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她在谢他什么?她这个样子怎么去上班呢?一向好脾气的诗若窘迫得恼怒起 来。
“你这人真是莫名其妙!好端端的,你挡在我车门外面做什么?”
她竟然翻脸才真教他感到莫名其妙呢。
“小姐,是你的车门先打到我,我摔倒了,还来不及起来,你又像一团肉弹一样跌 在我身上,怎么能怪我呢?”
“你不挡在那,我开门的时候就不会打到你啦!”
“你的车开那么快,没撞伤人已算你运气好了。”
“那不是我的车!”
“你坐在上面不是吗?”
“我……我……”诗若感到她眼泪快流出来了,她气恼地扯下他的西装上衣扔过去 ,也不管他是不是接住了,然然她脚一跺,转身就走。
“小姐!”英明喊,她的模样实在太……秀色可餐了。他发觉他受不了其他男人盯 着她的色迷迷眼光。
“你不要跟着我!”她半转身,纤指凶巴巴地指着,“你敢跟着我,我就叫警察来 !”
其他人的眼睛立刻一齐朝他瞪来,仿佛他真是个大色狼。英明气得要命。
管她的,他保护她干嘛?她又不是他的女人或私有物,她有老公有女儿的。想到这 ,他更生气。
“老板……”小罗总算挨到了他面前。
英明虎眼一瞪。“老板在家!”
“呃,是娄先生。是不是……”
“算啦,算啦!”英明挥摆着手,看到另一只手上的西装上衣。“先送我回家换衣 服。”
小罗过来接他挽在手臂上的西装。
“干嘛?”
“不要送去洗吗?”
“不洗。这件不洗。”
他坐进车子,用双手抱住那件丁诗若穿了一下下的衣服,要不是小罗好奇的眼睛在 后视镜里偷瞄,他想他准会抱着它闻她的味道。
怪异,他想,皱紧眉头,不晓得着了这女人什么魔!
进了洗手间,看到镜子里自己的狼狈德行,诗若方恍然大悟为什么那个男人坚持她 穿上他的西装。
她还是视线模糊,可是看自己的糗样这样已经够清楚了。
再也忍不住了,她蒙住脸羞窘、懊恼地哭起来。她这辈子从来没这么丢脸过。
怪不得她在电梯里老觉得大家都紧盯着她看。她一出电梯,柜台小姐就发出一声尖 叫。进了办公室,她依稀看到许多人影,却四下鸦雀无声。
还是金铃过来帮她的。“丁小姐,你怎么了?”
她还勉强微笑了一下。“章副理来了没有?”
“来了,在他办公室。”
“麻烦你带我去好吗?我……呃,我的眼镜掉了,看不清楚。”
金铃便牵盲人般将她牵到章人杰办公室。
“老天,丁小姐,你发生什么事了?”他一见到她就猛抽了一口气。
她差点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对不起,我又迟到了,是因为……”
“没关系,没关系。我想你先到洗手间去……嗯,整理一下吧。我叫金铃陪你去。 ”
“好,谢谢。可不可以借一下你的电话?”
“当然。你打电话,我去找金铃。”
她听到他出去,并周到的关上门。摸索着拨了云英的电话号码,她力持锁定地请她 为她拿套干净衣服来公司。
“你淋湿啦?我不是看见你带了伞吗?又忘在公车上了,是不是?”
“我现在没法说清楚。还有,我梳妆台上有一副新的隐形眼镜也帮我带来好不好? ”
“好,好,我尽快过来。”云英顿了一下。“诗若,你没事吧?”
“没事,我很好。”
她一点也不好。云英听她的声音就听得出来。诗若不是个爱哭的女孩。天若塌下来 ,她会当是粒芝麻掉在她头上,再糟的情况,她顶多皱一下眉头,转眼就忘得一干二净 .二十六岁的诗若,骨子里就跟孩子一样天真。
云英比她才年长两岁,却已历尽沧桑。而在她走投无路,最痛苦、最绝望的时候 ,是诗若的父母和诗若的乐天,将她自泥沼中拉了出来。诗若一家于云英是恩人,也是 亲若家人的亲人。
云英走到“英明”船运接待柜台前。
“小姐,麻烦你,我找丁诗若小姐。”
柜台接待的表情让云英觉得自己好像是动物园管理员什么的。她没回答云英,不过 很快拿起内线电话,拨了分机号码。
“章副理,这边有个人要找那个丁诗若……好。”放下话筒,她对云英说:“你等 一下。”
诗若一定出事了,不仅因为柜台接待的反应奇怪,办公室那边迅速走出来的一个男 人的神情,也教云英全身立即紧绷起来。
“你好。你是……”
“我是丁诗若的姐姐。她在哪?她怎么了?”
