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你把我逍遥公子看成什么人?收集美女的风流公子?”逍遥公子苦笑:
“我可没有这种胃口。你真该去找品花、点翠两位公子的,他两位才有这种嗜好,你找
错人了。”
“你……你拒绝了?”
“我当然拒绝,我敢把你这条毒蛇常在身边当侍女使唤?”逍遥公子大声说:“山
西河南陕西,都在闹旱灾。钦差们日夜不断逼税,陕西的钦差叫梁剥皮,山东的钦差叫
马阎王,破家的人千门万户。十万两银子,我可以买几千个十五六岁的美丽可爱小姑娘,
可不要你这种天生媚骨又阴险又强悍的……”
“我给你拚了!”范梅影尖叫,左手一抖,右手同时拔剑出鞘,闪身侧扑。
左手暗藏的三只法轮,发出令人目眩的闪光,带起凛凛风吼,成品字形劈面飞旋而
出。
相距仅丈余,理该轮现人倒。
“叮叮叮叮……”一阵清脆的金鸣震耳,一丛铁莲子把三只法轮打得停顿、翻腾。
轮裂,针落。
“好神奥的雨打残花手法!”院门外出现的千幻剑和六合潜龙同声喝采。
击中的机会,不会超过万分之一,相距太近,双方的暗器皆快得肉眼难辨。法轮飞
出形成一线,铁莲子的点只有小手指大小,点与线接触的可能性太少太少了,几乎是不
可能的事。
本来想随法轮扑上的范梅影,僵在一旁目定口呆。
“什么人?”两凤卫挡住了要进门的两位老英雄。
“看热闹的人。”六合潜龙笑嘻嘻地说。
“不许进来。”
“好吧!不进就不进。”六合潜龙不以为逆:“喂!乔公子,四面全清,旅客都打
发走了。”
“谢啦!老前辈。”逍遥公子含笑道谢:“这就不至于波及无辜,晚辈放心了。”
“不谢不谢。呵呵!跑跑腿的小事,算不了什么。喂!准备好酒,咱们晚上喝两杯,
晚上见。”
“晚上见。”
范梅影不死心,猛地冲上就是一剑,功贯剑尖迅疾如电,一招平常的穿针引线在她
手中发出,成了可怕的致命一击。
“铮!”一颗铁莲子在剑尖前炸裂,爆出了火星。
又是不可能的现象,剑尖决不可能击裂铁莲子。
大袖一挥,卷住了剑身。
“好精纯的苦行禅功驭剑。”逍遥公子喝采:“你这一剑可以绝壁穿铜,果真心狠
手辣。假以时日,你将是武林第一位杀人如麻的女魔头。”
一声娇叱,范梅影全力撤剑。
剑丝纹不动,逍遥公子的大袖似乎像是万斤大铁钳,钳住了剑像是铸成一体了。
两凤卫大吃一惊,挥剑上前救应。
厢廊跳出甘锋和卓勇,一剑一刀映日生光。
“我来收拾这些泼妇。”甘锋怒叫,飞跃而至。
剑光撤出如幕,光幕一沉,风吼骤发,势若崩山。
两凤卫大吃一惊,撤剑疾退,觉得剑失去控制,无法阻挡排空而至的光幕,除了急
退别无他途,起剑封架将是死路一条。退出丈外,仍感到澈骨奇寒的剑气依然逼人肤发,
惊出一身香汗。
威麟堡的龙卫凤卫极负盛名,一照面便被人逼退得未曾有。
甘锋并没乘势追击,剑垂身侧冷冷一笑。
“如果不是在客店,在下必定杀掉你们。”甘锋眼中有浓浓的杀机:“下次你们这
些爪牙,最好离开在下远一点,记住了。”
卓勇在一旁横刀而立,跃然欲动。
“你的魔剑,我的魅刀。”卓勇洪亮的大嗓门声震耳膜:“等到了威麟堡,再让他
们见识见识。”
两凤卫心惊胆跳,进退两难。
范梅影双手运剑,马步渐沉,脸色不正常,呼吸已呈现不稳。
逍遥公子表面上是以袖卷住了剑,其实手已扣牢了剑身,双方以深厚的内功,较上
了真才实学。
范梅影的修为,其实比行尸浅得多,行尸在逍遥公子手下较内力,几乎气散功消僵
尸功解体,修为相去悬殊,结果不问可知。
她想放手,已经不可能了。
“你是个不自量力的人。”逍遥公子停止增加压力:“早晚会得到悲惨的下场,要
挽救这种可悲的结果,唯一的办法是毁你的气机,做一个平凡的女人,也许还有好结果,
可惜我不是一个救世的人,你走吧!”
