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和爱情,这样每一次生命结束的时候才不会遗憾,许多人都是带着遗憾而亡,象我就是,你机缘巧合,能重生人世,算是了不得了,更应该珍惜这次难得的机会,或许你会有意外的收获,不论是金钱,还是爱情,这都是实实在在,做鬼无法得到的啊。你可以去见你的亲人,用另外的身份,至于夫君,感情的事不好说,你不如试试把他重新弄上手?”
凤尘晓有些感动,叶细啊叶细,在这尘世中,也只有你才会叫我明珠了,没有人知道我是谁,唉。
“是不是从来没人说过这样精彩的言论?哇,我都被自己感动了,好了,时间不多,老鬼可能在下一秒就会把我召唤回去,还是给你说些有用的,免得你以后遇上凤家的人而不知该如何应付。”
凤尘晓无奈地同她商量:我是很感激你这么关心我,不过以后你能不能不这样出现,身不由主的感觉真不好,而且你就这么上了我的身,过后会不会对我有什么不好的影响?我还是比较满意目前这个身体。
叶细摇头叹气:“才说没信心,一会儿又这么爱惜身体,很好,我对你越来越放心了。”
也许是这样子精神交流太过伤神,也许是夜已太深,在叶细唠唠叨叨地讲着凤尘晓从前过往的时候,当事人却不给面子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故事很老套,凤家女儿的青梅竹马恋人家世没落,当家长的要悔婚,女儿不愿便与家中闹翻,后去投奔即将要赴京赶考的恋人,岂料恋人为了前程为了面子,不愿再与她多做纠缠,竟一纸休书断了两人的婚约后,义无反顾地绝决离去,她年纪虽小,性子却更狠,躲过自家人不断的寻找,存了死意将自身弃与荒野,如今阎罗王已安排她投胎去也。
凤尘晓以往将自己唯一的不幸都怪在貌丑上,如今长了见识,不管美丽与否,只要你生为女子,一生与眼泪和哀愁都无法分开。这一纸休书现如今还在凤尘晓的身上,她打算留着它,提醒自己是为何有机会重生。
凤尘晓与沈诚二人深夜相拥一事第二天便传遍了秋冷山庄,上至秋庄主的夫人下至门房的老婆,都以为这次沈诚公子好事已定,任谁都知道这位爷对女人从不假辞色,沈家老太爷有意给他定的亲事几回都被他给婉拒。
秋陌云后知后觉地找到客院求证,沈诚喝着茶眉毛都没有动一下:“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抱在一起?”
“哈哈,别不承认了,那么多人瞧着呢,软玉温香在怀,我就不信你没感觉?”
沈诚没有言语,他一直提醒自己救她不过是因为她的姓氏——虽然她本人并不承认,本意送佛送到西,待她好了之后送她回去。直到昨天晚上发现她同一般女人没有什么不同,竟然动不动就往男人身上靠,立刻起了厌烦之心。
“我明天就走。”他没头没脑说了这么一句。
秋陌云没反应过来:“走?雪刚停你想走哪儿去,咱们那几日在外面狩猎我还没有过瘾呢,再说了,那位姑娘还没好利索,且得养几日。”
沈诚一向自制,做事从不拖泥带水,他认定的事,绝不回头:“她跟我没关系,你爱留多久就留多久,再着很快就要过年,我还得赶回通州,不能再耽搁了。”
说到回家,秋陌云也不好说什么,沈家家中长辈极为重视年节,祭祀这样的头等大事也放在过年的时候,族中子弟,任谁也不能缺席。他只得在心里叹息,看来这位凤姑娘,终究没有打破沈老弟的心防啊。
凤尘晓第二日醒来后有些踌躇,不知再见到沈诚后该如何相处,她竟然会与夫君以外的男子相拥,但又不能对人家解释道那时候的自己并不完全是自己,说出去太过匪夷所思。
叶细没有再出现过,看来是已经离去,不知下次再出现会是何时何种情形,她在这世间可以算是无亲无故,反而同这个开朗的女鬼做上了朋友。至于昨天晚上她说的那些,凤尘晓有些记住,有些并未听清,但那又何妨,只要跟凤家打交道的时候注意着不就行了?
第三日她还不敢出客院的门,直到中午时分,绿若慌慌张张地从外面回来,向她报告沈公子已离开秋冷山庄,自行回家去了。
她先是长长出一口气,太好了,总算不用见面有尴尬。后来又有些小小的不舒服,她已经是美女了不是吗?为何这个沈诚反倒避着她似的,笑话。
秋陌云的夫人来看过她一次,这位庄主夫人很和善:“妹妹且安心休养,沈公子临走交待要好好招待你,他有些急事,不得不早走。”
凤尘晓自觉并无大碍,这上下她早已不是什么郡主,不愿替别人添麻烦,想了想道:“尘晓得遇庄主与夫人大恩,无以为报,这几日瞧着庄里花草遇寒,死了不少,愿尽一已绵薄之力。”
秋夫人惊喜,在这边远苦寒之地,养花是件很奢侈的事,她是女人,早先没嫁过来之前在家也是极爱花的,如今生活在这里已有几年,每年春天都要花上一笔钱银从很远买新的花卉,因为这些花草过了一个冬天便冻死的差不多,请的花匠也没有好办法,如今听了凤尘晓的话,自然很乐意。
花匠也知道花草不能冻,所以是将所有好些的盆栽花草都搬进了一间房里,可到了此时,只剩下少许还活着。
凤尘晓先是让花匠将盆栽的牡丹搬出来,埋入向阳的花圃中,修理枝叶,然后用草绳围拢枝条,再找来些宣纸包裹好,这样子不伦不类的竖在土里甚是怪异。
秋夫人问:“这却是何故?”
