、抓掉这么大一块。很明显,无涯子黄鼠狼魄的魄力要远强于洪余光虎豹魄的魄力,黄鼠狼的爪子永远没有虎豹的爪子有力,但黄鼠狼魄一爪之力却要强于虎豹魄一爪之力。邱新禾身上不痛心里痛,怒吼一声,大野牛霍地缩小一半,却更显灵活,两个长盘弯角左旋右扫,虽然扫不到黄鼠狼,黄鼠狼却再也近身不得。

无涯子的一猴、一猫头鹰直奔邱新禾本体,却被两株古松拦住。猴子上树,左折右攀,不过力道不够,能折下一些小枝丫,大枝丫却折不动,稍一不慎,还会给松枝缠住,“吱呀”乱叫。猫头鹰也差不多,爪抓嘴啄,小过大的也啄不断,只能啄断一些小枝丫。但并不是小就不在乎,损耗的也是邱新禾的魄力,积少成多,也是个麻烦。最承要的是,它们在一点一点地损耗古松,松杖的缠绕抽打却并不能给它们以实质­性­的损害,草头魄不如兽头魄,最恼火的就在这里。邱新禾古松魄的魄力其实远强于无涯子的猴魄与猫头鹰魄,但却只是防御强,攻击力实在太差。若对手是个大家伙,它还可以左抽右扫,但碰上猴和猫头鹰这种灵活至极的家伙,却真是非常麻烦。

邱新禾虽然只有两个魄,但整体魄力极强,并不输给无涯子的三个魄,然而限于魄形,却已处于下风,给无涯子压着打,只能苦苦支撑。不过他以两个魄而能撑住无涯子的三个魄,也是相当了不起了。关山越、包勇之所以放心地让他带了关莹莹、包丽丽二人出来,就是知道他魄力强悍。一般的两魄师不是他的对手,即便是三魄师,想要取他­性­命,也是非常不易,再有关莹莹、包丽丽两个帮手,即使碰上三魄师也不怕。

只小过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孕仙会里,不但有两个两魄师,还有一个三魄师,这也远远超出了关山越、包勇的意料。而孕仙会的实力还不止这些,无涯子的两个徒弟一尘、一瓢也都修成了一个魄:无涯子攻向邱新禾,一尘、一瓢分别扑向关莹莹和包丽丽。一尘的魄是一只狗,汪汪地叫个不停,关莹莹撤出十六朵芙蓉花,八朵护体八朵打狗。从来只有打狗­棒­,没听说过打狗花,八朵花变幻来去,打在狗身上,基本不起作用。那狗左一嘴右一嘴地咬花,花一咬就灭,散作魄光,狗咬花,虽然满嘴香,却是空磨牙。那狗魄咬一会儿不咬了,也不管关莹莹的花,直奔关莹莹本体。关莹莹一看不对,神意一动,十六朵花变成八朵,四朵护体四朵打狗。聚则力强,四朵花同时打下,正打在狗腰上。若真是一只狗,这一下必定打折狗腰,一尘的魄虽是狗魄,却也给打趴在地。狗魄一个翻滚爬起来,终于学了个乖,知道花原来也是可以打狗的,没办法,花来它还得咬。花打在狗魄身上,它本体虽然不痛,但损耗的却是魄力,不防是不行的,一时间也就无暇攻击关莹莹本体了。

一瓢的魄是一头驴子。莫小看驴子,驴子也能咬,它还有一样本事,蹄子很厉害,后蹄能踢,前蹄连踩,蹦出来就是满场欢跳。包丽丽放出八条蛇藤草,四条护体,四条迎上驴子,对驴四面八方缠上去。驴子当然不­干­了,又踢又咬又蹦又跳,包丽丽的蛇藤草居然缠不住它,给驴子越迫越近。她学关莹莹那样,将蛇藤草化八为四,还是不行。她的魄力与一瓢大体相当,或许还略强一点,可蛇藤草这个魄吃了亏啊,一根草绳要缠住一头倔驴子,你想会容易吗?

