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下午时分,墩军们自扛着锄头下地干活儿去了,董策却是还有训练项目等着操练石进他们几个。『』
吃完饭,休息到了下午两点,下午的训练又开始了。
石进等五人并排站成一排,董策站在他们对面,几人手里都是拿着一柄长枪。
“这几日早晨,我每日练枪,练拳,你们也都看在眼里,只是我那枪法,是不会传给你们的,这理由,我和石进说过。那是单打独斗的本事,放在战场上,没什么用处。”董策扫了众人一眼:“今日我要教你们的,是真正在战场上杀人的功夫!”
“闲话不多说,今日下午先练第一项,端枪!”
“端枪?”众人愕然,这算什么杀人的功夫?
董策却是不管那许多,转过身去,膝盖微微一弯,身子微沉,一手握住长矛中段,一手握住了长矛的尾部,摆出来一个架势。
这一站定,便是如同一个雕塑一般,一动不动。他肩头、胳膊,大腿上面的肌肉绷得笔直,一看便是充满了力道。似乎这一个姿势,就能让人感觉到这一枪刺出之后是何等的骇人力度。
“看清楚了么?都学着点儿!”董策头也不回的吩咐道。
“是!”众人应了一声,纷纷学着董策摆好了姿势。
董策转过身来,一一帮他们调整了姿势,看看差不多了,便道:“就摆这个姿势,嗯,先来一个时辰吧!”
“什么?一个时辰?”众人都是瞪大了眼珠子。
“你们没听错!”董策像是恶魔一般的一笑。
接下来他便是一声怒吼,手里马鞭甩出来一个响亮的鞭花儿:“谁都不准乱动,动一下,就是一鞭子!”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石进几个人慢慢的感觉到了不适应。他们只觉得胳膊也酸,腿也酸,浑身上下都是酸的。握着长矛的手臂似乎都僵硬了,没了知觉,其实若是他们练枪半个时辰,也未必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但是这一动都能不动,可就要了人的老命了!站的时间久了,只觉得浑身上下都痒,跟几千只小蚂蚁在乱爬一样,问题是还不能挠。
这种感觉跟站军姿一样,最让人难受。许多人能吃苦能受累,最受不得的便是这个。
太阳也跟着出来凑趣,夏天的阳光照在身上,他们汗流浃背。『』
石进忍不住动了一下,啪的一声脆响,董策的马鞭立刻是狠狠的落了下来,毫不留情。
这一鞭力道很重,石进外面那轻薄的单衣当下是给撕开一个口子,黑黝黝健壮结实的后背顿时是被开出来一个婴儿小嘴儿一般的血口,鲜血从里面绽了出来。
石进被抽了一鞭子,剧烈的疼痛刺激的他浑身一个激灵,伤口周围的肌肉都揪了起来。不过他强忍着疼痛,却是一声不吭,只是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咬着牙,任凭汗水低落下去,渗到伤口里面,带来一阵更剧烈的刺痛。
眼看石进石老大都挨打了,头儿这般不留情面,大伙儿心里都是一颤,赶紧稳住心神,努力使自己不要动弹。
可是心里越是紧张,就越是容易出错儿,没错一会儿,董策的鞭子又是落了下来。这一次倒霉的是周仲。
一个时辰,两个小时的时间内,几乎所有人都挨了鞭子。被抽了鞭子的人,只是一声不吭,身板儿挺得更直了。
谁都不愿意让头儿瞧轻了自己,便是王通这个平日嘻嘻哈哈,如何说他都不生气的人,也不例外!
当‘结束’那俩字儿终于从董策的嘴里冷冰冰的迸出来的时候,这些士兵们差点儿没累瘫了,他们感觉胳膊已经从酸软无比变成了麻木,似乎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在上面掐一下似乎都察觉不到疼痛。
而胳膊上面的肌肉在突突直跳,也是告诉了他们,这样大强度的训练带来的后果。
休息了半个小时之后,接着再来。
这一次,一站便是站到了天色擦黑。
当那些墩军们回来的时候,便是看到了演武场上多了五个一动不动‘雕像’。
待知道了董策操练他们的手段之后,也是不由得暗自咂舌,心说大人还真是一视同仁,训他们比我们还狠。
第二天,继续。
到了第三日的下午,董策终于开口说了一句:“端枪这一项,你们算是成了,今天,正式练习刺击!”
众人都是面露喜色,对于他们来说,现在端枪已经不那么难捱,但还算是折磨。
“别以为刺击就能轻松多少!”董策一句话把他们的心情又是给打落谷底。
他拎着鞭子边走边说:“练了这两日端枪,也总该有些心得,来,谁跟我说说,端枪的要义是什么?”
王通嘴唇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是他性子懦弱些,在这群人中属于最弱势的地位,心里很渴望说话,却又不敢。
董策注意到了他的神情,投以鼓励的目光,伸手一指,对王通道:“你来说!”
“是,大人!”王通眼中闪过一丝感激,他胸板儿一听,大声道:“手要稳,眼要直,手要僵,腿要弯,脚跟儿蹬地,ρi股撅起来!”
人群中传出一声低低的笑声,王浑笑的最欢实,接着就是董策鞭子的呼啸声和落在人身上啪啪的声音还有王浑一声强忍的闷哼。董策暴喝道:“笑,笑个屁!还有脸笑!王通说的很好,归队!”
董策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们都没长心眼儿么?这么浅显的道理看不明白?只知道闷着头死练,心眼儿就不知道活泛活泛?不知道自己总结一番?照你们这样子下去,一辈子也就是个大头兵,怎么能当人上人?”
王浑心里头还在叨念着咱们本就当不了官儿,做什么人上人?石进几人却都是心里一动,牢牢地把董策训诫给记住了。
他们也都是心存抱负之人,自然是体会到了董策话中的真意。
董策看向王通,道:“从明日起,那四个墩军一日练射箭,一日练刺击,教他们的任务的,便交给你了。”
王通激动的满脸通红,大声道:“头儿您放心,我一定好生操练他们,不辜负您的期望!”
“我相信。”董策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今日训练,乃是刺击!这也是我跟你们说的,真正能够从战场上最快的杀死敌人,保全自己的法子!”
董策大声道:“我告诉你们,战场上没什么花活儿,有的,只是最基础的动作!咱们大明朝的步卒,以长矛腰刀为准,到时候两军交战,刀枪如林,人挤人,人挨人,你什么动作都做不出来,只有最基本的两个动作——收和刺!就这两个!”
“所以咱们今天训练的项目,就是这两个,一个是收,一个是刺!”
董策手里端着长枪,比划道:“咱们先说刺这一下,有一句要义,叫做,双臂不离身,刺眼一条线。什么意思呢?就是你的胳膊得往前神,不能架的比肩膀 ...
三十一章 大驾光临
( 转眼已经是过去了六七日。『』
这六七日的时间内,整个安乡墩都是陷入了一种热火朝天的忙碌气氛之中。
每日上午,墩军们都是练习射箭,而第二日,则是在王通的监督下开始端枪的训练。这一端就是三天,王通也真是够狠的,仗着董策在他身后支持,狐假虎威,丝毫不留情面,还专门把董策的小马鞭给借去了,在手里抡的那叫一个响。
而石进等五个人,每天则都是在射箭、刺击、射箭、刺击的循环中度过的。
训练量大,他们也是食量大增,所幸董策带的那粟米还不少,足够吃用。
训练的事情走上了正轨,不用自己每时每刻都盯着了之后,董策便是每日躲在房中研究那抬枪。
其间他也是了解了一下这安乡墩的另外一份家业——田产。
安乡墩田产分公田和私田两部分,公田自然是隶属于安乡墩公中的,而私田,就是墩军个人的了。安乡墩周围旷野广阔,北边儿三里之外还有一条不大的小河——在这时代,这就是生命之源了!耕地基本上都是集中在墩以北乃至于河流两岸,因此这里的土地,相较于其他地方来说,算得上是肥美。
万历年间这里初建的时候,安乡墩有公田四百亩,私田每户墩军三十亩。公田产的劣粮乃是要上缴国家的,私田产的一部分自留,一部分上缴国家。几十年过去了,当初的四百亩公田,被各级军官都给侵吞的差不多了,甚至一部分属于十里铺的许如桀许大人名下。别说是公田了,私田现在也给侵吞了不少。现如今公田还剩下一百亩,私田每家每户也就是还剩下十五亩不到,有的甚至都没了田地——像是张七四一家,他们是从外地迁来的,现在是许如桀的佃户。
公田其实就是属于甲长的——谁上任这公田就是谁的,里面的产出也归甲长所有,几乎是形成了不成文的规矩。当然,你卸任了,便不属于你了。而另外一个潜规则则是,墩军们都要无偿为甲长干活儿,至于甲长,管顿饭就行了。
董策上任之前的那半个多月一个月,正是农忙时候,种植谷子的最佳时机。那会儿夏东润便是催着墩军们先把公田里面给种上了,为此甚至耽搁了一些墩军私田里面的农时,众人对此也是大为不满。夏东润也不会未卜先知,却是根本没想到,忙活了这许久,最终却是便宜了董策。
六月十五这一天天气很好,烈阳当空。『』
安乡墩旁边的演武场上,石进等人正满头大汗在练着拼刺,经过了这几日的高强度训练,他们的动作已经是有模有样,脚下重心沉得很稳,手上力道很足,长矛刺出去都带着风,矛杆也是微微颤动。他们口中低声的呼喝着,刺、收、刺、收,反复的重复着单调的动作,一丝不苟。由于这几日吃的不少,营养宗海跟得上,所以这几天的训练非但没有让他们身体垮掉,反而是更加的壮实了。
董策站在高高的墩台上,看的分明,他暗自点头,如此这般训练下去,再有一个多月,应该就能初见成效了。
这时候,忽然远处烟尘腾起,几骑快马向着这边而来。
少顷,那几个骑士便是到了近处,待看清了其中一人的面孔,董策不由得一怔,赶紧转身下了墩台,向着大门口快步走去。
安乡墩的大门口,董策躬身行礼道:“卑职见过大人。”
几个骑士已经纷纷翻身下马,最前面的他却是见过的——许如桀身边的幕僚张寒。而那几个人,也不陌生,都是许如桀的家丁。
董策跟张寒并不熟悉,但是只要是在十里铺呆过的人就没有不知道的这位张大人的,他是许如桀的幕僚,对许如桀的影响很大,可以说许如桀一大半的决策都是出自于他的手上。张寒在十里铺也是实权人物,董策有点儿摸不到头脑,不知道他大驾光临此地有何贵干。
他心里疑惑戒备,面上却是露出恭敬的神色来。
大明军规森严细致,比如说礼节方面,哨官见队官要磕两个头,队官见营官也要磕两个头外加一鞠什么的。算起来董策这个边墩甲长大概算是个哨官,而面对张寒这个并无品级的队官幕僚,鞠一躬也不算失礼。
张寒摆摆手道:“董大人免礼。”
他的目光却是投向了演武场上大汗奔流的那些兵丁,仔细的端详了几眼,有些诧异道:“董大人,这可是在练兵么?”
董策在一边道:“毕竟乃是边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打仗了,士卒们闲着也是闲着,卑职便操练操练他们。”
“董大人有心了。”张寒点点头,又看了一眼便没了兴致,也没怎么把这个当回事儿。他终究是文人出身,看不明白其中的道道,只觉得这几个士卒口中大喝一声,长枪刺出,声威赫赫的,倒也是好看。
他当前走着,董策在一边陪同,说明了来意。
原来这一次张寒过来,是要为安乡墩现在的这些墩丁进行登记造册,并且重新刻录石碑,把董策等人的名字给填上去,至于原先的那几位,自然是要凿平了。另外还有一个比较重要的任务,就是发放下个月的军饷。
董策听着,心里有些疑惑,算算日子,现在差不多也是该发饷了,但是往常这等差事,要么是自己去十里铺那儿领,要么就是差遣个亲兵送来,却断无让张寒这等重要人物走一趟的道理。
说话间,已经进了墩中,安乡墩里面空荡荡的,董策解释道:“墩丁们半数去耕地,半数在外面训练。”
张寒点点头,吩咐那几个亲兵和带来的石匠开始拾掇那石碑,然后含笑向董策道:“董大人,可能借一步说话?”
董策把他带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房子里面很是干净整洁,物品摆放的整整齐齐,地上青砖纤尘不染,看得出来,是刚刚打扫过的。靠窗的地界儿是一个不小的桌子,上面放着笔墨纸砚,一张粗糙的大纸上,写满了字。
张寒本来已经是一个深呼吸做好了屋里异味儿扑鼻,肮脏不堪的打算,却没想到董策卧室如此干净,着实是让他吃惊不小。
明朝自前期之后便是以文治武,以文制武,到了末年文贵武贱已经到了极致。一个正二品的总兵被正七品的文官县令羞辱责骂乃是家常便饭,一个正五品的地方兵备道就可以把几个总兵参将给为难的愁眉不展,驱使如门下走狗一般。张寒出身文人,自然也不能免俗,打心底儿里是瞧不起这些武夫的,在他眼中的军户便是鲁莽无文,肮脏蠢笨的代名词。
却未曾想,董策却是屡屡带给了他惊喜。
“董大人还会写字?”张寒踱步到桌前。
“卑职闲来无事胡乱比划的,让大人见笑了。”董策谦虚的笑笑。
这笔墨纸砚是孙如虎留在家中充场面的,可是他又会什么文墨了,连字也不识得。董策深知在这个时代识文断字的重要性——为何文人,甚至是民间都瞧不起武将?这和他们不识字也是不无关系,这个时代, ...
(甚至许多高级武将,都做到了总兵参将的位置,卦是大字不识一个。
在一个识字率不超过百分之十,边塞军户中识字率不超过百分之一的时代,能认字写字,还是很必要的。这几天董策一直在练字,还好这个时代的字和后世的简体字区别不是很大了。
张寒扫了一眼,字不算好看,但还规整,很有力道。
“对于一个武夫来说,很不错了。”
张寒心里暗暗道,他很庆幸自己来了这一趟。
这个董策虽然是军户出身,但可称得上是有勇有谋,机敏过人,刚刚上任几天就训练士卒,还会识字写字,当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他微微一笑:“董大人,可知道,为何在下亲自过来一趟。”
董策摇头道:“卑职不知。”
他等着张寒解释,却没想到张寒却不说话了,只是围在屋里转了一圈儿,忽然指着一个挺大的木头盒子道:“这是何物?”
对他这种态度,董策心中很有些不满,只不过自然是表现出来的,他笑道:“卑职倒要考校一下大人了,可知道这是何物?”
他上前一步,打开盒子,露出里面的大抬枪。
“这是……”张寒眉头蹙了起来,仔细的打量了半天,有些不确定的看着董策:“这是,抬枪?”
董策笑道:“大人果然见多识广,可是之前见过?”
“嗯,在东……以前见过。”张寒随口道,说到那个‘东’字的时候忽然一顿,然后警觉的看了董策一眼,才掩饰一般的说了后面几个字。
董策却是没有发现他的异样,他心里微微一动,一个主意便是冒了出来。这些日子为了试验抬枪的威力和射程,董策已经暗中测试了数次了,可是把火药耗用的不轻……
他开口道:“大人,这抬枪威力甚是震怖,当真乃利器也,不若咱们去瞧瞧?”
