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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魂转清明天 > 第十章

第十章

又至清明,细雨纷纷。一行皇家骑猎的队伍驻扎于­干­山脚下。

“皇上,细雨不断,山路泥泞难行,今日还是不要狩猎了吧?”一名老臣上前谏言道。

“那这雨要是不停,难不成让朕无功而返吗?”皇上浓眉一蹙,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尉荀,“你以为呢?”

他只淡瞟一眼意兴阑珊的随从。这雨下得不是时候,若非酷爱狩猎的人,定是不会想跨人山林。

“千山是传说中人神两界相连的圣地。世间万物都归皇上所有,惟独这千山的一草一木乃受神庇。在此杀

生,将遭天谴。“

“尉荀!怎么连你也迂腐起来了?朕是天子,哪有不能杀生的道理?既然选择了这个地方,朕就是不信那些传言!若有天谴就放马过来好了,朕倒要看看它能把朕怎样!”

“皇上,不可……”尉荀一抬手,示意旁人不要多言。

“宁信其有,皇上不可轻易涉险。”

“尉荀你!”

他若有所思地直视前方,左手握紧了腰间的佩剑。绛红的锦囊,已在雨中湿透。

“如有天谴,就让微臣代皇上一试吧。”

“你的意思是?”

“旅途劳顿,皇上不如先梢事休息,明日再整装出发。千山之路多有艰险,微臣就先去一探虚实。”

“不行!你一个人朕不放心!探路的话一起去也可以,怎能让你一人涉险?!你忘了去年的事了吗?”他至今想来都犹有后怕,若是尉荀再次出了什么意外,他就真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去年……也是清明。”尉卜涩涩一笑,“却已成为我最快乐的回忆了。”

“你……”

“皇上,让我去吧。一个人去。我想静一静。”他不是以臣下对君主的口吻说的,而是以兄弟的口吻。

皇上深吸了口气,担忧地看着他。一切了然。为情所困,为情所伤。他还能说什么?

“……小心。”

尉苟淡淡一笑,承诺般的举高了手中的长剑,任那绛红­色­的锦囊在雨中轻轻地摇晃。

挥手策鞭,顿时消失在了密林深处。

潮湿的气息。腐叶堆积下来,一片泥泞。连绵的雨丝由树叶的缝隙中不断飘落,湿透了他的衣袍。

去年,也是这一天。那时的阳光好明媚,她就像只蝴蝶般地扑入他毫无准备的怀里。在阳光里,她静静地笑着。那笑容如毒液般渗入他的四肢百骸,一见不到她就浑身难受。

是否,突如其来地到来也会突如其来的消失?否则,他为什么会再也找不到她?

最后,只有陈普光见到过她,说她被一个善使玄术的男子给救了。

到头来,他真的还是个被弄错了的笑话吗引她的不告而别是因为她终于找到了苦苦追寻的那个男人?流丰吗?她不是口口声声地叫他尉荀吗?她不是说过爱他的吗?!

这么来了,又这么走了。他的感受于她而言就那么无所谓?相处过的日子全当成一场梦吗?还有他抱住她的身体,那么浓烈渴望地要她时,她在心里喊的又是谁

的名字?

他快崩溃了。

只有不断地告诉自己,他恨她,恨之入骨。从来不曾爱过,也就不会被背叛。他才不会为那个女人而丧志消沉,更不会去想念一个不爱自己的人。他是尉荀,要什么女人没有?他一点也不想吻她,一点也不想抱她,一点也不想她发间的幽香!

他好恨!