身形疾退八尺,范梅影几乎挫身跌倒。
“你不会成功的。”范梅影铁青着脸说:“甚至,你连车马金银都收不回来。十万
银子救灾?你少做清秋大梦,你将一文也得不到,连命都会送掉。”
“当我决定进行某一件事时,我会把各种可能的结果计算在内,包括把命送掉。”
逍遥公子泰然地说:“即使送命的成算甚大,我也会进行到底,所以不劳耽心,替令尊
耽心吧!姑娘。”
范梅影收剑转身,领了两凤卫狼狈而走。
她本来就知道胜算有限,所以并不因败在逍遥公子手下而沮丧,沮丧的是逍遥公子
对她的花容月貌毫不介意,她往昔所碰上的年轻英雄好汉,那一个不像捧凤凰似的奉承
她赞美她?
甚至在她万般无奈提出甘愿做侍女的要求,也受到断然的无情拒绝,这不啻把她当
成无足轻重的人,比张蕙芳都不如,严重打击她的自尊和自信,委实令她羞愤难当,她
认为自己比张蕙芳美一百倍,武功也高明一百倍,那能比?
可是……她真恨不得把逍遥公子剁碎,才消心头之恨,天下间竟然有这种不知好歹
的男人!
恨恨地踏出冀州客栈的店门,劈面碰上了不起眼的六合潜龙。
她不认识这位名震江湖的老怪杰,不知即不怕。
“你是逍遥公子的朋友?”她气势汹汹地质问,以为找到发泄羞愤的对象了。
“不是。”六合潜龙瞇着老怪眼怪笑:“朋友有多种,有知交好友;有酒肉朋友;
有神交道友;有……”
“少给我敷衍……”
“咦!小姑娘,你这么凶干吗呀?我老人家不是逍遥公子的朋友不算犯法吧?”
“你……”她向前逼近:“我亲眼看见你向他……”
“我老人家与逍遥公子不是朋友并不假,与他打招呼约定喝老酒也不假,但死对头
有时候也会在一起谈风花雪月,也会在一起喝老酒,犯不着少见多怪是不是?”
“你到底……”
“我在城内城外,劝阻一些不明真象,或者被人怂恿唆使,赶来管闲事的人,劝他
们明辨是非,脱身事外不要淌这一窝子浑水。江湖上恩恩怨怨牵缠不清,是是非非永无
穷尽,一旦卷进去,假使站在有理的一方倒还罢了,不然就会断送一世名声;而世间的
是非,是很难一看便明的。所以,我老人家不是当事人逍遥公子的朋友,而是一个走在
中间稍有些偏向的冷眼旁观者,所以会找逍遥公子喝酒,但并不表示我会帮助他。”
“原来我爹的一些朋友,一直不见赶来……”
“他们不来了,小姑娘。像避瘟疫似的,避得愈远愈好,有些避得慢的人,遭遇很
不幸呢!”
“怎么不幸?”
“当然是死的死,伤的伤啦!”
“是你在……”
“我?你看我这把老鬼头,还能操刀握剑与人拚老命吗?逍遥公子的一些神交同道,
比我老人家强上千百倍,他们只要认出一个对头,就毫不迟疑明暗一齐来,心狠手辣不
择手段,真可怕。小姑娘,不要乱跑,真要碰上这些人,你即使有天大的本事也是枉然。
哈哈!我老人家说得太多了,真是人愈老愈唠叨,要不得,走也。”
说走便走,像一阵风,眨眼便到了街心,再一眨眼便消失在人丛里。
范梅影突然打一冷战,大太阳下她突然觉得身上好冷,有毛发森立的感觉。
假使走在街上,有人从她背后给她一镖,或者捅上一刀,或者……
似乎,在树下照料坐骑的两个大汉,就是那些人中的两个,不然为何用那种怪怪的
眼神瞟她?