三十二章 善意
( 张寒起身道:“好,那就瞧瞧。『』”
他是无可不可的,反正这次过来,只是为了和董策联络一下感情而已。
董策带着他出了安乡墩,演武场上,石进几人还在不断的奋力刺杀着。
“得半个多时辰了吧?十里铺的兵,断然做不到这一点的。”便是张寒这种外行也是暗暗点头,于是心中对董策的评价又多了一条——御下有方,严厉苛峻。
两人过了演武场,又往前走了足有一里地,来到了一处平缓的丘陵,上面密林遍布,丘陵下面则是一大片空地,四面都被丘陵挡住了,却是个很隐蔽的所在。
这是董策秘密寻到的一个处所,他不想自己做的事让别人知道。
道了声大人稍待,董策钻到林子里面去,没多一会儿便是钻出来了,手里多了一个木头牌子。
张寒凑上去看,只见这牌子大约有三寸厚,上面是两尺高,一尺三四寸宽的厚重木板,下面则是一根四尺长的桩子,底下削尖了。
董策用力的把木桩Сhā进地面,固定牢靠了,晃了晃见不摇动这才满意的拍拍手。
“来,大人,咱们推开吧!”
张寒依言点点头,两人退到了距离这个木头牌子百米之外。
董策娴熟的支上沉重的三角支架,把抬枪放在上面,枪管的后面,是黄铜铸造的握柄,大约有三尺来长,前端笔直,后部弯曲,形成一个优美的弧度,更适合人手的握持,上面还铸造了几道防滑纹,一道垂下来的火绳昭示着它的身份。
‘砰’的一声轻响,引药锅盖被打开了,一支修长稳定的大手,将引药分毫不差的倒入引药锅,轻轻合上引药锅盖。然后便是拔开装发射药的小瓷瓶,将发射药从枪口倒入。把小瓷瓶放回腰间的兜儿里,伸手从另外一边的兜里掏出一颗足有小儿拳头大小的黝黑铅弹,拿在手中沉甸甸的。
把铅弹塞进去,然后抽出通条,捣实弹丸和发射药;放回通条,从兜里掏出火绳,轻轻一吹,火绳便被点燃,然后把火绳固定在火绳夹上。由于此时引药锅盖是关上的,所以不用担心火绳的火星引燃引药造成走火。
董策已经试验过几次了,这会儿操作很是熟练,动作一气呵成,微微一蹲,把枪托夹在左臂腋下,然后右手扣动了扳机!
扳机被扣动,火绳落下,火绳落下的同时,引药锅盖打开。
引药点燃发射药,只听得一声轰然炸响,就像是往灶膛里丢了一根大鞭炮一样,枪口冒出一阵黑烟,一颗弹丸轰然射出!
下一刻,便听到一百米之外的那木头牌子上发出一声怦然巨响,立刻就出现了一个大窟窿,显然是被击中了。ww
尽管把枪托夹在腋下有效的卸去了后坐力,但是这抬枪后坐力如此之大,董策也是不由的往后退了一步,一边张寒也是吓了一跳。他虽然见过火铳,却没想到这抬枪这般炸雷一样的巨响。
董策笑道:“张大人,去瞧瞧?”
“走。”
两人来到近前细细观看,只见厚达三寸也就是差不多十厘米的木板正面迸裂出一个碗口大小的缺口,这个缺口在被穿透的背面上已经扩大到了海碗大小,铅弹带着无数纷飞的木刺一起洒向了地面,密密麻麻的一层。
张寒看了不由得咂舌:“这若是人被击中,便是全身重甲,怕也是给直接打碎了。”
这是自然的,按照后世的惯例,超过了二十毫米口径,就已经不算是枪了,而是属于炮的范畴。这杆大抬枪如此大的口径,几乎可算是小炮了。
“没错儿。”董策点点头,叹了口气:“卑职来到这安乡墩之后,依例接收其中物资,结果发现士卒们除了一根小花枪之外什么都没有,库房中的火铳,挤压不知道多少年,早已经锈迹腐蚀,不堪使用。弓箭也已经朽坏,还好找到这东西,若是遇上什么不测之事,唯一能够依仗的,也就是这杆抬枪了。”
他苦笑一声:“可惜啊,便是这杆抬枪,也用不了几次了。”
“除了察哈尔的那些鞑子,咱们这儿能遇到什么不测之事?再者说了,便是敌来,躲于堡寨之中,他能奈何?”
对董策的话,张寒有些不以为然,他瞧着董策,忽然道:“董大人可是抱怨前任夏东润之不作为?”
没等董策说话,他便是摇了摇头,用一种略带些责备的语气道:“夏东润回去十里铺,大病了一场,你逼他做的那些事儿,已经在十里铺传开了。大伙儿都议论纷纷的,许大人听了有些不高兴,说实话,我也觉得过了些。”
“这几日卑职思量,也觉得那日过了,心中颇有悔意,若是他日再见夏大人,定要好生赔罪才是。”董策胡扯了一句,赶紧道:“卑职也知道,此等境地,非一日之功,那些武器,怕是已经挤压十数年,也赖不到夏大人身上去……”
张寒看着他,若有所思:“董大人有话请讲?”
“那卑职就直说了。”董策嘿然一笑:“这抬枪的铅弹还有三发,火药却是只够再用一次的了,着实是短缺的厉害。卑职手下还有一杆鸟铳,也缺少弹丸和火药。另外,安乡墩有墩军十一人,却只有六张弓,二十支箭的。腰刀只有六把,长枪倒是齐全,只可惜枪头有的都锈蚀朽烂了。”
他恳切道:“张大人,卑职希望您老人家能在许大人面前美言几句,调拨些武器装备来。”
他又补充了一句:“下官可以用田产来换。”
董策自然是没说实话,他在这儿留了个心眼儿,为了说的可怜些,几乎把所有的武器数量都打了个六折汇报。尤其是大号铅弹,足足还有二十多发,火药也足够用五次的。
张寒沉吟片刻,道:“你要什么?”
“火药十斤,大号抬枪的铅弹十发,小号鸟铳铅弹十发,弓五张,箭一百支,腰刀五把。”董策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张寒的脸色。
平心而论,董策的这要求不过分,不过是想要把手下武装起来而已——至少得有一张弓吧?但是在积弊已深的大明,这却是个有些为难的要求了。天启年间,崇祯初年,辽东几十万大军覆灭,有的军中,十几个人才匀上一杆枪,一把刀,其实武器朝廷是足额拨给的,每年几百万两银子的辽饷,只可惜都让东林党人还有那些贪婪狠毒的文官集团给漂没了。
张寒听了,淡淡的瞟了董策一眼:“董大人,凡事,总要有个分寸。”
董策顿时心里一凉。
没戏了。
等两人回来,天色已经不早了,石匠已经把石碑想重新刻好了,董策等人的名字赫然其上。
“安乡墩共有墩军十一人,其中客兵四人,每月饷一两五钱,本色米五斗。本军六人,每月饷银一两。甲长一人,每月饷银二两三钱五分。”
张寒摆了摆手,一个许如桀的家丁把一个大麻袋扔在地上,然后又把一个小布袋递给了董策。
张寒道 ...
(:“董大人,一共一石米,十两银,你点验一下。”
董策闻言便是一愣,等打开袋子一看,米袋中糙米里面混杂的泥沙大约不超过三成,而银子竟也不是那等粗黑发乌的劣银,而是上等雪白亮亮的银子。
这就让董策更是惊诧不已。
明季末年,克扣成风,自上而下,无有禁止。饷银从北京城的中央部阁出来,先得被那些无法无天的文官儿们给刮一层,然后到了地方上,从总督、巡抚、总兵、参将、守备、管队官乃至于是最低级的甲长,都得伸手捞一把。基本上就是三七分,不是给你七成,而是扣掉你七成!
董策之前已经仔细询问过李贵了,按照惯例来说,安乡墩这十一个人,每个月合计该有银十四两三钱五分,粮两石,但是实际能到手的,也就是五两银子不到和五斗里面掺杂了一半儿泥沙石子儿的糙米。就这些,还要把甲长挂掉一层,到了他们手上,就没什么了。
今日为何这么多?
“敢问大人,这银钱粮饷……”董策小心问道。
一个家丁道:“董二郎你当真好服气,咱们张大人在老爷面前替你美言,说你刚刚上任,手中无钱无粮,不好做事做人,便多给你了些,还不快快谢过?!”
董策真心实意的深深一躬:“卑职多谢大人。”
“董大人何须挂齿?”张寒已经上马,拱拱手笑道:“这厢便别国了,等董大人回了十里铺,咱们再说话。”
说罢,扬鞭策马而去。
董策的手停在空中,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把手里头攥着的一把碎银扔进袋子里——这本来是为张寒准备的回扣孝敬。
看着他离去的方向,董策的眉头渐渐拧了起来。
第二日中午,一个十里铺的士兵来到了安乡墩,说是奉张寒大人之命,送来物资。
共计火药十斤,小号鸟铳铅弹十发,弓三张,箭六十支,腰刀五把,矛尖六个。并附有张寒写给董策的一封信,言道十里铺中也无大号铅弹,他也没有法子云云……
这让本以为已经没了希望的董策大喜过望,而他也很清楚,这肯定是张寒从中出了不少力气的结果。
虽然比董策要求的少了一些,但是能得到这些,董策已经很满足了。
现在安乡墩中有弓十二张,箭八十支,长矛十一把,腰刀十一把,鸟铳一杆,铅弹十五发,抬枪一杆,铅弹二十发,火药十斤。
有了这些物资,董策就能够把自己的手下好生武装一边,至少没人能匀上一把弓,一把刀,一杆枪了,石进等人也不需要再借李贵等人的枪进行操练。
董策不知道张寒为何对自己这般保有善意,但是有便宜不占是傻子,这些好处让自己吃进去容易,再吐出来就难了!再说了,后金即将大举进攻宣大,在这片建奴的大潮之中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两说,想这么多有什么用处?
张寒能有什么目的,那都是以后的事儿了。
三十三章 建奴,来了!
( 不知不觉,又是三两日过去了,农忙基本上已经结束了,地里的活计算是忙完了。ww
董策也给墩丁们重新更改了训练计划,十一个人,一起训练,上午要训练一个时辰的长矛刺击,下午则是一个时辰射箭训练。
就连卧病在床的王羽,董策了解到他伤口基本已经愈合之后,也令他下来,便是不能训练,也要站在一边看着。
说实话,这等训练量不算大,但是对于明朝末期的士兵来说,几乎已经是到了极限了——由于长期的营养不良,他们几乎个个面黄肌瘦,身体素质很差,就连身高都比明朝前中期矮了不少。
大强度的训练带来的效果自然是更好,但那是建立在大量的营养摄入,伙食供应基础上的,这样的士卒,加大强度的结果就是把他们给生生练得废掉。
想要加大训练量,就得加大营养,吃得多,吃得好,但是董策现在手里头哪有粮食?更别提肉了。
倒是这些墩丁们坚韧坚忍以及服从性让董策有些意外,只要是他下达的命令,哪怕是饿着肚子,累得要死,他们也一定会去做。
训练了这些时日,效果也是有的。
“刺!”
董策口中一声大喊。
“杀!”
在另外一边,站成一排的九个人听到命令,立刻向一声大吼,左腿向前垮了一步,身子微蹲,双手用力,长矛狠狠的向前刺去。
训练了十多天,这长枪刺击的动作他们已经不知道做了几千几万遍,已经是形成本能反应,如同机械一般,沉稳精准的刺了出去。
面前一米半以外的几个靶子当场就被刺穿。
董策又一声大叫:“收!”
九人抽出枪来,站定身子,等待着董策下一次的命令。
他们排成一队练习已经整整刺出去二百次了,个个都是累的满头大汗,脸色也有些发白,紧紧攥住枪的手轻微的颤抖着。
董策上前检查了一遍靶子,满意的点点头,击掌道:“好,今日到此结束!”
“谢大人。”众人并未像原先那般立刻瘫倒在地,而是想着董策躬身谢过之后才各自坐下,喘着粗气休息。
这也是董策定下的规矩。
董策手里武器有限,因此也只能训练他们射箭和长枪刺击,其实这两项的效果都不错。射箭就不用说了,毕竟乃是冷兵器时代最主要的远程武器。
而长枪刺击,其威力更是不容小觑。按照明朝的计算方法,射中三箭相当于砍中一刀,而砍中三刀才相当于刺中一枪,一刀,算是敌人一次重伤。明军弓箭威力不大,弓箭用来对付山贼流民还可以,但是如果面对后金建奴那种身披重甲的骑兵,除非是脸面咽喉,否则十几箭射不死也不奇怪——最鲜明的例子就是杨再兴,杨再兴战死小商河,战后把他的尸体找到焚化,竟从骨灰中扒拉出两升箭簇来!
这固然说明杨再兴勇猛,但也说明了这个时代的弓箭威力着实是一般。
而一个人被砍三刀,就算甲厚不是重伤,流血也去了半条命。至于长矛,一旦被长矛扎中,不要说人,就是一匹马也废掉了,哪怕是尖锐的木矛也能刺穿人的胸腹,直接伤害到内脏。『』
而且长矛廉价,训练长矛兵也并不是很难,只需要一群足够忍耐听话的士兵就行了——这一向是国人的美德。
董策自家知自家事,他虽然枪术很不错,但是却是单打独斗的本事,阵前单挑还可以,却不适合多人军阵的配合使用。发力的技巧等等,也是略有欠缺。
他有些遗憾的咂摸咂摸嘴,若是自己能请到一位精通枪术的行伍老兵或是军中世家子,说不定这枪阵的威力还能更上一层楼。
休息了一会儿,董策便宣布解散,墩丁们各自回去吃饭休息。
农忙时节结束,每天除了训练就没别的事情可做了,中午休息的这个时间你还是很长的,可以把体力充分的补充回来。
李贵的婆娘已经做好了大饼子放在墩台前面的石碑边儿上了,这现在几乎成了董策这几个没有家室在旁的人的据点,反正也不用怕下雨——山陕北部已经整整八个月没见过一滴雨了。
几人也都累了,围坐在一起,一人手里攥着个大饼子,就着那点儿腌咸萝卜叶子吃的香甜,董策也不例外,和众人挤在一起,没什么架子,一边吃还一边说笑着,很是开心。
李贵过来了,站在一边欲言又止。
董策转过身道:“有什么话说就是了。”
李贵犹豫了一下,凑过来,小心翼翼道:“头儿,粮食,不多了,还能支撑三四顿。”
董策眼光一闪,逼视着他道:“说清楚些!”
在他锐利目光之下,李贵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腿一软跪倒在地上,哀声道:“小的不敢欺瞒大人,除了王羽家中已经揭不开锅,实在无粮可用之外,小的已经把四户人家中余粮都收了起来,支撑大人您还有石大爷几位日常吃食。现在这些粮食,也快耗光了。”
他又低声补充了一句:“其实完全可以混合着野菜和黑糠吃的。”
王浑听了这话,掂着酒坛大小的拳头站了起来,恶声恶气道:“你这厮,放的什么鸟屁?”
