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寻,仍只见四处一片空旷,什么也没有,连此刻自己脚下的路,也是没有的。
“这是什么地方?”
她问着这方天地,也问着自己,却没有想象中的回声。她清透的声音像被这风声所吞咽。
再回得身来,她发现自己几丈开外突兀的立着一道门。那是一道两扇仿古的铜制的雕花大门,黯然的古锈黑漆,门面有些花纹,看不太清,仔细辨得,那是一朵莲花,一朵没有花蕊花形怪异的莲花。由无数花瓣组成,那花瓣雕刻得十分精细,每一道刻纹都栩栩如生。瓣尖挑生,瓣尾簇拥,挨坐一起,一瓣白,一瓣黑,错落有致。只是那花形,硬是像两道影子纠缠而至,一道白,一道黑,那白影有落于下风之势,仿似很快就会被黑影所遮盖。世间竟有如此瑰丽的莲花,她经不住赞叹!那白,偏生得如此洁净,仿似人世间最后一块未被踏及的净土,散发着柔和光洁的气息,遥望着,便可消弭在人世间沾染的戾气。而那黑,真真的黑得透彻,吐丝织网般拉扯着不断靠近的人,硬生生的将人拉进那万劫不复之地。她仿似听到那悬糜的漩涡中传出的哀鸣、呐喊、惨叫、诅咒……那声音里无限的幽怨,噬骨的哀凄,毁天灭地的恨意……
她的心扑通扑通的跳着,急切的要从喉间蹦出来。她发誓,她来过这个地方,见过这扇门,似乎……她晃了晃头,想要理清脑中的混乱,似乎还见到过一些画面,可是……她蹙眉,是怎么见到的呢?
“虚妄之门。”
班钟月回过头,就见到齐水飒朝着她的方向快速的移过来。
齐水飒面罩寒霜。他曾经见过这扇门,在冥界地府禁地的壁画上。
四千年前,天界遭遇过一场浩劫,曾一度面临毁灭。
五千年前,妖界出了两个异类,他们一体双生,一男一女,男的总是一身霜打过的白,女的则一身火烧似地红。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过去,他们的名字,只知道他们掌控了妖界聚集了最强的妖兽的五宫十二楼后,女的自称宫主,男的则为宗主。从此,妖界唯宫主宗主独尊。他们控制了五宫十二楼后便宣誓誓灭天界。之后,便对天界发动了攻击。那宫主似为不死之身,天界与五宫十二楼的战争持续了一千年,天界居然没有一个人能伤她分毫。天界众神疲于奔命,车轮战也好,群歼也罢,居然没有一场战斗胜过她,女娲、重黎法力如此强大,也奈何不了她。在众神众妖揣度天界要灭亡时,她却突然消失了。
说来也奇怪,那个宫主宗主虽同体异源,但相处了多年,性格却天差地别。宫主残暴嗜血,宗主则温柔恭谦。那宫主消失了三千年突然出现,她没有继续带着部下攻打天界,而是去了人间界,抓了在人间肆虐了几千年的怨者。据说她将那怨者肢骨分离,甚至剜了他的心致使他神魂俱裂,永不超身。那怨者濒临灭亡那一刻,仍叫嚣着有朝一日必千倍百倍讨回。几日后,她消失了,消失前她杀死了所有五宫十二楼的跟随了她多年的妖,剜了跟他一体双生的宗主的心。壁画的最后,没有交代她的下落,只是画了这扇门。壁画最底下,便是“虚妄之空之虚妄之门”这几个字。
班钟月轻轻的伸出手,那门便朝着里面打开了。
门内和门外,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门里是漫天的霞光,仿佛满天都挂满了太阳,人往门里一站,满身的白光,披星戴月般。
白光笼罩下,很显眼的地方,放着一张白玉雕琢而成的玉床,玉床上笼着一张红绡帐。床的四面八方微微冒着些许白气,像在吞吐雾气。透过散开的红绡帐,可看到床上仰躺着一个人,那人着一身火红的纱衣,满身刺眼的红映得她苍白的脸上像晕开的胭脂一样绯红。她赤着脚,脚踝上缠了一串褐色的珠玉,越发衬得她的脚白皙如羊脂。她的手交握着平放在胸前,并未佩戴任何饰物。她的眼睛紧紧合拢,似乎睡着了。她的脸……
班钟月只看了一眼便呆住了,如果把自己这十世轮回的脸糅合在一起,大概便是面前这人的样子。只是……她的眉毛高高的耸起,安睡的样子都那么孤高自傲不可一世,九重天外的那位,大抵也不过如此了。
她将女子头顶上的红绡帐掳起来,扯过脚边的红丝带高高的束起。
她只是睡着了,对吗?虽然只是初见,她对她却莫名生出一股好感,她回头睇了眼呆在床外围的齐水飒,眼睛里明明白白的表达了这句话。
见齐水飒盯着什么东西看得出神,也没多说什么,转过身跪在女子脚边,手伸到半空中却蓦然顿住,她的手在颤抖,无法遏制的颤抖……
她在怕,怕面前这个孤高的女子,这个兴许与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的人……
班钟月的全部心思被吸引到了床上那人身上,一点都没有注意到那床的四周,齐水飒却清楚的看到了。
那玉床的四周,密密麻麻的缀满了红色的丝线,那些丝线自床上那女子身上伸出,透过玉床延伸到空中、地面,齐水飒抬眼望过去,一眼看不到头。而那些顺着玉床身上的丝线一点一点蠕动着的红色小球,他摩动右手尾戒碰了碰,眉毛顿时皱成了一团,果然是能量球!
世上并存着很多空间,他们井然有序的排列,互不干扰。而每个空间,之所以能够持续存在,屹立千年甚至万年不倒,是因为每个空间里都有地心之源的存在,靠着在地源之心身上汲取能量,空间的存在和并列就可恒续。可是,他来了这个空间这么久,却没有发现任何地源之心于此存在的迹象,不仅如此,他与冥界的联系还被生生切断了。
没有地源之心,这个世界为什么可以存在呢?原来答案在这里。他斜搭着眼,用余光扫描玉床上不知用什么雕刻出的花纹,虽然被玉床上的人遮住了大半,他依然认得出……那是“锁仙阵。”
就是靠着这个阵,汲取那女子身上的能量,这个空间才得以存在的吧?
他突然想到自己在冥界看到过的那张方圆地图,地图上是没有这个空间的。而他在忘川摆渡的那几百年,也没有见过任何一个自称来自这个空间的魂魄。这个空间,真的是存在的吗?还是,只是面前这个女子庄周梦蝶的一场梦?
他不敢继续想,他怕,他怕他睁开眼,发现自己和班钟月只是两只在别人梦里擦肩而过的两只蝴蝶。
他的脸上血色尽褪,手足冰冷。他只想拉着班钟月尽快离开这里,伸了伸手,却只是徒劳的抓住了空气。
他张了张嘴,喉咙被塞满了,什么也吐不出来。心装得太满,倒不出来,只能一点一滴的往更深处渗入,直到溶入骨水。于是,直到死,都无法将它腾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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