“快走,我们得赶回邺镇。”她悚然向两凤卫说:“不要走大街,小心身后。”甘
锋夫妻俩兼管膳食,由甘锋出面与店厨打交道。甘锋是老江湖,下五门的伎俩他一清二
楚,凡事小心,他亲自在厨房,监督店伙准备茶水。离魂门是地头蛇,派人混在店中弄
鬼轻而易举,小心撑得万年船,食物茶水他必须恭亲监督。
他跟在店伙后面,店伙提着大茶壶和茶具,沿走道走向院廊。
刚要转过廊门,一名店伙匆匆擦身而过。
他突然感到后腰有物轻触了一下,警觉地急速转身回顾。那位店伙已经到了三丈外,
头也不回匆匆折入另一条厢房的走道。
他暗笑自己庸人自扰,重新转身举步跟上店伙,接着心中一动,反手一摸,摸到后
腰带上的一角纸折方胜,吃了一惊。
居然有人在他时时警觉,严加提防意外的时候,将一角方胜塞在他的腰带上,假使
是一把刀……他真的惊出一身冷汗。
“我是愈来愈不中用了。”他摇头苦笑。
一面走,他一面打开纸方胜。纸上写了字,甚至画了简单的图。
“难怪。”他笑了:“无影刀名不虚传,如果他要杀我,可说易如反掌,他那掌心
藏刀的手的确可怕。”安阳河在城北四里左右,安阳大石桥十分壮观。沿河岸上行约两
里左右,河岸旁建了一座五丈见方的石砌土台,高不过两丈,上面建了一座小亭。
这就是有名的会盟台,据说是楚霸王与秦将章邯会盟的地方。其实河床十年八年就
移动一次,每一次大水灾就挪北或移南,台坍了又建,建了又坍,谁也不知道原来的会
盟台在何处。
以官道来说,原来就经过这里,安阳石桥(鲸背桥)建成,官道也就东移了两里左
右。
再往西,是一片荒野,土罔上是一处坟场,大白杨林的西南,建了四座茅屋。
逍遥公子出现在第一座茅屋东面不远处,将画了草图的一张信笺校对了一遍,确定
是要找的地方,这才把信笺撕成碎屑塞入泥缝里掩埋。
四座茅屋简陋、窄小,不像是住宅,原来是供守坟人暂住的栖身所。有些大户雇人
守坟,但并非天天鄱在守。
他背着手,在每一间柴门紧闭的茅屋前走了一趟,最后在第二座茅屋前停步,伸手
试推简陋的柴门。
门没上闩,推开了一条缝。他连一眼也没看,退后丈余背手相候。
不见人迹,大概这里许久没有人来借住了。
久久,毫无动静。
这里并不寂静,风掠过白杨林,又大又厚的白杨叶发出阵阵劈啪声,风时徐时急,
响声也就时轻时重。如果在夜间,真像有人在拍手,所以白杨树也叫鬼拍手。
河上空,有飞禽的叫声。远处荒野里,间或传来野犬的吠号。
终于,他徐徐转身。
“算算阁下也该出来了。”他冷冷地说:“茅屋里的禁制,暴露了阁下的行藏。”
一株三人合抱大的白杨树后面,移出阴差翟阳,仍是土庄稼汉打扮,但胁下挂了一
只大乾坤袋,手中有一根枣木手杖。
“乔公子,在下不得不佩服阁下神通广大,居然知道在下躲在此地,在下真该远走
高飞的。”
“你的确很聪明,反而跑来府城附近躲藏。阁下如果远走高飞,恐怕早就被杀死了,
飞不了的。”
“好象阁下只有一个人来。”阴差翟阳狞笑。
“嫌少了吗?”
“是的,在下实在感到愤怒。”
“呵呵!愤怒?愤怒的该是我。”
“你单人独剑便大摇大摆闯来了,分明没把我当成|人物看,难道我不该愤怒?”