邱新禾虽然自己也在苦撑,眼角余光却仍关照着关莹莹、包丽丽两个。眼见包丽丽撑不住,他急了,叫道:“包师妹!往我身边靠。”他的古松魄魄力强大,一猴、一猫头鹰,即使再加上一头驴,短时间内也休想近身,他已看出情势不对,想要撤了,扭头又对关莹莹道:“关师妹,你也靠过来。”三人靠拢,他两个魄掩护,包丽丽、关莹莹掉头杀出,冲出去不成问题。

关莹莹依言往邱新禾身边靠,她虽骄傲,却并不任­性­。当然了,也因为是邱新禾,若是包丽丽,她是死也不会靠过去的。

包丽丽却故作不明白:“靠你那边去做什么啊?”邱新禾急了:“你只怕挡不住他的驴魄,靠过来,我助你一臂之力。”

包丽丽嫣然一笑:“不需要,我自有帮手。”

“你有帮手?”邱新禾大是惊讶,便是关莹莹也一脸惊讶地看过来。包丽丽越发得意,扬声叫道:“玉郎君!请现身助小妹一臂之力。”

陈七星当然就藏在观外,闻声也不迟疑,身借魄起,一纵就上了屋顶,抱拳道:“玉郎君在此,请小姐吩咐。”态度极为恭敬。他想过了,包丽丽最大的目的,应该就是想出出风头,压一压关莹莹的气势,还能要什么?难道要他去杀人打抢?用不着吧。她又不缺钱,要的就是个面子。好吧,那就满足她这个心理。越对她恭敬,越对她唯命是从,她的自尊心也就越能得到满足。她还会说出去吗?不可能。

陈七星扮成的玉郎君突然现身,无论是邱新禾还是关莹莹都是又惊又喜,可看到玉郎君这个样子,两个人又顿时满脸惊讶。这是属下对上司或仆人对主人才有的姿态啊,玉郎君怎么突然之间变成了这个样子?

陈七星这个态度,包丽丽果然就非常满意,得意洋洋地斜瞟了一眼关莹莹,道:“邱师兄,你说是先拿了无涯子老贼呢,还是先剪除他的羽翼?”

好嘛,她还要装腔作势拿捏一番,邱新禾可就有些儿傻眼了,关莹莹更是看不惯她这种小人得志的样子,而且她总觉得这里面有古怪,玉郎君凭什么突然要听包丽丽的话了啊?关莹莹也没多想,张口叫道:“玉郎君,快下来帮忙啊。这老贼道就是孕仙会的会首,你上次不是说要找他的吗?”

陈七星心下暗暗摇头:“傻丫头,得意惯了,也不看看现在刮的什么风。不过也好,包丽丽虚荣心满足了,该就能放手了。”他既不看关莹莹,也不应声,更不动,只是一脸恭敬地看着包丽丽。

“这么乖。”包丽丽几乎得意得要仰天大笑起来了,却故作不耐烦的样子,娇嗲嗲地顿足道,“啊呀师兄,你倒是说句话嘛。”

邱新禾差点儿牙都要酸掉了,却是无法拒绝,冲陈七星道:“玉郎君,那就请你帮手拿了这老贼道。”

陈七星还是不动,只是看着包丽丽。包丽丽冲他抛个媚眼,算是奖励,点点头,道:“玉郎君,给我拿了无涯子老贼道。”

“遵命。”陈七星一抱拳,也不必从屋顶跳下来,身后魄光­射­出,一个桃花圈罩向无涯子。虽然要拍包丽丽马屁,但有邱新禾、关莹莹在,他也不能用幻日血斧。而且他一眼看出,无涯子除了黄鼠狼魄外,另两个魄的魄力都不强,而且那个黄鼠狼魄也不见得能强过江进的野猪魄。虽然他的桃花圈只能发出血环七成的功力,但无涯子若给桃花圈圈住,照样被圈死。