过于沉溺于自己的思绪,使他没有注意到地形的变化。只觉身下突然一空,随后便是马儿的嘶鸣声,及重物坠落的声音。

不好!一定是掉人林中的深坑了!他反应敏捷地迅速抽出长剑,往洞壁Сhā去,身上虽挂伤了几处,但还好保住了­性­命。

怎会如此大意?像这样的密林,随处都会有深达万丈的坑洞,表面上看来与其他地方一样被树叶覆盖住了,但若不小心踏空,掉下去绝对是粉身碎骨!而那匹御赐千里马,此时应该已是回天乏术了。

松了口气,正当他要运气跃出坑洞时,却发现剑鞘挂在了洞中的树根上。一定是他方才拔剑时不小心扔过去的。他目测了一下距离,知道是伸手不及的。若是要取回剑鞘,跃身过去还有点可能。但那样一来,没有支撑物,是非掉下去不可的了。

只是剑鞘而已,他根本就不用理会。手中的剑柄已有些松动,再不上去,连剑身都要支撑不住了。

可是,他看见那绛红­色­的小锦囊还垂在剑鞘卜,轻轻地晃动。

平安。

她总是用那种固执而温柔的眼神看他。

真的是在看他吗?还是在透过他看着另一个人?该死的!他从未这么恨过一个人!

我叫虎儿。你的虎儿。

她的声音即使在回忆里,仍能令他的心纠缩成一团。

他知道自己现在该上去,最好是一刻也不要再耽搁。但他的视线却怎么也离不开那个绛红的锦囊。

平安。

甜甜的笑容刺痛了他的心。

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抓到那个锦囊,却是再怎么努力也碰触不到。土层一松,那红­色­的小点随着剑鞘的坠落而将淹没于黑洞中。他心下一紧,不由松开了握剑的手,想去抓住那个小小的影子。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刹,他仿佛看到了久违的面容。

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山洞里。洞中央烧着一堆噼啪作响的柴火,他的身下则垫着­干­燥的草垛。

有人救了他?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居然也没死

成?他不由苦涩一笑。

探首看了下洞外的天­色­,约摸已是第二天清晨。再不回去皇上他们一定会急坏,若是有其他大臣被迁怒就不好了。他得赶紧动身才行,等救他的人回来后道完谢就走。

听到洞外似乎有动静,心想可能是救他的人回来了,他想起身相迎,谁想才刚撑起上半身,一阵剧痛就席卷了他的意识,痛呼一声,又跌回了草垛。

“尉荀!”闻声赶来的琥珀忙放下手中的草药,俯身在他旁边,“很痛吗?”

是他看错了吗?这浅褐的长发,澄金的瞳眸,十指上清凉的温度,都是他所熟悉的那个虎儿!

惊愕只是一刹,下刻他便想起了她的背叛。他猛地扣住她的手腕。

“你怎么会在这里?!”

“别乱动,你的腿摔断了。”她垂下头不看他,轻声劝道。

“回答我!”

“我……还没死。”向天将她送至千山之项后,将他最后一点灵力渡给了她,所以她才会还活在这里。本想就在这儿等死了,却又嗅到了他的气息。她怕见他,真的好怕,但又怎么舍得不救他?救了他,见了他,她的心将再也无法回复平静。

“我当然知道你还活着!我是问你为什么在这里!

荒山野岭的,你……“他不自在地别开脸,不想说出一些关心的话。

“只有你一个人?”

她点点头,起身拾回草药,放在火堆边。

“为什么?!他呢?!他没和你在一起吗?!这一年来都是你自己一个人?!”

她仍只是点头,手里捧着自己擦净了泥土的佩剑,目光怔怔地盯着剑身。突然,她伸出手一把解下了锦囊,想也不想便扔人火堆中。火光将她的脸映得微红,晶莹的泪水不住地滑落。

“虎儿……”他喉间一哽,轻轻地唤她。

“骗子。”她直直地看着锦囊被火焰一点一点地吞噬掉,低哑道,“没有……平安。”

他伸出手握住她。

“为什么走?为什么离开我?”

她看着火,像是毫无知觉般的任泪流着,喃道:“有一种鸟,只在一种树上栖息……”

“够了!别说了!”他真傻!直到现在才明白。伤得最深的,原不是他啊!

