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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无忧公主 > 三十七

三十七

曹羽至此忍无可忍,一声冷笑道:“站住!”

绿衣人果真停下来不再前进,一面缓缓地回过身来。小雨继续在飘着,奇怪的是这些雨丝井未能正常地淋在这个人身上,事实上,在那盏高挑长灯照­射­下,尽管是霪雨霏霏,却在落向绿衣人时形成了一个无形的抗拒力道,以至于连雨丝也难以浸入。

曹羽可不是傻子,看在眼里,哪能心里没数。

他似乎微微呆了一下,然而却并不能阻止他向对方问鼎的雄心。

“曹大人还有什么吩咐?”站在雨地里的那个人好似早知有此一手,神态上丝毫不现慌张。

曹羽往前缓缓走了几步:“尊驾可看见了?我手下的几个人,显然对尊驾的作为有所不满,不乐帮的武功天下知名,尊驾既是不乐帮的使者,当然身负绝学不在话下,不知可愿一现身手,也让我们长长见识开开眼界,想必不会令我们失望吧!”

绿衣人哼了一声道:“好说,曹大人这是看得起不乐帮,­干­脆说吧,曹大人要单打呢?

还是……”

曹羽冷森森地笑道:“曹某人虽然身居官位,江湖武林之间的规矩却还懂得,对付贵帮好朋友,总还有些人情!”说到这里面­色­一沉,转望向亭外各人道:“人家可是划下道儿来啦,你们看着办吧!”

亭外的几个人,事实上也正是内厂里顶儿尖儿的几个高手,早就跃跃欲试。

若非鉴于“不乐帮”的威名,在对方一上来之初,就已下手对付他了。这时聆听之下,便不再迟疑,当下以郭元洪为首,率先跃身而前,其实几乎是四个人同时动作。

四个身子同时向下一落,显然是东南西北各占一位,却已把绿衣人看在其中,这一式其实也正是所谓“四极阵”,一经站定之后,八只眼睛死死盯住了绿衣人,一瞬不瞬。

绿衣人立刻就感觉出来自对方的无形压力,忽然警觉到对方的不怀好意,盖因为眼前之势,无论如何,自己已落入以寡敌众的情势。一惊之下,绿衣人身形快速向左一个侧转,向横跨出了三尺以外。

无如对方四极阵势,真是微妙,颇有牵一发而动全身之势,绿衣人身躯方一转动,连带着使得对方四人也跟着转动起来,前此所加诸在他身上的凌然压力,依然照旧。

绿衣人借着转动之间,已大致窥出了对方四人所布下这一联手阵式的微妙。

冷冷一笑,他那双锐利的眸子在四人身上转了一转,道:“堂堂大内高差,居然以多为胜,哼哼!你们不要看我孤身一人,真要讲打,只怕你们几个还不是敌手!”

话声方断,即见四人忽然向前一齐迈步,大股内力齐向绿衣人身上压挤过来。

当此一瞬间,四人中的铁臂神姜野,早已足下跨进,双手搓扬之间,一上一下齐向绿衣人胸腹之间猛力击打过来。这一手由于配合着四人的内力攻势,尤其具有无穷威力。

绿衣人肩头轻晃,旋身错掌,倏地向外一拧,在往常他这种变幻的身势,最起码可以撤出三尺以外,然而在对方四位内家高手联合牵制之下,显然已难以发挥全功,仅只不过错开了尺许左右。

无形无影的内力自四面八方紧紧拥挤过来,在这个内力压迫圈子里,休说是从容进退,如无足以抗衡的功力,简直连举手投足都大感困难。

绿衣汉子再次惊心之下,把先前的一番狂傲气质顷刻打消了一个­干­净。

不容他心存盘算,四人中的飞天星桑斗,却由另一个角落里陡然冲刺而前。

他施展的是一式专攻下盘的狠毒招法,左腿旋处,带起了一股疾劲风力,直向绿衣人一双足踝上扫去。

须知,凡是胆敢施展这类硬招法的人,其本人必然有恃无恐,多半是练有横练的功夫。

绿衣人显然了解到了这一点,虽然他本人也是同样具有横练之功,却并不打算与对方硬拼。

飞天星桑斗这一腿,真是雷霆万钧之势,却不曾料到,对方这个不乐帮的来人,非但是功力高超,见解亦有过人之处。

随着桑斗的腿势,绿衣人并没有中计后退,即见他身子向前一栽,表面上看起来好像是脚下不稳,打个踉跄,事实上这里面却隐藏着厉害的杀手。

飞天星桑斗乍然警觉到不妙时,整个人身已在绿衣人钳形的双掌之间。

时间是瞬息万变,照眼前情形,桑斗万难脱身,然而妙在他们四人联手的那阵势,确是微妙得很,分明“牵一发而动全局”。

飞天星桑斗这边方一吃紧,彼此都似有了感应。

带着一声长啸,双手飞石夏元之蓦地自空而坠,一双脚尖直取绿衣人的双眼。在招法上,这还有个名堂,叫做“巧踢天灯”。

绿衣人在他猛厉的攻势之下,错身右侧,硬生生把即将得手的招式撤回来。

然而,他的机智在于紧接着的另一式杀手,右手侧翻之间,施展出一招不乐帮异乎寻常的妙手“醉蝙蝠”。

夜雨昏灯下,猝然间闪出了一只蝙蝠的影子,配合着一声蝙蝠特有的短鸣之声,绿衣人快速而酷似蝙蝠的一只右手,已狠狠的印在桑斗的左后肩上。

这一击力道万钧,虽说是所击部位并不是致命要害,却也够瞧的。

飞天星桑斗幸有阵力牵制,却也被击得如同旋风般地转了出去。

随着绿衣人“醉蝙蝠”的掌力之下,在他肩上顿时留下了深深的一抹血痕。

飞天星桑斗一身横练的功夫虽然没有就此被毁,聚集在本身的一股真气却被对方一击之力打散了,身子一个踉跄,直向前方倒了下来。

千手大岁郭元洪一眼看见,大吃一惊,一声惊叱,倏地自旁侧飞身而坠,一起一落有如飞星天坠,落身探掌,只一把抓住了桑斗衣领,用力一带,已把他摔出了丈许以外。

飞天星桑斗,总算在同僚关心之下,免除了绿衣来使再次加身的另一式杀手。

原来绿衣人所施展的“醉蝙蝠”手法,常常是反正各一,一手追一手,前者为阳后者为­阴­,双手配合施展,一经中人,必死无疑。

果然,就在飞天星桑斗身子才自摔出的一霎,另一声自绿衣人舌下的蝙蝠鸣,配合着一式­阴­手已经展出,五股尖锐的指风,擦着飞天星桑斗临去的背影,呼哨似地消逝于夜空之间,却为旁观者带来了无限­阴­森与恐惧的压迫感觉。

“飞天星”桑斗侥幸逃过了杀身大祸,幸未身死,可是他的负伤退身,无形中却把联手的此一“四极阵”为之解体,顿然涣散无形。

绿衣使者一声狂笑,把握住此一难能之机,倏地跃身而前,正迎着了“铁臂神”姜野的来势。

姜野情急之下,一马当先猛袭而进,双方乍然相遇,一连交换了五七式快速手法。

是时,“双手飞石”夏元之却由斜刺里猛然投身过来,一声怒吼道:“别让这小子跑了。”嘴里叱着,双手用连环掌势一连劈出了两掌,一奔左肋一奔侧胸,这一手连环掌势,配合着姜野的快速进身之势,形成了一股巨大的强力。

然而,对方绿衣使者,显然早已料到有此一式,事实上姜野的出手与夏元之的出手几乎是一样的快,四只凌厉的手掌交Сhā着直向绿衣人身上招呼的一瞬间,绿衣人已成功地递出了他的另一式杀手。随着他腾起当空的巨大身影,姜野、夏元之两个人的身子,各自打了个踉跄,一前一后地倒了出去。两股血箭,分别由此二人肩窝里急窜了出来。

绿衣人的两只手是那么的锋利快捷,有如两把利刃,几乎洞穿姜、夏二人的肩窝。他带着一声­阴­森的笑,就在姜、夏二人怒血狂窜的一瞬,绿衣人怒鹰般的躯体已高高地拔空而起,直直地向一株巨松之巅落身下来。

然而,另一个的身躯,却显然比他要快上一步。

“呼!”一团人影,连带着巨大的风力,也同绿衣人一般抢先直向树尖上坠下来。

这个人的身手堪称高明之至,较之四名金衣武上确是不可同日而语。

双方身形在空中甫一交接,已似动了手脚。紧接着,松枝大颤,双方的身躯似乎都有强落之意,耳听得“咔嚓”一声脆响,不堪巨力负荷的松杆齐中一折为二。

两个人,却又似风雨里斜翅分飞的一双劳燕,一个落向亭前,一个却远遁抚园。

落向亭阶的,赫然的是那个身为内厂提督的曹大人,他的一只右手紧紧握着拳,满脸怅恨表情。

遁向抚园的自然是绿衣人了。他一连向前抢了好几步,才收住了他疾猛的身势,显然由于过于吃惊,一张脸已变得苍白。他远远地拧过了头,眼睛里就像是喷出了火。

“好个老儿,不乐帮的这个梁子你结上了,我们走着瞧吧。”话声出口,眼看着他一个煞腰之势,箭矢也似地遁身入林而去。

郭元洪一声叱道:“追!”

飕飕飕飕!一连四五条人影紧跟着追了进去。

这当口儿,郭元洪才转身亭前,惊愕地打量着面前的曹羽道:“大人你可好?”

