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平生最恨有两种人,一种是敢赖我钱的,另一种是敢吵我睡觉的。
被吵醒时,我睁开眼睛看着朦胧灯光中的床顶,第一个反应是:“靠他大爷的,哪个家伙来找事?”
水玉轻轻掀开被角,披衣起来,我拉了她一下:“哎。”她轻声答道:“大人宽卧。水玉先去看看什么事。”
她到碧纱橱外,跟前来通报的下人说了几句话,转回来,脸色微微凝重,俯身对我道:“大人,不太对劲,说铁骑左翼指挥使丁贵叩门拜访您。”
“铁骑……那个是什么?”恁长的名字,我还背不下来呢!
“京城铁骑左翼军的武官,职别在‘统领’之下,是个从五品,负责京城治安,也担任巡夜的职责。”水玉道,“他漏夜来拜访,不知是什么事?”
“现在是什么时辰?”我看了看床头水漏钟,懒得数刻度。
“二更三点。”水玉道,“大人,见他么?”
唔,半夜三更鬼敲门,非奸既盗,躲也躲不过,见就见吧。我揉揉眼睛,收拾了装束,就出去见客。
小花厅里,这位不速之客已经大马金刀的坐好,他身材魁梧,是个壮年汉子,铁衣锦帽,披着暗底金线飞云的披风,佩着官刀,手里自己捉着乌丝马鞭,长得方面大耳、一双豹子眼,脸相很威严,是个标准的武人样子。
我进了花厅,他先站起来向我致意,拱个手:“甲衣在身,不便行礼,侍郎见谅。”我听他声气豪爽,倒生出三分好感,还礼道:“哪里哪里。丁指挥使漏夜来访,不知何事见教?”
于是,他就那么圆睁豹眼,豪气干云的回答我:“夜来巡城,忽忆及侍郎,想来叨扰一杯!”
好吧,好吧,翻译成大白话,就是这位军哥哥阁下,出任务半夜巡逻,巡啊巡的想起了我,就过来找我喝一杯?好,好的,他真豪放,他真自由,他出任务时真不把纪律当根菜,他……话说我跟他这位军人阁下有这么好的交情么,半夜拍门喝杯酒?
我满脑子云雾,云雾里一条条的黑线,面对他肃立片刻,他也面对我肃立片刻,之后……我挠了挠头:“啊,哦,呵呵,是这样啊!水玉,上酒……”
嘿,我是侍郎!我发个话,下头就有人帮忙办酒席。又不用我花钱、又不用我拎刀切菜开油锅,动动嘴皮子的事,谁怕谁?喝就喝!乌龟怕棒槌啊!
于是,菜上来了,酒上来了,把酒从壶里倒到酒碗里,端起来吼一声:“干!”我发现:问题来了。
酒碗比起饭碗来浅很多,但装满了,也够瞧的,这一碗东西全要往喉咙里倒进去吗?为什么?很有趣?
丁贵已经直着脖子仰头咕嘟咕嘟干下,我小心的伸鼻子嗅一嗅酒碗,看看它到底好不好喝——唔,有一点点香,试着伸舌头舔一舔,倒没什么味道。看着丁贵把这碗东西雄心万丈、豪气干云的倒下去,我也只好有样学样,把酒碗一斜,硬吞下去。丁贵把空碗朝我一亮,我也把空碗朝他一亮,他大吼道:“好酒量!”我苦笑道:“承让承让!”
水玉又给我们满上,我们又干。连干了三碗,我喝得怪没趣的,丁贵脸上却有点泛红了,眼睛里也带了点动情的意思,拍桌子道:“侍郎啊!”
“啊?”他拍的力道真大,我有点儿受惊吓。话说黄光那刀子我给弄丢了,他要犯横,我能招架不?水玉在后面,我是万万不能自己躲开的,可这桌上又没什么武器,不然把筷子Сhā进他眼睛里?会不会太残忍……
我都已经在悄悄量筷子的尺寸了,他没察觉,依然按他自己的话头再叫一声:“侍郎啊!好酒量。酒一下肚,全身发热啊!”
“是,是,”我道,“宽衣宽衣,吃菜吃菜。”
“这里有酒有菜,可是多少兄弟们还吹着风,饿着哪!”他继续感慨。
“哦,哦,是,”我道,“要不给他们打包一份?——哎哟!”
水玉在后头踩了我一脚。
“侍郎?”丁贵拿豹眼瞪我。
“哦,哦,那个,您先吃着喝着、喝着吃着。区区在下我去更个衣来……”我讪笑着,尿遁,拉着水玉走出去,质问她:“你踩我干嘛?”
“大人,您没有听出来吗?”水玉很着急的样子。
“听出什么?”我瞪她。
“他是来打秋风的!”水玉解释,“就是要钱。”
“嘎,我欠他钱吗?”
“应该不欠……”水玉扳着手指,“您初进宫当差时,是锦字剑士一队的,跟他们不搭界。救驾时,铁骑军也在护驾之列,但您跟他们没什么来往啊。”
所以就是敲诈咯?“那成。不给这兔崽子钱!”我拿定主意,回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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