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什么慢!你别揪马鬃毛!”连穹一边挥鞭飞驰,一边也大声说道:“这马可是我从御马监顺出来的,精贵着呢!你要是把它抓生气了,它可是会尥蹶子的!”
“我都快要摔下去了,还管它生不生气!”童焱身子几乎都贴马脖子上了,“你到底会不会骑马啊?我……”
一句没完,连穹为了冲开前方一群拦路的流民,又是一鞭子挥了下去,那马吃痛的拔蹄猛奔,吓得童焱又是一叠尖叫。
超速啊!真TM的超速害死人啊!童焱心里一个劲地呐喊。
因为三人共乘,又为了减轻重量,马鞍已被卸了下来。三人里面连穹坐后面拉着缰绳,雷吟因为全身无力,便坐中间被两个大人一前一后夹,童焱则坐最前面,腿部完全没法夹紧飞奔中的马腹,手上又无着力点,除了揪着马脖子外,只能任这据说精贵且脾气还不小的马把她颠得七晕八素。
原本还想有马了,四个蹄子总比两条腿的快,这下可以安全跑出宫了,哪里想到有这堪比下班高峰中开飞车的场面。
“你不要命啦!就这么朝人撞过去,你也不管先被撞翻的是哪个啊!”虽然马的力量比人大,但在遇到阻力和高速运动的前提下,他们也有可能因为冲撞而从马背上摔下去。
“难道你还要我停下来?”为了尽量闪避无头苍蝇般的人群,连穹已没有了开玩笑的闲情,“你没看到那些人的样子吗?只要稍微慢一点,我们就可能会被围起来,到时候除了被拉下马的下场外,神仙也救不了你!”
“可是……可是……”童焱紧咬着牙,终究没有吱声。
她也知道现在不是发挥善心的时候,那些举着木棍锄头或铁锹就朝他们冲过来的流民,仿佛跟自己都有深仇大恨似的,根本没有听人解释或说话的意思。连穹一手拉缰绳,一手拿着剑,为了挥开这些疯狂的人群早就浑身挂彩了,纵使她不敢看着别人被马撞死,也知道如果被拉下去了,这些人可不会善待他们三个。
“喝!”她正这么胡思乱想着,连穹已经一紧缰绳,迫使马一个急转弯朝一条小道拐进去。
越靠近外朝,遇上的流民和混乱的人群也越多。那些流民不似雷家的亲兵,原本就没有目的,看见他们三个是骑马的,便把他们认定是需要打倒的贪官污吏。不仅如此,就连一些禁军也不知是杀昏头了还是看走眼了,也举着枪棍朝连穹挥过来,饶是他熟悉宫中道路左闪右避,也被犹如蝗虫般铺天盖地的人群搞的头疼。
800年的天下,800年的风华,却人心已散,覆水难收。
连穹一下接着一下地挥动着马鞭,忽然也涌出一丝悲凉。
马匹冲出了小巷,又上了大路,连穹急忙收敛起神思应付那些已经分不清敌我的人们。他稍微扫视一下周边,便认出了这是宫中哪出,一边分出点心思思索接下来的路线,冷不防眼角余光忽然撇到一个人影从马旁一晃而过,他心里咯噔一声,还没反应过来,手却比头脑更快地作出反应,一收缰绳,竟将马生生停了下来。
“哎呀!”童焱没料到正快速飞驰的马匹一个人立停了下来,刚搂紧马脖子保持住平衡,却感到身后一空,连穹已经翻身下马,几步过去抓住了一个不知从哪窜出来的女人。
看衣服的款式,那女人似乎只是个寻常宫婢,童焱正奇怪连穹干吗下马去抓一个宫女,却在那女人被拽住转过身来的时候,大吃一惊。
“皇后?!”
尽管披头散发模样狼狈,但那精致却凌厉的眉眼还是让童焱很快就回想了起来,这正是本该幽于冷宫中的废后许飞媛!
“……飞媛”连穹紧扣住许皇后的肩膀,也是诧异。他是凭借本能的熟悉辨认出了许皇后的身份,但真仔细打量起对方来,仍然看得愣了一愣。
许飞媛打入冷宫不过才大半年光景,却已苍老的不像个样子。连穹见她仅是随便套了件宫女的外袍,内里还是脏的已分不出本来颜色的绫罗织锦,便猜她可能是趁乱从冷宫中跑出来的。现在宫里人心惶惶,自然不会有人再认真看守冷宫,只是如果要逃跑的话……
“你怎么在这?你要去哪?”他一手直指自己本来前行的方向,“出宫的方向在那边。”
许皇后被连穹拉住后只是不停挣扎,她两眼大而无神,却挣扎不脱连穹的力道,顿时害怕地大叫道:“陛下!陛下!陛下快来救救我!”
