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书包网

收藏备用网址www.dier22.com不迷路
繁体版 简体版
第二书包网 > 花满裾 > 暗思

暗思

琉璃再美也只是身外之物,且易碎,她不是十分喜爱。凌依非让她在那些物件中挑上一两件,看来看去,只得拿了一件摆设,东西不大,入手却沉甸甸地,颜­色­青翠喜人,偏形状象足了一朵花。

梧桐这丫头真如她来时所说,不主动巴上观栖臣,早两日更是提前跟凤尘晓打了招呼,要往那严华寺去。提起严华寺,不能不让她想起一尘,通州一别,未再闻他的消息,而且铅华之事终是一谜,可眼下顾不上那边,她满心期盼着能见到爹娘。

终于到了去公主府的那天,出门前却被凤栖臣拦下:“还有一月便到那花朝盛典,你可准备好了?凤辰只说你连日游湖赏春,我看他所言不尽不实,没想到小妹你居然如此本事,连凤辰也维护于你,这也难怪……到底你在忙什么?”

凤尘晓一乐:“游湖赏春啊,大哥难道连自己的护卫也信不过?难不成非要我说瞒着你做了什么坏事才行?”

凤栖臣无奈:“我的意思是,你该为那天做些准备才是,我请了京中有名的裁缝,还是呆在这里等着做些新衣,毕竟那日要进宫的。”

“要大哥费心,我会的。”她这些天倒没注意,凤栖臣忙得不见人影,是否真的在京中有心上人还说不定,犹豫着想开口询问,又觉太过多嘴,张张嘴又放弃。

凤栖臣以为她急着出门,摆摆手道:“好了,想去就去吧,改日再做不迟。”

“谢大哥。”还是改日再问不迟,有惊无险,总算没被他拦住出不了门。

凤辰早在门外等候,熟门熟路地跟她来了头几次来的地方,照旧在巷口等她。

公主府是她从小到大呆惯了的地方,如今却不得不青衣小帽跟了廖管事从侧门进来,一砖一瓦莫不是她熟悉的,满园花草多是她旧时栽种,在这春日里均长势喜人。看来既使是她不在,爹娘也会替她照料的妥妥当当。她落后几步,走在后面用手轻轻拂过那些绿叶红花,心中伤感万分,却不能露出半点,当真辛苦。

廖管事受了嘱托,得照应着这位娇客,其实一个千金小姐,奇花异草那里看不得,为何偏要到公主府来?肯定是另有图谋, 他想不出来原因,只是注意她的言行,只是这位小姐面上不露半分,倒真像是跟来长见识看花草似的,只看着花草,连公主府的两位主人出来都不太放在眼里,愣愣的随着他下跪请安,起身后也只是望着窗外的一树海棠发呆。

海棠甜腻的香味弥漫在整个厅堂,她仿佛回到了过去十几年间的单纯生活,父母宠爱,日子过得无忧无虑,一刹间她想付出一切的代价让时光倒流,回到从前快乐的生活。

公主驸马两人对所定之物颇为重视,得到通传后亲身出来相见,对那尊状如白玉的麒麟送子像甚喜,拿在手中把玩许久,公主道:“若不是事先知道,真看不出来这是琉璃,又比前些日子寻来的送子观音强的多了。”

“明珠定会喜欢,待会儿就派人送过去吧。”想到女儿近年来与他们生分许多,两人都有些伤感,驸马叹口气道:“好,很好,来人,重重打赏。”

验完货两人自然要离去,凤尘晓这才敢将目光望向爹娘的背影,这么快便结束了她盼望许久的相会时刻,适才在一旁偷眼看着爹娘,真恨不得扑上前去,抱着爹娘痛哭一场,可一想到自己现在的状况便像被施了定身咒,话也说不出来。廖管事重重咳嗽一声,提醒她该走了,无奈只得垂着头跟了廖管事出门,顺着来路出府去。

每一步她都想叫喊着爹娘掉头奔回去,把心中所受的委曲都向爹娘倾诉,可是不能,一步步地走到府门口,又麻木地跟着廖管事跨出大门,一眼望见了沈诚和凤子沂二人牵马而立,等在不远处。

门外沈城和凤子沂已等了多时,见她失魂落魄的出来,不由大怜,两人同时抢上前去。沈诚只担心她会出事,没曾想居然是这副模样,倒似在公主府里受了什么刺激。

她恍惚地叫了声“沈城”,碍于场合不对,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这一声让沈诚不及多想,也顾不得凤子沂在一旁失落的眼光,将她抱上马儿,挥鞭离去。

凤尘晓只觉得马儿奔跑起来象是腾云驾雾,不知身在何方,过会儿觉得不再颠簸睁眼一看,奔驰的马儿早已停下,竟然到了婆娑山下,这里无一不是凤尘晓熟悉的景­色­,再往那上面行去,便可到自己身死之所。被沈诚抱下马后,她不由自主地往那山前行去,将将到了一处山石前,她停下不动,望着婆娑山伫立不动。

她迎风而立,琉璃堂的随从衣 是青­色­的布衣,单薄的裹在她身上,看起来弱不禁风。想到上次江郎山上遇险,沈诚有些担心,劝道:“这里风大,我还是带你回去吧。”

“不,这里很好。”

“今日在公主府一切可好?你走了后我不太放心,便和子沂跟了去在外面等你……”话未说完,她回头惨然一笑:“借你的肩膀靠一下。”

“我真没用,太没用了。”她忽然间不想太多顾虑,埋首在他的怀中,哽咽出声,半晌后蓦地抬起头道:“我心中有一个秘密,你想听吗?”

又连连摇头:“不,不,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说罢用手捂住了脸,用力异常,象是要把这张脸揉搓至烂,她恼怒地想:重生得这一张花容月貌又有何用,还不是一个弱质女流,还不是对已发生的事实无能为力?

他看她如此矛盾,拉下她的手制止问道:“可是为了那个明珠郡主?”

“我就知道,你隐约会猜到一些,可你永远也猜不到事情的真相。”她泪流满面,为了永远不能说的秘密悲伤不已。

他只得替她抹去泪水,揽住她安慰她:“我知道你不愿说,无妨,你想做什么就告诉我好了,无需为难。”

“我若告诉你,那明珠郡主她,她根本就不是真的,是有人假冒的,你信吗?”她趴在他在肩膀上,目光越过高山,轻轻地道出这个早就该让世人知道的真相,只不知他如何反应。

“虽然有些匪夷所思,可只要你说的,我都信。”

她站直身子,直视他的眼睛:“你不觉得荒谬?不觉得我……”

沈诚目光坚毅:“自那晚暮府一见后,我已知道,郡马和暮璟公子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他们之间究竟有何秘密,这些日以来,我竟是一点也查不到,若现在的明珠郡主是假冒的话,那么真郡主定是凶多吉少,我看莫如从她这里下手,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至于你又为何知道这些,对这件事这么上心,定有你的原因。”

她低下头,有些感动:“你不必做这许多事,根本与你无半点关系。”

“其实我查这些动用的是子沂手中的力量,呵,我不费事的。”他笑道,不知这么说她会不会轻松些。“直接一点,你想,若有人拆穿她的身份,会如何?郡马如何反应?又或者暮璟公子”

“他们如何反应我不会知道,我只知道明珠郡主的爹娘一定会很伤心……”她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不是没有想过想办法拆穿楚月的真面目,可是那样一来,好端端正有身孕的女儿,突然是个假冒的,真的又生死不明,爹娘该是怎样的伤心?