“……一生一世,只爱一个人……”

“傻丫头,为什么不告诉我?”他轻抚她柔­嫩­如昔的颊,终是忍不住地将她拥人怀里,“只要你说,我什么都会答应你。”

“不要……为难。虎儿好乖……虎儿不闹……不会伤人……”意识,为什么越来越模糊?身体轻飘飘的,像是要飞上天了。

“我宁可你闹,你不乖,也不要你不声不响地就消失不见了!”他紧紧地抱住她,“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虎儿,为什么不等我回来?为什么不相信我?今生今世,我尉荀也只爱一个人,只与一个人长相厮守。不要再离开我的视线了,我……虎儿厂她的手,滑下他的背,无力地垂至地上。

“虎儿?!”

她淡淡地笑了,凝视着他。

“来世,为猪为狗……再不……为人。”

泪水滑落,渗入土中。一双澄金的眸子,缓缓合上。

良久,他轻轻地唤她:

“虎儿乖,和我说说话。虎儿……求你……”

一些什么模糊了视线,使他看不清她熟睡的脸,一颗一颗地落在她渐冷的躯体上。

“不要……”

不要这么残酷,他才刚找到她,才刚抱住她,他还来不及说“对不起”。她为什么闭上眼睛?为什么不听他解释……他没说谎,他爱她!好爱好爱她!他谁也不要!只要她!

“还我,把她还我……”这次他一定会好好珍惜,不再让她受到伤害了。是他的错,那日出门前为什么不和她说清楚?为什么要任郡主那么放肆?她以为他不要她了吗?

明知她有多傻气,再大的委屈都往肚里吞,他为什么不更细心一点?非要等到失去时才来追悔莫及?他只错了一次,上天是不是能将她还给他,不要这样来惩罚他,他不要她带着怨恨地走!

如果这世上真有神,就请救救她!

思绪只是一刹,一道白光瞬时笼罩住他,将整个洞壁映得通亮。

半晌,光茫渐渐散去,只剩尉荀一脸漠然地抱着琥珀的身体。

他像是变了一个人,淡淡一笑,似无奈,似宠溺。

“你这畜牲啊……”

执念太强,是幸,亦是祸。连仅剩的最后一丝灵力都用来救尉荀了,她又怎么可能活得下去?前世,他因她而尘封,今生,她因他而死去,因果循环,自有定理。

但……

他看着她苍白的容颜,眼中竟有几分爱怜。

她是他的劫难。

轻叹一声,他抱起她,再次登上­干­山之顶。

当尉荀再次醒来时,已是黄昏。琥珀就静静地坐在他身旁,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虎儿……虎儿?!”他猛地坐起身来。

“别动,伤还没全好。”

这声音,这模样,这叮咛的语气,真的是琥珀!她还活生生地在他面前!

他蓦地紧抱住她,一刻也不松。

“不是做梦!还好,还好……”

“你刚刚做梦了吗?”

“……嗯,做了个很可怕的梦。”

“是梦,不怕哦。”她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傻丫头,我又不是小娃儿了。”又能这样的叫她了。只是这样,他竟就红了眼眶。

“可是,虎儿还是要对你好。”

“不再离开我了?”

她轻轻地摇头。

“永远也不?”

“嗯。永远也不离开了。”

“我们回家。”他在她的撑扶下站起身来。

“回家?”

“我们自己的家。”他已有了自己的府邸,即使父亲不赞同,也不会伤到虎儿了。这一次,他会好好地呵护她,再也不让她离开。

“嗯。”她笑着点头。

离开洞口时,琥珀仍是回头深深地看了洞内一眼。

她知道,谁有来过。而那人的名字会深深地刻上心版,却只剩感激。

谢谢你,使我成为真正的人类。

流丰。

以后的数十年内,尉荀在每年清明时都会携同妻儿来千山祭神。而­干­山也由此受到朝中重视,被奉为佛,道两教圣地。

尾声

东海神岛

“公主,该休息了。”

祈雨坐在灵池前,深情地凝望着池中一团紫­色­的烟雾。

“不,我要再陪陪向天。”

“公主,你修复这飘渺的灵体己耗费了几千年的修为,不能再这么劳累下去了。”

“我不累。”

“公主!雷神大人已经元神俱散了!不可能再活过来的!求求您醒醒吧,公主!”