答曰:“牡丹只有在花蕾含苞欲放时才能挖出搬入室内观赏,否则不经冷冻是不易开花的。”
凤尘晓心中嘲,做不了郡主,她还可以做个花匠,原来自己不是无用之身。
她轻轻摸摸这些花枝,仿佛又回到以前无忧无虑的日子,不由轻声道:“你们要乖乖地,明年开出美丽的花来,知道吗?”
秋夫人笑道:“它们能听懂你说的话吗?”
凤尘晓赫然:“尘晓犯傻了,夫人见笑。”
转身将盆栽月季移入室,告诉跟在一旁的花匠:“这花入秋后便搬进内屋,开始的时候环境不要太热,待它熟悉一段时间再逐渐加温。”
“小姐,如何加温,小人闻所未闻。”
凤尘晓停顿一下:“具体如何我不太清楚,只知京中莳花苑研有此法,许多花草可在冬季开花呢。”
她入得莳花苑,便是想学习这一法子,还未等到有此机会,便已身死,想起前尘往事,不由怔忡。
将所有能留下的花安置好后,已到了年关,再加上秋庄主夫妇一意挽留,凤尘晓便厚着脸皮住到过完年再走。
其实人跟花在某种程度上很相似,世间万物都是如此,都有各自的能力适应变化的环境,在它适应的环境里它才能正常生长。她以前就好比是生长在温室中的花朵,突然间被抛到了冰天雪地中,是放弃开出绚丽的花朵,还是用尽全力生存下去?凤尘晓毅然先择的是后者,就象叶细所说,女人在任何时候,都要独立。虽然这话怪了点,却很实在。
她这一住不要紧,庄子里的女人都议论纷纷,各种猜测都有,最后结论便是沈公子弃她而去,这样不上不下地放在庄子里,不知是何意思。等到年后凤尘晓独自带着个包裹离开秋冷山庄,众人又觉得她很可怜,说实话这个凤姑娘长得可真不错,沈公子真是郎心似铁,冰山一样的人物。
这日午后,秋陌云去花房寻找爱妻。自从凤尘晓大显身手后,自己的庄院中便多了花房这个东西,而自己的老婆日日都要在这里呆上半天,说实在的,他还是感激凤尘晓建了这么个花房,花花草草有了生机,他每年也能省笔银子。
秋夫人叹道:“莫不如当时留下那个凤姑娘就好了,她巧手弄花,也能给我做个伴。”
秋陌云苦笑:“夫人,你倒是想,但是你看人家象是个花匠吗?”
“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知道她的来历?”
秋陌云揽住爱妻:“今日有客来访,竟然是郴州凤家派出来的,你道他们是何来意?”
“凤姑娘不是说了只是姓氏巧合,与那个凤家并无关系吗?”
“人家的家事,我也不好多问,他们一路找来,想是找了许久才找到这里,细问了凤姑娘的情况,大致能确认是他们要找的人,凤家有个小姐,不知为何流落在外,还差点丧命在这里。”
“后来呢?”
“后来就走了,反正凤姑娘早离开庄子,跟咱们是半点关系也无。”
“她为何不想承认与凤家的关系?想来若不是沈公子早知她姓凤,她一定不会说的。啊呀,我居然让凤家小姐给我当花匠!”秋夫人随即又懊恼道:“也不知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往哪里去了,我就说不能让她走。”
秋陌云安慰爱妻:“好了夫人,你给她包裹里放的银两也够她应付段日子,我又将她托给大商队照应着,她也主意挺大的样子,一定不会有事。”
其实他心里在想着一会儿要不要给沈诚去封信,讲一下这件事,虽然他走的时候说的那般冷淡,可人毕竟是他带来的。
入世
“包子,馒头,热乎乎的包子、馒头哎!”
“大娘,要不要来点吃的?”
“哟,你这肉又涨了三文?还让不让人活了?”
“卖花卖花……”
清晨的集市充斥着各种早起生意的叫卖声,凤尘晓一身布衣钗裙地走在集市中,这里是明德镇,早离了开州地界,是通州与河州的交界。那日秋庄主听闻她有意进京,便托了一个相熟的商队将她带至定州再转往京都,可到了定州城她没有按原来的路线走,就这样随着商队往南走,天气逐渐变暖,到了明德镇时,一方面被附近漫山遍野的杜鹃花吸引,另一方面不想离天锦城太远,便脱离了商队,暂居小镇。
在路上她一会儿想着如何将暮璟公子扼杀,一会儿想着扑到爹娘怀里哭诉,一会儿又为了左文华的冷淡而哀伤。包袱里虽然有秋夫人给的银两,足够她很长一段时间的路费和生活费,不用再考虑是否将项圈当掉,但该何去何从,她心中还是没底。
以前要什么就有什么,如今……
“尘姑娘,你又上山吗,来来,带上些糕点,路上饿了吃。”卖糕点的徐大娘拉住她塞给她一包小点心。
她细声细气地道:“谢谢徐大娘。”
卖鱼的柳柳一身绿色春衫正在摆摊:“小尘,今儿早我爹打了几尾新鲜的鱼,晚上给你做鱼汤喝,记得早些回来。”
“嗯。”
说话中间会抬头看人一眼,而后便依然埋着头继续走路。她不觉得这样是受打扰,反倒在她心中是种享受,低垂着的脸嘴角含着淡淡笑意。流落在外的日子虽然清苦,可自有其乐趣在里面,这是以前在天锦城从来没有感受到的。
来到明德镇后,她找到这片的里长租下间房子住,是一个只用篱笆围起来的三间土房小院。正是刚才那摆摊少女柳柳家的,柳柳和老爹靠打渔卖鱼为生。那卖糕点的徐大娘家就住在她东邻,早年丧夫,膝下无子,独个儿守寡至今。柳柳家在西墙,凤尘晓一人独居,自称尘晓,并不开火,跟着柳柳父女在徐大娘家搭伙。这里民风淳朴,只一个多月,他们便待她如同自家人。
也许是因为她换了副皮囊,变得招人喜欢了?不仅如此,甚至到了有人爱慕的地步。
往前路边是个小小花店,一个褐衣少年正打开铺子准备开张,瞄到布衣少女婷婷走过来,紧张地把门板往店里一放,跳出店外站好,装作无意看到她,想同她打声招呼,孰料凤尘晓头也未抬就从他面前走过,凉得少年手抬在半空,张着嘴沮丧不已。
“你这臭小子,不打开门做生意,站在那里发什么愣!”身后王老爹的叫声让他回过神来,只好转身继续完成刚才的工作。
王老爹骂骂咧咧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哼,人家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咱们小门小户的就别想了,听见没有?改明儿我找王家大娘给你说个水灵灵的媳妇……小子,咱家好歹也是生意人,差不到哪儿去吧,啊?”