“不如先试探一下,让他们知道假冒郡主之事已经被人拆穿,不是说她与驸马分房而睡吗?正好方便我们分头行事。”

“投石问路吗?可想而知会是很­精­彩的一幕,记得到时叫上我。”她想来想去,暂时也只有此法可行,回过神来为两人携手相依害羞不已,待要挣脱,沈诚已伸手替她将头上的帽子摘掉,散下一头青丝,她不知他要做什么,紧张地不敢再动。沈诚只痴迷地看了又看,暗忖真要此生无憾,惟此情此景才可。

旧爱

婆娑山下归来,凤尘晓满腹心事之余多了一丝柔柔地甜蜜之意,缓缓地却不醉人,春日也有了真正的意义,二人仿佛有了默契一般,虽然不常见面,却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凤子沂几次见她的时候却日渐沉默,不再风趣同她玩笑逗弄她。也许他知道了些什么,那日公主府外她只顾着伤悲,竟未同他说上一句话。

也是靠着他的力量才去查许多事情,那么凤子沂定然也该知道一些关于暮璟公子的事,对她即便是有事也找沈诚,而不是找他才会有此反应吧?可是她可以坦然面对沈诚说明珠郡主之事,面对着凤子沂却无法说出来。

她没办法解释自己如何得知明珠郡主是假冒的,凤子沂一准知道她的不对劲,因为若是真正的凤尘晓是决无可能认识天锦城中的明珠郡主,而且,又如何解释她对暮璟公子和左文华那种敌意?如何面对他,告诉他原来的凤尘晓为何会变化巨大,还突然执迷与旁门左道。而沈诚,他不认识从前的凤尘晓,故不存在太多的她无法解释的疑问。

暮璟公子近几日无半分动静,也没有上门来找她。从沈诚每日送来的信中看不出他有什么不对劲,唯一值得注意的是他常往严华寺方向去,有时会在婆娑山上呆一会儿才下来。是去找一尘吗?婆娑山上还有那些铅华,不知现在如何了。

一尘那个和尚,凤尘晓在心中已给了他个称号,叫做妖僧,不知他使了什么法子,居然骗得皇舅舅下旨,广在嘉庆各地开设经堂,如今天锦城中处处可见善男信女手持经文,念念有词,更有寺中沙弥在热闹的街市上公开宣讲,一时间掀起佛教热潮。最最让人头痛的便是梧桐了,她自往那严华寺一行后,彻底沦为一尘的信徒,吃斋茹素不讲,还常燃香祷告,大好春日不闻花香,只闻得到檀香,这样的­精­神寄托真是可怕。对她所信奉的一切,凤尘晓嗤之以鼻,无用之功而已,难道佛祖会因为你平日多念几句经文便会饶你不死,许你长生?

一日午后,谢婉佩送来贴子,邀请她过府一晤,到了那里歇息一会儿待日落西山之时又再度乘轿一起出了国公府,轿子兜兜转转地折向皇城附近,来到了一处新居,便是新建成的十皇子府。原来那嘉子峤已在宫外有了府邸,看来谢婉佩是真的好事已近。

她入府后淡淡地扫了一眼,才发现今日人客不多,往常见过的千金小姐们大部分都没来,即便有几张面孔相熟,也与平日所见装扮气质大不相同,以往还会和大家一起讨论哪家公子相貌好,哪位大人行事正直,今日个个端庄守礼,静静地展现出大家闺秀应有风范。

十皇子嘉子峤可是有些日子没见,想那时在明德镇的时候,凤尘晓还没有回凤家,差点被他拉去做苦工,他是她重生后见到的第一个亲人,在她心中也近了少许。谢婉佩一到,嘉子峤踏着灯光亲自迎了上来,一见凤尘晓便道:“没想到你这个女人竟然是凤家小姐。”

“见过十皇子。”说到底他还是个皇子,凤尘晓依礼行了下去。

“行了,跟我别这么多虚礼,还要谢你送我的那盆蚊草。”

“我记得那叫夜雨含香对不对?你­干­嘛叫它蚊草?”谢婉佩有些无奈地纠正这个毒舌的男人。

“这东西晚上驱蚊效果不错,我叫它蚊草很贴切啊。”他不甚在意地说道,边同那些前来见礼的官员寒暄。后又转过身对凤尘晓道:“今日特地请了你来,也算是答谢你。

凤尘晓正感叹缘份这东西真没法说,当初遇上谢家小姐的时候,可真没想到会同她有这么深的渊源。听了嘉子峤的话有些迷惑不解,谢婉佩凑到她耳边道:“今日子峤请了朝中的几位才俊来,看到那边的尚书小姐没有?嘻,还有那个高小姐,就是上次廷尉家的小姐啊,还有那几个,巴巴地托了关系赶来,其实都冲着那几位才俊呢,不过你若来了,任谁也得靠边站,呆会儿看中了哪个,我替你牵线去。”

她傻了眼,这算哪门子答谢?待要转身离去,被谢婉佩拉住:“别啊,子峤跟我难得­干­这种事,这也是被一些长辈逼的,虽说暮璟公子不错,可我总觉得他身上不带人气儿,有些配不上你。权当是平常玩乐,不必太在意。看,那个男子据说眼下是天锦最有才名的徐公子,他正看着你发呆呢。”

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几步开外一位身着淡墨­色­文士服的男子手扶一株翠竹站在夜­色­中,明澈地双眼眨也未眨地看着这个方向,周身似有无尽的惆怅,凭空为此人增添一抹难言的魅力。

若只是单纯为她容貌的惊艳目光,凤尘晓定会淡然一哂不理不睬,可此人目光包含着那么多的含义,想来必是相熟之人,谢婉佩又说他姓徐,她微一凝神,暗想此人非徐文藻兄莫属了。

别说是谢婉佩看到徐文藻的不寻常表现,其他几位千金也一样发觉,均含了幽怨的眼神看向凤尘晓。她拍拍谢婉佩的手,示意她在此等候,抬脚往徐文藻那里走去。

在众人关注的眼神中她落落大方,微笑着走到徐文藻面前,先是上下打量一下这个写下休书的男人,风采不负盛名,可能对他的印象已先入为主,他给她的感觉很不好,直觉认为此人不过是个无情无义的冷血之人。她这样歪头边想边打量的功夫,让他浑身不自在起来,才慢慢开口道:“多日不见,徐公子风采依然,真叫尘晓欢欣莫名。”

徐文藻开口说话,竟有些痛苦之意:“阿晓,你非要这么说才好过吗?这些日子令兄已逼得我差点离开天锦,你可满意?”

“徐公子还是检点一些,莫要叫得这般亲密。”她一下子想到定是凤子沂所为,且不论他做过些什么,这个徐公子不受些教训太说不过去。“差点离开,又不是真的离开。看徐公子在天锦混得风声水起,尘晓心中也替公子感到荣幸。今日在场的几位小姐都是冲着公子来的,他日公子飞黄腾达,尘晓定送上大礼以贺。”

说完敛了脸上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换上嘲讽的意味,明摆着不耻他巴结权贵出卖自己。

今天这里来的几位小姐,都私下对他倾慕不已,看来这个男人不会甘心汲汲无名下去。

他还是不改称呼:“阿晓,你不是也同那暮璟公子……”

“徐公子不要忘记,我可是个被人休弃的女子,如我这般怎会有人要?”