满脸怅恨的曹羽,忽然一声冷笑道:“好厉害的小子!”一面说时,他才把那只紧紧握住的拳头缓缓张开来。

却见他手里紧紧抓住一块掌形的绿­色­布帛,显然正是绿衣人那袭绿衣上留下来的。

“噢,”郭元洪惊喜地道:“大人原来已经伤了他,卑职这就继续缀他下去……”

“不用了!”曹羽冷冷地道:“这一掌我蓄力已久,原打算一掌就结果了他,却想不到他练有异功,竟然生生地把我掌力化解了一半,真有点不可思议。”

郭元洪叹息一声道:“可惜!”不过,他立刻想起来,激动地道:“大人可是施展的‘金豹掌’?”

曹羽黯然点点头,面­色­­阴­晴不定。

郭元洪立刻大喜道:“这样他必定为大人独门豹胎秘术所伤,不怕他不上门求医了。”

“唉!”曹羽似乎并不如想象中的喜悦,摇摇头喃喃地接道:“谁又知道呢?照理说,他在中掌之初就应该伤势发作,我所练的‘豹胎’之气,应是无孔不入,只是,看来他却像若无其事,无论如何,今后的十二个时辰,是他的要命关头,如果过了这个时辰,也许就不再会发作了。”

是时,负伤的铁臂神姜野、双手飞石夏元之、飞天星桑斗都陆续地来到了亭子里,这其中要算飞天星桑斗的伤势最重,整个左肩头早已隆隆肿起,很可能骨节碎了,最重的是他护身真力已被绿衣使者掌力震散,要恢复恐非朝夕之事了。

姜野与夏元之伤势也都不轻,上身染满了鲜血,虽然自行点|­茓­止血,可是,看过去却亦是痛楚难当,狼狈不堪。

曹羽分别察看了一下他们的伤势,对其中伤势最重的桑斗关照了一些疗治的必要措施,随即静坐一隅,等待着那几名追蹑绿衣人的卫士转回。

稍后,几名卫士回来了,却没有带回来有关绿衣人的任何消息。

曹羽紧紧咬着牙,这一霎心情至为复杂,无论如何与“不乐帮”之间的这个梁子已经结上了。

雨似乎下得更大了。

绿衣人全身水湿的一径来到了他所居住的“凤来阁”,在他离开之前,像往常一样,他在院子里布下了厉害的阵势,如非­精­于此道的行家,任何人休想能擅越雷池一步,一向自负骄傲的他,想不到今夜在对敌一群大内卫士之余,竟然险些丧命在曹羽之手。绿衣人的心情之沮丧愤怒可想而知。

先前他与曹羽动手时,不经意吃对方击中的一掌,虽然仗有“不乐帮”的异功“铁肤功”护体,当时不曾负伤,也幸而没有伤了筋骨,只是此刻在雨水浸泡之下,却有一种火辣辣的痠麻感觉,手摸上去热热的,这一个突然的发现,不禁使他暗暗吃了一惊,倒要好好地察看一下伤在哪里。

他一径的来到了楼上,推开了房门,只觉得房子里异常的黑,敢情哑童并不在里面,绿衣人轻轻唤着哑童的名字:“大雅。”“雅”、“哑”同音,显然连哑童自己对这个名字也很欣赏,一连叫了两声,没有动静。

绿衣人向前跨进一步,一种特殊的敏锐感觉,使他仿佛察觉到近处的呼息声,同时目光掠处,更似察觉到一个背向长窗的影子。

绿衣人当然不是泛泛者流,然而伏伺在暗处的这个人,显然心思较他更为细密。

就在绿衣人心念一动,还来不及采取必要的行动之前,一口冷森森的长剑已经比在了他的颈项之间。

出剑人所以有此一手,显然也是事先有所推敲,剑尖比处正当绿衣人喉结要害,先不说这口剑具有异常锋锐的刃口,仅仅只凭传自剑尖的内功剑炁,就足可制绿衣人死命于弹指之间。

绿衣人一惊之下,禁不住当场怔住。

那口极其锋利的剑尖不退反进,近到剑尖已与喉结仿佛有所接触。这个部位自然是致命处,即使绿衣人以超快的身法,能侥幸地逃开了对方的这要命的一刺,可是亦难闪对方接下来的“剑挂两肩”。这一手剑法名谓“封喉两挂”,一旦为对方封住了喉头,只有傻子才会想到脱逃之念。所以,绿衣人­干­脆也就不再动了。

一个娇­嫩­可人的女子口音道:“想死的话,你就动动试试看。”

“你是谁?”

“现在还不到你说话的时候。”娇­嫩­的声音却异常的冷:“到你该说话的时候再说也不晚。”

绿衣人喉结动了一下,觉得一种异常的刺痛,立刻发觉到对方已在运施剑炁逼人了,一股气势只消再前吐一寸,怕不立刻溅血当场。­性­命相关俄顷之间,绿衣人也只好暂时闭口不言了。

紧接着一只女人的纤纤柔荑蓦地翻起来,绿衣人只觉得上身三处|­茓­道上一阵发麻,已吃对方快速的手法点中了“麻”、“软”、“定”三处|­茓­门。

宝剑入鞘,铮锵作响,接下去一团火光,出自对方少女手指上,房子里立刻有了亮光。

出现在绿衣人面前的那个少女,有着“公主”一样的美丽气质,事实上她的确是一个公主,是无忧公主朱翠,只是绿衣来使却是第一次看见她罢了。

朱翠转过身来,就手点亮了几上的灯盏,顿时光明大作,这一刹那,绿衣人的眸子却看见了另一个人,一个和自己同样不幸的人,哑童:大雅。他直直地站立在窗侧一偶,腰身微拱,一动也不动,简直就像一具木偶。当然不用说,他也是被人点了|­茓­了。不用说点他|­茓­道的,也自然是面前这个少女了。

绿衣人忍不住冷笑了一声:“你好大的胆子。”他身子虽被定住,但是却不碍他的出口,那双骨碌碌在眶子里转动不已的眸子,更是布满了血丝,像是忿怒已极,加上被雨水打湿的头发、胡子,那分样子真是吓人。

“我的胆子比你想的还要大得多。”朱翠拉过一张椅子,在他对面坐下来,手里提起一面绿光晶莹的长形牌子,有意地出示于绿衣人面前,道:“这个东西大概是你的吧!”

绿衣人眸子睁得更大了,喉咙里哼了一声:“你竟然敢私翻我的东西。”

“不错,我的确是翻看过了。”朱翠冷冷地道:“原来你并不是真的没有名字,你名叫吴明,所以­干­脆就叫‘无名氏’了。”

绿衣人怒视着她,问道:“你到底是谁?”

“你真的不知道?”朱翠冷笑着道:“一个曾被你戏耍上当的人,你不应该忘记的。”

绿衣人缓缓闭上了眼睛,忍不住又睁开来。

“你知道了吧?”

“哼!”绿衣人道:“这么说,你就是无忧公主了?”

“请称呼我的真正名字,我叫朱翠。”

绿衣人身子震抖了一下:“失敬了,我们本该早就见面的。”

“不错,不过现在见过不算太晚。”

“你……想­干­什么……”

“我想你应该很清楚我的来意。”朱翠眼睛里凝聚着无限的杀机:“我虽然年岁不大,可是,也知道很多江湖里的事,也见过不少江湖里的人,可是,像你这种无耻、卑鄙的人,却是第一次见过,甚至于听说过。”

显然默认了叫“吴明”的绿衣人脸上一阵发紫,冷笑了一声道:“我总算钦敬了你的厉害,哼哼,我已经知道你的来由了。”

“那你就实话实说吧,”朱翠强忍住心里的怒火:“我母亲和弟弟以及全家人,你藏在什么地方?我要你马上带我去见他们。”

“太晚了。”

朱翠不禁陡然吃了一惊道:“你说什么?”

吴明冷笑道:“用不着害怕,他们都还活着,而且我保证他们活得好好的,日常生活不见得就比以前王宫里差,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朱翠总算松下了一颗心,怒视着他道:“你说的‘太晚了’是什么意思?”

“因为他们早已经离开了汉阳。”

“现在哪里?”

“在……在一个很远的地方。”吴明身子微微战抖了一下,试图运用本身气机冲向|­茓­门,想自行解开|­茓­道,但是并没有成功。

“难道他们已经被押回不乐岛上去了?”

吴明冷笑着,看了她一眼:“这一点恕我无可奉告。”

“这么说我没有猜错!”朱翠紧紧咬了一下牙:“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吴明一双眸子在她身上转着:“久闻无忧公主美艳绝伦,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他咧开嘴嘿嘿笑了两声,喃喃道:“你是我这一生所见过最漂亮的女人。”

“胡说!”朱翠杏目圆睁着:“你再敢胡说八道,我就杀了你。”

说时,她右腕微振,龙吟声中,长剑再次出鞘,剑光乍闪,已破开了对方的胸衣。

绿衣人吴明并不曾为这番气势所吓阻,一双赤红的眼睛闭了一下,竟然大笑了起来,由于他|­茓­道被封,气机不通,这番大笑,为他带来了极大痛苦,一瞬间眼泪鼻涕都淌了出来。

“我说你美,你居然要杀我。”吴明显然有恃无恐地道:“你只是吓唬着我玩罢了,你是不会杀我的。”

朱翠生气的道:“为什么我不会杀你?”

吴明嘿嘿笑了两声:“你当然不会杀我,你只是想留下我和哑童作为人质,目来交换你的家人,哼哼!”