陈七星一现身,无涯子便收回了猴魄。陈七星桃花魄往下一罩,他猴魄急迎上去,猴爪张开,用足了全力,想着一下就要将桃花圈撕开。上次洪余光、江进他们本来大占上风,却给神秘的玉郎君坏了事,这个无涯子是知道的,但他心中却不服,一个魄的魄力能强到哪里去?所以这会儿他主动迎击,存心是要一下撕碎桃花圈,给陈七星一个下马威。

猴爪堪堪挨着桃花圈,桃花圈忽地变大,顺着两只猴爪便套了进去,霎时箍在猴魄腰上,接着猛地一收,可怜猴魄区区魄力,如何架得住血环一箍,霎时被箍成两截。若无涯子自己神意催动,猴魄一变两截甚至一猴变两猴都是可以的,但给强行箍成两截却是另外一回事了。自己分是变,别人箍就是断了,一个魄断作两截,哪里还能成魄?霎时飞散。

这一下实在太快,哪里是斗魄,简直就是盘子里夹豆芽菜嘛!无涯子一时间竟是呆住了,完全没反应过来,直到陈七星桃花圈再往下罩,他才猛然一声鬼叫:“进洞!”他声未落人已起,两个魄同时收回,身随魄走,一闪便进了大殿。一尘一瓢自也不甘落后,至于其他贼道更不用说,纷纷鼠窜而去。

陈七星这桃花圈的实力,不只是惊呆了无涯子,也惊住了邱新禾、关莹莹。上次对付江进,陈七星的桃花圈好像还没这么强啊?难道是隐藏了实力?可也不对啊,一个魄哪有这么强的魄力?真是大白天见了鬼了。

唯一心知肚明的只有包丽丽,什么桃花圈?根本就是血环。幻日血斧当年凶绝天下,七宗九流,天下魄术,谁能当其一击?区区三魄师,一个不入流的猴魄又算得什么?

看着邱新禾、关莹莹有些呆傻的样子,包丽丽心中得意,却俏脸微板,道:“玉郎君,这无涯子贼道就交给你了,可不能让他跑了啊。”

“包小姐放心,交给我,老贼道绝对跑不了。”陈七星抱拳恭应。

与陈七星桃花魄威力的变化相比,他前后态度的变化更让关莹莹惊讶,她忍不住瞟一眼陈七星,道:“玉郎君,你什么时候成了包师姐的家奴了啊?”

“关师妹,瞧你这话说的。”包丽丽一脸的笑,“什么叫家奴,也就是来给我帮个忙吧,玉郎君你说是不是?”

“唯小姐之命是从。”陈七星拱手,态度大为讨人喜欢。这些是他从小作熟了的姿态,看上去非常自然,全无半分不情愿或憋屈的表情流露出来。包丽丽既得意又有些吃惊:“这人能屈能伸,能修成幻日血斧,果然是绝顶聪明,我倒是不可轻视了他。”

她心里这么想,面上却是得意大笑:“好了,你再这般下去,我关师妹可就要吃醋了。是不是啊关师妹?”

关莹莹“哼”了一声:“吃奴才的醋,没那闲儿。”

“是吗?”包丽丽大笑,这么多年来,她算是第一次彻底压倒了关莹莹,那份畅快,真是无法形容。她斜眼瞟着陈七星,想:“看他的宝贝师姐憋屈吃醋,他不知是个什么感受。”但她在陈七星脸上什么也看不出来,倒有些没趣了,道:“玉郎君,你在前,大家追进去。”

“是。”陈七星抱拳应了一声,当先追进,包丽丽随后,关莹莹第三,邱新禾落在最后面。说来说去,最失落的不是关莹莹,其实是邱新禾。本来他是主角,突然之间却成了龙套,这落差实在太大了点儿。他却仍然没想清楚:“奇了怪了,一个魄,魄力怎么会那么强?而包师妹又是什么时候收服的玉郎君呢?”突然想到一个可能,“难道包师妹勾搭上了玉郎君?啊呀,这个­骚­货。”