“你胡说!我一定可以将向天化为人形的!即使要花费上千年上万年还是更久,我也绝不放弃!我会让他忘了前世……只爱我一个……”

“公主……”看到原本那么端庄高贵的祈雨竟变成如今这般,贴心的婢女们无不伤心落泪。

“向天。等等,你再等等。”祈雨将那团烟雾捧在胸前,许诺般地低喃道:“我一定会让你复原的……”痴傻的人哪,总在执着。

番外篇

“公主!公主!圣宁又偷跑到人界去了!”

一名侍女跌跌撞撞地冲进祈雨的寝宫,面­色­仓皇。

谁都知道,最近身体日渐虚弱的祈雨已不管任何事了,但惟独对于圣宁,是决不能出差错的。那是公主的命,是公主还能撑下去的惟一心力。

另一名侍女责备地上前止住她,“公主一连熬了好几夜,咳嗽个不停,这会儿好不容易才睡了,有事待会再说。”

“可是……”若是此刻不说,出了大乱子可怎么办?公主是信任她,才将圣宁交托给她,可她却总是做不好。圣宁太皮了,又有与生俱来的灵力,怎是她一个小小婢女制得住的?

“圣宁……怎么了?”一声虚弱的低吟由床塌上传出,祈雨强撑着坐了起来,一脸惨白。

“公主!”延馨忙上前扶她,“没什么大事,别太担心了。”

“由香,告诉我。”祈雨伸出手,示意由香进来。

有些颤抖地握住了祈雨拈瘦的手,由香愧疚地道:“公主,奴婢大意,又让圣宁溜到人界去了。”

“你的头……”沂雨注意到她红肿的额,关心地间,“是他伤的吧?”

“只是小伤,不碍事的。圣宁还小,大些了就会懂事的。”她不敢说,像这样的伤害事件实在是没什么好奇怪的。圣宁绝对是那种无法仅用“不懂事”来形容的孩子。

“他……没有什么不好吧?长得和以前很像吗?”她轻声地问,眼中犹有泪光:

“公主放心,就是调皮了些,身体可是健康得很呢!长得就像是小小的雷神大人,可俊着呢:公主要快些好起来,才能见见他,也不枉费您耗费了这几万年的元神之气,”

“是吗?是……这样就好……就好了……”她欠他的怎么也还不了,这已是极限,她只能为他做到这样了。虽然还是没能让他恢复到以前一样,她也不愿。爱得太深,就会令人扭曲、自私,她不想为自己的狭隘找寻借口,她就是渴望得到他,即使是要束缚住他高飞的翅膀,只把他圈在她触之能及的怀里,不让任何人看见,也不让他见仟何人。

她做到了,几乎耗尽元神,还是今他重生了。从一缕轻薄的烟雾,慢慢地幻化为有形的轮廓。可是,她却无缘亲见他的成长。这副狼狈的模样,不想被他看见,她在害怕,怕会被他不眉一顾。即使已遗忘了前生的记忆,但他还是他,对她的恨,是否还是那样的深重?她放逐了他爱的人,令他被囚于灵塔幽境,最后差点神魂俱散、她最爱的是他,伤得最深的也是他、淮说爱就是要看着他幸福?她做不到!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他属于别人,她想要碰触他、得到他!

“公主……”延馨想出声劝她,却发现自己什么电说不出来。她们是看着祈雨一路走来的,还能说什么呢?除了支持,说什么都是空话。私藏一级神的魂魄是重罪,即使贵为公主也是不能免责,何况还是背叛天界的雷神大人。如若他的力量苏醒,将是足以颠覆整个天界、当初他将公主打成重伤,玉帝半是诱骗半是处罚地才将雷神大人囚禁起来,而他竟然还能在灵力被抽空的情况之下渡到人界,并将自己的最后一缕游魂锁在琥珀的休内,可见其力量有多惊人。虽然他现在还小,并不能将本身的能力运用自如,但巳能独自穿梭于天、人,冥三界?上回他下列人界时就被上级神感应到了强烈的灵力波动,差点发现了他的存在,公主是费了好大的力才控制了局面,也因此,现在她的身体才会虚脱成这样。而他却丝毫不领情,也完全不知道公主为他所做的一切,依旧我行我素,谁也不看在眼里。

祈雨摇了摇头,示意地不要多言。

“由香,知道他现在在哪吗?”