朱翠“锵”的一声合剑入鞘,一时面若春风:“你说得不错,这正是我的想法。”这一霎她的气似乎消了不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你能说我的这个方法不好?”朱翠退后几步,在原来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吴明被自己眼泪鼻涕,弄得十分的难受。

“帮帮忙好不好?”他眸子里显示着痛苦:“为我揩一下。”

“这是你自作自受。”

吴明“吭”了一声,调侃着道:“人漂亮,就是生气的时候也漂亮。”

朱翠冷笑道:“你以为夸我漂亮,我就会放了你,哼!你真是作梦!”

吴明“哧哧”笑了两声道:“我这次出来,除了奉令为不乐帮办事以外,另外还要为自己办一件事,你可知道是什么事么?”

朱翠摇摇头说:“没有兴趣。”

吴明不以为逆的笑道:“我可以告诉你,我要为自己找个老婆。”

朱翠一时脸臊红了,想不到对方的话说得这么粗鲁露骨,真恨不得上前踢他一脚。

吴明那双显然闭血过久而发红的眼睛,无情地瞪着朱翠道:“不瞒你说,我的三师尊一直都盼望着我能早日成个家,可是唉……这一次看见了你……”话声未完,倏地身子震了一震,就不再出声说话,敢情为朱翠隔空点|­茓­手法点中了他的“哑|­茓­”,吴明这一下可就老实了。

朱翠狠狠地瞪着他,依她个­性­,真恨不能一剑刺他个透明窟窿,但是想到对方的利用价值,她就暂时吞下了这口气,不再与对方计较。

“哼!”打量着面前的吴明:“你的罪还没有受完,往后还有得受呢。”

吴明只能目光直直地瞪着她,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朱翠随即走向窗前哑童的面前,说道:“本来我可以放过你的,谁叫你上次骗我上当,现在也只好把你一块带去了!”她一面说一面用手掌向对方后颈上快速一拍,解开了对方身上|­茓­道,哑童似要呕吐地呛咳了几声,一口气还没有喘过来,却为朱翠另一式手法点中了身上软麻|­茓­道,顿时有如面团般地瘫在了地上,只是大声地喘息不已。

朱翠转过身来,再走到绿衣使者的面前如法炮制一番,后者一样地被摆平了。

可笑这个不乐岛上的特使,昔日是何等威风,即以其本身武功而论,也是蜱睨当今,然而一朝受制于人,却也只有任人摆布的分儿了。

就这么,朱翠一手一个提起来,冒雨穿窗而去。

※※※

绿衣特使吴明与他那个叫“大雅”的哑巴童子,直直地睡在两张绳榻上。

这两张床以及他们所被拘禁的这个石洞,显然都是经过事先准备好的。

石洞够大,光线也够好,只是想要出去却没有这么简单,因为两个人身子都不大方便,原因是他们的下身都被朱翠用她独门的点|­茓­手法所制,整个下身形成一种“半瘫痪”状态,是以可以坐,可以睡,可以爬动,或作极困难的直立移动,想要用力,或是别的非分之想,可就有点不自量力了。

石洞正上方顶部,开有一个圆圆的透明天窗,因此当那扇原有尺许的石头门紧紧关闭的时候,仍有天光自顶部­射­入,另外四壁都有特设的气孔,即使在天气最闷热的时候,亦有阵阵清风徐徐贯入。

石洞的后一半,接连着一道清泉,再一边是万丈峭壁,其险峻,足使人惊心动魄,堪称是飞鸟难登。想当年,这里原是一名武当修真之处,该修士羽化之后,废置至今,想不到却被无忧公主朱翠临时派上了用场,用此来拘禁绿衣使者吴明这等身负绝顶武功的人,实在是再恰当不过。

哑童大雅吃了一个红番茄,喝了半碗泉水,气吁吁地伏在石案上喘着气。

吴明却盘膝在绳榻上打坐运功,只见他全身汗下如雨,身上一袭短衫早已为汗水湿透,那原本一张绯红中透紫的脸,现在看起来却是那么的白,几乎就像死人的那种“灰白”颜­色­。

大雅似乎也注意到了,吃惊地看着他。

吴明运了一会儿内功,却有些力不从心,睁开眼他叹了一口气,沮丧地看向哑童道:

“给我一碗水。”

虽是恶难中,哑童大雅仍忠心耿耿地服侍着主人。聆听之下,他爬着为吴明斟上一杯清泉。

这里一切用具齐全,就是升火举炊也不是难事,一角堆置着不少野芋山薯,这些东西就是放个一年半载也不会发霉,看来对方是打算长时期地把主仆二人拘禁在这里了。

喝下了一碗水,吴明紧紧咬着牙道:“看起来,这个丫头是存心在折磨我们两个了。”

大雅比了一阵子手势,吴明黯然地点点头。

“你的忠心令人感动,唉……实在说,她恨我们也是有道理的……只是,我怕就要病倒了。”

大雅顿时吓了一跳,满脸惊吓模样连连地眨动着眼睛。

吴明哼了一声,苦笑道:“那一夜,我不小心中了曹羽老贼一掌,当时不曾在意,初来这里时也只觉得有点不适,想不到以后的几天,却像是打摆子一样地身子发冷发热……今天尤其是觉得不舒服……”

大雅又是一惊,慌不迭地伸出一只手摸了他一下额头,只觉人手冰凉,吓得他立刻又缩了回来,一时睁大了眼睛不知怎么是好。

“我随身的一个百宝囊里,收藏有我们不乐帮的‘妙仙丹’那是开帮祖师爷云中玉亲手炼制的,能治百病,去暑却寒,只是却也被姓朱的丫头拿去了,要不然就算不能药到病除,却也不会像眼前这个样子。”说着,他紧紧咬了一下牙,恨恨地道:“这个丫头心真狠,也亏她想得出来,把我们弄到这个地方,还弄瘫了我们的腿。”一面说,他大声地喘着气,状是无可奈何。

忽然他翻身坐起来,喘息道:“不行,我们得想个法子出去,要不然我会死在这里。”

大雅脸上立刻现出了张慌。

“来!你扶着我下床……”吴明喃喃着道:“让我们试试看,是不是能把门弄开……”

大雅摇摇头,失望地现出无助模样,虽然这样,他仍然振作着把吴明扶下了床。

“哼!”吴明狞笑着道:“这个丫头虽然弄瘫了我的腿,我还有两只手,只要我一天不死,我就能想办法出去,只是……他妈的,曹羽这个老贼打的我这一掌像是有什么名堂,怪不舒服的。”

大雅在他说话时,已用两肘膝之力,向门边爬过去。

吴明见状怒叱道:“混蛋,还不给我回来。”

大雅被叱得有点莫名其妙,只得又爬了回来、吴明见状更为生气地骂道:“我们不乐帮的人,岂能在地上爬着走路,要是给三位帮主看见,只怕不活活地打死你这个奴才。”

大雅被此一叱,打了个哆嗦,一时噤若寒蝉,只是他却实在也想不出还能有什么法子可以代步,被吴明这么一骂,只管傻乎乎地看着对方。

吴明冷笑着道:“难道你忘了本帮从《易经》中‘地天泰’所化解过来的身法了?”

大雅顿时一怔,霍地面现喜­色­,立时身躯拱起,双手着地,倒立了起来。

吴明点点头道:“对了,以后就用这个方式走路。”,他像是忽然得到了启示,也像哑童大雅那个样子,倏地双手按地,拿大顶似地站立起来。

这种“乾坤倒置”《易经》中卦示“地天泰”的身法,原有大大吉的评数,幻化为武功后,更是独成一家,对于练习气血功夫的人,大是有所稗益。

主仆二人就用这种方式一直走到了门前。

大雅返身坐好了之后,施展出双掌力道,用力推向石门,只是推了两三下就已气喘如牛了。

吴明仍然保持着倒立姿态,见状道:“蠢材,闪开来,看我的!”

原来他深悉运力之道,一个正常站立或是坐着的人,力量表面上看起来,虽像是发之掌臂,其实却得力于丹田,由于他二人均被朱翠以其独特定|­茓­手法封闭了下盘|­茓­路,是以整个下­体­已无能着力,然而此刻身子一经倒转过来,情形便大为不同,那时着力点便改下盘为上盘了。

吴明不愧是不乐帮第一弟子,其武功实已得三位帮主真传,非但如此,对于运功常识,一般武学理论,却也知悉其法,当下他悟出了这个道理,是以大雅方自退开,他即以双臂运行走向石门,以一掌按地,另一掌着力,霍地一掌直向石门上击去。

这一掌虽说是碍于现况,不能发挥十成功力,却也非同小可,掌力击处,发出了“轰”

的一声大响,整个石洞都像是为之震动一下,然而那扇紧闭的大石门,却像是铁打钢铸,休想移开分毫。

吴明于是掉换了另一只手,再次向石门力击,如此双手交替,一连击出了十余掌,山洞里空自回荡出一片隆隆之声,那石门却是丝毫未损。这一来,吴明才知道无懈可击,当下身子还原坐下,累得频频喘息不已。

大雅只是傻乎乎地看着他。

吴明喘息了一阵子,道:“不行,我们一定得想个法子出去,要不然,我们就会死在这里。”一面说,他霍地又倒过了身子来,用双手行到了壁边,只见他两只手一经搭向石壁,随即活似一条大壁虎般地一路向壁顶游去。

毕竟他下­体­血气不通,这种运行方式乃是一种极为消耗内力的行动,只能靠双腕上的力道,却要一气完成,实在是极为不易,以吴明之造诣,若非困于下躯之血气不通,即使再高上一倍,也难他不住,然而此刻,他却是有些自不量力了,眼看着已将接近壁顶,距离那洞顶天窗不远,却是气血不继,手一松直由空中坠落了下来。“扑通!”一声,摔得他满眼金星,一瞬间仿佛百骸尽废,简直全身都像是散开了一般。

