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涛吓一跳,扶我:“侍郎快起来!皇上正是担心您的身体,您跪什么?皇上说:‘程侍郎的身子不太稳,你去问问,叫他别逞强,累了,就休息,别撑到昏倒为止。’”
我茫然的抬眼睛看张涛。
真的?那个男人,真让他传来这种口谕?刚刚我确实撑得有那么点儿头晕目眩、摇摇欲坠,但可以凭着自己骄傲的意志力发誓:表现得绝不明显!而那个男人,一直都站得高高的、作为整个禅让仪式的主角,在专心受禅不是吗?他雪色垂珠的身影,站在台阶的最高处,姿势之高傲、眼神之漠然,完全配合“天子”的神圣身份。我是什么人?只是在下面向他欢呼叩拜的百官当中的一个,黑蚂蚁群中的一只,他什么时候、借着那一缕眼神的余光,发现下面有一只蚂蚁身子不稳?
张涛要扶我:“侍郎,随奴才去歇息。”
“不。”我把手缩回来,“我没事。”
他很贴心贴肺的看着我:“侍郎大人……”
“真的没事。麻烦公公回复皇上,臣没事,皇上切勿挂心。”我道,笑笑,回身离开,走到那群大人当中去。
大盗沈虞孙的忠告犹在耳边,受恩宠太过,确实是惹祸根殃。我正打算退隐,既没兴趣在朝中兴风作浪、也没兴趣到后宫一振凤纲,何必接受太多关照。像影子一样消失在人群里,然后安然告退,逍遥隐居享福,才是我的夙愿,虽然——
我苦笑着看看“自己”的手。玉一般的肤色,整洁的十指,无处不妥贴温柔、但又蕴含着力道。程昭然的皮囊实在太好。我一千次的感叹,这样的好皮囊想消失在人群中,难度会比较大。
就在午膳的时候,已经有不知几十个大臣借故来同我打招呼,也许是从前跟我有交情、也许是觉得我跟皇帝关系好、想来拍马屁,眼神中都满满的:“你是忠臣吗?”“你是奸臣吗?”“你在这次事件中有份参与吗?”“你是接连两个皇帝的龙阳之宠吗?”
我实在有点吃不消。
没有水玉在旁边,我也根本不知道他们谁是谁、该怎么称呼,一概含混应付了事。得罪人的话,我也没办法了,不然还是推托给“体恙未愈”,所以进退失仪吧?唉,头真的好痛,这个世界又是没空调的,风吹得让人怪冷,几几乎要打起寒颤来,其实衣服穿得并不少呀!大约还是感冒了的关系。我希望禅让之礼早点完成,不过听说,晚上还有晚宴,就像任何盛会一样,当然,晚宴绝不能少。这真是悲惨的事。
上午的一切,刚刚算完成了丧礼,下午时,才正式开始登基礼,我们大臣又脱去丧服,露出下头的朝服——凭良心讲,真够折腾的。然而皇室对于折腾的兴趣永远能超越我的想像,北亲王装模作样的推辞帝位,下面人又劝他即位,一直推让完三次,大贤大德的北亲王才“不得已”表示愿意登基。
钟鼓之声大作,五辂充庭,新皇践祚。
新皇后也参与了大典,完成亲王妃向皇后的飞跃,穿着青质底赤绣金翚的厚重袆衣、戴着高高的龙凤花树金博鬓,露出来的脸只有一点点,还是涂墙一般的化妆方式,容貌同身高体态一概看不出来,隔得又远,我只觉得一个小布偶行步姗姗、在那里配合别人的摆布。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