说到这个,他垂了头,低低道:“阿晓,是我这一生有负于你,可是你家大哥那般坚决反对,我又有何法,只得一纸休书奉上,落得大家­干­净。”

­干­净?只是这样而已?凤尘晓不禁替这具原身悲哀,追问:“徐公子是­干­净了,有没有想过当日开州一别,我只身一人去向何方?”

他不禁汗颜,一时意气,他丢了休书就离去,回家后打点行装上京赶考,确实没想过要回头看一眼那个女子,只当她来到开州必然是有人护送,不然凭她一已之力如何到得那般远。后来在天锦连连失利,凤家又几度前来寻事,他才知道凤尘晓当日是私自离家去找寻他,不是不感动,但事已至此,他又能怎样?

今日见她如此风光,不禁心中略有酸意,几家闺秀向他投过来爱慕的眼光,他都无动于衷,只是看着凤尘晓发呆,但见她一步步地向他走来,似真似幻,一声“阿晓”出口,才觉察到自己竟然一点也没有忘记她。

他二人站在翠竹边这番谈话,也只是一小会儿的功夫,可是落在别人眼中,却是情致绵绵,尤其是徐文藻还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惹得众女侧目,待她一回到谢婉佩身边,谢小姐赶紧问:“看样子你们认得?”

她冷声道:“自然,尘晓弃­妇­之名全拜此人所赐。”

那次她在人前自认被人休弃,传是传出去了,可是却无人肯信,凤家财雄势大,即使解除了婚约,那也是凤家才会做的事,如何会被人休弃?凤栖臣也听到传言是小妹亲口在外承认,虽恼怒却不来问她,毕竟在这件事上,他对她亏欠甚多。

谢婉佩再三打量也想不通,为何明明看上去是一对璧人会是如此结局,只得念了声佛,又连声呸道:“我­干­嘛念佛,定是连日听到佛声大作才会如此,都怪最近到处都是和尚,宫里更是养了一堆,还往这府里派了几名,日日来上几回,供奉这样的菩萨可真是让人吃不消。”

“怎么,连你也要学?”

“是,皇上一发话,京中权贵莫不跟风,如今佛道在天锦是越来越盛行了,连我这个没过门的媳­妇­也得学来应对。”说到这个,她有些烦忧,嘉子峤很反感这些,他生母是异族人,自有信奉的教义,此时倒显得他特立独行,很是被动。“尘晓,你说那一尘大师为何突然要这般行事,以往他最是低调不过,如今跟变了个人似的,皇上也信他。”

“一尘大师自然有其用意,不如你当面问问他去。”她同谢婉佩开着玩笑,心里却认真想着其中缘故,难道这与暮璟公子会有关系吗?

新欢

那厢嘉子峤又迎来了几位客人,其中一人丰神俊朗,施施然步入正堂,引得故作矜持的一众女子一阵低低议论,谢婉佩讶然道:“怎地他也来了?”

正是凤尘晓才刚想到的暮璟公子。他不知为何也来了此处,对众人作揖招呼,样子却有几分疲倦。

暮璟公子知道今晚这场饭局不过是一场变相的相亲宴,朝中一位阁老效仿月老,竟然想出个点子要皇上替几位大臣之子配婚,请来城中未有婚配的佳人赴会,说是替十皇子迁居贺喜,实则趁机从中挑出适龄的男女婚配。他的婚事正逢皇上关注,若不自己快些拿主意,恐怕得被赐婚,故今晚领命来此赴宴。他坐下来在厅堂中略为一扫,眼睛一亮,竟然看到了凤尘晓,她正与未来的十皇子妃耳语,看到他来,也是一愣,冲他略微一颔首。

何以她会在此处出现?难道她也在被邀之列?又看了看在座其他几位才俊,思量着她会否对其中哪一位动心,才发现她对竹林那端一位淡墨­色­长衫的男子颇有些不一般,不时朝那个方向看一眼。

那似乎是中书院的徐中书,官阶不大,才气和傲气都不小,不知为何一直官运不通,虽有薄名在外,却也不至于被她这般重视吧?尚记得那日到凤府别院探病,探到最后他有些失控,这两日他刻意忘记,可在一尘面前还是流露出几分恍惚。严华寺里那和尚莫测高深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笑道:“施主莫忘记这是在佛门,切勿想那些情事。”

他默然,情事二字可真担不起,不过这不叫情事,又算什么?不由自主地学着凤尘晓一般,失神看向另一个方向,灯下的她姿若幽兰,态如垂柳,真不明白为何总一副淡淡的模样,偶有情绪现在眼中,也总是轻愁。

近日公务繁忙,常叫他疲惫不堪,也许他终究是个凡人,心志再怎么坚强,也无法与那一尘相比。一尘近日所为似乎有违初衷,在他平静的外表下,竟是一颗癫狂的心,竟然称此次鼓动皇上大兴佛事是为了日后方便行事。

面对一尘他只有沉默不语,半晌抬起头神­色­复杂地同他商量:“其实我不过想要他父子众人的­性­命便足矣,你我虽都不是嘉庆人,但长在此间生活,总算有些不忍之情。”

一尘仰头狂笑一声:“施主真是宅心仁厚……嘿,这点从你救下我便可知道。可是,我应允助你完成心愿,其他的你却约束不得我。况且,你真没有野心?嘉庆大好河山你唾手可得,真的就不要吗?再说若能顺顺利利地达成你那心愿,便不是乱国毁国吗?”

一尘说的没错,当真是他糊涂了,只得叹口气:“江山若锦也非暮璟所欲,方才那些话便当暮璟不曾说过,大师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只是别再说这些来引诱暮璟,这些年下来,你说得还少吗?”

“若真无意,那为何施主在这朝中网罗党羽,只顾着往手中揽权呢?我才不理会谁来做这江山之主,只不过看不得施主这般做作!”一尘不耐烦说这些俗务,他的房中照例是那尊古怪的佛象,动也不动地看着房中景象。

“大师执念过深,才会做如此之想,暮璟纯为自保而已。”他只是不得已而为之,入朝为官,不得不同那些人打交道,尔虞我诈见多了,天生会起拉帮结派保护自己之心。

在今夜这样的场合,虚应着周围人的奉承,突然对着此情此景兴起一股浓浓地厌倦情绪,想避开一切,卸下多年心中重负,尽情享受美酒佳酿,图谋一醉。或者能像这满庭年少一般,可恣意放纵年华,他会直直走到对面那女子前,大胆一些,握住佳人柔荑,低诉心中所想。

那一尘也对凤尘晓念念不忘,并言说让他邀请她到严华寺一游,不知打的什么主意。到底要不要呢?既怕一尘会对她不利,毕竟一尘行事带着股邪恶味。又盼着一尘能帮他看清楚凤尘晓的真正心思。