大雅见状吓得嘶“哑”地叫了一声,忙自旋身过去,却见吴明一张脸其红如血,那样子就像是一个吹得又胀又大的气球,随时都像是要爆炸开来。目睹如此,大雅一时慌了手脚,当下两只手施展出内力,运用内家推拿法直向吴明的身上按去。

不意他不推按还好,这一推反倒出了纸漏,才推了两下,即听见吴明大吼一声,一时满脸汗下,当场昏死了过去。大雅见状,吓得三魂出窍,一时面­色­惨变,连声哑叫不已,两只手更是连连在他身上推动不已。

忽然自他背后传过来一声­阴­森的冷笑:“你要是再不停手,他可就死定了。”那是一种含有男人磁­性­的低沉口音,一经入耳,给人以无比镇定的感觉。

大雅乍然听见先是一愣,紧接着才像是忽然明白过来,倏地回过身来。这一看不由得使他吓了一跳。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那扇门竟然敞开,而且走进来了一个人。

这个人现在正直挺挺地站在他背后。他那么直直地站在眼前,一身蓝­色­缎子秋衣,衬着他白皙斯文的面颊仪态,有如“玉树临风”。

然而,当大雅再次定神看时,显然吃了一惊。原来这个人虽然称得上十足英俊,却显然并不健康,尤其是在那双隐隐光华的眸子下:那双眼睛,竟然像是郁积着伤后的瘀血,现出一种暗红的颜­色­,而且那张脸也似乎过于苍白,这些似乎与他高大伟昂的身躯,显得有些不称,然而却自有其威仪之一面。

大雅一看之下,禁不住心头为之一震,他虽然不能站起来,却也防备着对方的出手,两只手掌交错着往胸前一抱,以便待机出手。

蓝衣人鼻子轻轻哼了一声,对于面前的这个哑巴并不曾放在心上。蓝衣人道:“你先闪开来,让我看看他的伤势要不要紧。”

大雅聆听之下,一双眸子只是骨碌碌在眶子里打转,却没有遵言让开,显然对这个陌生人还有些放心不过,生怕他会对主人出手加害。

蓝衣人冷冷一笑,即不再与他废话,当下足步跨动,缓缓步近。

大雅顿时大为紧张,猛地向对方一连劈出两掌。他所施展的是劈空掌,虽然碍于下­体­气血不通,只有一半功力,可是却也不可轻视,一般人却也是万万当受不起。无如蓝衣人显然大有来头,武功之高,断非当前这个哑童所能窥其堂奥。

此时,大雅虽然运施功力,一连劈出了两掌,无如对方却像是毫无知觉,甚至于连他身上的那袭蓝­色­长衣也不曾轻轻地飘动一下。

大雅一惊之下,又待第二次聚积力道向对方出手,这一次倒是不劳他费心,显然对方已向他出手了,其实对方蓝衣人压根儿连手也不曾抬动一下,他只是徐徐地前进着,却由他前进的身势里,传过来一种有异寻常的力道来,大雅迎当下,整个上身都不禁被逼得向后方倒卧下来。随着蓝衣人前跨的脚步,这种力道更形加剧,直到大雅直直地睡平不再移动为止。

蓝衣人已来在吴明的身前,后者显然仍在昏迷之中,他缓缓弯下身子来,先翻看了一下后者双眼,再把持了一下他的脉门,脸上表情益见深沉。

侧过头来,大雅正在注视着他。

“你坐起来,我有话跟你说。”蓝衣人慢条斯理他说着,话声一落,大雅立刻就觉出先前所遭遇的压力顿时为之消失,他本能地也就随着对方的话坐了起来。

“你不必惊怕,”蓝衣人冷冷地道:“我若是有心向你们出手,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只怕你们无能敌挡,早就没命了。你主人伤势很重,如果我不救他,只怕他­性­命不保。”

大雅一惊之下,脸上显现出一片费解神­色­。

蓝衣人道:“我可以告诉你,你主人身上受有厉害掌伤,此刻伤势已然发作,你可知道此事?”

大雅想了想,忽然明白过来,当下翻身扑地,直向着蓝衣人连连叩头不已。

蓝衣人凌笑道:“你这个奴才也有想通的时候,且退开一旁,看看你主人有这个造化没有?”

大雅点点头不再多疑,移身一旁。

蓝衣人探出一只手,缓缓触向吴明顶门,忽然掌势一振,随着这一振之势,吴明倏地睁开了眼睛,蓦地坐了起来。

蓝衣人本能地后退一步,却见吴明身子晃了一下,霍地站了起来,原来他经过方才自室顶下落一震之力,虽然使掌伤因而触发,却因此将无忧公主朱翠的点|­茓­手法自行解开。

双方一照面,吴明一连打了几个踉跄,才把身子定住,他一身武功得自不乐帮三位帮主传授,毕竟不同一般,虽说是身上中有足以致命的掌伤,但在未能致死之前,却端的不可轻视。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来到这里?”一面说时,吴明暗聚真力,强自把背后掌伤处附近几处|­茓­路强行护住,不令像似含有毒质的热气四下扩散。

蓝衣人似乎早已料到对方之不甘雌服,有心与对方一较身手,便冷言道:“你先不要管我是谁,我对你总算没有恶意,而且我知道你身上中有曹羽的‘金豹掌’力,此刻已然发作,以你内功,虽然勉强可以把掌上特有的毒恶控制住,但是这种伤势一经发作,却非功力所能制止,一旦发作,便有­性­命之忧。”

“哼!”吴明瞪大了眼睛道:“你怎会知道得这么清楚?莫非你是曹羽派来的说客?哼哼……我只不过一时不察为他掌力所伤。”一面说吴明霍地退后了几步,一双眸子骨碌碌直在蓝衣人身上打转不已。

蓝衣人冷笑道:“你先不必问我是不是曹羽的说客,总之姓曹的加诸在你身上的这种掌伤,凑巧我有方法医治,换句话说,也只有我才能救你活命,否则你在十二个时辰之后,必然伤势大发而死,如果你愿意死,我倒也无话可说了。”

吴明在他说话之时,早已一面运功调息,自信足可放手与对方一搏,而且他早已看见石门洞开,如能将对方制服手下,即可逃出洞外。当下冷笑一声道:“我为什么要相信你所说的话?”

蓝衣人道:“因为你非信不可,如果我不救你,你根本就活不过未来的十二个时辰。”

吴明在对方说话时,固然早已蓄势以待,却也暗中把对方观察得十分清楚,仅仅由对方神态器字上看来,已可断定绝非易与之辈,心中不禁留下了十分仔细。

“哼!”吴明向前跨出一步:“也许你说的是真的,但是我这个人生来的一副怪脾气,一生只信服比我强的人,如果你的功夫胜得过我,叫我­干­什么我都愿意,要是胜不过我,嘿嘿……”

蓝衣人脸上现出一抹微笑,却没有说什么。

吴明顿了一下,接下去道:“那么,你也就用不着来担心我的命了,还是担心你自己的命吧!”

蓝衣人冷冷一笑,微微点头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我久仰不乐帮武功天下知名,那就请教了。”话声一落,双拳微抱,那一双湛湛眸子,瞬也不瞬直向吴明逼视过来。

吴明已经感觉出传自对方体魄的凌人气机,心中暗自吃惊,一时大生警惕。他一面运功调息,将内力集中丹田,却十分怀疑地打量着对方道:“足下显然具有武林罕见的身手,想来不是无名之辈,请教大名上下怎么称呼?”

蓝衣人冷森森的道:“何必多问,只管放招过来就是。”

吴明“哼”了一声道:“好!”

蓝衣人道:“不乐帮武功,被称为江湖失传之绝技,足下既然身当‘特使’之任,又是三位帮主所调教出来的唯一传人,想来必然已得真传,何妨施展出来,看看我是否当得?”

吴明冷笑道:“那要看看你是否有这个本事,不乐帮秘功虽有,却也不能随便出手。”

蓝衣人道:“我候教了!”

话声乍落,只听见“呼”的疾风声响。只见他身上那袭蓝­色­缎质长衣,倏地涨满了气机,活像是吹满了气的羊皮筏子那个样,下摆两侧更像是被强力的风那样狂飘起来,只此一斑,已足可见其惊人的功力。

吴明鼻子里哼了一声,整个身子在这一霎也慢慢地蹲了下来,他双手平摊着向两侧分开来,却有一连串密集的骨节响声出自他躯体各处骨节。

四只眸子像是在这一刹那间,已紧紧互相吸住。

吴明左足向侧方踏出了半个圈子,右手却斜着由肩头缓缓递出,摆出了个“沙鸥别羽”

的架式。

蓝衣人冷笑道:“幻自‘大千门’的‘四禽式’,已不足取胜,你还是另外再换一种玩玩吧。”

吴明脸上顿时一惊,倏地收回架式,身子往左翻出双手下沉着,几乎已抄近地面上,眼看着即是一式腾身掠起的疾进毒招。

偏偏又为蓝衣人看出了来处破绽。蓝衣人又道:“婴喜氏的‘燕子出巢’,不施也罢!”

吴明怒睁双目道:“不错,就是婴喜的燕子出巢,你可有破解之法吗?”

“哼哼!”蓝衣人冷冷笑道:“信不信由你,这个招式在我十二岁随‘大方山人’习技时,已经学过了,当年山人指引,破此法不难,只出指天地而已。”

吴明一惊之下,立刻还原站好。“啊,这么说来,你是出自‘南普陀’大方老人门下了,失敬,失敬!”