李贵吓得往后一缩,董策摆摆手,制止了他。
军饷并未发下去,而是让董策给搬到了自己的屋里面,看样子,他是打算把这些钱粮给侵吞了。墩中不少人都知道,但是这种事儿在大明军中简直是再正常不过了,他们别说是反对了,甚至都不敢在背后议论,更怕被那有事儿没事儿在墩内胡溜达的王通给听到,那就惨了。
没有军饷,没钱买米,更没粮食吃,这些墩丁已经是差不多快要山穷水尽了。而且他们还要供养董策这六个大肚汉,若不然的话,至少还可以撑一两个月。
“这些大明的军户,真是天底下最坚忍,最听话,最温驯的士兵啊,我都已经把他们欺压到这种地步了,他们还是如此的忍耐。”
董策心生感慨,道:“王浑,王通,你二人去我房中,把那袋子米抬过来。”
“是,头儿。”
两人应了一声,很快便回来,董策指着那袋子道:“李贵,这里面有一石糙米,里面掺了不少的沙子,你把这些米分下去,足够支撑一个月的了吧?”
一石米匀下去就是一家两斗,三十八斤,平均一家四口人,省着吃再加上野菜糠麸等乱七八糟的东西的话,支撑一个月是没问题的。
李贵喜出望外,连连磕头道:“多谢大人恩赏,多谢大人恩赏。”
董策想了想,从里面倒出一些来到了另外一个袋子里面,摆摆手道:“去吧!不过王羽家中,就不消送了。”
李贵闻言,脸上的笑容不由得一滞,然后立刻恢复了正常,赶紧应了一声,千恩万谢的走了。
他以为董策这是有心报复王羽,但 ...
三十四章 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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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大明朝崇祯七年,后金天聪八年的这次侵略,是后金第二次对大明朝腹地的入侵。ww
后金兵分四路,于六月二十至七月初八之间破口而入。
而明军对后金的军事行动一无所知,直至“奴四路纷来,至墙下而始觉”。
皇太极入尚方堡,直取宣府。明宣府守兵发炮还击,后金兵被迫转向应州,包围并攻取该城。中路军阿济格、多尔衮、多铎自龙门口入边,击败明参将马步兵。进攻龙门,未下,率两黄旗每牛录兵五名,往略保安州一带,攻克其城,杀其守备,略取沿途村堡,会皇太极于应州城。
西路军代善父子等入边后,攻克得胜堡,尽歼明兵。明城守参将李全缢死,镇场堡民弃城而逃。
东路军德格类兵,入独石口,沿途攻略,镶蓝旗宗室艾度礼、固山额真宗室篇古攻取长安岭,杀其城守备,转攻赤诚未拔。
大军围攻保安州,知州阎生斗集吏民拒守,城陷被执,全家自*焚而死。
坏消息不断的传来,不过似乎不关安乡墩什么事儿,除了后金兵刚破口而入的时候那一束束粗重的狼烟之外,就再也没有什么警报传来。而根据不断传来的消息,似乎建奴从这边破口之后,呆了没多久,就直奔着宣府万全那边儿去了。
对于这个结果,不少墩丁都是喜出望外,董策冷眼瞧着,有几个墩丁家中的女眷经常偷偷摸摸的磕头许愿,祈祷这些建奴心满意足了,赶紧走。
说句实在话,这也是正常。
从万历年一直打到崇祯年,大明朝和后金打了二十多年,实在是给打怕了,怕的心惊胆战,一提起建奴来,便是视若猛虎。毕竟大明朝和建奴打了这么多年,让建奴一路从长白山给达到了山海关。除了昔年皮岛总兵毛文龙偷袭打了几次胜仗之外,在正面战场上,就再没打过胜仗!大仗小仗打了几百次,从来就没赢过,上万人让人家几十马甲给撵的狼奔豕突的情况也不鲜见。
广宁一战,十六万辽东军大溃,尸体几十年之后还能瞧见。
宁远一战,丧地千里,几十万大军不战而溃,数百里防线一夜崩塌,给建奴留下了数百万石粮食,二百万两白银,三万副铠甲!
大明上下,从来没有人认为能打得过建奴,所期待的,也不过是能够稍稍抵抗而已。ww
建奴满百不可敌,几乎已经成为大明上下包括军方认定的一个铁律。
现在墩丁们都开始庆幸大同镇北部贫穷了,建奴都不愿意来。
大同北部这些边镇,似乎成了一块无人侵袭的净土。
七月二十三日这天,董策正自坐在墩台上吹风,他现在已经喜欢上这种感觉了。站在高处,周围一览无余,极目远望,天地高远,这晋北的苍茫大地,分外寥廓。他便懒洋洋的靠在女墙上,任风吹乱自己的头发。
可惜无酒,不能把酒临风。
下面李贵正在指挥着墩丁们的家眷打扫卫生,这也是董策的要求,自从得知建奴入寇之后,董策便考虑到可能会有一段时间在墩内坚守不出,那么就有必要好生的清扫一下卫生了。这个时代社会底层的脏乱差是后世的人难以想象的,董策便是熟读史书,当亲眼看到那一幕幕的时候,也是感觉到触目惊心。
到处都是垃圾,污水,马桶里面的屎尿随地乱倒,解手之后直接用土坷垃擦,几乎从不洗手,几乎不洗澡,蓬头垢面,根本不刷牙——在这个时代,能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几乎是贵族的象征。
大明朝的文明和富盛,西方人眼中比欧洲干净整洁一百倍的那个繁华帝国,属于富人和官宦。而距离这些社会底层的百姓们,是那般的遥远。
这样的生活习惯直接导致了病症尤其是疟疾多发,而且这个时代落后的医疗条件,得病几乎就意味着死。
所以董策向来对手下们有这方面的要求,那几家军户他管不了,石进几人吃饭之前是一定要洗手的。
垃圾清扫已经有三天了,现在墩内的垃圾和污水已经都被清了出去,用清水洗刷过之后,露出下面的青砖地面。整个安乡墩现在一眼看去,整洁大方,青石青砖建筑错落,气味也改善了许多。
董策起身,伸了个懒腰,吐气开声,嘿的一声喊。
距离那日石进前来报信儿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前几天张寒又差人来了一趟,送了这个月的饷银和米。和上个月一摸一样,没有变化,董策依旧是把米发下去,把银子留下。
训练也一直没落下,只不过把训练的地点改成了墩内,免得建奴突然到来来不及撤到墩中,有这一个月的的训练,这些墩丁的枪法箭法都有了长足的增长。射箭基本上都能够做到不脱靶了,不过要在五箭以内。再多的话,双臂就没了气力,自然更没了准头。让董策有些惊诧的是,那王羽也伤愈开始训练,而他的箭法,竟然是和周仲不相上下,不能说是百发百中,但是每一箭落点都在靶心周围很笑的区域内。
这也让董策感叹,果然每个人都不可小觑,总有自己的一技之长。
这些墩丁们出枪更加的迅捷狠辣,威力更大,配合也更好,董策指挥起来,如臂使指。
一个月了,建奴还是不见踪影,董策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这时候,忽的听到一声号炮轰隆隆的响,借着便是一阵急促密集的梆子声传来,董策身子一震,霍然起身,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在安乡墩西边里许之外不远处有一个边墩,唤作大枷墩,声音赫然是从那儿传来的,当董策看过去的时候,一束狼烟已经是冲天而起。
“建奴来了!”
董策朝着墩中大喊道:“建奴来了,快快统计人数,看看谁还没回来!”
说完,便是回过身去,从墩台上面的小屋里取出号炮梆子,先是放了一声炮,然后赶紧点了狼烟,又敲了一阵梆子,声音传出去老远。
安乡墩这边也是梆子声急促,狼烟笔直而起,向着其它的边墩传递消息。很快,安乡墩南边和东边的边墩,也都起了烽烟,按照这个速度,怕是用不着半个时辰,便可以把消息传到十里铺。
在这个时代,烽火台传递消息是最为迅速快捷,比奔马还要快上许多。
而且这号炮声、梆子声、狼烟也并不仅仅是传递消息用的,更是警示在外的军民,一旦听到声音,立刻回来。在各边墩周围耕作的百姓都是死命的驱赶着牲畜往最近的边墩赶,有的实在等不及的,也只好含泪把这些命根子一样的牲畜给舍下了。还好他们几乎每年都会碰上这样的情况,自也就习惯了。
石进几个人也顺着软梯上来了,周仲是蓟镇的夜不收出身,和鞑子不知道见了多少仗,眯着眼看了一会儿,道:“炮响一声,烽烟一束,若是察哈尔的鞑子,则人数在百人一下,若是建奴,则人数在五十人一下。”
...
( 一边的周仲冷笑一声,补充道:“边军素爱夸大敌人数目,我看,来的建奴不超过十个。”
董策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这时候下面的李贵也喊道:“大人,大门已经关上了,吊桥也收了起来,堡中人都在……”
他话音未落,便是听到一边苏大成惊慌的喊道:“我那浑家还没回来呢……”
董策脸色立刻是变得难看起来。
苏大成也慌了手脚,他身板儿干瘦干瘦的,性格更是懦弱不堪,一抱脑袋,蹲在地上失声痛哭。
这时候眼神最好的周仲指着远处叫道:“建奴来了!”
众人赶紧看去,果然便瞧见西北方向烟尘滚滚而起,越来越大,一阵阵哭喊惊叫声传来,其中还夹杂着戏谑的哈哈大笑声,如同野兽一般的哟哟的怪叫。烟尘之中,不少大明百姓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大约有三四十个,惊慌的四散奔逃着,而在他们后面,几个后金骑兵正在驱赶着。
这些百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是满脸的绝望,惊慌失措的哭喊着,他们明知道已经不大可能逃出生天,却还是在本能的向前跑着,希望能够寻觅到一丝生机。
那些后金鞑子也不着急下手,只是呼啸着策马来回奔驰,把这些百姓驱赶到安乡墩这边来。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跑的慢了一些,一个后金鞑子狞笑一声,张弓搭箭,嗖的一声,一支各位粗长的重箭破空而去,那老者重重的扑倒在地,重箭扎进了他的后脑勺,从左眼中透了出来,箭后的翎羽还在微微颤动。
被这一幕刺激,那些百姓更加慌乱了,爆发出一阵哭喊声,有两个人没看脚下,被绊倒在地,当即就被那几个后金骑兵给纵马踩死,骨头都断了,身上塌了好几个大洞。
李贵几个人也手忙脚乱的爬了上来,幸好安乡墩是大型边墩,墩台上空间也大,若不然还容不下这许多人。
苏大成惊叫一声,指着下面一个踉跄逃跑的女子哭喊道:“那是俺浑家,那是俺浑家……”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前头一个逃跑的女子可不正是苏大成的妻子马氏?她的衣服有些褴褛破烂,身上满是灰土,披头散发的,一只鞋子也跑掉了,哭喊道:“救我,救我……”
苏大成扶着女墙也向下面大喊大叫,然后回过身来冲着董策哭叫道:“大人,快开门啊!快放俺那浑家进来,要不然就要给鞑子杀了……”
三十五章 如此精锐!!!
( 董策还未说话,李贵已经是脸色一变,低声吼道:“苏大成,你说的什么混话,咱们妻儿都在这里,被鞑子杀进来,岂不都断送了性命?”
“大人,大人,求求您了,开门吧……让俺浑家进来啊!”
听了李贵的话,苏大成一怔,然后不管不顾的跪在地上,额头拼命的磕在青砖上,一会儿功夫已经是鲜血淋漓。ww
董策沉着脸只是不说话,众人也是为之默然。
这时候,百姓都已经被驱赶到墩前,不少百姓都是跪在墩前向着这边连连磕头,大声哭喊哀求着墩内守军把他们放进去。而那些后金骑兵也不阻拦,只是冷冷笑着,不断的策马来回,手中鞭子不断地落在那些百姓的身上。一鞭子下去,衣服破碎,血肉展开,鲜血淋漓,百姓们发出大声的惨叫。
“开门啊!”
“求求老爷,快开门啊!放俺们进去……”
“给老爷们磕头了,俺们世世代代家里供着您的牌位……求求大老爷了……”
下面的哭喊哀求声随着风不断的传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董策的脸上——开不开门?
董策脸色铁青,拳头轻轻攥紧了。
石进低声附到董策耳边道:“这是建奴的老伎俩了,驱使百姓来到城下,肆意杀戮,若是城中守将心中不忍打开城门,则趁机袭城,几乎百试百灵。蓟镇宣大的不少州县堡垒,都是这般被攻下的。”
他显然也是不赞成开门的,但是他心机颇深,并不只是强硬的拒绝,也不直说,而是给出一个充分的理由。
这是一个很聪明的下属,并不代替上峰揽权决策,而是把自己的意见提出来,交给上峰来决断。
董策轻轻点了点头,他的目光在所有人的脸上扫过。
王浑大咧咧的,眼神儿一个劲儿的在下面那些后金兵的铠甲和战马上扫过,看来他对这个更感兴趣。ww石进已经明确表明了态度,周伯眉头紧锁,眼神中有些不忍,周仲跃跃欲试,刚要说话便被他哥哥给摁住。王通则是看着董策,眼神一撞便是撤了回去,而李贵那几个老墩丁,包括两个夜不收和王羽在内,都是沉默不语,神色中有着掩不住的恐惧。
董策心里有数儿了。
“建奴人不少,若是把外面那些难民放进来,建奴趁机杀进来,而咱们被乱民冲垮,组织不起抵抗来,定然兵败。”董策缓缓开口道,声音艰涩如同生满了锈的铁块在摩擦:“若是那样,咱们墩中所有人,包括家眷,都是必死无疑。”
“所以咱们,不能开门!”
所有人似乎都松了口气,石进低声道:“大人英明。”
李贵几人也纷纷点头。
苏大成抬起头来,满脸绝望,他摇摇晃晃的走到女墙边儿上,冲着下面发泄一般的大声嘶吼叫喊着,接着就是嚎啕大哭。
当董策说出这句话,他长长地舒了口气,但是非但不觉得轻松,反而是越发的难受了,胸口憋闷堵得厉害,跟压了一块儿大石头也似,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我终于还是做出这个决定来了!像是这个时代,每一个冷血而视百姓如草芥官员一样,权衡利弊,最终选择了‘大局为重’!这该死的大局为重啊!”
“我又有何办法?所能做的,唯有为你们报仇而已!”
“而二百年煌煌大明,竟是落到这般境地,连自己的百姓子民走无法护佑!”
“不,我和其他人,是不同的!”
董策似乎在向着自己的本心诉说,他轻轻地重复了一遍抬起头来,目光已经变得坚毅刚硬。
既然已经决定不开门,那么多想也是无益,董策便把这块儿放下,仔细向着墩下打量起来。
周伯的判断还是出现了一些失误,来的后金兵比判断中要多,一共是十四个,都是一人双马的配置。
其中有八人,并未着甲,而是穿着后金特有的马蹄袖箭衣、短下摆,紧袜、深筒靴,前额光秃秃的,只留后脑勺儿铜钱儿大小的一块儿头发,一根猪尾巴也似的小辫儿在后头晃晃荡荡。他们手里都持着长铁刀,刃口锋利,上面也染了不少血迹,显然这一路上没少杀人。这会儿另外那几个后金兵都汀了,反而是他们几个在来回驱赶着百姓,时不时的一刀下去,便是一声惨叫,他们听了放肆的哈哈大笑。
另外有三人,各自穿着一件儿红缎铜钉铜叶甲,胸口海碗大小的护心镜闪闪发光,这绵甲上面钉满了铜钉,在肩部,胸部,大腿等要害位置上还镶嵌着铁叶子,看上去就跟一件绵大衣也似。三人头顶都带着头盔,上面涂着黑漆,尖端一根一尺来长的避雷针高高竖起,上面还垂着黑色的丝绦。他们三个的武器都是长铁枪,上面血迹莹然,他们的绵甲都是大红色的,镶着白色的宽边儿,显示了他们的建制归属。
又有两人,穿着黑色的铁甲,头上带着铁盔,手中拿着的却是大斧、大锤这样的重武器。
而最引人注目的,却不是他们,而是一个银甲骑士,他穿着一身厚重的铁阀甲,银光闪闪,显然是打造的极为的精良。手中一柄一丈长的斩马刀也就是唐朝时候的陌刀,黑漆漆的铁盔边缘还镶着金边儿,尖顶上红色的丝绦垂了下来。就连他胯下的战马上都是披着绵甲,显然,从装束看,此人也是这些后金兵的头儿。
这六个穿着甲的后金兵,无一例外,都是身材矮壮,弓马娴熟,腰边悬着弓,腰后挂着箭壶。
周仲的声音传来:“建奴十四个,有马二十八,八个阿哈,三个马甲,两个步甲,还有一个白甲。咱们,毫无胜算!”