“呃,她在洗手间。请跟我来。”
云英紧随在他后面。“她怎么了?”她又问。
“这个……我也不大清楚。”章人杰不敢告诉她,诗若看起来像被人弓虽暴了似的。
到了女用洗手间门口,云英迳自急急推门进去。里面没人。
“诗若?”
一间厕所门迅即开了,诗若两只眼睛红通通地出来,她衣衫不整的样子让云英倒抽 一口气。
“诗若,你发生什么事了?”
“我……”诗若扁着嘴。“我好丢脸哦,云英,全世界都看见我的内衣了啦。都是 那个大色狼,抓着不让我起来,扣子一定是那时候松开的。其实也不是他抓着我,他拿 他的西装给我穿,我压在他身上。他绊了我一跤嘛……”
“等一下!”云英听得头昏脑胀。“你说什么我一个字也听不懂。”
“哎,反正好丢脸就是了。你有没有带我的隐形眼镜来?”
云英提起手提袋。“哪,都在这。”
诗若走到厕所里面去换衣服。“小诗呢?”
“上幼稚园去啦。”云英对镜以手理理齐耳的短发,“诗若……”怎么问呢?她竟 无法启齿。
她一直沉默到诗若换好衣服出来。
“什么事?”诗若一面戴隐形眼镜,一面问。
“你……你说的色狼……”
“哦,那个人啊!”诗若笑起来。
眼睛还是肿的呢,她已经雨过天青了,云英翻翻白眼,真拿她没辙。
“他心地其实还满好的。”诗若说。戴好了眼镜,她快乐的眨眨眼睛。“啊,重见 光明。”
云英紧张地看着她。“诗若,究竟怎么回事?你可别傻兮兮的。那个人有没有…… 对你怎么样?”
“有啊,我不是告诉你他害我绊了一跤吗?”诗若重新把长发编好。“噫?你怎么 知道我在这?”
“一个黑黑高高的男人带我来的。”
“黑黑……啊,那一定是章副理。章副理!”诗若拍一下脑袋。“糟糕,不跟你聊 了,我要去上班了。谢谢你帮我送衣服,云英。”她跑出去。
云英跟在她后面,两人都在门外顿住。章人杰还在那。
他礼貌地向云英颔首,关心地望向诗若。她看上去又容光焕发,笑容可掬了。他不 由纳罕起来。
“丁小姐,你还好吧?”他小心的问。
“我没事啊。”诗若悄悄由眼睫下看他。“我是不是被开除了?”
人杰松一口气,露出微笑。“谁说的?你都还没开始上班呢。不过,你要不要从明 天开始?我是说你……你真的没事?”
“是啊。”诗若把装着她换下来的脏衣服的袋子递给云英。“这个麻烦你帮我带回 去,云英。”
“诗若……”
“我上班去了。”她挥挥手,跑过走廊。
“去向余主任报到。”人杰大声告诉她。
“知道啦。”诗若扭头,又挥挥手。
人杰的目光移向云英。忽然两个人都局促起来。
“唔,诗若就是这样,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做事也大而化之。”云英说:“可是她 心地很单纯,也很善良。”
“我看得出来。”人杰搞不懂他干嘛如此别扭。她是他属下一名职员的姐姐。他却 好像在跟她相亲似的,手脚都无处摆。
结果他把一只手伸向她。“我叫章人杰。立早章,地灵人杰的人杰。”
云英只用指尖碰碰他,迅速缩回她的手。“谢谢你这么关心诗若,章先生。”
“应该的。”
两人又陷入尴尬的一阵沉默。然后同时开口。
“我要回去了。”
“到我办公室坐一下吧?”