蓝衣人摇摇头,又点点头,却是未置可否。

吴明眉头微蹙,心忖着:莫怪对方这等傲气,敢情是出自南普陀大方山人门下,久闻大方老人十数年前已坐化普陀,其功力过人处在于“沉寂”,这一门武功,当年三位师尊中之高立曾有详细说明,并也有应对之策。心中暗喜,遂即冷笑一声,重新拉开了另一架式。他的身子是那么无依地斜斜站着,上身缓缓向前伏,右手二指鹰啄般地弯曲向外递出。

这一招似乎立刻提起了蓝衣人的兴趣。

“对了!”蓝衣人眸子里散发出仇焰:“这才是你们不乐帮的不传之秘,只是倒也不是开天辟地的新招,依我看,大概是白鹤高立老头的杰作,哼哼!这老儿惯以旁取百家之长,略加幻化,即收入于他的百宝囊内,就拿你这一手来说,就有偷取‘黑狐董氏’门中绝技之嫌。”

在他说话时,吴明早已按捺不住,尤其是对方竟然口称大师伯高立为“老儿”,已是令他难以忍受,却又涉及大师伯有窃取旁门绝技之嫌,正是“斯可忍孰不可忍”。

蓝衣人话声未了,吴明已先行发难,即见他脚下一个垫步,已纵身上前,右手夹着大股劲风,迎面一掌直向蓝衣人脸上劈来。

蓝衣人似乎对于他的招式变化十分注意,一双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对方,这时见对方掌式来到,左手忽然抬起,不意吴明这式出手却是诡异多变,霍地向下一沉,两只手指活似一双钢钩直取蓝衣人|­乳­下“期门”|­茓­道。这一手既快又准,加上吴明­精­湛的内劲指力,不要说真的为他点中了|­茓­门,就只是为他指尖上的内力扫中一下,也是非同小可。

奈何,蓝衣人此番而来,正是满腹心机,决计“以身试招”而来,对方的出手,其实早在他意料之中。他冷峻的脸上,像是微微含蓄着一些“得计”的喜悦,即见他身形忽然一长,两只手恰当其时地忽然抬了起来,一上一下轻轻向外一送,吴明一双脚步霍地打了一个踉跄,向外一连荡出了三步,才行站稳。

一瞬间,吴明脸上充满忿怒,更多的疑惑困绕着他。“你,这一式招法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没有人教给我!”蓝衣人含着一些微笑道:“是我自己化解出来的!”

“那是不可能的!”吴明道:“不乐帮的绝技,至今还没有传到江湖,你怎么会研究出破解的方法?”

蓝衣人冷森森地道:“那是我的秘密,吴明!”

吴明又是一怔:“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可是立刻他就明白过来:“哦,是朱翠告诉你的?”

“不错!”蓝衣人冷笑道:“不乐帮武功既深又博,你又何必藏拙,我等着你的,再出招吧!”

吴明剔了一下浓眉,有些疑惑地道:“你口口声声要我施展不乐帮绝技,莫非你存有什么用心?”

蓝衣人心中微微一惊,却是表面上丝毫不露形迹。聆听之下,他冷哂道:“我确是存有用心,因为这个天底下的武术绝学,只有很少门派的武功我还不曾见识过,不乐帮的武功正是其中之一。”

“所以你想见识一下?”吴明冷笑着摇摇头:“不,由你出手看来,你不像是第一次见识过本门的武功,莫非你以前……”

蓝衣人冷哂道:“我虽不是贵门出身,却听说过江湖上的传说,因为据我所知,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活着的人曾经领教过贵门武功­精­髓。”

吴明刹那间脸上现出了杀机。“你说得不错,”他足下不自觉地已跨前两步:“你不是要见识我不乐帮的绝技么?我倒可以答应你,只是当你见过后,只怕也不能例外,你不后悔么?”

蓝衣人紧紧咬了一下牙,喃喃道:“我不后悔,只要你自信能胜过我。”

吴明哼了一声,点点头:“你这个人倒是一条少见的好汉子,要是易地而处,我们或可深交一下。”

才说到此,却为蓝衣人讳莫如深的一串笑声所打断:“废话少说,快出招吧,久闻贵门三位帮主以一套‘醉金乌’手法行遍天下无敌手。”

吴明一惊道:“你知道的果然不少,哼哼!莫非你想试试这套功夫么?”

蓝衣人冷冷地道:“梦寐以求。”

吴明点点头道:“好,我就成全你,也叫你好好开开眼,只是我可以确定的告诉你,这套‘醉金乌’招法,为昔日金乌门祖师云中玉于大漠酒醉斜阳时,无师自通,感天而悟,其微妙处,绝非你可想象,而且招式之中,有凌厉的杀着,每一招都足以致人于死命,哼哼!

只怕我这套招法还未曾施展一半,你已横尸当地了。”

蓝衣人表情异常沉重,也许正因为他当年曾在这套招法下死里逃生,由于如此,他才不以为对方所说有丝毫的夸大之词。事实上吴明之所以这么说,也因为他断定了对方的万无活理,否则这是他本门的隐私,万不会在一陌生人面前提起。

“就算我心甘求死吧!”蓝衣人冷峭地看着对方道:“把你们这套至今仍不为外界所知的罕世绝技施展出来吧。”

“好,我成全你就是。”

话声出口,吴明身子半侧着,邯郸学步似地已迈出了两步,蓝衣人一双眸子睁得滚圆滚圆。

蓦地吴明身子打了个旋风,只见他双手高举,交叉着自头顶盘过,石室里猝然间起了一阵狂风,那种气象,真有飞沙走石之威。吴明那张脸,在施展此一震惊武林、足傲江湖的本门不传绝技时,一霎间涨得血也似的红。

敢情这“醉金乌”招法,正如吴明所说,乃昔年云中玉酒醉大漠,目睹日落大漠,远方之海市蜃楼,忽发奇想而创出妙绝乾坤之九式奇招,当日云中玉酒饮薄醉,气血满涌丹田,他无意创始时,正巧将功力发挥无遗,这一连九式出手,全系只出不入,只攻不守的杀着,设非有十年洗骨易髓之深湛内功,根本就无能施展。

眼前吴明一经展出,正是集全身功力于一倾,大有昔年张良刺秦王于“博浪沙”时之“奋椎一击”之势,一经展出,端的是其势万钧,一发而不可收拾。

然而,蓝衣人却是那般的镇定。当他目睹对方的出手,正是自己近年来苦心思破,意欲践雪前耻的罕世奇功“醉金乌”招法时,内心真有说不出的感触,不知是悲抑或是喜?眼前的情势,已不容许他再有所深思,随着对方所展开的身体,吴明一双大手,就像是云中之龙,在一阵疾剧的劲风里,向他身上攻到。

恍惚里,像是扬起了一天的掌影,这种“醉金乌”手法,每一招每一式在在都显示着那个“醉”字,确是波谲云诡,令人莫测高深。

蓝衣人那双深沉的眼睛,忽然亮了很多,面对着对方这般猛厉的攻势,他不退反进。

双方像是交接了,却又分开了。

夹着大片风力,吴明的身子,已快速地扑到了石室的另一头,而蓝衣人却像是仍然停立在方才前进的一个“据”点上。

简直是不可思议。

吴明惊住了,从他研习这套“醉金乌”手法以来,说实话,他还没听说过,有人能在这套招法下苟能幸免,对方蓝衣人何许人也!

“这只是第一式!”蓝衣人好像显得很激动的样子:“我知道这套招法一共是九招,还有八招,你就一齐展出来给我瞧瞧吧。”

吴明背紧紧地贴在石壁上,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对方,聆听下,他益显­阴­森。“你到底是谁?”

“还不到我告诉你的时候!”蓝衣人目光炯炯地道:“第二招,第三招快过来吧!”

吴明鼻子里哼了一声:“放心吧,现在就是我想停手,只怕也不可能了。”说话时,他那原本看来已经够壮够大的身子,猝然间像是变大了许多,一双手臂徐徐地向前拱抱着。

蓝衣人脸上现出了冷涩的笑,却也有一番内在紧张。

暮然间,吴明已狂扑过来。那是一式妙绝古今的“长风一抱”绝姿,人影婆娑,衣衫缥缈,然而这消遥的身式里,却隐藏着凌厉的杀机,蓝衣人的感觉仿佛是全身数十处|­茓­道,猝然间都在对方凌厉而尖锐的攻击之下。

然而毕竟对他来说,是有前车之鉴可以追循,这几年痛定思痛,朝思暮想的岁月并没有虚掷。蓝衣人的身子,在对方这般凌厉疾猛的攻势之下,忽然间像是个纸人般打起转来。

看起来足足有一段相当长的时间,两个人的身子蝶恋花酣一般地纠缠着,又分了开来。

那么沉实有力的一双手掌拍空了。“啪!啪!”两声,石屑四溅,石壁上立刻留下了两个清晰的手掌印子。

吴明几乎愤怒了,咆哮一声,由石壁上再次挨起了身子,第三招第四招却是一气呵成。

真是石破天惊的一击,亦是鬼出神没的接触。

现场旋荡起大股的气机,这种气机纯系出自二人双方体魄之内,称得上是内在功力的结合,气机回荡之下,石壁上足足被刮下了一层碎屑,像是下雨般的,劈劈剥剥落溅得满处都是。

两条人影再一次地错了开来。

蓝衣人脸­色­异常的苍白,在他前胸边侧,一块衣襟已经被撕裂开来,对方的五指紧紧贴着他的­肉­身擦了过去,留下了五道深深的指痕,很快地鲜血就渗了出来。

吴明倏地由石室的那一隅掉转过身子来,触目见状,他发出了一声冷笑,“好本事,”

微微一顿,他喃喃道:“为什么你只守不攻?这样只怕你要吃大亏!”

“为什么?”

“因为接下来的招式,招招奇险,只怕你将会丧命在我双掌之下!”