月上林梢,这场聚会才真正开始,宾主落座,谢婉佩与一众女子坐到正厅另一端,与男子们只得一面玉石屏风相隔。酒过三巡,席间气氛活络许多,嘉子峤的皇子府新落成不久,宫里派了不少人照应,连今日弹奏乐曲的也是宫中乐师,隐约的乐曲从厅旁一道竹帘后传出来,席间一众男女又都是俊男美女,其中不乏名动京城的才子才女,禁得不言语相激者,纷纷离席展示才艺,或抚琴或赋诗,惺惺相惜的有,嫉妒眼红的也有,更有互相看对眼的才子佳人,眼望着这一切,凤尘晓却有种深深地寥落情怀,只觉与这里格格不入。

暮璟公子与人相交素来亲和,今日反常地沉默,只是把那酒盏斟满却不入口,半举着闭目听那乐师抚琴,象是魂魄已不在此处。这边少女隔着屏风缝隙偷眼望到,莫不为他那种气质心折,莫了又看向凤尘晓,暗叹人家怎会生得如此好看,也只有她才配得上那个男子。

嘉子峤贵为皇子,本不太乐意在自己府中举办这样的晚宴,可是父皇近日­性­情略有些古怪,许多事只是一意孤行,他与谢婉佩只得抱着玩乐的心思来筹划此事。看着场中男女大感有趣,渐渐觉得这样非是坏事。谢婉佩看着在座的小姐们大方表现自己,便等着凤尘晓也说点什么做些什么,岂料她只端坐不动,看到两边男女你来我往,偶尔会浅浅一笑。

谢婉佩拉拉她:“今日赴宴之人都是冲着大好姻缘而来,那暮璟公子明着对你有意,却还来此地赴会,到底存的什么心?我看其人并无真心,尘晓,你要多加小心。

凤尘晓心中一阵暖意,难得有人会看暮璟公子不顺眼,可见这世人并不完全愚昧。回身回握谢婉佩的手道:“我理会得,多谢。”

“不过既然来了,光瞧热闹有什么意思,不若你也露一手?”

恐怕这才是她的真意,凤尘晓好笑地拒绝:“我只会种花识草,你要我上去丢人吗?”

“凤家小姐如何不懂这些,我等是不信的。”说话的是一直暗中不服气的尚书小姐,明明今日她极有可能同徐中书来个灯下相遇,明明那丛翠竹就在不远处,她只再两三步便可走到他身边,为何这个女人一来,徐中书就象丢了魂一样,全没了以往那股潇洒劲。她坐位离得凤尘晓最近,一听如此,马上接了话茬。

凤尘晓微微一笑:“我当真不会这些。”

以前她没多少机会见识这样的场合,心中隐隐地引以为憾,待真的见识过后,心情不再跟以以前一样。今夜本就是无心来此,唯一的收获便是遇见了徐文藻,明白了徐文藻是个何等样人,席间有些人的眼神让她觉得再呆下去也没意思,便想在间歇的时候起身告辞,谢婉佩身边一个小丫鬟来报,说是府外有一人,自称是她大哥派来的,盼能悄悄地见上一见。

她不明白大哥为何突然找来,凤辰等人是随着她从贺国公府一起过来的,此刻都在外堂候着,大哥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也不会不放心地找来,究竟是谁?她趁机告辞,熟料尚书小姐极力挽留,还拿话挤兑她:“凤家小姐入京时日不多,却极负盛名,好不容易我等得见,却为何要匆匆离去,莫非是看不起我们?”

她这话说得有些重,凤尘晓皱眉不语,不欲与这些女人多费­唇­舌,想静静离去,尚书小姐又道:“凤小姐是否不屑与我等相交?”

这样咄咄逼人的架势让她想起当日在莳花苑里为难她的司徒初芸,偏谢婉佩离席更衣,席间有几人虽是她前些日子结交过的,不过碍于尚书小姐身份,不便起身为她说话,都移了目光去看别处。

她们这边动静稍大了些,引得另一边注目,旁边侍立的丫鬟也悄悄退下一人,想来是去给谢婉佩报信。凤尘晓敛容坐下,问道:“你想怎地?”

“我……”尚书小姐还没说出话来,屏风处传来“咚咚”两声敲击,暮璟公子隔着屏风扬声道:“各位若对尘晓有何要求,便由暮某接下了。”

一时间玉石屏风两侧俱无言,只剩那厢乐声还在继续,凤尘晓看看表情各异的众人,心中好笑,还有人在外面等着她,无心逗留,不等谢婉佩出来便道:“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各位继续。”

说罢施施然离去,连那个出口相帮的暮璟公子也被她撇下,就此离去。

她没有叫上凤辰,先行来到府门外,那里只有一人隐在灯光照­射­不到的暗影中,看不清面容,只看到青衣小帽,却是琉璃堂中人的打扮。

凤尘晓心知定是沈诚或凤子沂派来的人,小心地走到距那人几步远的地方停步才问:“何事找我?”

“小人是沈公子派来的,”她待要上前去,却听他制止道:“公子今晚安排了场好戏,想请小姐去看。”

哦?定是郡马府那边有了进展,可是……“我这边跟的有人,怎生去得?”

“我会回去通知公子改个时间,明晚请小姐早做准备。”

还未多说几句,凤辰却带人找了出来:“小姐,你在就好,若不是谢小姐让人找来,我们都不知你已出来。”

她再回头去看时,­阴­影处空荡荡不见一人,也不知刚才的事是真是假。

听戏

只为了暮璟公子那句话,第二日凤家小姐之名更是响彻天锦,无人不晓暮璟公子这样神仙般的人物终于有了心上人。

凤尘晓有些魂不守舍地听凤栖臣示话,他连日来为着花朝盛典忙碌,极少在家,今晨听闻昨夜之事暗自欢喜,着实比看到凤家花楼建成四家之首还要欣慰,难得没有出门,在家陪着小妹用饭。

“尘晓,爹娘一定会为你高兴,暮大人他年少有为,确是良配,难得对你情深意切……尘晓,你在听吗?”他说着说着,发现这半日尽是在自说自话,小妹似乎没听进去一个字。

凤尘晓回过神来,适时一笑:“大哥,我在听,你一说我还真想爹娘了。”

凤栖臣只当她面­嫩­娇羞才会魂不守舍,取笑道:“一转眼,你也该嫁人了,爹娘可不能陪你一辈子。”

她满心都在期待夜晚的来临,想像着晚上会看到什么好戏,全没在意凤栖臣说了什么,只是道:“大哥尚未娶妻,我还没有大嫂,又怎能先出门去?”

却看到他眼中一痛,咧着笑的嘴角带着一抹惨意:“大嫂?我若能如暮璟公子那般,说得出有担当的话……你今日早已有了大嫂。”

凤尘晓心知定与梧桐所说他在天锦有意中人有关,待要追问下去,又觉不妥,万一以前的凤尘晓知道此事,她若再问只会让凤家老大起疑心,只得沉默不语。凤栖臣很快恢复正常:“大哥午后还要出门,你若在家呆得闷的话,让凤辰护着出去走走,”

凤尘晓今日并无出门打算,傍晚时分,“一品花韵”派来的人照旧送上帐本,里面纸上只有两个字:亥时。

亥时?那时夜深人静,自是夜行的好时机,梧桐和丫鬟们早早地被打发下去,她衣着整齐地静坐床前,在黑暗中等待着亥时沈诚派来的人来接。她没有见过沈诚出手,不知是否会武,会否如凤子沂一般高强。由此又想到了琉璃堂,还有那位凌依姑娘,过去的年岁几曾见过如此出彩的人物,颇长见识。正胡思乱想中,窗外两声敲击,她轻喘出声,紧张到不行,心中希望会是沈诚本人出现,能稍稍安抚她的不安情绪。

岂料窗子打开,现出的却是凤子沂的笑脸:“三妹妹,我来了。”

她心下惊疑,是沈诚将今晚之事告知凤子沂,托他来接她?又或者是凤子沂恰好在今晚来找她?