“哦!你是个人物吗?我那两位小侍女,你并没给她们有和你公平一拚的机会,使
用一些小邪术便想成为人物,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昨天晚上我救回侍女,出入魔
域幻境来去自如,你便知道祸闯大了,离魂门保护不了你,所以你聪明地找地方躲祸避
灾,这也配称人物吗?别笑死人了,阁下。”
“慕容门主已经查出来了,你是从河湾那条唯一安全信道潜入的,并非你有飞天遁
地的能耐。”
“那条安全信道一点也不安全,路中没设有机关,路旁有,便于好朋友往来。而所
派的伏桩,比其它地方多一倍。慕容门主往自己脸上贴金遮丑,你真相信?”
“不谈慕容门主的事,谈现在的情势,你一个人来,委实失策。”
“我逍遥公子很少有失策的时候。”
“哼!少吹大气,你知道在下的绰号叫阴差。”
“对,阴差,传说中的走阴人,沟通阴司阳世的灵媒。你的放阴术据说十分高明,
可以让事主直接与鬼魂打交道,对不对?”
“当然这是愚弄外行的小法术……”
“不,这应该算是真才实学,一种玄之又玄的役神学问。比方说,你只要在自己身
上行起法来,你就会不怕刀砍剑劈,出火入水毫发不伤,力大无穷可以降龙伏虎。但缺
点是灵智不够清明,时限一过,你就会一两天委顿不堪,像是大病了一场。至于其它的
移神、放阴、役鬼……对我这种人毫无用处,我修炼的是昊天无极大法,神藏于芥子,
魄弥漫放八极,任何外魔无形能附,无隙可寻。所以,不要班门弄斧,把你的通灵大法
施展出来吧!我的剑如果砍不下你的头,算我逍遥公子栽了。”
“哼!你像个练了昊天无极大法的人吗?不会是从娘胎里练起的吧?你有多大年纪
了?”
“信不信不久便可分晓。准备吧!我给你行法的充裕时间,以表我对一个真正敌手
的尊敬。”
通灵大法性质与催眠术相差不远,是一种强化精神与意志的玄之又玄秘术,通常只
能役使别人,只有已获其中三昧的人才能在自己身上施法。巫道中那些跳神的人,就是
通灵大法的被役者,刀砍火烧夷然无损,神乎其神令人莫测高深。
这种法最大的缺憾,是必须有充裕的时间行法施术。
其实练先天气功的人也有此缺点,只有火候已修至纯青境界的人,才能神意一动立
即功发全身。
因此那些火候不够的人,必须要有时间聚气行功,这期间很可能被一个莽夫一棍子
打死。
行家的口吻,让阴差翟阳心中不宁。
“在下却是不信。”阴差翟阳口气外强中干:“你也未免太小看在下了,哼!”
“信不信当堂分晓,行法吧!阁下。”
阴差翟阳将枣木手杖往地上一Сhā,一拉马步,双手在身前舞动,双目紧闭,口中念
念有词,声浪逐渐提高,双手的挥舞划动也逐渐加快,片刻,全身的肌肉开始抽动,绷
紧。
蓦地一声沉喝,双目突张,似乎双睛有火焰闪动,十个指头像十只强劲的铁钩。
逍遥公子留意对方的行法举动,他把阴差看成劲敌,因此就疏忽了其它的意外变化。
他深深吸入一口长气,一拉马步气纳丹田。这是他所知的最强劲的敌手,身怀秘学
奇技的难测强敌,岂能大意?
因此他要用昊天无极大法,作生死存亡的拚搏。
这瞬间,突变骤生。
阴差翟阳口中,发出奇怪的、似乎不属于阳世的飒飒啾啾异鸣。
他功行将发,手刚移向剑靶。
四周的地面浮土翻裂,出现五具棺木,五块棺盖突然飞起,以奇速向他集中飞撞,
阴风厉号,走石飞沙,似乎天地在这瞬间骤然变了,日色无光像是到了传说中的阴曹世
界。
变化太突然,他大吃一惊,措手不及,来不及拔剑应变,大吼一声,衣袍倏然外张,
双手一张之下,人突然向下一挫,狂风怒号阴气澎湃中,他的身影突然幻灭了。
“轰隆……”五块棺盖就在他幻灭的同一剎那聚合,绿色的磷火爆散成千万流萤,
随罡风阴气布漫在十丈方圆的空间内。
棺盖回飞,而五具棺木中,飞起的五个怪异的女尸,出现在北面外围。
他的身影,恰好在该地幻现。这是说,五女尸是跟着他移动的,棺盖是受无知的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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