那一声声的呼唤十分突兀,异常的尖锐刺耳,听得童焱也头皮发麻。不过她看不见背对着她的连穹的神情,只是忽然看见他单手一扬,啪的就给了许皇后一个耳光。
那清脆的一响打得许皇后瞬间有点发懵,连穹却不加耽误,见许飞媛这疯疯癫癫的样子,就知道她一时半会也不会缓过神来,索性不管不顾便拖着她往马边走来。
“雷少爷,你会骑马吧?”他抬首问向雷吟,一边已把许皇后揪了过来,“姜姑娘,麻烦你跟小少爷换了位置,你抱着他,让他驾马,让飞媛坐你们后面。”
“哎?等等!”童焱一时反应不过来,“那你坐哪?”
这马再有能耐,也不像能驮四个人的样子,何况看许皇后这样,肯定也不会老老实实坐在她的后面。
“我不坐了。”连穹微微一笑,知道她在担心些什么,“你放心,我一个人更容易脱身,飞媛也不会给你添乱的。”
这么说着,他已经抬起右手,眼看就是一个手刀准备把许皇后劈昏的架势,可许皇后不知是本能地感受到威胁了,还是模糊地意识到自己即将面临的是什么,再次发作起来,居然跪倒在连穹脚边,双手死死抱着他的腿大叫。
“不要!不要!我要找陛下!求你了,让我去找陛下!求你了!”
那不管不顾的样子,让人怀疑她根本已认不出来眼前的人是谁,可却看得出来,在她意识混乱的心里,心心念念的只剩去找梁崇光这一个念头了。
“你……”连穹被她抱得一的踉跄,也怔住了,他深深看着地上女人佝偻的身子,最终叹了一口气,蹲了下来。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去找他做什么?”他的语气已经不像刚才那般逼人,但仍显得十分不客气,“找到了又怎么样呢?难到你陪他到最后,他就能喜欢上你了!”
说到这里,连他自己都扯着嘴角冷笑了一声。从小到大,他一直看着她,一直看着她一头热的坚持这么多年,她或许并不聪明,可也曾经那样天真而美丽过,梁崇光究竟有什么地方好,值得她这个样子自轻自贱?
但是看着许飞媛只是流泪发痴,不言不语的样子,他也知道这个问题没有答案。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现如今还支撑着她去找梁崇光的,到底是爱、是恨、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只是已经纠缠这么多年了,如今再问值得不值得,又有什么意义呢?
有些时候,人的执着,不知道是真的觉得值得,还是仅仅为了让自己过去的坚持不显得那么可怜。
两个人就这么相对站着,一时间竟陷入了安静,可苦了一边干看着的童焱。她很想说这个紧张的时间里似乎不该是两两相望的时候,但气氛又让她不知该怎么开口,就在这么暗自着急的时候,连穹好歹有了些动作。
他把许皇后扶了起来,替她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并把手里的剑塞给了她,“拿着防身吧,宫里乱的很。”
这个这动作牵引着许皇后抬头看了看他,眼神似乎恢复了一些清明,嘴巴微微张开,却终究什么也没说,而连穹也只是无奈地笑了笑,当先从她身边移开了一步。
“我之前看梁崇光似乎是往长春宫的方向去了,你去吧。”他这么说着,转身便回到马边上,先是让童焱换一个方向坐稳,自己再利索的翻上马背,就此鞭子一挥,不再回头。
童焱就这样变成了背对马头而坐,连穹的一支胳膊搂着她,让她不至于再手足无措地拽着马脖子,同时也让她的视野变成了只能看见被自己甩下的后方。
她看见许皇后就那样抱着一把剑呆呆地站在原地,直到快要看不见了,那个身影才转身离开。其实私心里,她自然更希望是跟连穹同行,而不是跟那个完全没好感只有过节的许皇后一起逃出去,可是那只搂着自己的似乎用力过度而略微僵硬的手,却让她觉得那只手的主人或许并不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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