他面色很难看,不是因为预报错了这些建奴的人数,而是因为这次建奴来的,似乎有点儿太多了——且不说那几个正兵,就算那八个阿哈,说不定就能把墩内众人杀光。
听了他的话,墩内众人都是心里一哆嗦,面色灰败,便是石进这等狠人和王浑这等浑人也不例外。
这支建奴队伍,也太强了些吧?
由于后世熟读史书的缘故,董策对这个时代后金兵的编制,甚至必须多边关守将都要懂得多些。
八旗的最小单位是牛录,每牛录三百户,每户出一个壮丁,父死子继,兄亡弟代,也就是说,一牛录有三百丁。而马甲、步甲、白甲,都是从这三百丁中遴选出来的精锐。
牛录之组成,分阿哈、披甲人、旗丁三种,阿哈为奴仆,多是汉人朝鲜人出身,不算在人丁之中。旗丁都是满洲人,而披甲人,乃是从满洲旗丁中遴选出来的。披甲人分马甲和步甲两种,不纳粮、不耕种,乃是三丁抽一,每牛录满洲三人中许一人披甲,以六十名为常数。
马甲和步甲,只是功能区分,并无贵贱之别。都属骑兵,只不过一个无论何时何地都是骑兵,一个则是到达战场之后下马步战,算是乘马步兵。
战事发生,满洲旗丁便是士兵,披甲人便是其 ...
三十六章 那一枪的风情
( 这一点,谁都无法否认。ww
若这些后金兵横下心来强行攻城的话,守城都未必能守下来。
明军孱弱,武器装备低劣不堪,而建奴却是兵强马壮,披坚执锐,精悍无比,这种反差,让董策心里生出一种很怪异的感觉来。
难怪大明朝廷上下一片哀鸿,没一个人认为能打得过建奴——换我,我也这么想!
苏大成泪已经哭干了,一边嚎着,一边用拳头狠狠的砸着女墙,拳头皮开肉绽,恍若未觉。
那几个建奴大声的用女真话说着什么,时不时的爆发出一阵哈哈大笑,气焰十分嚣张,忽然,那后金白巴牙喇手在马背上一撑,身子跃起,竟是稳稳的站在马背上,张弓搭箭,一箭射出,当即便是把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给钉死在地。
站在马背上射箭,这等神乎其神的炫技让墩上众人看得目瞪口呆。董策前世的时候听人说过,可也没当回事儿,而这些军户更是连听都没听说过,都是看的目眩神迷,心中恐惧更深。
董策也是给狠狠震惊了一把,这些建奴弓马娴熟,马术竟然是达到了这等地步!
这时候,那些阿哈纷纷挥舞着长铁刀,来回砍杀那些百姓,惨叫声不断传来。他们下手的对象,基本上都是老人,想来那些妇人孩子和壮丁,是要弄回去当奴隶的。
而那几个后金兵,则是纵马过来,各自抓了一个妇人,放在身前呷玩起来。他们根本不管有没有人在场,撕烂那些女人的衣服,一边乱摸乱啃,一边发出放肆的狂笑。
苏大成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嚎,目眦欲裂。
马氏被那个白巴牙喇兵看中,侧放在马背上,一把扯开衣服,露出里面红色的肚兜和半露的丰满酥胸,那巴牙喇兵用戴着铁手套的大手在丰满的乳房上肆意的揉捏着,左手狠狠的拍着她的ρi股。
马氏发出一阵阵痛苦的惨叫声,墩上众人都是不忍目视,纷纷侧过头去。
苏大成忽然发疯似的跳起来,张弓搭箭向着马氏射去,口中叫道:“我射死你,再不让你受辱了……”
只是他情急之下,根本没了准头儿,一支箭不知道射到哪儿去了。
苏大成连着射了几箭,都是未中,有一箭向着白巴牙喇兵射去,他根本不在意,一侧身,那软绵绵的箭支打在他的铁阀甲上,直接崩飞出去。ww
那白甲似是也知道手中这妇人和墩中有些干系,更是肆意的蹂躏马氏,一边哈哈淫笑,一边策马呼啸来到墩下,又是呼啸而去,状极挑衅。
周仲狠狠一拳砸在城墙上:“这狗鞑子!”
他们手中弓箭威力太小,便是射中也会被挡开,若是有关宁军使用的那等大步铁弓,倒还可以一试。
董策眯着眼睛,却不是看那白甲,而是盯着一个马甲。
那个鞑子似是太得意忘形了,竟是直接把一个女子拖到地上,摁着操干起来。不过他也算小心,跟墩台距离大约在百步开外,这个距离,无论是弓箭还是火铳,都是远不能及。
“一百步!足够了!”
董策低声道:“王浑,去我房中把那盒子抬过来。”
“诶。”王浑赶紧应了一声,从墩台上下去。”
过了一会儿,王浑扛着个大木盒子哼哧哼哧的上来了,大伙儿看着董策把盒子打开,悄悄地把支架给支到了女墙的后面,然后把抬枪给架在上面。
大伙儿看着董策这一番动作,心里都是颇有些不以为然,他们并未见识过这抬枪的威力,董策试验的时候都是背着他们的,因此自然是不能理解。王浑身子往后一缩,心下很有些庆幸,自己没有被当成支架。
董策低声道:“石进,周仲,你俩过来挡挡。”
石进点点头,和周仲这两个块头儿比较大的悄无声息的挪到了那抬枪的前面,俩人往中间一兑,便是把董策给挡的结结实实。
董策上了铅弹,火药,发射药,然后点燃了火绳,夹在夹子上。
他身子半蹲下来,透过石进和周仲之间的缝隙,眯着眼睛看着对面不远处,那个正在不断耸动着长满了黑毛儿的大ρi股的建奴鞑子。除了他之外,其它的建奴鞑子都在不断的移动着,他们控马的技术实在是太好了,在马上不断的做出各种动作,身形矫健如鹰。不断的挥舞着武器杀戮着拿下汉民百姓,只有那个正在奸淫汉人女子的鞑子目标最大,而且相对来说固定一些。
董策眯着眼睛,视线凝聚在那个不断耸动的身影上。
他目光沉静,手轻轻的放在了扳机上。
心情古井无波,终于是轻轻扣动扳机。
砰的一声清脆巨响,一蓬黑烟从枪口冒了出来,一丸足有鸭蛋大小的铅弹带着极大的动力从枪口喷了出去,正正的击中了那鞑子的后心。
那件红缎铜钉铜叶甲对于羽箭和火铳的铅弹都有不凡的效果,但是对这个可以称之为炮弹的巨型铅弹来说,几乎可以说是形同虚设,比纸糊的也差不了多少。甲胄被瞬间撕开,后背给打出来一个大洞,穿透了内脏、骨骼,然后把身体正面开一个巨大的窟窿。给铅弹上面附带的数百上千度的高温炙烤,所经之处瞬间变得焦黑,骨骼肌肉和皮肤内脏都被炙烤的稀烂,连一点儿血都流不出来,那个建奴甚至连惨叫都没有发出一声,就已经是死的透了。
而那铅弹余势未竭,又是命中了他身下的那个女子,把那女子也给胸口砸的稀烂,一声凄厉的惨叫,也是死了。
这一枪之威,竟至于此。
“对不住了。”董策心中默默道,他站直了身子,缓缓道:“不过我给你报仇了,你泉下有知,当也含笑!”
众人都被震惊了,这抬枪威力竟是如此之大?这一枪,竟是直接打杀了两个人!他们顿了一顿才反应过来,纷纷喝彩:“好!”
方才那石破天惊的一枪,把所有人都给镇住了,城上城下,一时间鸦雀无声,只有那砰的一声脆响回响在天地之间。
那些建奴都惊呆了,他们停止了杀戮,兵器无意识的垂在手中,呆呆的看着那两句尸首。
过了好一会儿,他们才反应过来,那白甲大声的吩咐了几句,那八个阿哈纷纷驱赶着百姓向着远离安乡墩的方向离开。那几个披甲的建奴则是向着那尸首围拢了过去,站在那被打死的马甲旁边,大声的说了几句,然后又把那建奴的尸身翻过来,来来回回的看了几遍,然后大声的冲着墩上叫骂。
不过他们的骂声中,也是多了几分忌惮之意,也不复之前那班猖狂。
他们重新上马,纵马在墩前来回驰骋,向着这边大声叫骂,只不过他们似乎也知道火器的厉害,并不敢离得太近了,而且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董策瞄了两下见没什么用处,便也不再徒然了。
他哈哈大笑,冲着那几个建奴做出了一个割喉的姿势,大笑道:“狗鞑子,爷们儿便在这里, ...
(你来杀啊!”
但凡是来汉地劫掠的建奴,多半是通晓几句汉语的,再说了,就算是他们不知道,也能从肢体语言上看出董策的意思来。
这些建奴大怒,呼啸地策马冲来,远远地射来几只重箭,只是他们的重箭威力虽大,却不能及远,通常是放到三四十步的时候再射的,因此便没什么威力了。王通周仲周伯石进等一干人便是持着弓箭还射,双方你来我往了一阵,守军这边人多,反而是占了上风,一个马甲差点儿给射中。
那几个建奴见讨不到便宜,一声呼啸,各人换了之前体力充沛的备马,拖着那马甲的尸体,向西北方向而去,烟尘滚滚,很快便走得没了踪影,只留下地上一片尸体和被鲜血浸满的土壤。
看着这些建奴离去,众人都是兴奋的欢呼起来。
董策这一下,使得墩内众人气势大涨,士气一时间高涨了许多,对这些建奴的畏惧,也是去了三分。心里纷纷想道:“这些建奴也是人,也是可以被杀死的!怕他做什么?”
李贵翘起大拇指笑道:“头儿这一枪当真是厉害,那鞑子给打了个对穿,怕是其他人也都胆寒了,再也不敢上咱们这儿来袭扰。”
其他人也是纷纷称赞。
石进吧嗒吧嗒嘴,有些可惜道:“可惜那尸体让建奴给抢走了,若不然的话,割下首级拿去镇羌堡,能换来五十两雪花纹银!”
前一段时间十里铺传来消息,朝中已经行文宣府大同两大边镇,但凡斩杀真建奴一人,赏银五十两。
周仲跃跃欲试道:“头儿,什么时候让我也试试这抬枪。这可比射箭过瘾多了!”
董策却是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一边的苏大成。
苏大成两眼木然,呆呆的看着那些鞑子离去的方向,脸上泪痕犹然。
大伙儿看着董策阴沉的脸色,再看看苏大成,兴高采烈的气氛顿时消失了,变得沉闷压抑起来,都不再说话了。
三十七章 杀贼!
( 董策杀那建州马甲,是为了振奋士气,让他们对建奴不那么恐惧,却不是为了让他们兴高采烈的在这里庆祝,变得没有任何的进取心。『』
“笑,笑,笑什么笑?”董策扫视了一圈儿,阴沉着脸喝道:“有什么好笑的?建奴杀了咱们多少人?咱们才杀了他们一个!”
他指了指墩下那一片染成了暗红色的土地和那些百姓的尸首:“你们看看,咱们死了多少人!”
“他们是平民,咱们杀的可是个货真价实的建奴!蓟镇跟建奴见上两仗也未必能杀一个马甲!”周仲有些不服气,低声嘟囔道,他哥哥赶紧在旁边踢了他脚一下。
董策扫了众人一眼,众人的神情落入眼中,多半是觉得周仲的话有道理的。这个年代,军队正义感,荣耀感可是远远到达不了后世的那种程度——在一个国家认同感尚未建立,民族还未成型的时代来谈军队的荣耀,也实在是太过于不现实了一些。这个年代的军队,能做到不杀良冒功的已经不错了,更何况主动去关心爱护百姓?
董策心里叹了口气,知道想要改变他们的想法,绝对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做到的,既然如此,这一茬那就先不提了。
他扫了大伙儿一眼,忽然道:“建奴猖獗,扎营处定然离这里不远,你们谁愿与我前去杀敌?”
“去杀建奴?”
董策此言一出,众人顿时都是色变。
自从天启二年王化贞兵败沙岭,十余万大军被杀了个片甲不留,一退千里,一路从广宁退到山海关之后,大明朝几乎就再也没有和后金进行过野外浪战。就算是打过,也几乎从没打赢,用前任宁远总兵的话说就是“建奴骑射无双,野外浪战,我军万万不可敌”。大明朝的军兵,依靠坚城固守还有一些勇气,让他们和建奴野外战斗,那真就有点儿悬了。
“怎么?”董策冷笑一声:“你们给建奴吓破胆子了么?他们也是人,也会死,有什么好怕的?”
王浑是个浑人,浑人却也有浑人的好处,头脑想的东西少了,反应就格外的迅速,他最先反应过来,大咧咧的站在董策身后。王浑咧嘴一笑:“头儿去哪儿,俺就去哪儿。”
石进深深的看了董策一眼,沉沉一笑,默默走到他那边。
王通也是紧随其后。
他却是对董策有信心,也大略了解一些他的性子,知道这位主儿,绝对不是那等鲁莽冲动不计后果之人。ww恰恰相反,在他印象中,董策心机深沉,谋而后动,步步为营,他既然这般说,想必心中已经有了定计。
王通跟他差不多是一样的想法。
周仲被董策一激,便是耐不住了,高声叫道:“头儿,我跟着你干!”
