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儿落在杯中,一半儿渗入黄泉。地下的黄泉,便是伤心女子的眼泪汇成的吧?
这时候我发现,黛儿光着脚。
我不安,轻轻唤:“黛儿?”
黛儿抬起头,凄然地一笑,她的笑容里有一种苍凉绝寂的冷。
“谢谢你,艳儿,我知道了。我再没什么可牵挂的了……艳儿,还记得何培意吗?”
“记得,怎么,你见到他?”
黛儿摇摇头,又问:“记得阿伦吗?还有……”她说了一大串名字,都是当年苦苦追求于她的失败男儿,有的我记忆犹新,有的名字听着耳熟,人长什么样子却已经想不起来,还有的根本连名字也陌生。
我不解:“怎么想起他们来?你打算把他们召集起来抛绣球还是打擂台?”
“如果,你将来会遇到他们,请代我说声对不起。”
黛儿望着我,我在她的眼睛中看到一种月光般清凉的美,那流动的冰冷而温柔的气息是我所熟悉的,是秦钺特有的气质,而今我在黛儿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神韵。她就用这种穿透一切的温柔与冰冷平静地对我说:“艳儿,记得当年你劝我,自己的感情是感情,别人的感情也是感情,要我懂得珍惜尊重,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可是我不听,还同你吵架。现在我知道自己错了,我不值得他们那么爱我,更不配做你的朋友。我是个徒有其表的绣花枕头,不懂得感情,不懂得爱,今天的一切,是我罪有应得。”
我震惊:“黛儿,你在说什么?怎么做起忏悔来了?”
黛儿不理我,继续说下去:“第二件事,我还要求你,如果有一天你去北京,请你帮我把那只旧小壶还给琉璃厂的那个老板,告诉他实情,告诉他,他并没有‘打眼’,是我年轻不懂事,作弄了他。”
我越来越觉得有什么不妥,黛儿的语气,简直有种交代临终遗言的味道。低下头,我忽然注意到黛儿的杯子,喝了这么久,她的杯子居然还是满的。
这时候黛儿说:“艳儿,拜托你,我走了。”
“走?你今晚不住这儿?我还有很多要和你说呢。”
我诧异,她明明已经换上睡袍了,要到哪里去?
但是她已经站起身来:“艳儿,如果你看到我妈妈,告诉她,我爱她!”她仰起头,眼睛望进看不见的远方,“如果可以从头来过,我真想做一个好女儿。”
我心中那种不安的感觉更加强烈,连忙站起:“黛儿,不要走,你听我说……”
黛儿站住,转身,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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