两人一齐笑起来。
“再次谢谢你,章先生。”
“不用客气。”
“嗯,再见。”
“我送你。”
“哦,不用了。”
他送她到电梯口,目送她消失在合闭的电梯门里。电梯下降了,他的魂也给带走了 一部分。
他忘了问她的名字。转身要向办公室时,人杰忽然想起来。
他和英明不同的地方是,他很少容许自己被异性吸引。英明常为动人、迷人的女子 吸引,不过他的外表更常吸引住她们,接着是他各方面的优越条件令她们芳心大动。英 明风流自风流,倒还有选择性。就人杰所知,英明虽不花心,可是对谁都不真心。
人杰则一直很小心维护他的感情。通常他和外面的女人没有私交,跟办公室的女性 绝对保持适当距离。
大家都说感情上,女人是弱者,容易受伤害。其实男人在这方面比女人更脆弱,他 们不表现出来而已。
诗若的姐姐之所以吸引他,倒不是她的漂亮。也不是说她不漂亮啦,她的迷人处, 在于她身上散发的那股坚毅的气质,同时眼中又满是教人不解的阴影。
她们姐妹俩是如此的不同。诗若活泼、爽朗而坦率,姐姐正好相反,显得谨慎、内 敛和沉静。她们的外貌也截然不同,毫无相似之处。
但他和他的同母异父哥哥也一样。长相、个性全然不同。
只有一点他们四人似乎是共同的。兄弟、姐妹间的感情很亲密。
想到这,人杰想起英明最近的异样。他把丁诗若的人事资料放在他桌上,但他提都 没提,问都没问起新来的职员。人杰早上来时去找他,要问他几点和丁诗若面谈,因为 凡新加入“英明”的人,不论什么职位,英明都要亲自面谈过,资料才入档,新人也才 算正式定位。可是当他走近英明的办公桌,发现放丁诗若的资料夹压在其他送给他过目 的档案夹下面,英明连动都没动。
这不像英明的作风。他向来不堆积公事,十分贯彻地实践当日事当日毕,因为他每 天要处理的事太多了。
从上个星期五,也就是丁诗若来应征的第二天开始,英明仿佛变得神不守舍,失了 魂似的,跟他说话,非得重复两、三遍,他才恍然大梦初醒,努力集中他的注意力。
这,越发的不像英明。他的约会名单比厕所的卷筒卫生纸还长,可是英明一向公私 分明,而且绝对以工作为第一优先。
“女人比全世界的蚂蚁还要多。”他总如此说:“蚂蚁嗅甜味,女人闻铜臭味,一 闻到就蜂拥而来,一不小心就会踩死一堆。”
每当公司临时有事,英明会毫不犹豫的打电话取消他和某个女子的约会。人杰就亲 耳听到好几次。
他的理由直截了当,一点也不温柔婉转。“抱歉,我要开会,今晚走不开”,或“ 临时有个客户来,改天再吃饭吧……什么时候?不知道,我再和你联络好了”,然后就 挂断电话,立刻开始谈公事。
英明还没有到“英明”上班前,死都不肯在他父亲的公司工作,宁可在个普通的进 出口贸易公司当一名苦哈哈的业务员。他当时有个交往了两、三年的女朋友,后来她甩 了他,和一个据说拥有忠孝东路一段到四段整片地皮的有钱小开订了婚。英明受此打击 ,一气之下才回来认祖归宗,一改他过去打死也不承认他是“英明”老板儿子的死硬脾 气。
那女人后来发现他皮小开背着她,至少也送了三个女人同样大小的订婚钻戒,同时 知道了英明其实是“灰王子”,把戒指退还给小开,回头找英明,想当他的牵手。英明 包下整个餐厅,雇来一组小提琴乐队,只请她一个人吃晚饭。
她吃得心花怒放,正为丢了个金龟,钓回来一只钻石Z而十分得意,英明和她握握 手,谢谢她赏光,叫车送她回家。
也许英明因此一竿子把所有喜欢他或爱上他的女人,全扫进大西洋。但如此未免对 某些真对他有情有义的女人太不公平。
话说回来,人杰苦涩地想,他自己何尝不是大同小异?
唉,往事不堪回首。
嗯,说不定老天看他懦弱得可怜。年过三十,既未娶妻成家,又孤零零地一个人, 特地派来丁诗若的姐姐,试探他的勇气。
好花堪折直须折,是这么说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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