说罢便是大步走了过去,周伯还有些犹豫不决,看到自己弟弟都过去了,想伸手拉没拉住。他暗叹一声,也跟着拔步过去。
看着他们的表现,董策满意的点点头。
自己带过来的这一批心腹,终归是没让自己失望。
你不可能虎躯一震,王八之气四射,小弟纳头便拜。也不可能无条件的要求别人去为你效死,那是的套路——虽说有时候现实比幻象更加yy,真的有伟人可以用自己强横无比的人格魅力做到这一但是董策知道自己不是,他从来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
想要别人死心塌地的跟着你,第一条,要给他们希望。第二条,不要让他们失望。
他看向了那几个墩军。
和石进几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接触到董策的目光之后,他们都是低下头来,身子往后退缩。
董策也不说话,只是平静的瞧着他们。但是这种平静的眼神,却让这几个墩军感觉到似乎有火在自己的脸上灼烧一般,一阵阵火辣辣的疼。
一边怔怔坐着的苏大成忽然站起身来,拎着手里的腰刀站到了董策背后。他紧紧地抿着嘴,手握在腰刀的刀柄上是如此的用力,那双生满老茧的双手青筋暴起,浑浊的眼睛里放射出的是刻骨仇恨的光芒。他那矮瘦佝偻的身躯,似乎一瞬间就变得挺直了许多。
出乎董策预料的是,接下来站出来的却是王羽。
他晃了晃手里的弓箭,笑道:“我力气弱些,虽不能打,几箭下去,却也能把那鞑子给射死了。”
董策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赞许的点了点头。
被董策认同,王羽大是得意,他回头看了那几个人一眼,抬头挺胸满脸光彩的走到了董策那边。
这边厢,就只剩下李贵和那两个夜不收。
他们眼看着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个都跑到董策那边去,他们心里也是紧张,额头见汗。这个时候,若是董策强要他们跟着去,这几人自然是不敢不从。但是董策却是雅不愿强迫他们,此等大事,容不得出半点儿差错。若是强逼着他们,不情不愿的,出了问题,那才是得不偿失。
而且这三人的战斗力,也是不可忽视的,在董策计划中,任何一个人都是不容缺少的一环。
他低声向王通吩咐了几句,王通面有诧异,没说什么,飞快的下去,很快就又爬上来,手里拎着一个袋子上来。
董策把那袋子解开,把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哗啦啦一阵响,里面的东西倾泻了一地,在阳光下反射着炫目的光芒。
众人都是眼前一亮,呼吸不由得粗重起来。
赫然是一地的银子,其中有碎银,但是更多的乃是官铸的一小锭一两的那种银子,品质极为的上乘,雪白细腻,正是那等金花银。
粗一眼看去,地上怎么着也有个二十两。
“我也不是白白让各位效死,这是这两个月的军饷,攒了也有二十两了。”董策微微笑道:“若是随我去杀敌的,人人有赏。二两银子,足够买两石精米,混上糠菜,少说也足够一家之口吃上三两个月,这以后的日子,也好过许多。”
他的潜台词没说出来,但是大伙儿都听明白了——若是这次不去,拿不到赏银,那么以后日子自然就难过的多了。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二两银子听上去不多,但是对这些贫困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军户来说,不啻于是天文数字。
李贵三人相互看看,纷纷道:“我也愿随大人杀贼!”
“好!”
董策哈哈一笑:“各自拿一两银子先做安家之用,剩下的那一两,等此间事了,自然会发下来!”
“是!”众人纷纷应诺。
看着大伙儿开始纷纷拿银子,董策却是眉头皱了起来。
他虽然嘴上那么说,但只是为了激励将士而已,却不会真的妄自尊大到以为可以轻易杀死那一队建奴。
恰恰相反,他现在对这些建奴极为的忌惮和看重。他在后世的史书上看到过关于后金建奴战斗力是如何如何强劲的记载,但是这并不能让他有一个直观的认识,直到今日,亲眼见识到了这些 ...
三十八章 残虐
( 那身影很是灵巧,他在墙头俯下身子,一点儿一点儿的往下滑去,最终,只有双手攀住了墙头,整个人垂成了一条直线。『』
墩墙大约有四米来高,他这般直着双臂垂下去已经有两米多了,双手一松,人落地发出了砰的一声响,在黑夜中很是明显。
那黑影赶紧在墙下蜷缩成一团。
墩台上似乎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儿,发出了一阵轻微的骚动,然后一声喝骂传来:“什么人?”
黑影蜷缩着一动不动。
墩台上值更的那人打着灯笼往这边照了照,身子探出来细细的查看,自然是一无所获。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自嘟囔了两声儿,把身子缩了回去,没过多一会儿,墩台上又响起了均匀的鼾声。
又等了许久,那蜷缩在墙下的黑影方才匍匐在地,向外爬去。他小心翼翼的绕过了壕沟里面Сhā着尖锐木枪,往外爬了足有二十几米,方才是站起身来,一溜烟儿的窜了出去,很快,身影便是在夜色中消失不见了。
黑影显然是心里有数儿,一路径直向着西北方向走去,很快便是走出了三四里。
星垂平野阔,苍茫天地间,似乎唯有一人而已。
星光一闪,照出了他的面容,赫然竟是王羽。他面色阴鸷,紧紧地抿着嘴,脸上绷着,一股怨恨愤怒之气呼之欲出,显然是满心的不平。神情中更是隐隐有着期待,激动,不安,兴奋交杂,很是复杂。
今日傍晚的时候,周伯周仲兄弟已经事先出去哨探一番,摸清了那一支后金队伍的落脚之地。
他们本就是夜不收出身,专业的斥候,也就是后世的侦察兵,而无论哪个时代,斥候永远是军中最为精锐的一个兵种。周伯兄弟的工作就是深入敌境侦察敌方动静,侦察之事对他们是轻车熟路了。
在大明,夜不收向是各营各堡的精锐,由于危险,能选入夜不收的都是明军中极为优秀的人物,大明对他们的待遇也很是优厚,就算他们死伤,子孙都有优赏,每年终,都司官还要在镇城给他们设壇致祭。『』
但是到了崇祯现在,这种优厚的待遇已经是不见了,就像是安乡墩中另外两个夜不收,董策克扣他们的军饷,他们照样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周伯兄弟当真是有真本事的,靠着些痕迹便能一路摸过去,当然,也是这股后金军太过嚣张,毫不掩盖自己的行踪。
想想也是,以明将在历次战争中的表现,便是发现了他们的痕迹,也得组织上几百军兵才敢过去。
王羽是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的人,很是熟悉,一路也不停留,往西北方向走了七八里,绕过陈皮庄,然后又折向西走了一段距离。当他听见前方传来哗哗的流水声,心下便是一松。
前方出现了一条小溪,不大,但是水流很急,也很清澈。由于有着溪水的滋养,两岸植被颇为茂盛,绿草茵然。王羽循着小溪往上游方向走了大约有一盏茶的时间,前面出现了一片树林,这些后金军显然是行军打仗的行家,安营扎寨的地点选择的非常好——小溪流过树林,形成了一片林间空地,长满了青草,而旁边不远处,则是一座数十米高的小丘,树林一直蔓延了上去。
王羽小心翼翼的摸了过去,躲在树林后面探看。
林间空地上生了七八个火堆,火光明灭,把周围照的一片亮堂。火焰中散发着一股怪异的味道,显然是在火中加了不少驱蚊的药草。
火堆旁边,已经有不少地方把杂草烧掉了,上面搭建了不少的帐篷,粗粗看去,足有十来个。
其中居中的一座帐篷格外的大,上面尖顶还有红色的的丝绦垂下来,显然乃是那后金白巴牙喇兵和他的阿哈们的居所。十余顶帐篷围成了一个半弧形,前面就是火堆。
那些后金兵都坐在火堆边,大声的说笑着。
这会儿正是夜晚的休息时间,他们都显得很轻松,都没有披甲,露出了里面青色的箭衣,想必甲胄都放在个人的帐篷中。武器也是放在手边,并未拿在手中,头盔也卸掉了,露出了刮得光溜溜发青的大半个头皮和的后脑勺上猪尾巴大小的一个小小辫儿。
战马被拴在一边儿,几个阿哈正在伺候着喂马。
火上架着铁架子,上面穿着不知道什么肉,散发着一阵阵诱人的香气,剩下的几个阿哈各自坐在火堆边儿上,不断的翻转着上面的烤肉,时不时的往上面刷一些佐料,准备待会儿好生伺候自己主子吃饭。
他们这等轻松自如的姿态,与其说是来打仗的,倒不如说是来游玩耍乐的,显然根本就没把周围那些堡寨墩台的明军放在眼里。
而那几个后金战兵,则是聚在一起,围成了一个圈子,圈子的中心位置铺着一块儿肮脏不堪的破布。一个雪白的肉体正趴在上面,细细看去,这是一个很出色的美人儿,才不过十七八岁,面目姣好,肤色白皙细腻,宛如凝脂一般。这个年代的女子劳动量都不小,一般家境不好的,都是皮肤粗糙,而像是她这样的,一看就知道乃是出自大户人家,却不知道怎地被这些建奴给掳来。
一头乌黑的长发散落在背上,她趴在地上,埋头在胳膊中间,发出一阵阵低低的哭泣和痛苦的呻吟,在她高高翘起的雪白的丰臀后面,一个粗横黝黑的ρi股正像是打桩一般不断的狠狠冲刺,每往前顶一下,这女子便发出一声难以忍受的痛苦尖叫。
正是那后金白巴牙喇兵,他身材不高,撑死也就是一米六,但是极为的粗壮结实,跟个矮树墩子也似,肩膀极厚,极宽,胳膊比面前女人的腰还粗,上半身几乎就是一个正方形。他一边挺臀使劲儿的操干着面前的雪白肉体,一边满脸淫笑的大声说着什么。
另外那几个后金兵怀里也各自抱着一个女人,衣衫褴褛不堪,都被撕扯的只剩下布条了。这一幕活瑃宮显然是让他们极为的兴奋,一边看一边伸手在自己怀里女人的身上掏摸揉捏着。他们纯粹是为了泄欲,又哪里有感情了?下手自然是很重,那些女子不少都是面露痛楚之色,又不敢反抗,在那里低低的哭泣着。
王羽眼睛一缩,他看到了一个后金步甲怀里抱着的女人,正是苏大成的浑家马氏。她被那后金马甲捏住了胸部,满脸泪痕,凄楚难当。
那后金白甲干的爽快,这女子却是趴着一动不动,像是死人一般,让他很是不快,他用生硬的汉话大声骂道:“你,出声,要不然打死你!”
一边骂着,一边用大巴掌狠狠的在那丰臀上拍了两下,抖起一阵迷人的臀波。那女子吃痛,尖叫几声,爆发出一阵凄惨的哭泣。
这后金白甲听了,得意的哈哈大笑。
他忽然身子往后一撤,将那物事拔了出来,发出一声像是开汽水瓶一般砰的声音。
他转身冲着一个正在烤肉的阿哈叫了几句,那阿哈单膝跪地应了声喳,一溜烟儿的跑去了。少顷,他手里提着一个年轻男子过来,那人大约二十来岁的样子,长相颇为 ...
(的清秀,身材削瘦,穿着一袭大袖的长衫,不像是庄户人家,倒似个读书人。
那阿哈在白甲面前就是个奴才,实际上也是颇有战力,单手提着这年轻人就跟提个小鸡子似地,一路过来,狠狠的把他扔在地上。
那年轻人摔了个狠得,疼的几声惨叫,在地上翻了个滚,衣服上占满了泥土草屑。
几个后金兵看了都是哈哈大笑。
那阿哈一把拉起这年轻人的头发,把他的脸往那女子的方向看去,大声狞笑道:“看看,看着这个女人是谁!”
那年轻人吃痛,不由自主的便看了过去,这一看之下,整个人顿时是惊呆了。他呆呆的跪在原地,张大了嘴巴,死死的盯着那女人的脸。
“娘子!”他忽然爆发出一声悲愤到了极点的嘶嚎,目眦欲裂,也不知道哪儿来的气力,竟是挣扎着想着那女子扑去。
那后金阿哈早就盯着他,见他动作,冷笑一声,在他腰眼儿上狠狠的一踹,立刻便是把他给踹了个跟头,扑倒在地。
那女子也听到了自己丈夫的喊叫,她往这边看来,两人四目相对,一个满面泪痕,凄楚绝望,一个面目狰狞,眼角已经挣出血来。
呆呆的对视了半响,那女子失神的双眼忽然恢复了神采,她惊慌的尖叫一声,整个人缩成一团,把头发拉下来遮住面目,双手使劲儿的想要捂住身上露出来的肌肤。可是她全身都被脱光了,又如何能捂得住?
她手忙脚乱的遮掩了半日,终于再也承受不住,哇的一声,捂着脸失声痛哭。
她的丈夫,那个年轻人,也是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三十九章 投效
( 看着他们两个在地上哭泣,那些后金兵都是得意的哈哈大笑,那后金白甲抱着胳膊,满脸的戏谑。『』他忽然俯下身来,两手抱着那女人的ρi股往后一拖,把她纤细的腰肢往下一摁,那漂亮圆润的ρi股便是高高的翘了起来。粗糙的大手使劲儿的掰开了柔软雪白的臀肉,露出了那一朵小小雏菊。
这后金白甲伸出粗糙的右手中指狠狠的戳了下去,那女子发出一声痛楚的叫喊,这白甲满脸得意的哈哈大笑,冲着那阿哈嚷了几句。
那阿哈满脸恭敬的听完,一转头,脸上便是换上了狞笑和残忍:“我家主子说,你娘子这后门儿这般紧,肯定还没让人进去过吧!你这汉狗,看着你怂瓜软蛋样儿,若是强走后门儿,怕是连你那小玩意儿也要给折断了!今儿个我家主子就给你婆娘开后门儿!”
这却是熟练的汉话,再看他的脸,分明就是汉人的长相。
那年轻人呆了一呆,嘶声大骂道:“你是汉人,为何要给这些鞑子做奴才?你这狗奴才!不得好死……满门抄斩……”
那阿哈让他给骂的大怒,狠狠的一脚踢在他的胸口,恶狠狠道:“老子现在就让你满门抄斩!”
年轻人让他给踢得一声痛呼,嘴角鲜血溢了出来,他倒也是硬气,卦恶狠狠的大骂。那阿哈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他半边脸都肿了起来,嘴里也是吐字不清了,那阿哈一拽他的头发,把他的脸摁在距离那女子臀肉不过三四寸的地方,让他看的清清楚楚。
那后金白甲嘿嘿一笑,ρi股往上挪了挪,使劲儿的往前一顶,那女子啊的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修长的脖颈挺直了,因为剧烈的疼痛,雪白的肌肤上泛起了一层细细的疙瘩。
有鲜血从胯下滴滴答答的流下来。
那年轻人闭上眼睛,满脸的惨然,忽然嘶声大喊起来,声音中有着无限的愤怒和绝望。
后金白甲发出了一声舒爽到了极点的低吼,看着自家主子那销魂的表情,那阿哈忽然跪地道:“主子,待会儿也让奴才操干操干这娘们儿的后庭。”
他踢了踢那年轻人,冷笑道:“这汉狗竟敢骂我!”
白甲先是一怔,然后便是哈哈大笑着点头,那阿哈大喜,赶紧道:“谢主子抬举!”
他故意用汉话说的,便是为了折辱那个年轻人。
女子哭叫的声音更大了一些,捂着脸瑟瑟发抖。
其它几个后金战兵也都是纷纷开始准备提枪上马了,王羽看见马氏的衣服已经被扯开了。『』
王羽赶紧跑了出去,一边挥舞着双手一边大喊大叫。
“什么人!”
那后金白甲反应极为的迅捷,几乎是王羽刚一出声,他便是跳起身来,陌刀已经抄在手中,厉声大喝道:“什么人?”
另外那些后金战兵也都纷纷跳起身来,把武器抓在手中,单单是这反应速度,就强过了一般明军不知道多少,
一个后金马甲头都不回,张弓搭箭,翻身射出,一支箭以极快的速度射了过来,正正的射中了王羽旁边的一株大槐树,距离他的左胸也不过是一尺之遥而已。
那又粗又长的重箭比之明军的箭矢要大出五六成去,这一箭力道极大,竟是钉入了大树足有两寸来深,箭簇完全没入了进去,箭矢的尾羽被巨大的力量带动,剧烈的颤动着。
这一箭可是把王羽给吓得三魂丢了七魄,赶紧跪在地上,大叫道:“我是来投奔大老爷的!我不是敌人!”