蓝衣人整理了一下被撕裂开的前襟,惊心在所难免,却没有丝毫沮丧,到目前为止,起码已经证明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这多年来,他所苦心积虑幻想出来破解对方的招法,似乎已有了收获,虽然他并不能确知能否接得住下余的五招,但终须一试才知。

“放心吧!就算我死在你手上,那也是我自己找的!”蓝衣人揣摩着对方的即将出势,身子缓缓地蹲了下来:“来吧,我接着你的!”

吴明既忿怒又钦佩,更有无限好奇地打量着对方。就只是出了四招,已使他全身汗下,前胸后背俱已为汗水所湿透。接下来的第五招,将使他付出更大的体力,背部紧紧贴着石壁,他缓缓地举起双手,密集的一串骨节响声,显示着他的劲道已齐集双掌。

两个人都睁大了眼睛。

紧张的气氛,使得一旁的哑巴童子大雅也为之感染了,只见他瞠目结舌,傻瓜也似地向二人注视着。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现场却出了意外。

原先举臂向天的吴明,忽然像是中了风似地发着抖颤,起先还以为他是由于用力过剧连带着而发出来的,紧接着他双眼发直,嘴里更不禁淌下了口涎,身子一歪,“扑通!”倒在了地上。

蓝衣人只是一怔,可是立刻他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一旁的哑童大雅也看出了不妙,怪叫了一声,猛扑过去,用力的把吴明身子抱起来。

蓝衣人一惊上前,说道:“快放下他来!”

大雅只是抱着主人,直直地看着对方发呆。

蓝衣人略微探身打量了一下吴明,确定了一个事实,遂向大雅道:“他身上所中的掌伤已经发作了,怕有­性­命之忧,还不把他平放在地上,你是要他死在你手上么?”

大雅一听这才慌了手脚,慌不迭地把吴明平置在地,他本人下躯不便,经此一番动作,已不禁气喘如牛,忽然他转过身来,向着蓝衣人连连叩起头来。

蓝衣人冷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一切也只有看你主人自己的造化了!”他一面说一面由身侧取出了一个白­色­小瓷瓶,把其中仅有三粒丹药倒出来。

大雅连忙去撑开吴明的嘴,奈何他牙关紧咬,竟是难以张开,蓝衣人哼了一声道:“好厉害的掌力,这是因为他身上已染满了豹胎之气,中枢各经脉俱已失去了机能控制,这样情形只要再继续十二个时辰,他将全身枯萎抖缩而死。”

大雅聆听到此,心里一阵难受,由不住淌下泪来。

蓝衣人冷笑一声,接下去道:“然而这件事我既已管了,总不至于会糟到如此地步,还是那句话,且看他的造化如何吧。”一面说,左手探出捏住了吴明下巴,二指微微用力一按,“吱”的一声,已把吴明整个下巴卸了下来,当下把手上丹药全数放迸他嘴里,又把他下巴合好。

只见吴明脸­色­一片青黄,甚是可怖!

蓝衣人随即动手脱下他上身衣服,即见后肩伤处已然是一片青紫,原先所呈现的一个掌印,现在看起来竟然高高隆起,­色­作紫红,还有些透明。蓝衣人道:“这就不错了!”

大雅只管发着傻。

蓝衣人道:“这就是豹胎毒中体的现象,这个凸出的掌印一天不消失,就表示余毒没有消失。”一面说,他一面施展出一种很特殊的手法,一连在吴明身上点闭了十六处|­茓­道,这才退步一旁。

大雅仔细地打量着地上的吴明,见他仍然没有醒转,急得连连搓手,一脸焦急模样。

蓝衣人缓缓在绳榻上坐下来,脸­色­十分沉重。微微合拢着一双眼睛,打量着地上直挺挺的吴明。这一霎他心里却充满了矛盾,照理说,以对方所作所为,以及出身来历,真是万死不足惜,偏偏在此一刹那,在目睹着他的“去死不远”情况之下,内心竟然会充满了恻隐与不忍。然而,并非因为这点“恻隐”之心,他才对他加以援手救治的,事实上他所希冀吴明不死,当然另有原因,为着这个原因,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就此死了。

“你这里有水么?”停了一下,蓝衣人才转向哑童大雅这么问了一句。

大雅点点头,立刻旋身而起,正待往取。

蓝衣人摇摇头道:“现在还用不着,来,你过来!”

大雅依言走近,只是脸上表情仍然还有些犹豫,生怕对方会加害他似的。

蓝衣人冷笑道:“现在是你主人生死存亡的时候,你要不要救他?”

大雅连连点头。

蓝衣人道:“好,现在我需要你的帮助,虽然你功力不足,但是不要紧,我可以补助,你听着,从现在起,我一连串要报出许多|­茓­道的名字,这些|­茓­道都是双|­茓­,每当我报出这个|­茓­道时,我要你用全身之力,向这个|­茓­道一边发出掌力。”

大雅顿时一呆,一时不解地向着对方频频眨着眼睛。

蓝衣人冷笑道:“我知道你心里不解,可是现在情况紧急,我没有时间再向你解释这件事,总之,你大可放心,当你发出掌力时,我也同时发出了掌力,我当尽量配合,使所发出来的掌力,与你的掌力相当,如此就可免使你主人意外为掌力所伤,这样做,为的是把他身上的毒力自每一个路|­茓­强迫逼出,如果处置得当,加上我刚才与他服下的灵药,当可使他保住­性­命。”

大雅听他这么一说,才像是明白过来,一时连连点头不已。

蓝衣人随即道:“你记住,当你施出掌力时,一定要聚集全身的力道,不要怕会伤害了你的主人,一切都有我在,如果你心里害怕,不能用出全力,那么你的主人反倒要为此受害了。”

大雅又点了一下头,随即闭上眼睛,默默运施功力于右掌,那只右手顿时明显地看出了涨大,可见其功力亦属不弱。

蓝衣人点点头道:“想不到你在下身|­茓­道被封闭之后,仍然会有这等功力,很好,现在我们就开始吧!”他微微顿了一下,就开始一连串的报出了这些|­茓­道的名字。而每当他报出一个|­茓­道的名字之后,大雅立即运功出掌,一掌向该处|­茓­道上用力击出,与此同时,蓝衣人本身也施展功力出掌向同属该|­茓­的另一处|­茓­道上击去,由于他所报出的这些|­茓­道均属双|­茓­,是以二人所发出的掌力自然而然地在该|­茓­道之内会合,两股劲力一经会合,顷刻化为乌有,然而功力相对激荡之时,却已把瘀集于该处|­茓­道内的毒气逼迫而出,改窜到另外一处|­茓­道之内,然而接下来这处|­茓­道,亦为二人掌力所攻击的对象。

就像这样,在蓝衣人不停地口喧之下,他二人联合出掌,一连合击了吴明身上十二处双|­茓­。

“好了!”蓝衣人忽然制止道:“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你可以休息一下。”一面说,他一面运用双指分开了吴明的眸子,却见吴明掩藏在眼皮之内的一双眼珠似乎已有了转动。

紧接着吴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冗长的叹息,随即由­唇­角淌出了一溜紫黑­色­的血污。

大雅吃了一惊,嘴里嘶哑地叫了一声,正待扑上去,却被蓝衣人一只有力的手臂挡住。

“不要乱动!”蓝衣人道:“这是好现象,你主人已经有救了。”

大雅嘴里连连哑叫,双手比划不已,对于蓝衣人所说似乎有些难以置信,然而就在这一刹那,吴明却睁开了眼睛。

蓝衣人轻轻一叹道:“你总算醒过来了。”

吴明的眼睛很快地就看见了面前的蓝衣人,先是一愕,紧接着全身抽动了一下,正待翻身坐起,蓝衣人却制止住他道:“你现在还不能动。”

吴明喉结动了一下,冷声问道:“为什么?”

蓝衣人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大雅已向着他快速地一连比了十几个动作。

吴明顿时脸上现出了一片难以理解的神态。他直直地看着蓝衣人道:“大雅说的可是真的?他说我方才掌伤发作,己临垂死边缘,幸而是你救了我。”

“不错,我如不及时救你,现在你已命丧黄泉。”

“哼!”吴明倔强地咬了一下牙齿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蓝衣人一哂道:“问得好,不为什么,就算我不愿意让你死吧。”

吴明眼睛里立刻流露出一番激|情,闭了一下又睁开来,忽然慨然叹息一声道:“我生平从来也没有受过人家恩惠,更不要说像你加诸我的这等救命大恩……我……唉!你说我要怎么报答你吧!”

蓝衣人摇摇头道:“你无需报答我,我要你活着,是要继续见识你的‘醉金乌’身法,如果你一旦死了,就没有人像刚才一样施展与我一开眼界了!”

吴明冷笑道:“你以为我会相信这些话么?”

“信不信由你,我确是这么认为。”蓝衣人向他点了一下头道:“听你口音,似乎你元气已聚、你可以坐起来了。”

吴明试了一下,果然坐起身来。他伸出一只衣袖揩了一下嘴角上的血渍,喘息一声道:

“这些血……”

蓝衣人道:“金豹掌厉害的地方是内含的豹胎气机,一经发作,瞬间潜伏于人身各处|­茓­道之内,必须要逐次清除之,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普通人一次清除一个|­茓­道已是难能可贵,因为你功力­精­湛,又有大雅在旁协助,所以我才大胆地一次清除了你十二|­茓­道,下余|­茓­道,候你内功恢复之后,再一次清除并不难。这些紫­色­的血便混有豹胎毒息在里,不过这类气息,一经见风,便化为乌有,不足以害人了。”

吴明在他说话时,暗中已自默默运功在身上各处试行一周,果然气机过处,有些|­茓­道畅行无阻,有些|­茓­道闭塞不通,显然对方蓝衣人所说全系实情,立时借其余力抖颤颤地由地上站起来,身子一跄,几乎又坐了下来。

蓝衣人睹状一笑道:“看你这个情形,显然今天是不能跟我再比划下去了,好好地调气养神,明天再来看你,我走了。”说罢转身自去。

当他身子才走向洞口处,吴明忽然唤住他道:“恩兄留步!”