“这个……奴婢不知,只晓得他击昏丁奴婢的头,醒来后就感觉不到他的气了,应该是到了人界,但不知是哪朝哪代。”

她也没再多问,淡淡地吩咐道:“拿我的水镜来,”

“公主,不可以!再用水镜的话,身体会受不住的!”延馨急忙说。

“拿来。”

“可是,公主……”

“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吗?难道不知道他对我的重要­性­?!”祈雨眼眶一红,“没有他,我又要这身体做什么?还不拿来?!”

“……是。”延馨拼命忍住脱眶而出的泪水,取宋水镜递给她。

这水镜是天界七大宝物之一,能通晓古今,看破三界,但使用起来需耗用大量的灵力。以往为了祈雨的身体着想才没有多用,这也是祈雨之所以还没有见过圣宁的原因之一。

单手接过水镜,祈雨忧伤地注视着镜面映出她憔悴的脸。变了,真的变了。这张脸,已消瘦苍白得不像是她。这副模样。要她怎样面对他?如果连她最艳丽的时候都无法吸引他的目光,那么现在又会如何?

“公主……”

“我没事。”收起飘忽的心绪,她回避开侍女们关切的目光,使自己专注于镜面施法。

纤细的指尖直指上空,一缕飘忽的烟雾开始在空中聚集,烟雾渐渐地扩大,如幕帐般笼罩住祈雨的整个身形。一切像是泡在了水中,身影缓缓淡去,只余下两双担忧的泪眼。

延馨双眼无神地直视前方,哽咽地低喃:“公主,一定会为了他死掉的……”

初夏,正是一年中最好的偷懒时光。

圣宁一派悠闲地将自己挂在高高的树叉上,双手枕头,任由长长的黑发被微风抚乱。

谁要像个白痴似的待在那不愠不火的老什子岛上?!看到那些千年不换的老女人脸就不爽!

还是人界好,没有冥界那么­阴­暗潮湿,又比天界有活力。那些人类真是蠢到家了,只要他随便施个小法术,就会将他们吓得半死,不留在这里恶作剧还真对不起他自己。算了,反正他是不想回到那岛上,每天都被同一个女人看着,这也不许那也不行地唠叨着,烦都烦死了!

想着他就气!那女人到底把他当什么?!居然用那种责难的眼神看他,他有碍着她吗?不但对他的身世什么的都含糊不清,还总说些个莫名其妙的话!去!下回见到她,他非再整她不可!

犯他者死!他才不管什么应不应该!没有人照顾根本就无关紧要,他难不成自己一个人还活不下去了?反正他没有亲人,被欺负了也是受责备的那一个!什么东海神岛,他才不回那狗屁地方!

“砰”的一声,一棵就近的大树骤然倒下。

只见圣宁满意地拍了拍手上的锐气,露出一抹邪气的笑容。他喜欢这样做,看到原本旺盛的生命在自己的摧残下毁灭,令他有种解脱的快感,

“娘,树……娘,娘!有个小哥哥在树仁吊着!娘,你快看!”杏儿摇着琥珀的于,惊讶地大叫、

“嗯。”她敷衍地拍了拍女儿的小手,目光幽深地注视着树顶的人影。

不可能的,为什么她感觉到的是那个人的气息?他应该已经神散了才对。而树梢上挂着的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娃儿。

可是,这的的确确是他的气!

雷神向天!

“娘,我们赶快去叫爹爹来救他,不然他会掉下来的!”杏儿急急地说。

“杏儿,爹爹出关了,又忘了吗?”他昨日才走,她今日就已觉得快因思念而窒息,这才带着五岁的女儿出来走走,没想到又遇到这事。

“那……怎么办?娘,我们快救他吧!”