“二哥?你怎地来了?”

“我来看你呀,怎么,不欢迎?莫非你在等着暮璟公子来嘛?”凤子沂用探究的眼光看着她,看得她快维持不住面上笑容时,才又道:“我是专程来接你的,真不知沈诚为何执意要将你带出别院。”

沈诚在凤家别院附近等了半日才等到二人,迎上前去道:“再晚就来不及了,我们快走。”

凤尘晓向他使个眼­色­,意思是凤子沂为何会来,沈诚苦笑,今晚之事本来是安排在昨夜,谁知凤尘晓午后便出门到晚上还未回,只得推到今夜,凤子沂得知他带人前往郡马府,还有凤尘晓搅在里面,登时上了心,跟了过来,问沈诚,沈诚只是不说,问凤尘晓,凤尘晓只说受邀前去看场好戏,既然如此,他也要跟去看看到底是何好戏。

郡马府近日不大安宁,郡主脾气更见古怪,疑神疑鬼,连公主和驸马送来的珍稀琉璃也摔烂,整日只知捧着肚子呻吟,她身怀有孕确实辛苦,整个人都变了形。郡马左文华也心浮气燥,那晚暮璟公子的话一直在心中回响,勾起无限心事。他这两年表面上风光无比,太子虽然是将来皇位的正统继承人,但要他整日陪着这位太子爷确实不易。难道多年努力便是为了过这样的日子?他要的是锦绣前程,而不是过些犬马声­色­、荒诞不经的日子。暮璟公子提出的条件太让人心动,三年隐忍,他只需要同太子搞好关系,在必要的时候怂恿着太子往荒唐路上多走走便可,只是天长日久,何时才是个头?也许真该如暮璟公子所说,尽早下手除去他才是。

夜深人静,左文华正准备安歇,蓦地听到东边一声惨叫,吓得他一哆嗦,立马又怒不可遏地出门查看,定是郡主又玩什么花样引他去。只见当院几个丫鬟正不知措地看着明珠郡主,她胡乱地拍打着自己的身体边道:“不是我,我没有,别碰我……”

“胡闹!还不快将郡主扶回房去?”他怒斥一声,仆人们反应过来,赶紧上前拉住了明珠郡主。

“真的,我真的看到了……”明珠郡主无力地瘫倒在丫鬟身上,口中喃喃不已,蒙面的轻纱不知何时已挣扎掉落,露出一张丑陋的容颜。

凤尘晓等人正伏身在不远的暗处,从明珠郡主在房内尖叫着跑出为时,便止不住开始轻轻颤抖,看到了面纱后的容颜更是激动,那原是她的面孔,虽然丑陋,但却是实实在在属于自己的,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抚上现在的脸,沈诚以为她被吓到,替她遮住了双眼。这样也好,再看下去她说不定会失态。

丫鬟扶着大腹便便的明珠郡主要回房间,她又清醒过来,死命抓住左文华衣衫一角,连声叫道:“不!不!不要回房,那屋子里面有鬼……有鬼……”

左文华厌恶地看着那张脸,强自忍着不适,假意关切地柔声道:“怎会有鬼?郡主,已经很晚了,为了腹中孩子你得多休息才是。莫叫为夫担心,来,我送你回房。”

他扶住那个不情不愿还要开口说话的女人,暗中用劲拿捏住她肩上大|­茓­,状似亲密地与她一同回到卧房,一进内室房门,便把她狠狠甩到床上,根本不管她有没有身孕,又出手将她哑|­茓­封住,才冷声道:“为何在那些下人面前说些疯言疯语,楚月,你是不是活腻了?”

左文华文武全才,凤子沂不敢带着凤尘晓与沈诚过去,怕被他发觉,只身潜到窗下,恰好听到郡马爷发话,暗想难道这房内还有第三个人?明明刚才这屋里人都被喝退,楚月是谁?

只听得一女子唔唔出声,却说不出话来,便站起身向里偷看,房内除了左文华和明珠郡主外,再无他人。那明珠郡主半躺于床上,一手挡在腹前,一手摸着自己的脖颈,想说话却是半句声也发不出,急得直摇头,形状更见狼狈。

左文华走到床边,­阴­恻恻地道:“哪里有鬼?你心中有鬼罢了!”

说着用手在那可怜的女人脸上一掀,竟生生揭掉了一层薄皮!明珠郡主吃痛却叫不出声,露出来的面容居然十分秀丽,凤子沂一想便通,原来这个女人竟然易了容,只是那张脸过于丑陋,别说常年戴了面纱,即使有人见到也想不到是假的,莫非,这女人不是明珠郡主?

才在来之前,他已觉得沈诚与凤尘晓二人此行颇为神秘,纯是见不得二人亲近才硬要跟了来,没料到会见到这样一幕,究竟房中这二人是何关系,真正的明珠郡主去了哪里?沈诚他们又如何会查到这些?一时间这许多问题涌到面前,才发觉自己的三妹妹不知何时开始变得神秘陌生。

左文华扔掉手中的人皮面具,喝道:“你不知道我最不愿看到这张脸吗?面纱哪去了?”

不等那女人回答便拽着她的领子把她揪起来,恨声道:“楚月,若不是你怀有身孕,我叫你此刻便跟了你那主子去!”

就在此时,屋内墙壁上悬挂着的一幅四时花卉长卷忽然掉落,引得二人注目看去,露出的墙壁上隐隐现出一朵血­色­花朵,边缘滴落点点血迹,甚是诡异。左文华手脚一阵冰凉,手中还揪着楚月的衣领没松,猛觉得手中一沉,却是楚月受不住惊吓,已然晕了过去。

郡马府中因为左文华不喜花草,所以只种植了些树木,花是不见一朵的,对于常年养花的明珠郡主来说,极为不习惯,只得选些花朵造型的摆设还有图画挂在房中,那幅四时花卉卷便是她生前极喜爱之物,挂在卧房中权当有花陪伴。这会儿却莫名其妙地掉下来,还露出那么一朵带着恐怖意味的血花,怎能不叫左文华心惊。他说楚月心中有鬼,其实那鬼也早已住进他的内心,就那样紧张地揪着楚月昏过去的身子呆在当场。

凤子沂虽然不知道为何会出现这种事,可却想到这是沈诚等人搞的鬼,趁左文华失神,他伸手一挥,屋中灯盏瞬间全部熄灭,屋中一片漆黑,左文华惊叫出声,一阵花香袭来,神思一迷便不省人事。

凤子沂早趁黑暗闪身进了房内,及扶住那个假冒郡主的楚月倒下的身子,在他看来,事情未明,这女人到底怀着身孕,若是摔倒怕是不成。

府中下人早被古怪的夫妻赶得远远的不能近前,都不曾注意到出了事。隐在暗处的沈诚和凤尘晓远远地看不到发生什么事,只见灯光全灭,隐约听到有人叫了一声,而后凤子沂身形出现,轻笑道:“你们两个谁来跟我解释一下,里面究竟是怎么回事?”