说完便是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那白甲目光在他身上一转,一摆手,一个阿哈便是手持长铁刀大步走来,一伸手,刀便是架在了王羽的脖子上。
感受到那森冷冰寒的刀锋,王羽又是一个哆嗦,赶紧叫道:“别杀我,我是投诚来的……”
“没说要杀你,这汉狗,胆子忒小!”那阿哈不屑的一笑,用刀背拍了拍王羽的肩膀,冷哼一声:“过去!”
这时候那白甲已经穿好了衣服,只是还未着甲,王羽被带到他面前,他冷电也似的目光在王羽的脸上不断的扫来扫去。王羽抬头一看,接触到那残忍嗜杀的眼神,他赶紧低下头来。
后金白甲用生硬的汉话说道:“你,为什么来?”
王羽赶紧道:“小的过来投奔大老爷们来了!”
“为何?”白甲的声音粗重而沙哑,他的汉话说的很别扭,但是尖锐无比,直指核心。就像是他手中的那口陌刀一样。
王羽眼中露出刻骨的仇恨,他咬着牙恨恨道:“小的恨死那帮狗才!他们排挤我,欺辱我,我们那甲长董策,更是曾经一枪刺穿了我的大腿!”
“您看!”王羽的裤子也很破了,他把上面的破洞扒拉的更大一些,露出了腿上那个巨大的伤疤。
那是被董策用长枪刺穿之后留下的,正面的那道疤足有两寸多长,看上去很是狰狞可怖,上面的肉色还很新,一看这疤也没多久。
王羽眼神热切的看着那白甲,大声道:“大老爷,小的愿为大老爷们做内应,打开墩门!”
“唯一的要求!”他狠狠道:“就是让小的亲手在那董策身上开个九刀十八洞出来!”
白甲瞧着他,眼中的怀疑逐渐淡去。
发生这种事儿,他还真是不怎么意外。
大明朝人素来好内斗,不团结,爱公报私仇,因私废公,爱里通外国,爱当叛徒,对于这些,后金人最清楚不过。
就拿那位天启朝允文允武,威震天下的辽东经略熊廷弼来说吧,此人学文是文状元,练武是武状元,可称得上是极为惊才绝艳,百年难得一见的盖世奇才了。
他是楚党,时任辽东经略,而当时的辽东巡抚王化贞乃是东林党,两人不和。天启二年正月,**哈赤亲率五万人马大军征讨河西,明军先败于辽河,再败于西平堡,三败于沙岭,王化贞十几万大军全军覆没,王化贞南逃,在右屯见到熊廷弼之后痛哭流涕,熊廷弼则嘲笑道:“你那个六万军队三个月荡平后金的计划,进行得怎么样了?”
王化贞建议再设法阻击后金军队,熊廷弼却认为事已不可为,而为了跟王化贞赌一口气,更是下令放弃关外千里土地,一撤千里,一直撤到山海关。
为了一口气,为了党争,他放弃了山海关外明廷花费数千万两白银重金打造的百余个堡垒城池,放弃了百万军民,放弃了无数的关外物资,这是明朝所有叛徒汉奸想做却做不到也不敢做的事情。
而这位雄才大略的熊经略做到了。
原因却是如此的荒诞。
说实话,后金能够壮大到今日这等程度,多亏了大明朝这些文臣武将们。粮食、铠甲、金银、子民,源源不断的送上,当真是尽职尽责的运输大队长。
后金越打越是甲坚兵强,大明越打越是贫困,不断加征辽饷,使得关内狼烟四起,农民不堪重负,那些银子却都在辽东被那些官 ...
(儿们给轻易的砸了水漂。
后金极爱用间,不少城池胜仗都是靠着奸细打下来的,但若是大明人人忠君爱国,他们上哪儿寻这些奸细去?更多的是甘为奴才,甘为鞑虏效力!
像王羽这等事例,并不罕见,这白甲也并未有什么怀疑。
“你说的那董策,就是今日……”那白甲沉吟片刻,斟酌了一下用词,道:“今日在墩台上面开炮的?”
这话却是那汉人阿哈翻译过来的。
“开炮?”王羽一怔,赶紧点头。
那白甲点点头,又说了几句,那阿哈哈着腰儿听完,叫道:“我家主子说了,那人竟敢杀我大金国勇士,罪大恶极,我家主子要亲手把他凌迟而死,就轮不到你了。”
“更好,更好。”王羽赶紧谄媚的点头,满脸笑意道:“只要能让小的瞧着那狗贼死的惨不忍睹,小的就心满意足了,活剐了他!”
那阿哈满意的点点头,回身向白甲说了几句,然后回身道:“你还有什么别的要求?”
王羽低三下四道:“小人那婆娘……”
那阿哈眼中淫邪之色一闪而过,笑道:“放心,给你留着。”
然后那白甲扔出来一个巴掌大小的袋子,里面鼓鼓囊囊的,掉在地上一阵哗哗作响,王羽捡起来打开一看,里面竟满满的都是雪花纹银,看样子怕不得有个十两往上数!
白甲又说了几句,他身边那阿哈眼中闪过一丝艳羡嫉妒,道:“我家主子说了,你立了大功,回到辽东,给你封三十亩地,让你做我家的包衣。”
他大喝道:“还不快谢恩?我家主子可是大金国有名的巴图鲁,大汗亲自赞誉过的!”
“谢主子,谢主子!”
王羽大喜,跪地连连磕头,把那钱袋子攥得死死的。
那白甲听他改了称呼,很是满意,捻着粗硬的胡须笑了笑。
不得不说,其实这个时代的后金,似乎比大明朝更多一些吸引力。
后金没有大明的那层层盘剥的官僚体系,虽然去了是给人家当奴才,但是每年能落到手里的,反而要比在大明多不少。后金地广人稀,能分给的土地更多。
当然,这只是针对大明朝边疆地区那些贫困到了极点,潦倒到了极点,看不到希望到了极点的穷困农民军户来说的,对于江南两淮富庶地区人自然无效。
四十章 伏杀
( **哈赤末年曾经大杀辽东汉民,把汉民从几百万杀的只剩几十万了,一度让后金经济几乎崩溃,势力衰微到了极『』黄台吉显然比他老爹要理智的多,也开明的多,出台了一系列的政策,拉拢汉人不遗余力,汉人百姓的生活比以前舒服多了。
为何当年李永芳、孙得功,现在的孔有德、尚可喜、耿精忠等人都要投降后金?他们不知道这是背弃祖宗么?盖因他们在后金那边儿得到的待遇更好,宠命更加优渥。而在大明这边儿,却是被那些比自己低上个四五级的文官随意驱使如家奴一般。
若是王羽身为一个后金人,投奔大明,立下这等功劳,也就是得上官赞的一两句,好处?门儿都没有!说不得把你当成后金奸细一刀杀了!
接下来那白甲便是连连大声吩咐了几句。
得了他命令,有两个马甲一个步甲回了帐篷,回来之后已经是甲胄整齐,武器在手,他们三个身后还跟着六个阿哈,一共是九个人。其中一个便是之前一直跟王羽说话的那个。
而那白甲和另外一个马甲以及两个阿哈则是留守,这白甲已经是抱着那女人往帐篷走去了。
王羽不由得心中大急,叫道:“主子……这点儿人,能打下来么?”
那白甲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伸手比出三根手指头,轻蔑的摇摇头,哈哈大笑着进了帐篷。
他的意思众人都看懂了,只用三个人就足以把安乡墩给打下来,就这,还是去的多了。
王羽不敢再说,那阿哈推了他一把:“走吧!”
这一伙儿去偷袭安乡墩的后金兵一共九个,加上王羽十个人,一共是十个人,却只骑乘了九匹马,毕竟马多了也不好伺候。王羽不会骑马,他和那阿哈共乘一匹。
领头的后金马甲吆喝了一声,这些建奴便是纷纷打起火把,策马冲入了黑暗之中。
看的出来,他们的心里很热切,因此并没有节省马力的意思,都是策马狂奔。来的时候王羽用了一个多时辰才走完的路程,这些后金兵不过是花了小半个时辰就到了。
在王羽的指点下,他们在距离安乡墩一里之外的树林中下马。『』
密密的树林可以有效的遮挡住火光,保证安乡墩那边绝对无法发觉此地的情况。那后金马甲吩咐一个阿哈留守在此,看管照顾马匹,然后剩下那些人全都下马步行,悄悄的向着安乡墩的方向摸了过去。
等到了安乡墩外百余米的所在,一行人趴在一个土牙子的边缘,那后金马甲低声吩咐了几句,便让王羽打头阵,一行人向着那边伏着身子快步兴趣。
他们显然是没少干这活儿,身子压的低低的,两脚飞快的挪动着,速度很快,只发出阵阵沙沙的声音,并不容易察觉。
正门的壕沟里面都缠满了削尖的木桩,并不容易通过,因此他们便都是从两侧绕了过去,所幸现在已经是后半夜,墩中的人都睡得熟了,并未察觉。
到得墙下,两个阿哈半蹲靠在墙上,伸出手来,王羽会意,身子一跳,那两个阿哈抱着王羽的腿一用力,便是把他托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然后两个阿哈抓着他的腿把他给举了起来,王羽已经能够轻松的够到墙边,很容易的便是爬了进去。
里面传来一声轻轻坠地的声音,一行人全都涌到了吊桥两侧,各自握紧了手中的兵器,身子紧紧的崩了起来。
大门里面响起了咔嚓咔嚓的轻响,然后咯的一声,低低的刺耳摩擦声传来,大门被打开了一条缝,王羽轻轻的声音传来:“大人……”
几乎是在大门打开的一瞬间,三四个阿哈吐气开声,嘿的一声大叫,长铁刀向着吊桥的锁链狠狠的砍去。这个年代铁器都是战略储备,这吊桥的锁链都是麻绳混合着坚韧的树皮制作的,克算是挺结实,可是被几把利刃一砍,顿时便是支撑不住,断裂开来。
厚重的吊桥重重的砸在地面上,发出一声轰然巨响,溅起烟尘弥漫。
他们显然不指望这一声巨响能瞒得过墩内的明军,但是那些明军都在睡梦之中,等他们反应过来,自己这些人早就杀进去了!
在这些后金兵看来,当他们冲进墩内的这一刹那,大局已定。别说是这十来个明军了,便是再多一倍,也只有被杀光的份儿!
他们发出了野兽一般的嘶吼叫喊,最前面那步甲一声大吼,一脚把大门踹的洞开,随在他身后,七个后金兵吼叫着向着墩内冲去。
墩内一片漆黑,连个亮光都没有,这些明军果然是毫无防备!
后金兵们似乎已经能够看到女人和金银财宝向着自己招手了。
而就在这时候,忽然头顶发出一阵蓬蓬的响声,接着光芒大放,几个火把接二连三的被从悬楼上扔了下来,瞬间把墩门处照的亮如白昼!
这些后金兵一路抹黑过来,眼睛早就习惯了黑暗,这会儿遭逢强光,瞬间便是给照的眼睛生疼,眼睛密封起来,他们的动作都停顿住了,本能的伸手去捂眼。
整个后金的队形顿了一顿。
然后便是听到一个冷厉的声音传来:“射!”
火把把安乡墩内照的一片亮堂。
在墩台下方,十个人并排站着,身板儿挺得笔直,十张弓已经拉成了满月,捏住弓弦的手指微微抖动着,缓缓调节着方向。
随着董策的这一声断喝,他们的手指同时松开。
墩军们配发的这种弓威力可说是很一般,明明是步弓,射程却和后金兵用的骑弓差不多,射程在五十米到七十米之间,精准射程则是在十几米以内。问题是人家后金兵都是大弓重箭,虽然射程近,但是威力极大,堪称恐怖,墩军们使用的步弓威力就要差远了。
可是对董策来说,这就足够了!他们现在这些建奴的距离,也不过是十多米而已。
那几个后金兵这会儿还被光线刺激的睁不开眼呢,他们才听到撕裂空气的尖啸,就有一个阿哈胸腹部给射中了两箭,大叫一声,口吐鲜血,躺在地上抽搐着。另一个阿哈被射中面部,他捂着脸大声惨呼,长铁刀早就不知道仍到哪儿去了。另一个阿哈被射中了两箭,痛得满地翻滚,但是看来一时还不致死。
另一个阿哈则是直接被射穿了脖颈,黑沉沉的箭簇从颈后透了出来,上面还带着淋漓的鲜血。他双手用力的捂着脖子,张大了嘴大口的喘着气,试图呼吸,但是这样做的后果只是让他喉咙的鲜血涌出来的更加欢快而已,鲜血混合着粉红的泡沫从伤口中溢出,他的脸也越来越是涨红,眼看这就要被活生生憋死。
只是一个照面,八个后金兵便是有半数失去了战斗力,不过这四个都是阿哈,他们的战斗力比之明军要强不少,但是比正规的后金马步甲就要差不少了。
不过对于墩军来说,一照面杀死四个敌人,这已经是极大的鼓舞,他们顿时变得激昂兴奋起来,口中发出一阵阵欢呼,有的甚至已经向着用这些阿哈的首级去换赏钱了 ...
四十一章 大胜
( 董策眼角一抽,叹了口气,大喝道:“把弓扔了,换长矛!”
临危而不乱,能够做出正确的选择,以及之长攻敌之短,不但稳住了局面,反而有扭转的趋势。『』
这就是敌人的军事素养。
不能这样对射下去了,那些后金兵射的极准,弓箭威力又大,一支支直朝着面门瞄过来,若是对射,怕是没几个回合自己这边就都要给生生射死了。
“是!”
众人齐齐应了一声,把弓箭扔了,手往后一伸,便是把早就架在墙边的长矛拿在手中。只是他们心情慌乱之下,有的就连长矛的握持方式都把握错了,看上去参差不齐的。
董策气的大叫:“都他妈忘了么?按照老子平时教你们的法子来!”
被他这么一吼,众人一激灵,两个月每天不断的大强度训练让他们的肌肉早就记住了那个动作,身子一颤,本能的就是摆出了正确的姿势。
董策又是大声道:“石进去右手边儿。”
“是!”
董策自己则是来到了队伍的最左端,如此他和石进两人便是形成了两个排头。而他和石进,也正是这长矛刺杀练得最好,深的稳准狠要义的两人。
董策沉声喝道:“一!”