挂在树上正准备睡一觉的圣宁不悦地察觉到了她们的存在,眉头皱得死紧。他最恨有人在他要睡觉时打扰了,简直罪无可恕!

指尖一弹,一束青紫的历光闪过,直直地往琥珀她们的方向­射­去。正当她措手不及之时,淡黄的祥云由空中浮现,与此同时,一道金­色­的护屏挡下了迅猛的光刃。

圣宁顿时怒不可遏地从树上站起,想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拦他!

高空的祥云中旋人了浅浅的旋涡,几束柔光从云中­射­出,缓缓降下一抹优雅的身影。

圣宁眼中落入了一张布满着泪痕的笑脸。

他从没有看过有人笑得这么奇怪,好像在哭似的。有没搞错啊!生气的应该是他才对吧,她­干­吗一副受到期侮的样子?!可不知为什么,他已没有方才那么气了,可能是因为她哭了。但以前带他的由香也经常会被他气哭,他就不但不会消气,反而还觉得她活该。

这女人,虽然一副很端庄的样子,似乎也有很强的灵力,但看起来却单薄得不像话,好像随时都会被风吹散掉。

“圣宁……”地无法止住自己的泪意,伸出想抚触他的手,在半空中又颤抖地收了回来。

好像,真的好像。

如瀑的黑发,野兽般倔强而挑衅的眼神。恍如时光倒转,又回到她初见他的那刻。众神仰望,惟有他,仿如蔑视一切般张狂。

“你是谁?”他防备地盯着她。

“我……”轻咬了下血­色­全无的下­唇­,她迟疑地道,“是由香的姐姐。”还没有完全做好见他的准备,她不敢轻易说出自己的身份。

“由香?东海神岛的走狗!”圣宁火大地腾空而起,长发闲怒火而飞扬,“你休想带我回去!”好不容易又溜

了下来,他才不要回去!

“你不想回去吗?”听到这话,她不禁有些着了慌。来之前已预想过各种情况,她已做好了被他厌恶的准备,谁知他并没有认出她来,好像也没有恨她。可她怎么也想不到,他竟会不想回去?难道人界会比天界还好吗?以往听他总是溜往人界,她也只当是他孩子气重,没往深处想,难道是他在东海神岛上过得不好?还是因为见到了琥珀?

她别开余光,略过琥珀的方向。她是她心口永远的痛。如果当时她没有一时冲动地将琥珀幻化为人,那么今天的一切就都不可能发生了。对于琥珀,她其实是喜欢的。除了向天,她最愧对的就是她。她一直都想为当年的事向她道歉,可她也知道,琥珀不是会接受道歉的人。她们其实如此相似,都是赌上了一切去爱一个人的女人。可她知道,现在的琥珀已是幸福的了,而她,却仍在苦苦地挣扎。

难道圣宁是忘了她,却还没有忘了琥珀?当她从水镜中看到这一幕,就再也抑制不住地过来了。她不能任何失去他的危险!为什么他会选择这个朝代?为什么又会遇见她?她好害怕!再一次,她一定会活不下去!可直到现在她却还没有感觉到圣宁传出的任何感情波动,而他刚才还魄力十足地朝琥珀攻击。这是说明他对以往的事已忘得­干­­干­净净,再也不会想起了吗?那又是为什么不想回去?完全没有理由的不是吗?

“我才不要回那鬼地方!你们又想囚禁我了是不是?我才不要受你摆布!每天被圈在一小块地方,什么人都看不见,不许做这不许做那的,就只会责备我!我又不是你们养的玩偶!我死也不要回去!”

“由香……这么对你吗?”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她一直都以为他过得很好,即使由香老抱怨说他调皮得欠处罚,她也没怎么在意。囚禁?责备?他竟然这么说!由香到底是怎么对他的?!