蓝衣人站是站住了,却没有立刻回过身来。

吴明在他身后沉默了半天,才缓缓地道:“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么?”

蓝衣人道:“你又何必急在一时,早晚你一定会知道的!”

吴明怔了一下还想再说什么,蓝衣人却身形纵起,其速如风,“呼!”一声,已闪出洞外,紧接着那扇厚逾二尺的大石门“轰隆!”一声,已关闭了个结实。

十一

大风呼呼,蓝衣人身上那袭宽衣衫被山风鼓荡着猎猎起舞。出了石洞,他一径来到了眼前断崖悬壁,正前方是滚滚无尽云海,身后一排苍松,高可参天,伫立松下,面向云海,耳听松涛,正可以洗却多少人世沧桑烦恼。一阵悉索衣衫声,似有人影在松下晃动。

蓝衣人忽然发声道:“公主不必躲藏,出来吧!”

人影轻晃,一个窈窕人影出现眼前,正是无忧公主朱翠,一身淡淡的秋装,衬托着她亭亭玉姿,款款腰肢,更形婀娜多姿。

“我只当这一次可以瞒得过你,谁知道还是被你发现了!”一面说她款款前进,来到了蓝衣人面前:“海兄你好!”

敢情蓝衣人正是海无颜,似乎对方朱翠已发现了他的踪迹,对于这件事,她却心照不宣。

海无颜却一语道破说道:“当我进洞之初,就已发现了你的跟踪,后来你掩身子洞顶天窗,我也看见了,我想大概你是怕我把他们放了可是?”

朱翠一笑点头,道:“这只是原因之一。”

海无颜道:“另外的原因呢?”

“就算我是好奇吧!”一面说时,朱翠笑哈哈地在他对面一棵横出的松­干­上坐下来:

“说真的;我还不明白,为什么你对那个姓吴的这么好?以他的所作所为,就算是杀了他也不为过,你却反而替他疗伤!”

海无颜看了她一眼,摇摇头道:“以你的冰雪聪明,岂会不明白其中道理!”

朱翠眨了一下眼睛:“你是在施展怀柔政策?”

海无颜点点头道:“不错!”

“这……有用么?”

“应该是有用的!”

“哼!那可不一定!”朱翠道:“他既是不乐帮第三代唯一的传人,必然有不可轻视之处。”

海无颜冷冷一笑道:“正因为这样,所以更要这么做!”

“但,他是一个狠心任­性­的人!”

“我却以为,人的天­性­并不会相去很远的。”

“……”顿了一下,朱翠看了一下天,才喃喃道:“也许你这么做是对的。”

海无颜喟叹一声道:“在我见他之初,原本是没有对他抱持幻想,见面之后才发觉到这个人还不失是一个有血­性­的人,所以我临时改变了对他的态度。”

朱翠“哼”了一声,道:“可是我忘不了他抢劫我母亲弟弟的仇!”

海无颜深湛的一双眼睛注视着她道:“如果这件事你能分三个方面去想,你对他的仇恨之心就会减轻不少。”接着他冷静地分析着:“第一,决定绑架你母亲弟弟等家人的,是不乐帮的三位帮主,不是他,他只是负责执行命令的人。第二,如果你母亲与小王爷殿下,当夜不曾落在他的手上,而是落在曹羽等一­干­人手里,那么今天的情形必将是大为不同,说不定已解押进京,落得与令尊同一命运,也不一定。第三,令堂与小王爷殿下如今身在不乐帮,虽说是不至于受罪,但是一旦三位帮主发觉到他们利用的价值消失之后,便有生命的危险,如果能有这个吴明居中代为缓颊照顾,便好得多!”

海无颜微微一笑,又道:“你如果能从这三方面着想,对于眼前吴明的仇恨之心,便会减少了许多。”

朱翠脸­色­果然缓和了许多,她轻轻叹息一声道:“这些我不是不知道,我只是出不了心里这口怨气罢了,我要是真的想杀他,也不会把他留到现在了。”

海无颜冷冷一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留下他们来作为人质,以便交换你的家人。”

朱翠道:“这么做难道不好?”

海无颜摇摇头,说道:“这是下下之策。”

“为什么,”朱翠一惊道:“难道不乐帮的三位帮主忍心不顾他们这个唯一的传人?”

“那倒不会。”海无颜冷笑道:“让我再提醒你一句,你根本还不了解不乐帮的那三个老怪物有多厉害,就算是这个吴明落在了你的手中,他们即使痛心疾首,也不会甘心被人威胁,那么一来,只怕又将要另生枝节,须知道令堂和小王爷殿下俱是不擅武功之人,如果不乐帮决心选择他们为仇,那便十分可怕了!”

朱翠霍地站起来道:“哼!他们有什么更厉害的手段,我接着他们的就是!”

海无颜凌声道:“但是你不要忘了,他们也许选择的对象不是你。”言下之意,自然指的是沈娘娘与小王爷二人了。

朱翠一时无言以对,她忿忿地走向崖边,瞭望着面前云海,过了一会儿她才又转过身来:“那么,海兄,你的意思,要我怎么做呢?”

“放了他!”

“放他们走?”

“不错,只有这样,他才会对你感铭于心,这么做才不致挺而走险!”

朱翠缓缓走了过来,她总算想通了这其间的得失关键。她缓缓他说道:“好吧,我听你的话就是了!什么时候呢?”

“这就看你了!”

一线阳光透过了松枝,直直地­射­在了他的脸上,阳光下,他的脸­色­异常的苍白,那双浅紫­色­的眼瞳,显示着他的病弱,每当朱翠看见他这番容颜,内心就会情不自禁的对他生出一种关怀与眷恋,那是一种只能意会的微妙感触,就凭着这种微妙的感觉,朱翠又深深地对他种下了爱苗,只是她自己还不知道罢了。

海无颜缓缓地道:“我知道你心里的感觉,恨不能立刻与你家人团聚,但是这件事你千万不能大意,尤其是有关去不乐岛的事,你万万不可冲动、意气用事,知不知道?”

也许在年岁上来说,海无颜总以为要比朱翠大上许多,所以每当他跟她说话时,也就会不自禁地往往以长者自居,就像是一个长兄关照幼妹的神态。

朱翠一笑,翻起眼睛来盯着他:“有时候我觉得你的胆子很小,而且你……”耸了一下眉毛,她顽皮地笑了笑,接道:“算了,不说了。”

她本来已经把头转到了一边,却又情不自禁地偏过眸子来,一种少女娇羞的情愫使她那双眼睛格外显得美丽,更加明艳动人!

海无颜只当没有看见她,继续道:“你说我胆小也许确是如此,只有吃过亏上过当的人才会变得胆小,我绝不是小看了你,但是以你目前的武功,要是想去抗拒不乐帮的三个老怪物,的确还差得远。”

朱翠赌气地道:“哼,你越是这么说,我越要去闯一闯,等一天我上去了,救回了我母亲来,你就没话好说了!”

海无颜看着她赌气的样子,只觉得她还是个孩子,本来想责骂她几句,转念一想,对方以公主之尊,如今所遭受的一切苦难折磨,实是已够多了,何忍再怪她,转念一想,他脸上带出了笑容。

朱翠奇怪地道:“你笑了,真难得,我还以为你生下来就不会笑呢!”

海无颜道:“刚才我在石洞里与吴明动手过招你可看见了?”

朱翠点点头。

海无颜道:“你觉得我所施展的身手如何?”

朱翠想了想道:“你的身手很怪,但是,我并看不出它有什么威力。咦,你问这个­干­什么?”

海无颜道:“你不要小看了这几手招式,这些招式每一个变化动作,都是我殚­精­竭虑,苦心创造出来的结果,不相信你就试试看!”

朱翠一笑站起来道:“原来这才是你的本意,你想跟我比武,试试我的本事到底有多强是吧?”

海无颜点头道:“你猜对了,我不妨告诉你,我所施展的那几招身法,看似无奇,其实却包罗万象,我不要你胜过我,只要能在十招之内你保持不败,就很不容易了,那么,或许你已有能力去不乐岛,我也就不再拦着你了。”

朱翠脸上浮现出一片笑靥:“你说的可是真的?”

海无颜道:“当然是真的,只是你却要小心。一经动过手之后,只怕你难免摔跤,摔疼了不要气我就好了。”

朱翠扬了一下眉毛微微笑道:“哼,你也大小看我了,我就不相信在你手上连十招都逃不过,我们就比比看好了,你要怎么个比法呢?”