听到这个‘一’字,众人本能的便是抬左脚向前,然后重重落下。步调虽然不是很整齐,但好歹也算统一了。
在训练的过程中,董策不仅仅是训练长矛刺杀这样一个内容,而是适当的往里头加了一些——当然,加的这些很少,也很简单,若不然的话,是不能够在短时间内掌握的,就算是掌握了效果也不好。毕竟他手下的墩军,跟平民百姓也差不多,其领悟力和身体素质还不如后世的一般人。
比如说看排头动作行事,比如说一二一对应的是左脚右脚左脚,这些都是训练过的,他们毕竟人数少些,做起来也就容易得多了。
前世之时董策虽然不是军人,但深厚的理论功底却是使得他深知,这些看似简单无用的动作,却能让整个军队,整个集体,变得整齐划一,千万人如一体,就像是一架精密高效的机器一样。而军队本就是将个人的武勇湮没,将集体的力量无限放大化,一旦能够做到整齐划一,那就非常恐怖了。ww
董策又喊了一声‘二’,众人纷纷抬右脚,迈右脚。
随着董策‘一二一’的声音,八人的队伍整齐的向前迈进,他的声音很沉稳,很凝重,把节奏拉的很慢。因此没有出现因为步幅过快而脚步凌乱的情况,这八个明军的脚步很沉稳,每一次落地都是用力的跺脚,声音就像是一柄凝聚的大锤,狠狠的打在人的心上。
他们缓缓地向前逼近着,转眼距离那三个后金兵还剩下不到十米远了。
三个后金兵对视一眼,以那步甲为尖端,三个人组成一个简单的锋矢阵,向着这边大步杀来。
他们狰狞的脸上布满了杀气,气势逼人,墩军们看了不由得心中生出恐惧,若是放在以前的话,说不得就有人已经不由自主的向后退步了。但是现在,身在阵列之中,身体几乎已经不受控制,只是随着董策的口令而行动,因此最大限度的保存了阵容的完整性。
后金兵的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对面的明军没有刀斧,都是长矛,一旦短兵相接,他们有信心转眼就击溃明军。
三个怒吼着逼上来的后金兵死死盯住面前的明军士兵,冲着那些陌生冰冷的脸庞发出狰狞的笑容,全身贯注地看着指向自己的枪尖。他们一步步踏上前来的时候,全身每条肌肉都绷紧了,随时准备做出最迅速的格挡和劈杀。
而就在这时候,董策忽然大吼道:“刺中间!”
口中喊着,手中长矛已经是狠狠的刺了出去,随着他的动作,八支长矛狠狠的刺了出去。
那三个后金兵根本没想到他们这就开始刺击了,更兼八支枪整齐划一,宛如一人。而且最最重要的一点乃是——他们刺击的对象,都是中间的步甲!
而与此同时,一支利箭从墩门上的悬楼上飞来,直直的钉进了右后方那后金马甲的脖子上。这马甲的头盔乃是皮革制作,表面髹漆,而且射中的部位是尤为脆弱的脖颈处,竟是直接射穿了他的脖子,锋锐的箭尖从脖子前面透了出来。
如同鸡被割断了脖子,那马甲一声惨叫,手中铁枪哐当落地,他猛地想起来,似乎还有一个人被他们给忽略了。的
而这时候,长矛已经刺了过来。
那步甲仓促之下,大斧只挡开了三根长矛,而剩下的五根长矛,则是全部扎入了他的体内。
左边两根深深Сhā入他因为要握持大斧而防卫虚弱的右肋,锋锐的枪尖直接搅烂了他的内脏,而中间两根的长枪则是狠狠的扎入了他的面门,一根刺入了脸颊,一根刺穿了眼眶……
那步甲连惨叫都没发出来就已经身死,随着董策大喊‘抽’,几个墩军同时熟练地转动了一下枪杆,猛地发力抽出。几条血箭喷溅而出,溅了他们满头满脸,那后金步甲也轰然倒地。
惨叫声和董策那一声喊同时响起,步甲被刺死,他右后方的马甲被射死,但是左后方的那马甲大吼一声,身子一个前突,长枪已经是刺穿了翟让的胸膛。
他抽出铁枪,翟让捂着伤口在地上翻滚着,他喉咙咯咯作响,奋力蹬腿但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显然是疼痛已经到了极
所有墩军都恢复了突刺的姿态。
那后金马甲一声嘶吼,目露凶光狠狠的瞪着面前这些明军,脚步却在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满脸的绝望,任是谁都看得出来,他这会儿已经是个死人了。
董策冷冷的瞧着他,忽然上前一步,发一声喊:“刺!”
长枪刺击。
……
后金马甲死了。
死在长矛攒刺之中,但是这些后金兵也确实是强悍,死前拼命更是厉害,周伯被他在左臂上重重的打了一记,高高肿了起来,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骨折了。
那个之前被一箭射中的后金马甲竟是还没死,他半躺在地上,伸手指着悬楼的方向,嘴里发出一阵阵怪异的声音。
王羽在悬楼上站得笔直,他还保持着拉弓射箭的姿势。看着这个垂死的后金兵,他忽然嘶声吼道:“看清楚了,杀你的人是我!”
又是一箭射出,正中面门!
最后一个后金兵,终于也死了。
安乡墩里忽然安静了下来。
喊打喊杀了这么久,这一瞬间的安静,让大伙儿都有点儿不适应,眼神茫然。
董策腿一软,全身上下的气力像是突然消失了,一ρi股坐在地上。他看似没怎么出力,实则运筹帷幄,小心算计,不敢出一点儿差错,心力消耗极大。董策的躺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毫不介意那冰冷的地面,经此一战,他只觉心中快美难言,今日白天积压在心底的那郁郁之气全然不 ...
(见了。
畅快爽利到了极
石进王浑等人也比董策好不到哪去,他们都是全身虚脱的或躺或坐在地上,只是呼呼喘气,
几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起来,最后更是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一阵阵欢呼声在安乡墩上响起。
直到一声惨哼突兀的响了起来。
董策赶紧翻身站起,他吩咐道:“石进,你们几个赶紧的看看伤员的情况。王浑,你去那几个阿哈那儿瞧瞧,有没死的给补上一刀。”
“是!”
众人纷纷应是,董策则是回了自己房里,很快便是拿了一个瓷瓶出来。
前段时间王通回了十里铺一次,一个是为了给家里报个平安,二来是董策遣他去瞧瞧家里的田地耕种的怎么样了。王通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一大瓶金疮药,说是夫人让他带来的。
董策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是喧闹的紧,之前那些藏在屋子里的女人孩子都出来了,这会儿正自围在自己夫君身边嘘寒问暖。
王羽像是一个英雄一般被家人围在中间,腆胸迭肚,腰板儿从未挺得那么直过。他满脸的自豪兴奋,大声的说着自己方才的功绩,他的妻子和女儿都是满脸的仰慕崇拜的看着他,这更是让王羽心下激动,越发的满面神采。
不过几家欢喜几家愁,这边厢王羽一家欢天喜地,那边张七四、翟让和李贵的婆娘却是正抱着自己的男人哀哀痛哭着。孩子也跪在边儿上哭,愁云惨淡,一片凄凉。
这一幕落在董策眼里的,饶是他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性格更是沉稳冷静,这会儿也不由得心中戚戚然,生出一种悲凉凄切的情绪来。
石进走到他身边,低声道:“张七四当场就死透了,翟让也不行了,整个胸口被刺穿,肺脏被刺透了,一直在咳血,眼瞅着就要咽气了。李贵和老周伤势倒是都不严重,只是李贵流血多了些,老周胳膊断了。”
“把这拿去给李贵用,别吝惜。”董策把金疮药抛给石进道。
他晃了晃头,强迫自己把头脑中的负面情绪驱除出去,走向翟让那里。
四十二章 仁义
( 看到他走过来,围在翟让旁边的人都默默的起身,他的小儿子跪在父亲的脚边嚎啕大哭,董策记得这个小家伙儿,才七岁,调皮捣蛋的紧。『』翟让的妻子在一边哭的几乎要晕了过去,那撕心裂肺的哭声让董策心里一阵阵的抽搐着,他的大女儿才十五岁,却已经有了小当家人的样子了,虽然自己也是眼中含泪,目光悲切,却是一边哭一边在安慰她的母亲。
“大人来了?”
大女儿瞥见董策,赶紧要下跪见礼,董策摆摆手,低声道:“免了。”
他走到翟让身边,单膝点地,翟让似乎是看到了他,本来涣散的双目忽然有了神采,他挣扎着要坐起身来,一用力,又是一大口含着血沫的鲜血从口中喷出。
“你别动,你别动,有什么话慢慢说,本官一定为你办成!”董策扶住他,温言道。
翟让口中发出赫赫的声音,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那一双儿女。
董策重重的点点头,他忽然站起身来,用力的击了击掌,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这边来。
只听董策大声道:“今日有十里铺安乡墩军户翟让,奋勇杀敌,为国效力,斩杀建奴阿哈一名,按照朝廷规矩,当赏银十两!大同镇并给白米两石!本官今日便在这里当着各位的面许下诺言,这十两白银,我董策定要为翟兄弟拿到,一文不少,交予他的家人!他家今后的日子,定会和和美美!他的女儿出嫁,我董策为他置办一份儿丰厚的嫁妆!他的儿子,我定要为他谋一份儿前程!张七四兄弟,与翟让兄弟一般无二!”
他扫视众人,庄重肃然:“董策今日所言,若有虚假,让我五雷轰顶,永世不得超生!”
翟让似乎听清楚了他的话,他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脑袋一歪,再也没了呼吸。
古人敬鬼神,在这个时代,再没有比发誓更能取信于人,更让人感觉虔诚沉重。更何况是如此毒誓?
听着董策的话,看着董策那庄重的面容,众人心里都像是有一道暖流涌过,舒服熨帖的紧。能有这么仁义的一个上官,便是为之效死也不冤枉了。
翟让和张七四的家人更是纷纷跪在地上向董策磕头称谢,感恩戴德,脑袋磕在青砖地上砰砰作响。『』
董策赶紧把他们扶了起来。
李贵的伤势并不严重,那一箭看似是被他的大腿射穿,实际上只是在大腿外缘一侧穿了过去,伤口不大,也不深。而且射穿还有一桩好处,直接把箭簇和箭杆折断就行了,不需要再进行把箭头挖出来这样一个繁琐且极其疼痛受罪的环节。红袖的金疮药效果极佳,李贵包扎好了,竟是能勉强能活动了。
董策让他指挥着那些女人孩子把两间空房收拾出来作为灵堂,把尸体放了进去。
剩下的人则是聚在那些尸体旁边。
石进这些人看着那些建奴甲兵和阿哈的尸首一个个两眼发亮,这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这么多钱!”周仲咂摸咂摸嘴道:“当初我还在蓟镇的时候,建奴来袭,队中一个弟兄斩了一个真鞑子的脑袋,功劳报了上去。那些官儿们军饷都给贪墨的剩不下多少了,这等大功却是不敢贪墨隐瞒,五十两银子一分不少的赏了下来。后来那兄弟便带着钱走了,听说是在保安州乡下买房置地,现在小日子过得可是滋润。”
大伙儿一听,都是来劲了,除了苏大成还是那副阴惨惨的样子,众人都是满脸的兴高采烈,纷纷说着银子到手了要如何花销去。多半都是买房置地,做个小小财主,这也是国人一向的做法。
“瞧你这点儿出息,这些算什么!还有几个建奴等着咱们用他们的项上人头去换钱呢!”
周仲说的正高兴,后脑勺上已经是挨了一巴掌,便听董策笑道:“且不说他们的脑袋换来的军功,单是他们在咱们大明劫掠了这些时日,就不知道有多少身家,把他们杀了,这些金银珠宝可就都是咱们的了!”
众人一听,更是大为兴奋起来,纷纷道:“杀了那些狗鞑子,抢了他们的银钱!”
董策微微一笑,伸手虚虚的摁了摁,大伙儿顿时都不说话了,一双双眼睛都瞧着他。
他扫了众人一眼,沉声到:“我董策行事,各位也都看在眼里,今日在场的,人人有份儿,谁也不会短了好处。但是现在不是商量这个的时候,咱们还得把那几个建奴给杀来,军功的分配,等回来再说!谁有异议?”
谁有异议?
无一人有异议,齐声道:“咱们听头儿的!头儿说怎么干怎么就怎么干?”
经此一役,董策的威望可说是攀升到了顶点,他的算无遗策,他那的步步为营,一点点儿将对手算计致死的深沉心机,都是让的众人心里又是佩服,又是畏惧。这时候几人看向董策的眼神中都是充满了敬佩崇拜。
程不识以严苛军法治军,士兵们畏惧军法,畏惧上官,则纪律严明,令行禁止。李广手腕高妙,爱兵如子,则士兵拥护敬重,死战不退,士气高昂。
敬畏,敬畏,敬和畏,这两点能做到一点,就已经是难能可贵,手下军队即可称为天下强军。
而能让部下对自己即敬且畏,做官做到这个份儿上,亦可称叹为观止了。
在董策自己尚不知不觉之中,他已经在逐渐融入这个时代,也不断的进步着,一步一步的化茧成蝶。
接下来,便是把这些后金兵的拖到一边去,董策吩咐几个墩军家眷把血迹清洗干净。
两个马甲一个步甲五个阿哈,一溜儿八具尸体摆在一起,在火把的照耀下这些死人面色青白,狰狞可怖,身上脸上都是鲜血。
“还有一个阿哈在不远处树林中等候,夜长梦多,咱们不能再耽搁了,赶紧把这些狗鞑子收拾干净,再去袭杀剩下那些建奴。”
董策一声令下,众人一起动手,很快便是把这些后金马步甲和阿哈给扒成了光猪,他们的身上赤条条的,露出了一身的黑毛儿,连根丝儿都没剩下。
这一幕看的董策有些啼笑皆非,他本意是想把这些后金兵的武器和甲胄给武装自己人。
后金别的手工业都不怎么行,像是绫罗绸缎,瓷器金玉这些东西比之大明天差地远,但是他们冶铁和铸造业却是相当的发达。强盛发达,根源是重视。这个起自于白山黑水之间,渔猎于马背之上的民族,和他们的祖先一样,最看重的就是铠甲和武器,在他们崛起之前,一户人家家中最宝贵的财产,便是一副铁甲。之后建州占据辽东,建立后金汗国,就更是大力发展这方面,每每南下入寇,第一个要劫掠的,就是汉人的铁匠。
据说在后金辽阳城南北,有绵延十几里的铁匠铺,火光昼夜不息,一刻也不停的打造着武器铠甲。
而且大明这个运输大队长也在去在其中起到了很不小的作用,天启五年十一月下旬,新任辽东经略高弟以耀州新败,官军士气不振为由,下令主动放弃关外地二百里辽西走廊。高弟 ...