凤尘晓走过花店很远,才容许自己稍微将嘴咧大些,那个王生自见她第一次后,便成了这样,害她不敢再进花店,其实那里有几本花草很好,不知道是如何养的,她好想再去看看。
重生后柳柳是最爱直接夸她的人:“小尘,你真美。”
若有朝一日有个男人在她耳边低语:“明珠,你真美……”
当然这是奢望,此生再不会有男人轻唤她明珠,明珠郡主早死了一年有余。
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此刻她是往山上的杜鹃花林去,去看那姹紫嫣红。
“杜鹃花时夭艳然……”她走在枝叶扶疏的山路上,闻听得自己吟出诗句,立马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左右张望见无人后,有些放心,有些懊恼。
这是她的另一个发现,以往对着花朵从未有闲情将之与各个诗句相联系,如今见到一些情景时,会不由自主地在心中吟诗,仿佛有种冲动想将此情此景书写下来,只能说她不仅身子变了,魂魄也多多少少有了些变化。而且似乎这具新身体擅长的是精绣呢。前两日柳柳想要裁件新衣,布匹买了回来,凤尘晓在一旁鬼使唤神差地说可以试试自己做,捉起剪刀来一点也不含糊,随便那么一剪,做成后居然十分合身,要知道她以前可从没动手拿过针线。
这算不算是再世为人的好处?到底是好还是坏?她无从去商量,也许她可以等着叶细下次出现的时候讲讲心事。
晚上,柳柳殷切地同她攀谈:“小尘,你天天上山去做什么?”
“看那些杜鹃花啊。”还有锻炼身体,这凤尘晓的身子真的很弱,不然也不会差点冻死在冰天雪地里了。
“花有什么好看的,还不是天天长在那里。”
“这里的杜鹃与别处不同,我发现这里的杜鹃花有的花瓣每瓣上面都有细细的血丝,若是能培育得当,或可得出新品。”
她话一出口,徐大娘就道:“尘姑娘,你还会种花,真是能干,都不知道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柳柳如今十七岁,自觉是平时是个很能干的大姑娘,在凤尘晓面前却满心羡慕:“就是啊小尘,那天我听到你吟诗来着,还有你的手这么嫩,看不出来会养花,咱们镇上只有那个王生家里做种花这门生意,很挣钱的,城里的员外老爷家里都买他们的花,我还听说啊,他马上要到通州城一个大商人家里去做事,到了那里便能飞黄腾达,唉,怕是不会回来了。”
柳老爹皱眉头:“柳柳,你这丫头又去和王生说话?”
“爹,干嘛,说句话又不会死。”柳柳无比委曲,她爹自从几年前和王老头吵了一架后,就再也不准他们说话。
“我说不行就不行!”
柳老爹犯起倔来很吓人,正做饭的徐大娘想劝都劝不住,凤尘晓忙打岔道:“会养花和商人有何关系?”
柳家父女谁也不吭,徐大娘笑着道:“咱们举国上下,都爱花草,哪家不养个花啥的,所以就有了花商这一说,听说有个四大世家什么的,霸着这门生意,一家管一方,任谁有什么好花奇花都争着送给他们来种植,然后往外卖,咱这家不富裕,买不起贵的,逢着节庆也会去买点寻常的花,连我这老太婆都知道,你怎么不知道?”
凤尘晓为自己的无知羞涩,她以为花是种来让人看的,谁想卖就卖,谁愿买就买,那四个世家子弟她也见过许多,青天城的邬家便是其中之一,她在莳花苑认识的邬溶月便是邬家小姐。不过种花这也好算生意?她以为这些个世家子弟加入莳花苑不过是为了更有面子而已。
“不会吧,这花长于天地,又不是归了哪家哪府,谁想种都可以嘛。”
柳柳看看屋里摆着的一盆杜鹃,为她解释道:“你以为随便一个人就能种植出好花来?只要一有奇花,就会贡献给朝廷,凡俗之花才会遍植民间。你知道那个王生家里那株碧玉菡萏要多少钱?足足五十两!够我和爹爹过好几年呢。通州那位富商就是看中了他那株花才找上的,听说现在花也归人家了,这次要跟他一起去通州。”
“为何叫碧玉菡萏?”
“因为花开是绿色的,除了没有香味,其他都好。”
听闻有这样的花,凤尘晓想见识一下实物,她这样一个沉闷无比的人,实在是缺乏想像力,以前书中提到的花姿态如何如何,凭空想像半天也不得头绪。
柳老爹哼声不已:“树挪死,人挪活,带那么远一准会败死。”
“才不会哩,王生他对种花可在行了。”
“不孝女!”
