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也好,在他身边我是幸福的。就算会给人造成伤害也好、就算要跟他一起背负多大的罪过也好,我不想、不想,就这样失去我的幸福。
哪怕水玉在京城受了伤,我也没有办法恨他。我哪怕恨着自己、也没有办法恨他。他从一开始,就给我那么多惶惑、也给我那么多温暖。所有惶惑和温暖我都没办法抵抗。他是耗子笼里的诱饵,我为了贪恋他的气息,可以放弃笼子外面的整片自由,只要他再给我多一点点诱惑啊……
“有什么法子可以让你留下来?”他的问话里这样绝望。
“我要我的人不会遭受任何危险,可以吗?我不要再操心任何事情,可以吗?我不要管任何事、不要学习任何东西,没有任何负担、什么都不去管不去想,可以吗?我要无忧无虑的享受可以吗?”这一串话从我嘴里滑出来。
那样堕落的、神仙一样的日子,他可以应许我吗?我说过我是个无赖,那样腐败享受的生活是我最大的梦想。如果他答应,那我,真的没有能力抵抗。
他的目光明亮起来,合着我的手掌,回答:“可以。”
“那、那,而且,我也不是你的后宫!这样都可以吗?”其实这真是个莫明其妙的要求。难道秘密情人就比嫔妃来得高尚?
“可以。”他清晰的回答。
嗳,我松弛下来。从此不用再挣扎了,真奇怪,也并没有什么罪恶感,甚至没有特别不安,只是松弛,像沉进放满热水的浴盆。
太监细声细气在帘外道:“皇上,方六郎铮再次求见。
季禳立刻皱起眉,怪为难的看我一眼。
笨蛋,都胡子拉碴了,还要皱眉,都不晓得有多难看。我碰碰他的脸颊:“干嘛这么臭的表情?方铮怎么了?”
“朕不知道:一直没顾得上理他。只是你刚刚说,不要再管任何事,现在又让你听到跟朝中人有关的事,朕觉得……”他耸耸肩,“你当没听见,朕赶他走,如何?”
“不,没有关系,你去处理就好。”我笑起来,“我在这里等你。”
他点点头,待要起身,外面却起了一阵骚动。什么事?太监慌张道:“禀皇上!方六郎铮要闯驾!”
要强行闯过来?方铮到底是有什么急事,非得见驾不可?我跟季禳对视一眼,彼此看懂对方的眼神。“请让臣也听一听。”我请求。
只是听一听,不管他说什么,我都不会再让自己麻烦辛苦。我发誓。
我的命运就是被这种誓言拖垮的。
方铮满头大汗跪在地上:“皇上!臣的朋友,贝河,是与臣一起追随程侍郎勤王的。北虏溃败、王师告捷时,他思家心切,不合单骑先回京城,他父亲贝推官不信他投军勤王,当他私逃治游、还信口雌黄,于是将他绑起来行家法!他家僮急放信鸽告诉臣,他一丝两气、都快死了!臣请求皇上快些去告诉他们,贝河真的没撒谎,请快些放了他!”
我倒吸一口冷气。季禳微微向我回了下头,我知道他的意思,快速低声道:“是有这么个人。快让他爹放了他吧!”
季禳“唔”一声,对方铮道:“你可知闯驾是什么罪名?”
什么意思?我在后头赶紧的踢一脚季禳的衣襟。他不理我!
方铮叩首:“臣任凭处置,单求救救贝河!”
我又踢了一脚,这次更重一点。
季禳不为所动,沉声道:“贝河之事,朕自会处置,你且去领罪。”
“皇上……臣领罪!”方铮不再说什么,低头退下。季禳这才对旁边太监道:“跟贝推官说,他儿子是来勤王的。叫京尹加以嘉勉——唔,程侍郎带的所有世家子弟,都加以嘉勉。”
太监领命去了。季禳回头看我:“你不放心朕?”
是,那一刻情急时,我居然担心他会对方铮发怒、并且不救贝河。我怎么会这么想他?我惭愧的低下头:“臣错了。”
“朕其实一点都不喜欢你称臣。”他衣襟擦着我的衣襟,柔声道。
“啊……那我不称臣?你呢?你也不称朕吗?”我笑。我还真不喜欢他称朕呢!
“好。”他点头,“从今往后,你我之间,就是你和我。”
这句话落在耳中,好像比想像中的还要温暖,而且真是熟悉……哪里听到过的?哪里?我的耳根发烫,没办法思索,找个话题岔开去:“到京城还要多久?”
“一日的行程。回去后你愿意住在哪里?荣苑山庄如何?”
我手一僵:荣苑。他曾说:“昭,在荣苑看桃花的时候……我们还能回去那时候吗?”可我不是他以为的那个“她”。
“是,我知道你已经不记得了。别担心。”他误会了我的意思,急着安慰我,“我们会有新的回忆。”
我低头看着他的手掌。要告诉他真相吗?他会接受吗、会相信吗?不不,那一切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已经决定不再受任何良心的烦扰,尽量享受手中的幸福。程昭然已经死了,是她自己要死的;我进入她的身体,就像投了次胎,她留下的任何不幸,都已经由我承受,她留下来的任何幸福,也合该由我享受。
“听你安排吧。”我道,语气也许有点心虚,但是不要紧,我知道我们会快乐。
只要够快乐,那由我承担一点点心虚,又有什么大不了。
0 0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