屋内重新点上了灯,凤尘晓一眼便看到了楚月那张去掉易容物的脸,她仿佛受不了突然明亮的光线,闭上眼转头过去,沈诚握住她的冰冷的手道:“不舒服吗?”

“没事,突然这么亮,眼睛有些不太舒服。”其实是这房内无一不熟悉的家具摆设刺得她眼睛痛,几乎流下眼泪。时隔两年,她终于又站在了这里。

因为有凤子沂在,她不想讲太多话,装作诧异指着楚月道:“她的脸……”

“这个女人脸上易了容,可见她并不是真正的明珠郡主,别告诉我你们事先并不知道。”凤子沂紧紧盯住二人,他又不傻,沈诚不象是无缘无故追查一件事的人。

凤尘晓往沈诚身后让了让,低低道:“我只是来看戏的,什么也不知道。”

沈诚只得拱手:“凤兄别问了,我是机缘巧合,查探到这郡马有些古怪,才会有此举动。不过到现在为止,只查到明珠郡主是个假郡主,真的不知道哪了,这跟暮璟公子又有何关系,俱是谜团。”

“到底是在查暮璟公子时查到郡马还是先查的郡马?”凤子沂尖锐地问道,这也难怪,动用到的好手基本上都是他的人,想不知道都难。

面对他紧紧相逼,沈诚只是淡淡一笑:“算是同时吧,你知道,我对暮璟公子很有想法,那个……对他昨晚那句话更是有意见。”

他说的半真半假,倒使得凤子沂马上相信,本来在他的心里,沈诚与凤尘晓比暮璟公子与三妹妹来得要容易接受些。暮璟公子什么人?是个朝中宠臣,虽然传闻其质如温玉,大哥又一门心思地属意他做妹婿,可单凭沈诚着人查出来的些微讯息,凤子沂便觉得此人不妥。

何况沈诚那句话也说到了他心坎里,凭什么暮璟公子要那么说,难道当他们是摆设吗?当下有些释疑,道:“都云琉璃堂的当家同暮璟公子近日交好,原来是这个缘故。”

沈诚微笑不语,眼光只追随着凤尘晓的举动。

望着地上昏迷不醒的两个人,凤尘晓只想将他们弄醒好好审问一番,可是碍于凤子沂在场,什么也做不得,只得走到墙边,用手摸了摸那朵血­色­花,不知沈诚派人用什么做的,居然擦不掉。她把那幅四时花卉卷挂好,转身在屋内回视一遍,叹口气道 :“戏到这份上,应该算是散场,该回去了。”

人散

灯光下的凤尘晓有些意兴阑珊,这场戏并不如心中所期望那般­精­彩。沈诚看得出她略有失望,只得安慰她:“来日方长,不要着急。”

她环顾卧房,最后盯着地上一片东西不动,却是适才左文华随手丢弃的那片人皮面具。沈诚走上前去拾起,凤子沂不屑道:“只是最末流的易容术,不过胜在所扮之人貌丑,才会无人觉察……三妹妹,你在做什么?”

只见凤尘晓拿过那片人皮面具,轻飘飘地走到妆台前坐下,对着妆镜慢慢地贴在脸上,后又左看右看,似是极不满意。她那样美丽的脸庞突然被丑陋的面容遮挡,让人看了着实不惯。沈诚呆呆地看着她对镜自怜,心中涌起十分古怪的念头,想上前制止,又见她满目伤感地长叹一声:“不知这张脸的真正主人此刻又在哪里,若是我长了这一幅面容,怕也要落个生死未明的下场,人丑,真的这么可怕?”

凤子沂笑道:“放心,你这一世可没有这样的机会。”

转头看着那两个昏迷的人,与沈诚商量:“这两人如何处置,假冒郡主,若是拆穿了,可是一宗大事,咱们犯不着趟这浑水,不然如何解释……不好,这女人腹中的胎儿怕是不保!”

只见歪倒在地的楚月身下不知何时冒出一滩血水,凤子沂拿出一颗药丸让她闻了一会儿,刚才进屋时曾撒了些迷香让左文华陷入昏迷,楚月也中了迷香。片刻后她的脸­色­刷白,眉头紧皱,微微扭动了一下身子,象是要清醒过来。一时间三人都有些紧张,这人死了倒不要紧,可女子滑胎这样的惨状却没有见识过,一时俱忐忑不已。

楚月似是十分痛苦,眼都睁不开咬着­唇­忍痛,痛苦使得她忘记自己是为何昏倒,勉力发出声音:“来……人,快来人……啊……”

她声音低微,断断续续地只是在呻吟。

凤子沂当即立断:“咱们需得立即离开才是,这女子不知道是谁,假冒主郡主也够胆大的,想来郡主失踪跟她也脱不了­干­系。”

沈诚微微摇头没有动,他只顾着看凤尘晓,她的脸上还半贴着那个面具没有取下,边缘耷拉了一圈松皮,有几分可笑,可她却浑然不觉,直盯紧了楚月,不知在想些什么。

凤子沂见两人都不动势,诧异:“你们老看着这女子­干­嘛,三妹妹,这般血腥的场面就别看了。”

凤尘晓还未说话,地上的楚月总算听到人声,睁开眼想看看是谁在她身边,做了明珠郡主这么久,最警醒的一件事便是睡觉前后不得有人在身边,以防被人看到她无意中露出的面目。这些天她总是看到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比如房门会无缘无故地开了又关,关了又开,房中的灯盏常常熄灭,晚上入睡会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每日晨起腹中一阵阵的痛楚象是在剜自己的­肉­。如今是谁在说话?什么血腥?强忍疼痛想要斥责随意进入她房中的奴仆,哪知道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一张让她又惊又惧的丑脸,吓得她魂飞魄散,过去种种一下子回到脑中,连身上的疼痛也变得麻木,凄惨地叫了声:“郡主饶命……”

凤尘晓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好像快要掉下来,便又整了整,以从前惯用的漫不经心的语调道:“楚月,你怎么躺在地上,多脏啊,这许久不见,你扮做我过得还好吗?”

凤子沂同沈诚两人骇笑,只当是她顽皮吓人,却不知她做回了自我。

楚月却是最明白不过,郡主不是死了吗?怎么又会出现,鬼,一定是鬼,报应,她这些日子所见到那些奇异的事都是真的,郡主来索命来了!她完全清醒过来,上下牙齿打颤,舌根发硬,说不出话来,比左文华点了她的哑|­茓­还要难挨,半天才说出来两个字:“……郡……主……”。

凤尘晓一把将面具从自己脸上揭下来,又细细地替楚月粘上,满意地道:“我可不是什么明珠郡主,你才是呢,来,把这个戴上,你别说,比我戴上合适多了!”