柳柳吐吐舌头,跑去帮徐大娘的忙,私下她跟凤尘晓商量:“小尘,明天我和你一起上山吧,我也想学养花,叫上王生,怎么样?”
凤尘晓是过来人,明白她为总是何王生长王生短,少女情怀最动人。她犹豫道:“我只是自己瞎养,并不太懂,如何能教得了你,你还是跟他学的好。”
“才不,我就要跟你学。你知道吗,以前我还做过卖花女呢,清晨或傍晚采了鲜花去卖,自然采的都是些普通的野花,花贱人也贱,爹爹为此还打了我一顿。”
“小小姑娘,清早起床,提着花篮上市场,穿过大街,走进小巷,卖花儿卖花儿上书场。花儿虽美,花儿虽香,无人来买怎么办,满满花篮,空空钱袋,如何回去见爹娘……”
第二天一早,柳柳唱着歌儿走在山路的最前,凤尘晓心无旁骛径自往山坡上走,王生跟在最后面,他还是来了,凤尘晓用眼角瞄一瞄他,然后望天:奴家我不是十七岁的少女,岁数老大已有夫君,而且此身非是等闲,这个王生,真是……
刚到了常去的那处山坡,柳柳已一声惊呼:“好美啊!”
入眼处整整齐齐地僻出来一小块花田,几从杜鹃极为茂盛地长在那里,看得出被人细细地养育着,奇就奇在中间那株杜鹃花的花瓣是白色上有着丝丝的红纹,花开极盛,象是吐着血丝,万分妖娆。
王生是识货的人,寻常杜鹃都不过是纯色,而且大都为红色,形态艳丽而已,并不出色,眼前这株花难得色纯白还带着纹路,让他看呆了眼:“呀,这是尘姑娘你种的?”
凤尘晓点点头,她本是上山来散心,看到有几株杜鹃长在山壁处,有些干旱,便将它们移了处地方,日日上山来照看一下,不曾想有一株开花最晚的却开出了不同寻常的花色。
说起花来,王生明显放松不少,他有些激动,围着花转了几圈,忽地想起件事来:“尘姑娘,过几日通州城的沈家要来人接我和家里那株花,不如你把这株杜鹃也卖与他家,一定能卖到好价钱。”
“卖了?长在这里也挺好的,说不定来年能长更多,这样的话,大家都能看到,就不用去高价买花了。”
王生脸上一红,是否尘姑娘语带双关,嫌他家以花谋利呢?不是这样的,他一定要说清楚:“不,我家,嗯,我爹和我都是爱花之人,也不全是为了钱。我的意思是这花一定能轰动通州,还是尽早移走为妙,不然被旁人看到,一定存活不了,尘姑娘,我知道你心地善良,可有心人见到必定拿去出售,不懂栽培,还不糟蹋了此花?”
柳柳叫道:“王生,你怎么开口就说钱,快和你那老爹一样了。”
王生不去理会她,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看着那个美丽的女子,等待她做出决定。
凤尘晓倒不是心地善良,是根本没想到卖花这种事:“会吗?”
柳柳小心地摸摸已开的花瓣,也问道:“会吗?小尘来了这么多天,不是没人发现?”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虽说他最先想到的是利益,但终究是个爱花之人,一想到此花会死在无知的人手中,心就一阵阵发紧。
凤尘晓扬首想了又想,却先来问王生:“不知你家中那株碧玉菡萏能卖得多少银钱?啊对,柳柳说要五十两,很贵的了。”
王生脸上更红,他还是如实道:“这只是在本地卖的价格,真正给了沈家——就是他们要我去通州呢,给了沈家是三百两,要是能转手成功,怕是要进京,怕不上千两。”
凤尘晓低头凝思不语,她只在书上看过一本珍口价值千金这样的事,买与卖真就这么简单?
王生看她的样子,想了想又道:“其实我觉得沈家找上我,还不如请了尘姑娘去,单看你把这几株杜鹃种在半阳的位置,又恰在一处树荫常蔽下,便可见高明之处。”
凤尘晓笑笑,她在考虑要不要把花卖了筹些路费,今后的日子要用钱的地方多了去,而且能帮衬到柳柳同徐大娘他们也好。
只是可怜了这些杜鹃,她实在没办法拿它们当成可以换银子的物件,没有成亲之前,府里三天两头有人送来奇花异草,她只当是寻常,看来今后她不用再为银钱犯愁,这真乃发财之路。
“好吧,要烦劳王生你出面同他们打交道,我不大懂这些。”终于下了决心,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如何能补偿她给一朵花带来的伤害,只得作罢。
王生失笑,看那位尘姑娘的样子,象是干了伤天害理的事情,于是对柳柳道:“尘姑娘心中怕是不太好受,这如何是好?”
柳柳扑闪着大眼睛:“为何心情不好?我还想学养花呢,没想到种花赚钱如此方便,比我和我爹出船打渔容易得多。”
王生叹息:“柳柳,做你也不错,每日都开心。”
“咦?开心是过一日,不开心也要过一日,那为何要不开心?”
凤尘晓听了展颜一笑,她倒不如柳柳想得通透。只是她这一笑,清丽无比,少女如花般的脸庞多了股世事看透的慵懒,王生忘情地停下手中移花的动作,痴痴地望着她,柳柳也看得发呆,半晌才道:“小尘,你以后别再低着头走路了,真真浪费了一张好容颜。”
三人结伴而来,王生本存了患得患失的心情,却不料有意外收获,他用外衫下摆兜着移出的花株根部,下了山直奔回家,护好花的同时用最快速度冲到父亲面前,一言不发只让他用眼自己看。
王生的父亲眼睛睁得铜铃大,手中的茶盏“呯”地掉落地上,一把捧住花枝底部,叫了声:“天爷爷哟,这是打哪来的宝贝?”
