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男人也是个工人，平时常听他骂老婆，说：“你爹个老反革命，把老子害苦了……”

上房的灯又黑了，可我没有听到开门的声音，于是便趴到窗子上向外看。***院子里不见了那孩子的身影。

我的心猛地揪紧了，孩子哪去了？

这么大的风雪，这么冷的夜……

蓦地，我听到窗外的那间堆放麦秸的小棚屋里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便回身对妻说：“那娃钻到棚屋去了。”

妻说：“那破棚子四面透风，还不把娃冻死了……看我­干­啥？还不给娃送床被子去！”

我一脸茫然……被子？家里只有结婚时缝的两床被子，都在床上哩，拿啥给孩子呀？

“哎呀，笨！”妻伸手抓起搭到“脚头”的那件棉大衣，又从床上抽出一条粗线毯子，说：“快去呀！”

我用手指指上房：“人家知道了，不会怪咱多管闲事吧？”

“哎哟吓死你了！跟那女人一样没出息！你就不怕孩子冻坏了？快去呀！”

那孩子果然钻进了早已腐变的麦草堆，身子蜷缩成一团。ww我把棉大衣和粗线毯子放下，说了声“凑合一夜吧兄弟……”眼眶便潮湿了。

那孩子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半晌才哽咽着说：“我……杀了他……”

我抱住孩子的肩膀，小声说：“兄弟，可别乱来！这年头，都有难处……”

天明时，雪下得小了些。我走进小棚屋，那孩子已经走了，叠好的大衣和毯子放在麦草上。

返回时，我忽然现，草棚外的雪地上，有人用手堆起了一个一尺多长的雪堆，细看竟是个一竖一点的“！”。

上房门锁了。这是谁­干­的？我猜不出来……

那场雪是1969年还是1970年，我有些恍惚，但肯定是清明节。因为，那年的桃熟时节，朋友陈忠实从灞桥来信，信上说，原说给你捎些桃子来，清明那场大雪，桃花全冻死了，桃也就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