楚月看清到面具后那张绝美面容,想起曾是见过的,又惊又疑,腹中又一阵剧烈疼痛,终是受不过刺激,再度昏厥过去,身下流出的血水更多。正在这时,房外似有人声传来,凤子沂再也不耐等待,揽住她飞身离开房间,沈诚紧随其后,与屋外隐身着的好手一同离去。

郡马府的人觉察到不对,赶过来时已经太晚,屋内昏迷了两位主子,一时全府哗然,请大夫、给公主府报信乱成了一团。

由于凤尘晓是偷偷出门,已在外面耽搁太长时间,故沈诚与凤子沂先将她送了回去,临别时她与沈诚互看了一眼,均明白对方所想,他微点头用眼神告诉她必会将事态进展细告知于她。

还是由凤子沂送她回房,深夜的凤家别院空寂没有一点人声,让两人同时想起那个黎明,他扯住她要进房的步子,犹豫再三,终是问道:“三妹妹几时变得这般胆大?”

“二哥指的是什么?”她还在想着在郡马府里发生的事,久久不能平静,满脑子都是楚月最后躺在血水中的凄惨样,还有为没来得及整治左文华遗憾。凤子沂有此一问并不奇怪,他不是个迟钝的人,虽然乐意看到她安危无恙地回到凤家,并不意味着什么都不管不顾地完全接受她。

凤子沂继续追问:“从前你可不会对这些感兴趣。”

“从前?从前我多大,如今我又多大?我既然能不依靠着凤家,独自在外生活两年,且有一品花韵这门生意做着,总不成还做无知少女模样吧?”

“话虽如此,可你……”

她心中像是在擂鼓似的“咚咚”作响,暗叫不好,这凤子沂今夜受了刺激,似乎对她起了疑心,一直问些试探的话语,这可怎生是好?

“莫非二哥宁愿我是个无用之人?那么尘晓早在两年前已死在荒郊野外了,大难不死,心­性­才由弱转坚,受些个苦难到底还是有用的。”她将自己的境遇说得如此悲惨,眼中挂上泪花,便看凤子沂会否心疼了。

她眼中的泪水刺痛他的心,忙替她擦去眼泪解释道:“都怪我,是我不对。我是觉得你长大后同我没有以前那么亲近,才有些感慨,沈诚他人不错,这也难怪。”

说着说着便想到了将来,她已长大,不可避免地将要成亲,虽然那暮璟公子不是良配,可还有沈诚,她终是要嫁人的。

凤尘晓含泪而笑:“二哥­干­嘛要说他,我跟你自然是最亲近的。”

他叹口气,似乎想将胸中无奈郁结之气全部叹出来,还是没克制住自己,将她紧紧抱住,只一下便赶快松开,拍拍她道:“快去安歇吧,看来你最近真的很闷,才会跟沈诚去做这些危险的事,若是闷得慌,来找二哥,好吗?”

凤尘晓正大感不自在,闻言装作无事赶快进房歇息,梧桐等人并未发觉自家小姐夜奔出府,都在沉沉地睡着。

夜有轻寒,她没有点灯,习惯­性­地站在窗前想心事,不知他们离开后,郡马府里会乱成什么样子,楚月本来便已不妥,她孱弱的身体,那些血水,自己的出现不过使她更觉求生无望,。

今晚本是去看戏,岂知她也是戏中人之一,报仇这回事,当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得来的。不知不觉已是天亮,梧桐撑起勉力起身,却发现头疼欲裂,来到内房看到小姐站在窗边一动不动,仿佛一尊雕像,犹记得小姐刚从外面回府的时候,便是这样,在窗前一站便是半日。

“小姐怎地起身了,奴婢还未去服侍您穿衣起床呢。”忙拿来外衣,替她披上,又站到一边等她示下。

“不用了,梧桐,你来时是为何而来,还记吗?”她拿下外衣,并不觉得冷,忽然有心情和梧桐说上两句话。

“奴婢记得,可是来了天锦,奴婢这份心倒又淡了。”

“这是为何?”她倒是看得开,凤尘晓觉得自己跟她一比,太过执念,报仇是不是真的有那么重要,不报仇是不是真的会一生不安。

“说了您别笑,我是听了一尘大师的­精­妙佛法才顿悟的,人生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电亦如露,应作如是观。”

凤尘晓心中刚生起的一丝迷茫,被一尘这一句似偈非偈的话语给驱散的­干­­干­净净,他说的不过是空话而已,便已骗得众多善男信女痴迷不已。

“荒唐!我问你,大哥以前在天锦有过心上人?”

“是的小姐,听说是敛情阁的头牌阿姑。”

凤尘晓吃惊到合不拢嘴,居然是这样的人物,真真让人意想不到。想那凤栖臣自持身份,又以凤家当家人自居,恪尽职守,断不会为了一个身份低贱的女子自毁名声,他昨日眼中的伤痛,怕又是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情伤了。

凤家别院甚大,凤尘晓所居又在别院后面,照理清静无比。可就在此时,离这里不远的园子里却阵阵喧哗,她坐在妆台前由着梧桐替她梳妆,抬眼看到镜中的自己,立马想起昨晚她戴上面具的样子,那才是她的真正面目,这张脸虽然绝美,可却不是她的,无端起了厌恶之心,抬手“啪”地一声合上镜台,伏案大口大口喘息不已,挥挥让屋里丫鬟出去,梧桐退下时,凤尘晓交待她去看看外面是何人喧哗。

半晌梧桐回返禀道:“这两日因为暮璟公子的缘故,天锦城中叫得上名号的都急着与大公子相交,前院来人太多,已有些往后园来了。”

“这关暮璟公子何事?”她听了有些上火,一夜未睡,此刻­精­神有些不济,实听不得那些噪音。

梧桐见她并不展颜,不由嗫嚅:“这个奴婢不知,想来是要讨好凤家吧。”

讨好凤家能有何好处?她想不明白。

“都是些什么人来后面了?”

“奴婢只认得二位凤小姐在其中,其他的并不认识。”

原来凤采儿和凤岚汐也来了,这二人倒是要见见。

暗思

公主和驸马夜半过府,细查之下,怎能不发现其中古怪,躺在血泊中的明珠郡主脸面竟然是易了妆容,自是又惊又怒。楚云也识出那面具下的女子是失踪已久的楚月,再联想到明珠郡主平日怀胎后反常的举动,也得出令人伤心的可怕结论,便是真正的明珠怕早已不复存活,枉死身亡。一直以来,都是这个楚月假扮了二人疼爱的女儿,怪不得渐渐与他们疏离生分,连惯常给她瞧病的御医也换掉,原来是怕被看出破绽。而郡马左文华也昏倒在一旁,阖府无人知道出了什么事。

公主和驸马急欲查清真相,左文华却一直昏迷不醒,公主央了皇兄派人暗查,皇上闻讯唏嘘不已,派人彻查此事。那楚月出血过多,腹中胎儿已死,自身太过虚弱,只剩下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可总算是清醒着,问她却只得重复一句回答:“郡主回来了……郡主回来了……”

显见着了已入疯魔,只不过拖了小半日便不支丧命。

把郡马府里的人召来一问,近日那楚月常疯疯癫癫地说见鬼之类的话,应该是心中积压了太多的恐惧,食不下咽,难以安寝,才会导致越来越虚弱,胎死腹中。但最令人费解的便是为何会同时出事,难不成有人察觉?

会否真如楚月所言,这世上有鬼神,他们那苦命的女儿不甘枉死,真的回来了?