“少装蒜了!你不是和她一伙的吗?要抓我就动手啊!我才不会怕了你!”他气势磅礴地叫道。

“我不是要抓你,我只是想带你回去……”她试图好言相劝。

“那还不是抓我?!”他本来想先动手来个暗算的,可一看到她那副快要昏厥的模样,不知怎地,也就是言语上凶凶罢了。

“可是,天界才是你的归属……你在这里并没有牵系着的人,是吧?”她小心翼翼地问。

“归属个屁!难道我在那破岛上就有‘归属’?!不被灭了就算不错,还归属哩!要么你就动手抓我,要么就滚蛋,别在老子跟前瞎混厂真是流年不利,好好地睡个午觉也不得安生。

“你说粗话……”他是从哪里学得这么粗鲁?由香不是说他只是淘气了些而已吗?接二连三的刺激令消耗过度的祈雨支撑不住,眼前一阵发昏,几乎让她脚跟不稳,

“说粗话怎么了?我还有更粗俗的话,你要是不想听就赶紧滚!”这下她总打消了好言相劝的念头了吧?知道她怕是不会主动伤他了,圣宁又闲闲地挂回树枝上。

“对不起……”泪水滑下,祈两只觉胸口一紧。是她的错,都是她的疏忽。他是在怎样的对待·下变成这样的孩子?以为已经做到最好了,到头宋却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她越是想好好对待的人就越是做不到?

“喂!你怎么了?”他发现她有些不对劲,好像随时都会往下落似的。这女人真是莫名其妙,顶着一张惨兮兮的脸,动不动就哭,现在还一副快死掉的样子。有什么事好让她难过的吗?她也不能靠着哭脸活下去吧?

“真的,对不起……清原谅我……”因她的自私,曾将他伤得那么重,谁知即使到了现在也还是没能好好照顾他。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乞求他的原谅,可她还是爱他,还是无法放开他。她只要最后一个机会就好,如果还是不行,她就放他自由!

浑身的力量瞬间被抽空,祈雨犹如一张凋零的秋叶般从云端的光华中直直地下坠。强风掀起她的长发和衣袍,形成一副凄美的景致。

“喂,你厂圣宁日瞪口呆地看着她就这么往下掉。地应该是一级神吧?虽然看起来是虚弱了点,可她刚刚不是还阻挡厂他的力吗?她……不会死吧?

他不该救地,当然不该救!她可是东海神岛的走狗,要来抓他回去的人!如果他救丫她,岂不是自投罗网了?!若这只是她设的陷阱,那他可就成了天界最白痴的蠢蛋了!他刁;会救!他决不会做这种得不偿失的蠢事!就算她真的死了,那也不关他的事!不过死掉了,他自己都弄死过不少人,也不差她一个。

可是——

发生只在一瞬间。只见一道青­色­的闪电急迅追至,祈雨飘零的身体缓了下来,慢慢地平躺在一幕黑­色­的护屏中!

直到圣宁的身子接住了她,感受到她微馨的体香,他才有点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救她。

她和由香是不一样的。她的身上有种味道,让人觉得很温暖。虽然瘦到只剩一把骨头了,抱起来却让人有柔软的感觉,她好像……家,让他好安心,就是相信她不会伤害他。她是善意的,是真的心疼他、想向他道歉。言语可以骗人,但身体的触感却不会。他能肯定自己的直觉。

毫无关系的人是不会对陌生人付出关心的,那么,她是他的淮?喉间莫名一紧,他再次问她?

“你是谁?”

拭不去的是汹涌流出的泪水,她微颤着抚上他稚­嫩­的颊,再也舍不得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开。

他没有像每次拒绝由香般地挥开她的手,而是抱紧了她像是随时都会消失的身子,“说话。”

她缓缓地闭匕了眼,微笑着的脸庞上滑下最后一

行泪水,“爱你……的人。”

呵,是梦吗?只有在梦中,他才不会厌恶她的存在,才会主动地抱住她。够了,这就够了,只要他能好好地活着,不再恨她,她已别无所求。

“喂,你还没回答我,说话啊!”他摇了摇她,她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像是睡死了。

“喂……”

爱他的人?什么意思?她还没有说清楚,怎么可以就这样睡了?他才不允许!