王生没有说错,三日后通州沈家来的人见到那株杜鹃都很兴奋,当场拍定以五百两价格收购。等钱被王家父子送过来后,凤尘晓对着那包银子发了半天的呆。没想到啊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赚钱的时候。她将钱给徐大娘和柳老爹每家一百两的时候,唬得二人连连推辞:“尘姑娘你这是做什么,万万不可。”
两包银子在三人之间推来推去,凤尘晓微感不耐地将眉头一皱,到底有些余威之意,徐柳二老忽然觉得往日平和的尘姑娘这会儿有些吓人,停了手中推银子的动作。
凤尘晓轻咳一声,放缓了声音:“这些日子叨扰二位良多,还望二位不要拒绝尘晓一片心意,拿了银子,徐大娘你可以请人来帮佣,找间铺子把糕点正经做起来,那都是很好吃的。”
宫庭御用的东西吃的多了,山野粗食倒也别有风味。
徐大娘连声称谢:“好姑娘,按说你自己留着才是正经,你孤身一个人,以后日子长着呢。”
“我也给自己留有,管够的,别担心。对了,柳老爹你不是想开个小饭馆吗?我也不知道够不够用,这可是你多年的心愿,我听柳柳说过许多遍。”
“这个死丫头,她跑哪儿去了?”柳老爹眼中似有泪光,嘴上凶巴巴地吼。
柳柳跑去送王生,今朝他便要和那些花还有沈家的管事一起出发去通州。
他是她从小的玩伴,可算得上青梅竹马。
“你还会回来吗?”
王生没看到想见的人,有些失落,不过柳柳的话让他生起对未来的期待,不确定地道:“或许吧,我爹还在这里呢。”
“等你回来的时候,还会记得我吗?”谁说柳柳整日没心没肺?其实她明白,王生这一去,怕是再不会记得她了。
王生看着她溢满水气的大眼睛,一时冲动上前握起柳柳地小手:“自然,我会写信给你。”
柳柳挥起小手,目送王生随着队伍离开,心里默默道:可惜我并不太识字。
不知站立了几时,凤尘晓来到她的身边,陪着她往回走,柳柳少有的皱眉道:“为何女子总要等着男子,等他们求名,求利?”
凤尘晓摇首,她想到了暮璟公子,五月天里打了个寒战,忽然觉得他求的明显不止名利那么简单。
遇亲
明德镇的夏天和以往没什么两样,骄阳似火的正午,凤尘晓挟着个包袱慢慢走在绿荫下,她是去给铜鼓巷的谢家小姐送新做出的干花香囊。
两个月前,徐大娘和柳柳一家得到她的资助后,均做起小生意,一个做糕点,一个开饭馆,相互照应着也算过上了好日子。
对此情景她颇有成就感,本人倒是保持着闲散的生活不变,照样摆弄着花草,王家的花店虽然没了王生,王老爹却是极为欢迎她去,她便用半日去花店照料花草,半日自己闲逛,日子一久,她也成了花店的半个小伙计。
期间沈家曾来人邀她入伙,被她婉言相拒,这种暴利生意呢,需要的时候她会做上一笔,要她堂堂郡主去当人家伙计?不,没那必要。
闲来无事,她独辟蹊径地想到把一些普通的花枝风干,留住它们最美的时刻,再用轻纱或锦缎包住,这样既美观,随身携带又有花的清香味。
今日她为谢家小姐做的便是茉莉花香囊,自从无意中做成这些干花后,柳柳成了最大的受益者,她也在里面投注了很大心血,一心想要研究出新花式,倒把念念不忘的王生抛在了脑后。
做好干花很费心思,稍不注意便有瑕疵,她又不忍心浪费花朵,只是抱着玩票的心思来做,成品不多,也没有刻意让别人知道,就只有谢家小姐无意中看到,觉得稀罕,常央求她做一些。
铜鼓巷口一株极大的榕树,荫凉无比,凤尘晓停下来略歇一歇,擦擦汗。
这半年下来,她已经逐渐适应这具身体带给她的一切,适应因为貌美而被人注目、恭维,世人真无聊,以前她也被注目、恭维,那是因为她是郡主。
谢家是镇上的大户,凤尘晓无意中得知谢老太爷以前还是个京官,听说做过皇舅舅的老师,告老返乡后便韬光养晦,不见外客。谢家小姐是谢老太爷唯一的孙女。
寂静的铜鼓巷人家不多,正中便是谢家的大门,凤尘晓贪树下荫凉,站了许久,闭着眼回想以前在府里过夏,整日都有冰盆置着,浸得暑气淡离,楚月和楚云随时扇着凉风,时令果疏摆在案头,还有郡马……郡马他从来不与她一同相处。
不意又来了几个骑马的人,勒马停在她身边,前头一名大汉俯下身子问路:“请问谢府要往哪儿走?”
咦?这些人说话带着股京腔,有些熟悉。
树荫本来不小,但遮不住全部人马,马儿热得打喘,直朝她呼热气,她微微向侧边避了又避,垂首用手一指:“那边便是了。”
问路的大汉道声谢,回头招呼他人:“公子爷,前头就是。”
一个年轻的男子声音在马背上响起:“好,总算到了。顺泰,准备好拜贴,这就去吧。”
这个年轻好听却又着股漫不经心的声音,让凤尘晓心中响起了惊雷,这似乎是皇舅舅的小儿子,她的表弟嘉子峤的声音,虽然被太阳晒蔫儿了变了一点,她还是听得出来。
他怎会出现在这里?