只等着左文华清醒过来,才会有最终的结果。

这可谓大事,郡马府上下仆众被严令不得外传,可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明珠郡主出事的消息还是一早遍传天锦,何况还惊动了皇上。

凤家别院里,凤尘晓正同凤采儿两姐妹说着闲话,微风带来阵阵芬芳沁人心脾,满园奇花异草各具风姿,她无心欣赏,满心只是记挂着郡马府那厢的动静。

不知现在是何种情形,有人发现了楚月吗,她临走时曾将面具戴回她的脸上,不过只是胡乱粘在上面,任谁一眼都能看出不对来。楚月这次算是完了,那左文华呢?些许迷香不过让他昏迷,他醒来后又如何解释楚月之事?他是坦然承认,还是打算来个抵死不认?

凤岚汐悄悄问凤采儿:“你看尘晓她今日有些心不在焉,却是为何?”

中漫步,恰好走到一树藤花下,凤尘晓在前面深吸一口气,漫声吟道:“惆怅东园一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

凤采儿也看出她有心事,便猜测道:“会不是因为那个暮璟公子?若我将来是夫君长成他那样,我也会天天惆怅的。”

“为什么?”凤岚汐心想,这城中女子过半数都都想有暮璟公子做夫君,为何要惆怅?

“你想啊,到哪儿都有人惦记着自己的夫君,视你如无物,怎能不叫人惆怅啊。”凤采儿也有些惆怅,在南诏,虽然不乏有大胆的女子向上官示爱,可她一点也不担心,只是回到了天锦,蓦地面对陌生的习俗,而且这里的人忒多礼节,心里想什么,面上却一点不露,倒叫人有些心慌,她觉得自己快要跟凤尘晓一样惆怅了。

凤尘晓长叹一口气,她早先还在纠结于如何报仇,不意已走到这一步,不是说铅华有毒吗,她与铅华可谓是福祸相依,何尝不是带了毒­性­?不,不,她没有被仇恨迷失了本­性­,一切只是不得已而为之。听得两姐妹在身后怪言怪语说到了暮璟公子,她心头一颤,是啊,左文华是主谋,暮璟公子是行凶者,如今左文华出事,暮璟公子该会有所反应,那么,他定不会等着左文华出卖他,会救他?还是……­干­脆杀了他灭口?这些日子见到的暮璟公子都是温柔多情的一面,却淡了他无情对她下手的那一幕,此刻他的残忍无情又清晰起来,叫她忍不住战栗。

凤岚汐赶前两步,笑着问道:“是不是真的?暮璟公子真说了若有事他一力承担如此动人的话?”

凤尘晓脸­色­不变,只轻轻地道:“也许。”

她才不稀罕,只觉得讽刺,她要他来护着?

凤岚汐道:“暮璟公子采儿在上官那里听来,宫里的贵女妃娘娘本来是想让司徒初芸配给暮璟公子,不过皇上只听暮璟公子的,要娶哪家小姐全凭他自己做主。”

司徒初芸?好遥远的名字,记得当日在莳花苑里,还有邬溶月能称得上是朋友,不知她现在如何了。今日别院来客中有一人,正是当日曾在暮府见过的邬家新主邬兰荪,远远望去,跟邬溶月还真有几分神似,怕与之是极近的亲属。

她还未起过去相见的念头,凤采儿已对着那边招了招手,又转头对凤岚汐笑道:“他也来了呢,岚汐妹妹,你别脸红啊,呵呵。

凤尘晓见凤岚汐一脸红晕,娇羞无比的样子,看出一些端倪,又有意向邬兰荪打听邬溶月的消息,存意结交,便吩咐下人在后园的亭子里摆下茶点,连带着请那边所有的客人过来相坐。又悄声相问,才知道凤采儿二人前些日子去那严华寺上香,回来时马车坏在半路,还是路过的邬兰荪替她们解了围,得以相识。

凤岚汐有些尴尬,她一直以来都为凤子沂深深倾倒,如今又为别人脸红,只觉得羞愧,邬兰荪等人过来时,她只想转身离去,又被凤采儿扯住,笑嘻嘻地道:“莫不是害臊?这有什么,我在南诏时,那边异族的姑娘都很胆大,喜欢就喜欢爱就爱,看对了眼就拉手唱歌。我看邬公子很快就得向凤家提亲,正好,凤大哥在这里,能替你爹娘做主呢。”

凤岚汐大窘:“别乱讲,你羞也不羞?我与邬公子这才是第二次见面,哪里谈得上……那个,休得胡说。”

“这有什么,我盼着你能早些与邬公子成其好事,最好是同我一起出门,不对,还有尘晓,我看你与暮璟公子好事也近,也许咱们三个能同时嫁人呢。”她越说越是兴奋,直当成一件天大的好事。

这下轮到凤尘晓­色­变,她先是想到了左文华,又想到了徐文藻,如今她又跟暮璟公子拉在一起,真真是遇人不淑,没有一个是良人。不过还有沈诚,呵,沈诚,想起他竟然会有种脸红心跳的感觉,又有些习惯地自惭,她总不太记得自己已是美女这件事。并且沈诚虽说是自愿卷入到她的仇怨之中,自己并未提出要求,可总难免有利用他的嫌疑。一直都不愿利用这张容颜,可还是不知不觉用到,甚至有时面对暮璟公子的时候,用的更多。若沈诚只是看重皮相才如此帮她,那多无趣。

亭子不大,满座了今日来访的人客,而这些又大都是与凤家有生意来往的天锦本地商贾子女,各自与相熟谈天说地。

凤采儿照例在听人家讲八卦,听她旁边那位小姐神秘兮兮地道:“听说了没?”

凤采儿暗道:看你这样我当然是没有听说。

便还是凑前一点,认真地问:“何事?”

“昨晚上郡马府出事了,知道明珠郡主吗?”

凤采儿想了想,问:“是那位吗?就是快要产生的了那个……听说很丑?”

她记起曾见过一面,不过郡马府会出什么事,明珠郡主生了?

“对,就是她,听说昨天晚上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那明珠郡主不行了,郡马不知为何被皇上派人看管起来,唉,可怜的左大人。”

“太……让人想不通了,难道是因为郡主生孩子出了事,错都怪到郡马身上?”

“谁知道呢,天家威严,我等又岂能猜测上意,左大人命苦啊。”

往日都是赴别家的会,凤栖臣忙得不着家,凤尘晓成了主人倒开始不太习惯起来。她一夜未睡,此刻倦意上来,撑着头听那小姐讲闲话,此刻已经说到了燕府要将燕离许与京中太守之子,极有可能成就一段佳话。

其间曾几次想问邬兰荪那邬溶月现在何处,过得如何,又没有借口问起,因无法解释如可会识得邬家小姐。想想她那时最大的愿望,便是与心爱之人踏马游历天下,她是家中独女,最厌烦的就是家中长辈逼迫入宫。也许现在她已经嫁为人­妇­,算一算,邬溶月今年确不可能再待字闺中。

眼瞅着邬兰荪翩翩美少年之相,却想着邬溶月之貌,不觉对他颇为留意。还是忍不住向他打听道:“邬公子家中可有兄弟姐妹?”

邬兰荪一愣,怎地问起他家中情况,这位凤小姐问的好不突兀。凤岚汐低垂了头,以为凤尘晓是在替她打算。

只听那邬兰荪持礼答道:“兰荪是过继到父母膝下,尚有一姐,前年已入了宫。”

原来邬溶月还是没有逃脱家中长辈安排的命运,早在前年便已入了宫去。

0 0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