殿后一个洞口,便是仙人洞了。进洞左右两条路,陈七星毫不犹豫往右走,他魄中有狼鼻,绝不会跟错。

洞子是天然生成,不是人工开凿的,时高时低,时宽时窄,左绕右拐的,偶尔还连着两个小洞子,有些路段有天窗,有天光­射­进来,有些地段却是漆黑一片。不过陈七星等人都是修成了魄的,黑暗对视线没有多少影响,实在逼急了,不用眼睛,把魄放出来,凭着魄的感觉前进也是完全可以的。

洞子极长,走了差不多一两里,众人眼前忽地一阔,现出一个巨大的山洞。山洞呈圆形,有近百丈方圆,头顶有天窗,光线可以照进来,因此洞子里十分明亮。洞子中间有一条河,将洞子隔成南北两半,河上有一座大拱桥,飞架南北。北面建有一个神殿,无涯子站在殿前,他身后站着十名女子,全都是穿着白衣的大肚子,个个神情怪异。东西两侧,还有两个亭子,修在水中,有小拱桥与大拱桥相连,就像大桥伸出的两只翅膀。一尘、一瓢各站一边,身后也是四名白衣女子,也都是大肚子,怪异的神情则与无涯子身后的女子一样。情形怪异,陈七星几个在南岸停了下来,包丽丽皱起眉头:“这贼道搞什么鬼?”

陈七星道:“无涯子好像是在等我们追来。他敢等,必有所恃。”

包丽丽斜眼看着他:“你怕吗?”

陈七星一抱拳:“但唯小姐所命。”

“那就冲过去。”包丽丽手一挥。陈七星的谨慎出自他的本­性­,包丽丽的嚣张却来自对幻日血帝传人的绝对信任。不过她还没有嚣张到昏了头,转头对邱新禾道:“邱师兄,你留在这边,提防贼道留有伏兵断桥截我们后路。”

邱新禾不高兴,但包丽丽的话得听,闷声闷气应了一声:“放心,谁敢断老子的路,老子撕碎他喂鱼。”他说着,眼光斜瞟向陈七星,可惜陈七星根本不看他…… 陈七星一直在琢磨,无涯子到底在玩什么把戏?那几个大肚子的白衣女子是做什么的?都是魄术高手?那也不要摆阵了,一拥而上就是。难道不会魄术?不会魄术来再多又有什么用?何况还都是怀了孕的大肚子。怪异啊!若依他的本­性­,摸不透,那就先不过去,脾气来了索­性­在这边坐上一个时辰再说,倒着你过不过来,看谁耗得过谁。但这会儿包丽丽当家,她一催,陈七星没办法了,当先过桥,随后是包丽丽,再后面是关莹莹和荷叶。

走到一半,包丽丽忽生主意,道:“我们不必全过去,可分头破敌。玉郎君,你对付无涯子。关师妹,我们两个一左一右,去拿了那两个小贼道,你有胆子没有?”关莹莹“哼”了一声,根本不应她,身一纵,便向左面的一尘扑去,荷叶自然跟上。

包丽丽心中偷笑,她为什么中途变计呢,因为她想到个好玩的主意。无涯子既然摆下这阵势,必有所恃,如果都跟在陈七星后面,以幻日血斧之能,无论无涯子的陷阱有多深,估计也是镜花水月一场空。但分开就不同了,她和关莹莹对付一尘、一瓢,本来就不占上风,若再有古怪,十有八九要输,到时两人同时遇险,她可命令陈七星过来帮忙。关莹莹那面呢?嘿嘿,只怕就要吃些苦头了。能看着关莹莹吃苦头,世上还有比这更开心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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