她这个皇表弟比她小三岁,性子很别扭,母妃早逝,小时候是皇后带大的,见到她拽得不可一世:“我才不管她是不是明珠,就不和她玩儿。”
一行人马便又开始行动,少年公子经过凤尘晓身边时,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他勒马不前,歪头打量着一身布衣的女子,左右随从见此情形,均苦脸跟着停下来。
“喂,把头抬起来让爷看看!”他见她头也不抬,便先开口。
凤尘晓心中惊惶,一点也没有得见熟人的欣喜,脑子里一片混乱,她高贵的公主母亲抱起她,亲吻她,英俊的父亲握着她的手教她习字,给她买来府外的新奇玩意,皇舅舅春日带她游湖,问她可想要个夫婿,红烛影摇里,她羞涩地看着自己亲自挑选的夫君……
回忆如狂潮般一下子涌进脑中,嘉子峤的出现让她这些日子的平静化为乌有,反应过来后她以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冲出树荫,往巷子里跑去,拼了命地跑到谢家大门前,抓起门环就狂拍。
谢家的门房小厮冬子开门骂道:“哪个不长……尘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凤尘晓白着脸指指身后:“有客来访,我先进去了。”
不待冬子问别的,她就朝后面谢小姐的住处躲去,一路气喘吁吁到了谢小姐的闺阁,大丫头胭脂正在给笼子里的画眉添食加水,见了她一脸惊惶模样,忙迎了过来:“这是怎么了?”
她调匀气息,勉强笑笑道:“没事,刚跑得急了些,你家小姐呢?”
“小姐在楼上等了你半日,还催了几回呢,你快些上去吧。”
“好。”上楼前她从袖中掏出个小小的香包,递给胭脂:“胭脂姐姐,里面是用栀子花研磨的胭脂,算不上好东西,不过我加了枝做好的栀子干花,明儿是你生辰,一点心意,你可别嫌弃。”
胭脂喜不自胜地接了过来,眼眶微湿,轻轻说了声:“姑娘有心了。”
其实东西是凤尘晓做的,话却是柳柳教她说的。上次来时无意中知道了她的生辰,做了这个想送她,柳柳知道后硬是逼她学些吉利话,还说什么:“会说话的哄死人,不会说话气死人。”
话虽如此,凤尘晓还是将柳柳教的那些给简化再简化,让她这么迂尊降贵地去巴结人,太说不过去了。
谢老太爷疼是疼孙女,可是尊崇礼法,绣楼便是谢小姐重要活动场所。循着楼梯层层往上,但听得谢小姐一声声地长叹:“怎么还没来啊。”
凤尘晓忍不住笑,谢小姐闺名婉佩,性子却好动,少时在京都成长,随着谢老太爷回到明德镇后,觉得日子过得沉闷之极,偶然识得了凤尘晓后,巴不得日日同她在一起。
“你终于来了,今儿个天热,真怕你不来。”
谢婉佩哀怨无比地抱住她,摸到她手中的小包袱后又兴奋起来:“做好了吗?”
隔着包袱皮深深嗅了一下:“哇,好香,我最喜欢的茉莉花。”
三下五除二地去掉外层布皮,里面放着一个玉杏色香囊,还有一个小小的月白色枕头,绣着浅浅地绿色茉莉,看得谢婉佩双眼放光:“太美了,尘姑娘,你好厉害,能做出这么美的东西,这也是给我的?”
凤尘晓脸色微红点点头,别人的赞赏总让她不自在,她也不会赞人,以前只需要说一个“赏”字就打发了人去,这会儿谁也不会让她赏,也没人赏她。
“尘姑娘,我觉得你很不简单,刚见你的时候我猜你是豪门贵族家的小姐,可能家道没落,后来又猜你是与情郎私奔出来的,呵呵,不过又都不像,明明和我同岁,却好像懂得很多的样子,嗯,你到底是什么来头呢?”
凤尘晓心中一乱,她忌讳别人的猜测,可自知现在的样子太惹眼,只得道:“乱讲,我就是个最普通不过的人,你若再想东想西,我要生气的。”
谢婉佩也是无心一问,她拿着东西左看右看,想起女红是自己的弱项,便向她请教,不时扯些别的闲话,凤尘晓心中记挂着遇上嘉子峤的事,不知他来谢家是做什么,天锦城中一切安好吗?
绣楼又上来了人,胭脂在外面和来人说了半晌,后进来禀报:“小姐,前头老太爷派人来请,说是京里来了贵客,晚上宴请的时候你得去作陪呢。”
“京里的?没说是什么人吗?”
“说了,姓嘉,还说小姐以前见过的世交。”
谢婉佩把好看的眉毛轻轻一皱,嘉是皇室大姓,她认得的姓嘉的,也只有那么一个无赖了。怎地他出京到这里来?不过在这里成日无聊,见了熟人问问京中情况总是好的。
“小姐晚上穿哪件衣服?”