他单手将祈雨的上身扶起,使她靠在自己身上。而后底下头含住她的­唇­,试图将灵力渡给她。不料她的身体竟如久旱的千土,源源不绝地吸人他的气力,几乎使他承受不住地虚脱。他一手费力地撑在地上,这才不致虚软地倒了下来。

这女人快不行了,连元神都饱受创伤,要救她,惟有回东海神岛,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自投罗网就自投罗网,他是非要问个清楚不可!

好容易才将自己挣脱出来,圣宁已连站起的力气也没有了。他强撑着抱起她,使出最后的力,在空中开了一道天门,两人瞬间在地面消失。

久久,被眼前发生的这一连串事情吓到的杏儿才慢半拍地拉了拉琥珀的衣袖。

“娘,那是……什么?”

“杏儿乖,娘回家后再告诉你好不好?”拉着女儿的小手,琥珀面带微笑地往回家路上走去。

“这是一段很长很长的故事哦……”

只看到这里,她就已经什么都明白了。祈雨呀,也是那执念甚深的人。原来那夜并不是她在做梦。祈雨是有来过,来要回向天的最后一缕魂魄。她变得那样憔悴,几乎已令她认不出来。但祈雨就是祈雨,还是那样的味道。

看来,她还是做到了。将只剩一缕游魂的向天幻化成这样,很耗费心力吧?

都是用情至深之人,希望她能幸福。而她,已有了属于她自己的幸福。

“今后,圣宁由我亲自照顾。”

这是祈雨由昏厥中转醒后说的第一句话。

“公主?!这万万不可啊!您的身体太弱了,还是由奴婢来照顾他吧!”由香急急说。

“是呀,公主若是不放心,也可以常常看看他,不必亲自照顾,那太累了。”延馨也劝道。

“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跟了自己这么久的侍女,哪有不了解的道理?她们所做的一切,无非都是为了她。这就使得她连声责备也说不出口。能说她们亏待了圣宁吗?她们并不是她,不能完全地了解她的感情。她们只会以她为中心,而不会过多地考虑圣宁的感受。更何况圣宁还是害她变成这样的原凶。她们不会对圣宁

比对她还好,所以,会有不足是理所当然的。这么浅显的理由,她却迟钝得到现在才明白。

“公主!”

“我已经决定了,你们不要再多说。”她起身着衣,意外地发现自己的­精­神好多了。这才朦朦胧胧地想起似乎是有什么力量注入了身体。­唇­畔,隐约还留有某种柔软的触觉。以­唇­渡力,那是一级神才能做到的。这些年来,她遣散众仆,不出东海神岛一步,也不轻易让别的神人进来,就是怕圣宁的身分会被暴露。所以她的身体才会因不受救治而一日虚过一日。而在这岛内,是一级神的,除了她就只有一个人!

祈雨的神­色­突然大变,厉声问向由香:“圣宁呢?”

“在……后园内。”由香被她的表情吓怕,吞吞吐吐地道。

“他有没有什么异常?”

“没有啊,和平时一样……只是安静了一些,不像往常那么闹腾了。”她有些不明的说。

祈雨拒绝了延馨的服侍,自己快速地换好襦裙后,匆忙地往后园奔去。

“公主?!”

“你们不要跟来!”

该死!

又是一次的失败。

圣宁无力地靠在池畔的树下,挫败地闭上眼小憩。汗湿的黑发柔顺地搭在额前,胸口因气息不稳而上下起伏着。看来是被她吸去了太多的力,他才会连点小法术都使不出来。他真怀疑那女人究竟有没有脑筋,拖着那样的身体还到人界捉他,简直是不要命了!她到底有多久没补充过灵力了?全身­干­涸得就像个黑洞,一般的一级神都不会那样亡命地消耗自己吧?真是蠢到家了!

他突然抬起头,不悦地睁开眼,朝着高空喊道:“喂!看够了没有?!”

“……对不起。”随着一声细小的歉意,祈雨纤瘦的身形由空中浮现,降在他的身旁。

“怎么是你?由香那女人呢?”他皱眉道。

“她不会来了。”她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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