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城墙是老百姓的定心丸,是豪门大族的老家长。古人喜欢用“固若金汤”来形容坚实,这四个字用在西安城墙上最恰当不过。
历史上不知发生过多少次沙暴、饥荒、战乱,然而天灾人祸都止于城墙。
它的修建,最早可追溯到汉,由汉修到唐,由唐修到明,一次次翻修完缮,直至今天。修这城墙,也不知累死了多少匹骡马,耗费了多少人心血。至于石刻,也许便是修城人或者筑砖人的名字吧。
历史的人都走远了,历史的城仍在。于是那些修城的人便因了这城砖而不朽。
那已不仅仅是历史,更是信仰。老百姓心甘情愿地维护着他,背负着他,也心安理得地享用着他,依赖着他。而我,则毫无保留地信任他,爱慕他。
最喜欢在暮雨的黄昏,缓步登城,四顾苍茫,天地混沌,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泣下;又或者找一个月光皎好的晚上,轻拾裙裾,沿阶而上,轻轻唱起一首有音无字不成曲调的歌儿。
这个习惯一直维持到我上大学。
我考取的是北京大学的新闻系。父母为我举行了隆重的庆祝宴,要我对亲友一一告别。可是我心里最舍不得的,却只有古城墙。
第一次,我在城头流泪不是为了委屈。
寄人篱下近二十年,终于有机会飞离那个屋檐,只觉海阔天空,呼吸自由。虽是初次离乡,却全无去意彷徨,倒似乎归心似箭。
四海为家家如寄,处处无家处处家。
其实,到哪里算是“去”,又到哪里算是“归”呢?
走的那天,父母命哥哥为我送行。拥挤的车站,满是泪眼相望的多情人,而我和哥哥只是微笑着。
哥哥说:“写信回来。”
我说:“一定。”
哥哥又说:“别忘了我们。”
我答:“不会。”
再没有别的对话。
从小到大,我和唐禹一向无话,没同他吵过架,也从没试过向他撒娇。两兄妹相敬如宾,和气而不友爱。
但毕竟只有他来送我,毕竟就要告别我自幼看惯的古城墙。火车驶动的一刹,眼泪还是流了下来。
不为什么,也许仅仅因为在车站。就像人们会在春天恋爱,会对阴雨叹气,有时喜怒哀乐也不过是一项条件反射。
车窗上有微微的尘土,我用手指在上面划了“秦钺”两个字,摹写太多遍了,几乎熟极而流。
我看着那名字,轻轻说:“我会回来看你的,等着我。”
//txt
2美丽的黛儿有多少颗心
美丽的黛儿有多少颗心
北京给我的第一个感觉,是大和傲。
马路宽敞平整,交错纵横,从二环、三环一直修到四环、五环、立交、高架,车水马龙令异乡人迷失的不仅仅是方向,还有自信。
人们在不明事物前,总会有一点信心不足。北京几乎是强制性地让外乡人陷入尴尬与犹疑。于是这便更加强了北京人的傲慢。
西安人也很傲,但是是那种心虚的无奈的硬撑着的傲,是阿q“我们祖上先前也阔过”的那种傲,是井底之蛙拒不承认天外有天的盲目而自欺的傲。
北京人却不然,他们是青蛙看到了天,便以为天是它的,理直气壮而目空一切地傲着,好像生命的目的就是为了骄傲,没了骄傲就没了活着的意义,每天就为了寻找傲的理由而绞尽脑汁。年轻人因为天子脚下而傲,他们的傲是具体形象,生辣活鲜的,这表现在他们每天兴高采烈地贩着最新的消息最酷的经历最刺激的感受,哪怕在最无聊的话题前也不忘带上国际军事形势或者国内经济走向,以显示自己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手眼通天无所不知的能耐,而每一次酣畅淋漓的谈话后他们便更增加了一分作为天子脚下首都人民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骄傲之资;与年轻人不同的是,老一辈的傲与自矜则是为了大宅门的典故历史,为了皇亲国戚的流风遗韵,为了沧海桑田耳闻目睹的不俗经历,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而行千里路又不如经百年事,虽然也都过去了,可是毕竟时日还近,门楣窗棂、石马玉兽,总留下那么点儿真迹,实实在在地说着曾经的辉煌,使这傲也便落在了实处。
在西安时,总听到老陕骂京油子:“牛啥牛,才做了几天首都人民?”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