胭脂显然误会了老太爷要让小姐见外客的原因,已经开始盘算着哪件衣裳好看。
谢婉佩瞪她一眼:“我身上这件就不错,换什么换,你倒想得多,快去拿些银子过来给尘姑娘才是正经。”
又对凤尘晓道:“家中有客人,我就不留你了,记得再来啊。胭脂,你替我送尘姑娘出去。”
凤尘晓知是嘉子峤,心突突地跳着,想见又不敢见。
回到家里,柳柳正忙得不可开交,在她努力下,附近的闺女大都已知道干花这种玩意儿,本来各家的鲜花都是养到在枝头自然败落,卖花女更是待花朵一有残意便丢弃,把干花做成小香包倒是个新鲜玩意,这几日有人上门求要,一切都在起步阶段。
柳柳拈着针线,笨拙地缝制着一块布,满头大汗,正想扔掉手中不听话的针线时候,一双小手自一旁接过她手中活计。
看到凤尘晓,她大大松口气:“小尘,你回来就好。”
凤尘晓无言在她身边坐下,接着她的进度麻木地往下做,心里却跟沸油开了锅似的不住煎熬,不住猜想嘉子峤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今日她穿的一身新缝制的绿色衣裳,柳柳看着绿衣少女静静地坐在那里,夏日的燥热似乎一点也没有影响到她,黑鸦鸦地发只梳了个最简单的双环,低垂在雪白的脖颈上,说不出的动人。
“小尘,我平素只嫌你低头不好,其实就算是你是低着头也能勾人看了又看。”柳柳想伸手去摸摸那片肌肤,又怕冒犯与她。
凤尘晓没有心情说话,只从袖笼里掏出谢小姐给的酬劳递给柳柳,打开来一看,却是一锭整银。
柳柳眼睛一亮:“好出手,不枉咱们这些天的功夫……其实都是你在做,小尘,你说咱们以后会不会就此发了财?天天都有生意上门,日日能挣这么一锭?”
凤尘晓收了一色尾针,换上另外的丝线:“柳老爹还等你去饭馆帮衬呢,你能有空?再说日日那样辛劳,还有何意思。”
“你怎会说没意思,日日都能有进账啊!而且咱们可以招人手来,正经做上这门生意,啊哟,不对,这明德镇太小,我看呀,咱们应该去大点的州府……我才不要去爹那里做个女小二。”
凤尘晓笑笑,停下手中的活计,抬头看向柳柳,她觉得这个原本开朗的女子自王生走后变得不一样了,有些心高气傲,一心想要做些事情,她所谓大点的州府,可是指的通州?也许她不是想去到那里,而是想见到王生。想到这里,凤尘晓仿佛看到当年的明珠郡主,十七恨嫁,满心欢喜去对待良人,却被人视若笑话。
为了柳柳这点小心思,她不禁心酸:“柳柳,我说……”
话到嘴边,又变成:“你若想做什么事,我会尽力帮你。”
柳柳拾起她的双手:“不,是我们,我们要做,小尘,你已帮我们太多,将来如果能挣到钱,也都是你的,我只是想做而已,想让自己变得不那么没用,总被人说长不大,其实我比你还大着一两岁呢,惭愧。”
凤尘晓更是惭愧不已,她从来都是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之人,说到年纪,好像大的人是她吧?光说这股气劲,柳柳比她强万倍,她这般不济事,将来有什么本事去与暮璟公子周旋?
“柳柳,你如今可钻到钱眼儿里了,不过你爹正张罗着给你订亲呢,他才不会同意。”
柳老爹现在不用出船打渔,自觉有条件给女儿找门好亲事,近来和徐大娘就为了此事操心。
柳柳撇撇嘴,不以为意地道:“我才十八,不急。小尘,帮我,可以吗?”
要强的女子总是要吃亏的,凤尘晓的心微疼,她知道帮柳柳其实就是帮自己:“好,我必与你同进退,看可否有别样成就!”
凤尘晓与柳柳俱不是空口说白话的人,接下来几日,二人一起做出了许多精致的成品,不过并不是所有的鲜花都可以用来做成干花,有成功有失败,又绞尽脑汁想出许多花样,绣在各式的香包和花枕上,累得够呛。
十五镇上大集,柳柳早早地出门找关系,想占个好些的位置,目前只能摆个小摊子贩卖二人的心血,不说别的,光看她那股子认真的劲头,凤尘晓就觉得佩服。
这种场合她照旧是不出面的,呆在自己的小屋里静静地赶制着一些小件,房中家具很简陋,她一直没有给自己添置太多的东西,能少就尽可能的少,柳柳曾笑言她能随时掂个小包袱当全部家当地去任何地方。这倒是真的,天天侍弄花草,凤尘晓头上却未簪有花朵,真真是卖花的姑娘Сhā竹叶。
桌上的菱花镜还是徐大娘送的,里面如花的容颜让凤尘晓无端起了厌烦之意,入魔了一般捧起菱花镜,与少女相互瞪视,恍惚看到镜中少女红唇微启:“你在看我吗?”
凤尘晓对着镜子微微一笑,镜中少女也微微一笑,这种姿容算得上绝色吗?她看的是自己,想问的也是自己,究竟这一番重生有何意义,为了享受过程?那么她不应该窝在这里汲汲无名地过活,应该回归凤家,顶着凤尘晓的家世、名头,去京都找那个夺她性命的暮璟公子,使出手段来报复他才是,活个痛痛快快。
想到这里,镜中的少女也似有嘲讽之意,嘲笑她生生将这半年浪费,半年,再加上她在阎罗那里耽搁的时日,这一年多来,暮璟公子应该去得更远,她又如何敢想到报复一事?连柳柳都懂得不浪费时间,立马投入到自己所坚持的信念中去,她的生命是上天给的,命运是那什么劳什子铅华带来的,可她却用来浪费?
凤尘晓无力再想下去,她合上妆镜,伏在桌台上轻喘。虽说眼不见为静,可她的内心烦燥不已,象是表面平静内里焦灼的热油锅,一旦掉进水滴就再难平静。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门啪啪地作响,柳柳兴奋地在外面叫着:“小尘,快开门。”
她收拾心情,打开门一看,小院里满满挤了一堆人,柳柳身后是谢家小姐婉佩,丫鬟胭脂,嘉子峤赫然就在其中。
“我在集上遇到谢小姐,她要把咱们的东西都买下来呢。”
怪不得这么早回来,可后面那些人呢?她犹豫一下,还是请几人进房坐。
谢婉佩坐下来就道:“尘姑娘,几日不见,你还好吗?这是我京城的朋友,今儿个大集,所以才能出来陪他们来逛一下,没想到就见到柳姑娘在卖东西,我说你怎么好几天没去找我。”
嘉子峤跟进了屋,他转了个身,挑剔道:“这凳子太硬了,爷我不坐。”
凤尘晓探究的眼光只顾跟着嘉子峤,这个骄纵的小皇子出京也没改了狂妄劲。嘉子峤已经认出她,瞪了过来:“看我做甚?那天你跑什么,爷又不会吃了你,哼,长得也就那样,真以为爷我会看上你?”