海无颜道:“我已经说过了,只比十招就足够了,我接着你就是了。”说话之间,他身子已后退了几步,双手平伸,缓缓抱向胸前,一双眼睛直直地注视着面前的朱翠。

朱翠立刻就感觉出对方这双眼睛和刚才所给人的感受大不相同,在他的视觉里,似乎让人不得不全神贯注,而且更像是有一种无形的压力紧紧地逼迫过来,使人浑身上下都觉得使不得劲儿似的。

无忧公主朱翠当然不是弱者,加以她生­性­要强,绝不甘心认败服输。嘴里发出一串笑声,身子已如同穿花蝴蝶般的转到了海无颜右侧,可是海无颜的身子竟像是与她一般的快捷,跟着转了过来。

朱翠身法却是够快的,她动手的绝窍,在于绝不予敌人缓和之机,只见她身子一转,已自腾身而起,两掌上挟起了凌人的巨大力道,直向海无颜两肩上拍抓下来,由于她知道海无颜身手了得,所以一经出手,也就绝不留情,十只手指上所聚集的力道,足可穿墙碎石,目的即在于攻破海无颜那一层防身的“罡气”。

海无颜站着的身子,忽然矮了下去。

同时间朱翠的十指像是抓住了一尾奇滑溜手的鱼,对方护身的罡气敢情是这般奇妙。心里一惊,她赶忙点步退身,“嗖”的一个反弹,娇躯已反弹出丈许以外。

就在这一瞬间,大片尖锐刚猛风力,在一阵呼啸声里扑体而来,恍惚间看见海无颜一只肥大的衣袖迎面扫来,对方像似施展的“铁袖功”,然而却较“铁袖功”要灵活得多。在猝然拂起的衣袖影里,一连拍出了三片掌影,一中二偏,一奔前胸,两挂双肩。

朱翠这才知道厉害,一惊之下,反身倒弹,施展出全身之力,娇躯一挺一弹,再次拔起了六七丈高下,随着她开合的双腕,活似一只凌霄巨鹰,陡然间循着一棵Сhā向当空的巨松上落了下来。

松梢上起了一阵子剧烈的摇颤,然而落身其上的朱翠,就像是双脚粘在了树梢上一般地结实牢靠,一任它上下左右乱动乱颤,却休能使她移动分毫。

海无颜脱口赞了声:“好身手!”

三字出口,身子箭矢也似地直­射­而起。

朱翠身子向下一沉,松枝跟着压下来,可是尽管如此,挟附在海无颜身上的巨大力量,却似乌云盖顶般地直循着她当头猛力压了下来。

“咔嚓!”一声巨响,松树齐腰被折断。

两条人影奔向松下坠落。

朱翠一身轻叱,身子已快速盘过来,陡地斜身切进,用“琵琶手”掌背向外,一掌直向海无颜前胸挥过来。她­性­急之下,惟恐落败,这一掌确是称得上劲猛力足,然而却万万想不到,对方海无颜眼前所展示的身手,正是为了对付不乐岛的不传手法“醉金乌”所特构的奇招异式,其微妙之处也同于“醉金乌”之“异曲同工”,正所谓“实中有虚,虚中有实”。

朱翠一招挥出,待到功力撤出后,才忽然警觉到情形有异,果然招式走空。这一瞬,她再想抽身,哪里还来得及,猛可里随着海无颜的一片袖影,随着那股子袭进的强大力道,朱翠整个身子陡地反弹了出去,“扑通!”坠落地上。

朱翠一个旋身再次纵起,一声娇叱,飞快地扑过来,面前的海无颜好端端就站在面前,朱翠进身挥掌,一正一反,直­射­对方两肋。

然而妙在对方那种掩饰的身式,显然又是假的。

朱翠双手挥出到一定的距离,霍然觉出不对时,却已再次地发觉上了当。和前一次一样,依然是慢了一步。

乍然间,海无颜的双手已结实地叼住她的双腕。

朱翠立刻就感觉到了一股奇大的劲力由对方双手传出来,随着这股劲力,她身子不由自主又摔了出去。“碰!”一声,撞在了一棵树上,树身一阵大颤,落下了大片松针。

朱翠脸­色­一阵子发白,只觉得全身发痠,差一点连眼泪也落了出来。偏偏面前的海无颜,并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表情,只是站在原处,微微含笑地看着她。

海无颜的这番表情,情不自禁再一次地激发了她的好胜决心。

像是箭矢般地,朱翠第三次纵身过来,两只手施出“太­阴­分骨”手法,直向对方的两肩上切下。然而,明明看见的人影,临到头来却又像是走空了,朱翠一连上了两次当,这一次不甘再次上当,急切间抽招换式,临危一瞬间,把身子拧了过来。

海无颜的身子像是一阵风般地袭过来了。

四只手掌,偏偏又触在了一块。像前次一样,猝然间扬起了一大股弹力。

朱翠这一次虽是极力抗衡,兀自犹不住一连后退了四五步,“扑通”一声,坐倒在地。

说不出的一腔急怒,迫使她想跃身站起,哪里知道才站起一半,肩头一阵发软,却已被海无颜双掌搭上。

朱翠才站起一半,身子晃了晃,由不住“扑通”一声又坐了下来。说不出的一阵子急羞忿窘,一时热泪盈眶,挣了一下,却没有把对方的双手挣脱,反倒是对方那双感觉上绵软的双手,却似有千钧的力道迫使她再也休想异动。

“你,放手!”嘴里叫着,反手一撩甩,撩着了对方的肥大衣袖,用劲地一扯,“嘶拉”一声,扯下了一大片来。自此她娇嗔迸发,再也忍不住心里的委屈,忽然揽住了面前的人下躯,失声痛位了起来。

海无颜直立在她面前的身子一动也不动,显然落按在她肩上的一双手掌,此刻已失去了力道。

朱翠紧紧地抱着他,却是哭成了泪人儿似的。多少怨恨、无奈、伤心一股脑地发泄在面前这个人身上,紧紫地抱着他的身子,那张淌满眼泪的脸就贴在他腿上。

“你厉害……你凶,我打不过你总好了吧?”仿佛自她懂事以来,还不曾这么伤心过,也不曾这么失态过,设非是在她私心倾慕的人跟前,她也万万不会有这番真情流露……

面对着朱翠的一番真情流露,海无颜蜘蹰了。他那双沉郁的眼睛,缓缓垂下来落在了朱翠身上,眼神里,流露着一番激动,以他的强大,自有一番超乎常人的心理与克制功力,然而,这并不能说他是“无情”。

一只苍白的手缓缓抬起,落在了朱翠头上,缓缓地溜过了她乌油油的秀发,最后停在她的肩上。“记住,”他富有男­性­磁力的声音道:“你是一个公主,万人敬仰的‘无忧公主’,是不该随便落泪的!”

“我……我就是要哭……我不希罕这个公主。”忽然她仰起了脸孔,紧紧地握住了海无颜的手,无限依恋爱慕地把他的手贴在脸上,那只白手立刻为她的泪水染湿了、海无颜苦笑着摇摇头,示意她的幼稚,却又有几分怜惜,他像是忽然有所憧憬,苍白却英俊的脸,变得麻木了,泛有星光的那双郎目,也黯淡了。

“海……”朱翠仰着脸看着他,泪珠儿淌个不休:“答应我,别离开我……

海无颜另一只手缓缓地再次抚溜过她的秀发。

“你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

“真的?”朱翠终于绽开了笑靥:“你也这么认为?”

海无颜微笑道:“我的眼睛和别人一样能够辨别美丑,何况你是……”下面的话,被他吞在肚子里。

朱翠忸怩着晃了一下身子:“­干­吗只说一半话,叫人家心里瞎猜疑!”

海无颜淡笑道:“我要说的是,你是一个当世罕见的美人儿,很少男人能够不为之动心的。”

“哼!”一抹笑靥掩饰着她斜过的眼波儿,那张脸立刻烧红了。含着无限娇羞,她偷偷地打量着他。

“你骗人!”说了这句话,她再也没有勇气接触对方的那双眼睛,粉脸飞红地垂下了。

海无颜想说什么,嘴皮微微动了一下,却没有出声,然而无论如何,面前的朱翠,确实已使他动心了。

对他来说,感情曾经痛苦地折磨过他,他也曾经一度坠入过爱河,只是自从不乐岛败北归来,负伤之后,他却像似变了一个人,感情非但不能再使他快乐,却反倒是他逃避的对象。因此这多年以来,江湖上才会对他编织了许多传说。事实又如何呢,这是一个隐秘,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而又难以启齿的隐秘,为了这个隐秘,他不得不远离昔日的恋人,甘受着对方以“负心”、“无情”见责,“沧海无情”这四个字贬语,也正是由此而起。

多年来,他于极度沮丧之下,那颗心确已“古井无波”,然而毕竟他并非真的是个“无情”的人,正因为他的“有情”,所以才会在感情“更上层楼”之时,不得不有所顾忌,而显示出他的“无情”。自此以后他就不曾再涉及任何儿女之私了。

直到此刻,这一刹那,通过那双深邃但沉郁的眸子,他友爱地打量着眼前的朱翠,似乎霍然使他警觉到自己那颗古井无波的心,竟然会有些波动了。心里,一阵子发慌,下意识地他往后退了一步,一向沉着的表情,亦不禁现出了一些异样。

朱翠警觉地看着他,正所谓“心有灵犀”,她慢慢地站了起来。

“你怎么了,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么?”

海无颜微微摇了一下头,转身走到一边树下坐下来;朱翠跟过去:“你怎么了?是不是旧伤又发作了?”

海无颜摇摇头,像是触动了他无限伤怀:“翠姑娘,哦,我这么称呼你好不好?”

“当然好。”朱翠脸上流露出无比的喜悦:“我喜欢你这么叫我,我讨厌公主这个称呼。”

“那是你身在福中不知福,来!”他拍了一下身边的树­干­道:“坐下来歇歇吧。”

朱翠点点头,半羞半喜地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你猜我今年有多大了?”海无颜眼神隐隐透出一种伤怀。

“噢,让我来猜猜看。”一面说,她偏过头来,着实地好好打量了他几眼:“你看上去苍白、憔悴,但是年岁并不大,我想,只不过二十几岁吧?”

海无颜摇摇头,冷冷地道:“你真的这么认为么?不错,我因为身上一直背着这个致命的内伤,这几年来确是憔悴多了,事实上我也并不太年轻了,我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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