四十三章 夜袭
( 尽管这些内衣不少已经残破了,上面还沾着血迹,但是大伙儿各个都是如获至宝。ww
其实丝绸衣服不仅华美,更重要的作用乃是作为内衣的时候,以其极为坚韧柔密的特点,可以在主人被弓箭射中的时候,有效的阻止箭簇深入。便是阻止不了,它们也会跟着箭头一起钉入肉中,到时候只要拉着丝绸衣服往外一拽,就可以很容易的把箭头给起出来了。据说纵横天下的蒙古铁骑就是人手一件丝绸内衣。
董策不缺干净衣服,再说了他还嫌这些建奴脏呢,也不知道多久洗一次澡,万一传染上性病怎么办?他嫌别人不嫌,很快就给瓜分一空。
然后各自选了武器铠甲。
那个被王羽射死的马甲的战甲是保存的最好的,之后是头盔后面石青色的丝绸护颈上破了一个洞而已,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这套甲自然是归了董策。
绵甲宽大,尽管那后金马甲比董策矮了几乎有一头,但是这套镶红旗的战甲穿在身上依旧很是宽松。北地苦寒,棉甲本就用保暖的作用,因此穿着很舒服,其舒适度在所有战甲中应该是最高的,就跟一件儿绵大衣也似。董策感受了一下,大约有十六七斤的重量,算是很轻便的了,不怎么影响活动,而且内里夹着铁片铜片,外面又有大量铜钉固定,防御力也不差。
那步甲的铁甲则是归了王浑,他有一身蛮力,穿着这沉重的铁甲最合适不过。另一件绵甲则是分给了石进,他们三人都是武艺高强近战型的,如此也是相得益彰。
董策选了一把长铁枪,王浑选了大斧,剩下的人则都是选了长铁刀。众人又各自把那些大弓重箭背在身后,换装了这些武器甲胄,整个安乡墩墩军的装备立刻提升了一个层次,战斗力几乎是至少提升了五成以上。
张七四翟让身死,李贵伤了大腿,周伯折了左臂,都已经失去了战斗力。
现在安乡墩可战之兵算上董策也才还有七个而已,不过现在士气如虹,人人都不畏惧,也是军心可用。
董策吩咐李贵留守,小心看管照顾,然后便带着六个手下星夜出了安乡墩,在王羽的带领下,潜入了夜色中。
夜色深沉,树林中栓了大约八x九匹马,正自安静的吃着面前袋里的马料,时不时的打一个响鼻。ww树林中升起了一个火堆,那名留守的阿哈坐在火堆边儿上,百无聊赖的四处瞧着,时不时的打一个哈欠,脸上的困意逐渐变得浓重起来。
在他看来,安乡墩那些明军,已经是死人了,因此也没有任何掩饰踪迹的意思。
让他有点儿意外的是,现在怎么还没传来消息,按理说应该已经打下来了。
正在这时候,树林外面忽然响起了几声弓弦振动声,接着几支利箭飞来,这阿哈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直接射翻在地。他的身子抽了几下,再也不动了。
直到死,他也没看到敌人的样子。
等那阿哈倒地,董策等人从树林外走进来,战马有些慌乱,发出了几声不安的嘶鸣,但是看这些人并未有什么要伤害它们的动作,也就很快的安静下来了。
周仲挥了挥手中的大弓,右手大拇指在弓弦上摩搓了一下,兴奋道:“这建奴的大弓当真是好用,这么大的力道,比咱们的强多了。一射一个准儿。”
王羽却是苦了脸,小声道:“这弓力道太大了,我拉不开,还是换回原来的吧!”
“诶……别。”董策摆摆手:“力气不足可以练,就用这个。你原来那弓威力太小了,若是换了之前那白甲,你一箭射去,怕是只跟挠痒痒也似,济得了什么事?”
“是。”王羽应了一声,心服口服,不再说话了。
“谁会骑马的?”董策扫了一眼那些战马,再看看众人,问道。
他本来以为会骑马的人很少,出乎他预料的是,这些人中除了王羽,都会骑马,甚至就连看上去蔫儿蔫儿的苏大成也不例外。
他给出的理由是:“小的当初都是骑驴赶集去,应该跟骑马差不多吧?”
“王羽和王通一骑,你们两个体重轻些,其他人每人一骑。这些马就暂时留在这里。”董策一摆手:“上马!”
这些战马都是驯熟了的,很是温顺,并不反抗。董策打了个呼哨,一马当先而去,剩下众人纷纷跟上。天地高阔,夜色莽莽,马蹄声猎猎,传出去很远很远。
众人在距离那片树林两里地之外下马,趁着夜色摸了过去。这也是保险起见,毕竟这些马背上民族的一些东西已经在关内被传的神乎其神——比如说耳朵贴在地面上就能准确的判断来袭骑兵的数量等等。保险起见,还是离得远一些为好。
平心而论,董策雅不喜欢夜战。这个年代大部分人营养不够健全,患有夜盲症,而且通讯手段落后,夜色中看不见旗帜,鼓声被杂乱的脚步声湮灭,根本形成不了有效的指挥。这对双方来说都是如此,是很公平的,基本上夜色中两支军队撞在一起,就是你看不见我我看不见你的一番胡乱杀戮,死在自己人手中的往往比死在敌人手中的还多。能赢下夜战,不在双方的实力,而是在运气——而运气,恰恰是最难以捉摸的一种因素。
对于董策这种思维缜密冷静,喜欢掌控大局步步为营的人来说,最讨厌的就是不确定因素。
但是他没得选择,这一次是安乡墩墩军主动出击,若是和后金兵野外浪战,当真是给杀的片甲不留。夜战中采用各种策略,总还有机会。
董策和王羽走在最前面,一直往目标而去,董策披着绵甲,背着弓箭,长铁枪稳稳端在手中,铁枪冰冷,董策心中却是火热异常。越是在这种危机时刻,他的心里越是平静,前方的不是未知的危险,而是无数的金银珠宝,功勋荣耀!
王羽轻车熟路的摸了过去,大伙儿藏在树林中向外张望,很快便是看到了那片林间空地,火堆还在熊熊燃烧着,只是人已经不见了。
大部分帐篷里面都黑着灯,只有两个帐篷中灯光透了出来,里面传来一阵阵嘿嘿的淫笑声,夹杂着女人的惨叫。
苏大成咻咻的喘着粗气,眼睛不断的四下看着,一个劲儿的道:“我婆娘呢?我婆娘呢?”
董策轻轻摁了摁他的肩膀:“别着急。”
他打了个手势,带着大伙儿慢慢往后推去,绕了大半个圈子,绕到了这后金营地的后面去。
再一看,心里的火儿蹭蹭的便是窜了上来。
在帐篷后面,修建了两个极大的围栏,足有十几米方圆。在围栏里面,则是圈了不少的汉民男女。他们被双手都被捆住,绳子的另一端则是拴在围栏的木桩上,像是栓牲口一样拴着。他们个个衣衫褴褛,有的身上还有鞭痕血痕,显然是受了不少苦。不过让董策有些欣慰的是,并没有看到几个死人——累赘的老人都已经被杀死了,现在剩下的这些年轻男女都是财产,不会轻易虐杀的。
董策心里数了数,加起来至少有一百 ...
(一二十号儿人,比之白日间在安乡墩外的时候人数又多了不少,显然这些建奴又去劫掠了。
左边围栏中都是青壮年汉子,右边围栏中则都是女子,她们衣衫破烂,个个缩成一团,神情中极为恐惧,不时低低的哭泣声传来。两个阿哈各自拖了一个女子摁在身下,ρi股一耸一耸的,时不时的发出阵阵淫笑。
之前王羽来假投降的时候看到的那一幕虽然说与了众人,但是毕竟只是听,未曾亲眼目睹,没有那么强烈。现在亲眼看了,众人都是一股血气冒了上来,恨不能把这些后金兵给砍成肉酱。
苏大成的眼睛立刻红了。
“头儿,他们只剩下四个人来,怎么要不要强攻?”周仲低声道,满脸的跃跃欲试。
“别大意,万事小心为上,咱们已经占了上风,犯不得因此折损人手。”董策摇摇头道。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低声吩咐道:“走,咱们挪到马厩那边去,防着这些建奴夺马逃走。”
众人挪到了距离战马不远的所在,再近就不成了,免得惊动了这些战马。
董策取出弓箭,双臂使力,拉开一个满月。他向周仲使了个眼色,指了指靠右的那阿哈,周仲会意,也拿下弓箭来,两人同时张弓搭箭。
嗖嗖两声轻响,一个阿哈被射中了脖颈,一个则是被射中了胸膛。两个阿哈都是活不成了,只不过被射中胸膛的那个一时还未死,躺在地上发出一阵阵惨叫。那些女子都是给吓坏了,尖叫着缩到一边,瑟瑟发抖。
董策摇了摇头,自己的箭术比之周仲还是差了不少。
惨叫声传出去老远,也惊动了那帐篷中的人。
淫笑声立刻停止了。
里面一点儿声息都没发出来,董策这边也是不发出任何的声音,只能听到一阵粗粗细细的喘气声,营地一时间竟然是安静了下来。
四十四章 强悍!
( 忽的,只听到中间那座营帐中传来一声炸雷似的怒吼,然后一个黑影便是从里面窜了出来。ww
还没能董策的命令,神经早就已经绷紧了的众人便是纷纷张弓射去,结果只听到几声噗噗利箭入肉的声音,那黑影当空便被射中了几箭,重重的掉落下来。那黑影却是哼都不哼一声,倒在地上再也不动。
“这就完了?”
大伙儿不敢置信的互相看了两眼,这就把那敌酋给射死了?
董策却是心里有些惊疑不定——王羽指认,那帐篷乃是后金白甲的居所,可是那白甲是这么容易被杀死的?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帐篷看,忽然眼角一抽,看到一个影子帐布上淡淡的影子拧身做了一个射箭的动作,他立刻断喝道:“小心!趴下!”
夜色之中一支重箭急速射来,众人虽然得董策体型,但是人终究是有个反应时间,苏大成反应慢了一些,被这一箭直接射中了右肩肩窝。这一箭力道极大,竟是带着他直飞了出去,重重的落在地上。还好苏大成得董策提醒,身子本能的向右侧了一侧,不然的话,这一箭直接就射穿了他的心窝!
而第一箭还在空中,第二箭又至,射断了董策头盔顶上Сhā着缨枪的铜管。若不是董策低头,怕就要被这一箭直接射穿了脑袋,死的不能再死了。
而第三箭则是被周仲险之又险的避开,饶是如此,也从他的腰侧擦过,划开了一道足有四五寸长的口子,一溜儿血珠飞了出来的,惊出他一身冷汗。
夭矫三箭,竟是有着石破天惊一般的威势!
董策几乎敢断定,这三支连珠箭,一定是那后金白甲射出来的。
他的额头上已经是布了一层冷汗,心中尤有余悸——这白巴牙喇兵不愧是享誉天下的精锐,竟是恐怖如斯!
先扔出一个人来吸引敌人注意力,一来浪费了敌人一次射击的机会,二来趁机摸清了敌人所在位置,可见其心机之深沉,处事之冷静;黑夜之中听声辩位,连射反击,箭箭精准,分毫不差,可见其箭术之可怕,目力之常人不能及。
若不是董策时刻防备着,只怕现在三人都已经没命,就这三箭,便足以改变整个战局!
“这是一个聪明人,知道现在我们人多,他就算是负偶顽抗,那么也是难逃死路。那么,他的选择一定就是……”
“趁机夺马!”
董策霍然起身,大喊道:“射!”
果然,他抬起头来之后就看到一个粗壮但是敏捷的黑影向着拴马的方向跑去。ww
“射!射!”
董策射出一箭,周仲忍着腰间疼痛射出两箭,其他人也各自张弓搭箭射去。一支支重箭嗖嗖射去,那后金白甲被射中了足有五六箭,他摇摇晃晃的往前走了几步,终于是发出一声充满绝望与不甘的愤怒嘶吼,重重的扑倒在地。
他的身子抽了抽,终于不动了。
这时候,那步甲也从帐篷里头冲了出来,手里还挥舞着一个女人,那女子不断发出凄厉痛楚的惨叫。想必这步甲是想用这女子当盾牌,之所以不杀了她,怕也是为了让明军有所忌惮。
“你们几个去对付那步甲。”
董策大声道。
“是!”几人应了一声,飞快的抄起武器向那步甲冲去。
董策则是端着长铁枪,小心翼翼的向着那趴在地上的白甲行去,这个该死的鞑子实在太过恐怖,不把他的脑袋剁下来董策是无法安心的。
他在距离这白甲还有十米的时候又射了一箭,重箭钉在他的背上,尾羽卦在一阵阵的颤抖,而这鞑子一动不动。
董策长长地吁了口气,看来这白甲是死透了。
这时候那边已经交上阵了,石进几个围着那步甲,大斧长刀不断的落下,那步甲已经是身负伤口数个,惨叫连连,眼看就要身死。董策放松之下,注意力不由得被那边儿吸引去了一些,就在这时候,忽然听到石进一声大吼:“头儿小心!”
董策一侧头,眼角的余光赫然扫到那本来已经应该死透了的白甲却是龙精虎猛的跳了起来,高举着手中陌刀狠狠的向着自己当头砍来。
“这狗建奴……这等心机……”
董策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冒出来,他一咬牙,身子一侧,长枪狠狠的向前刺去。
他算准了这白甲着急逃走,是断断不愿和自己一命换一命的,所以他一定会后撤。
但是在这一瞬间,董策看到了那白甲眼中露出的一抹讥诮的笑。
“不妙……”董策心里一颤,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就在这时,那边石进一声大喝,一个黑影惨叫着扎手扎脚的被扔了过来,向着那白甲砸去。白甲猝不及防之下,本能的挥刀一斩,那黑影被砍成了两截,鲜血内脏四处喷溅。原来却是之前那个被步甲当成盾牌的女子,这会儿她被砍成了两截,竟还没死,上半身在地上一动一动,向着左边的那围栏一点点儿爬过去,在地上拉出一道极宽的黑色血路。
那边一个男子快步走到围栏边儿上,一边嚎哭一边嘶声大喊:“三丫头……”
被这般一耽搁,董策的长铁枪已经是狠狠的刺中了这白甲,可是他并没有感觉到那种极爽利的利刃破开肉体的感觉,而是感觉很艰涩,似乎前面有许多层钢铁网在阻挡一般。
“他妈的!”董策心里暗骂一声,脚尖儿一错地,长枪一抽,整个人往后急退。他刚退开,长陌刀便是狠狠的斩在了刚才董策站着的那地方,若是再晚一些,就是一刀两断的结局!
董策一退,这后金白甲占了先手,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一个上步,陌刀又要劈下。这时候忽然斜刺里扑出一个人来,竟是一把抱住了这白甲的大腿,那白甲又惊又怒,右腿连甩但是那里甩得开?
抱着白甲大腿的那人嘶吼道:“杀啊!杀奴!”
董策再不迟疑,垫步向前,手中长枪抡圆了当成铁棍,狠狠的砸在了那白甲的脑袋上!
董策分明听到了骨头被砸成碎片的声音。
白甲的铁盔当下便是被砸瘪了一块儿,他口中鲜血狂喷,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痛吼,身子一软,委顿在地,身子一阵阵的抽抽着。
董策长枪又是向前一刺,狠狠的刺穿了他的喉咙,大叫道:“死不死?老子不信你还不死!”
确定这白甲终于是死透了之后,董策抽出枪来,拄着枪重重的喘着粗气。
方才和这后金白甲的一战,虽然短促,却是极为的激烈,几乎是让人喘不过气来的那种窒息,几次险死还生,可说对体力的消耗极大。
那边步甲也被众人乱刀砍死,大伙儿纷纷来到这边,问道:“头儿,您没事儿吧?”
“头儿,受伤没?”
方才董策和那后金白甲短促而激烈的一战,他们也是看在眼里,满心的都是震惊。
这天杀的狗建 ...
(奴,实在是太厉害了!几人互相对视一眼,都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骇然。
现在看来,那步甲完全就是个弃子,在这个关键时刻出现就是为了吸引注意力,分散兵力,以便于那白甲逃走。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勾连的,这么短时间内就做出如此精准的反应。而且还差点儿得逞,真真差点儿就让这白甲给跑了!
“我没事儿,都不用担心。”看到众人发自内心的关切目光,董策也是心中一暖,他微微一笑,先是道了个平安,然后推开众人走到方才那抱住白甲大腿的人那儿。
那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长的还颇为的清秀,他始终没被那白甲甩出去,一直到现在,他还死死的抱着那白甲的大腿。
说实话,若不是他这一抱,只怕现在就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结局了。感念他的救命之恩,董策走过去温言道:“这位小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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