她差点吐血,谢婉佩已快嘴斥责:“你才多大就一口一个爷,真是个小无赖!尘姑娘,你别听他胡说八道,就当他不存在好了。”
本以为嘉子峤会生气,岂料听了谢小姐的话,他居然没出声,凤尘晓在心里暗暗猜测这两人是什么关系,嗯,嘉子峤今年十八,已到了选妃时日,难道谢家小姐会是命定之人?
柳柳也气道:“贵人踏贱地,别污了您的脚,趁早出去得了。”
嘉子峤闻言反倒坐了下来,只因他看到凤尘晓屋角的盆托上养着一丛绿色的植物,种在竹子编织的浅盆中,很是特别,便上了心。
谢婉佩自与凤尘晓说话:“尘姑娘,我近日要上京去,正发愁不知给那里的姐妹带些什么礼物好呢,今儿个算是有了主意,只是这数量少了些,还得烦劳你多做些。”
抬头示意站在一旁的胭脂拿了锭银出来,又道:“可是有些赶,要辛苦你了。”
凤尘晓暗笑不已,天锦城里那些千金小姐只爱虚荣,如果她所料不差,谢婉佩上京十有八九跟嘉子峤有关,她成了十皇子妃后不管送什么,都不会有人说不好听的。
可她实在没打算把自己弄得太累:“小姐还是把银子拿走吧,这实在是难事,再说那些个东西怕是入不了贵人们的眼。”
“你可太小瞧这些了,喏,就那边坐着的那个无赖,他前两日无意中看到你做的东西,硬是抢了走,我要的这些东西里面,一大半都是他订的。”
无赖坐在一旁扭过头去,想是有些不好意思。
凤尘晓与柳柳相互一看,都知这对两人来说已是个大生意,可是情况又不允许接。正为难时,那边的无赖公子懒懒地道:“笨,女人就是笨。”
花事
此话一出,屋内四个女人均怒瞪向他,连胭脂这个知道嘉子峤身份的丫鬟都觉得气愤,心想这位皇子太过无礼。
柳柳不客气地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们笨,佩儿,你出发的时候把这两个女人带上,一路上的时日管够她做出所有东西,就这么简单的办法都想不出来,不是笨是什么?”
凤尘晓也忍不住冷笑一声:“敢情这位公子当我二人是你家奴婢,想带走就带走?”
“哼,你说呢?”
她可不怕他,正要闲闲地让他滚蛋,柳柳已抢着道:“你算老几?”
眼见着年轻公子头上青筋蹦起,谢婉佩赶紧发话:“尘姑娘,柳姑娘,咳,他姓嘉,虽然很讨厌,可那个,别跟他较劲儿,咱们还是好好商量正事要紧。”
柳柳本想说姓嘉了不起啊,猛地想起自己就是嘉庆朝人,这姓嘉不就是皇族吗?看来这个小子来头挺大,不敢吭声。
凤尘晓今天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权势,她以前怎么就没这么任性过?嗯,看来今后她得把气势给培养一下才行。柳柳拉拉她的衣角,用眼光询问该如何是好,其实在柳柳心里去京城也不是不可以,她早想去外面瞧瞧,就是这位公子态度不好,太过欺负人。
嘉子峤恐吓完毕后又放柔了声音:“这样吧,我们出双倍薪资,包你们吃住和路费,到了京城再好好招待你们,这么好的事你不干?”
原来这么些年他还没有长大,真是幼稚!突然就要面对着重返天锦城的机会,她却无比矛盾,既盼又怕,直觉地要拒绝。她坚持道:“他说的法子也行不通,路上颠簸,如何能做得这些?”
谢婉佩叹气:“这也行不通,怎么办,子峤你再想个法子。”
此时门外又有人来:“请问主人家在吗?”
今日镇上大集,凤尘晓这院子便是个小集,本来嘉子峤的随从还留在院里,如今又来了三四个人,把小院挤得满满当当。
凤尘晓只得又迎出去,当院立着一个贵妇人,身上绫罗绸缎甚是华美,一看就不是本地乡人,手里拉着一个稚龄的丫头,后面跟了两名家人,她疑惑地问道:“不知夫人有何事?”
妇人从丫头手中拿过一个样东西,轻声问道:“镇上人说这是柳家姑娘做的,对否?”
那是个小小的绢带,上面用丝线将几朵干花固定着,可戴在手腕上,这是柳柳做的,也不费功夫,单图好看。
“用这干花做饰品,只我们一家,不知……”
“奴家本就住在这明德镇,早些年搬走后就没再回来,哪知道一回来就见了这么精致的小玩意儿,所以想来见见做这东西的人,啧啧,姑娘你人长得美,手又这么巧,啊哟,奴家若是男人,立马娶回家去。”女人嘴上功夫不弱,张口一大堆。
旁边的小女孩踮起脚尖叫:“娘亲快给我,这是莹莹的。”
说话间屋里几个人也出来看,柳柳一见这是集市上刚见过的小妞,还带着家里大人过来,应该是想多买些东西,马上笑不拢嘴,上前道:“小小姐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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