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脏了。”季禳道。
“哦。”我呆呆的应一声,就没有再动。他用袖子擦我的额角,袖子上有金绣的片子,略硬,刚触到我额头,就缩了回去,换他的手掌来,替我擦拭。
我的额头,刚刚磕到地上,磕脏了吧?
我能感觉到他手掌的温度,微凉的,像四月早春。
“还是这样,一点都不会为自己着想。”他道。
他误会了。我想。他完全误会了我,但我能说什么?只有默默坐着。
“怎么会把鸿喜都送人的?”他问。
他也知道鸿喜?唉,每个人都关心程昭然,每个人都喜欢程昭然,我自卑的缩了缩肩膀:“我又不会骑马,看他骑术很厉害的样子,就送他了,不然,让好马跟着我,好像很浪费。”
“连骑马都忘了吗?”他道。手替我擦完额角,好像忘记收回去了,就放在我的腠盖上,身子微微前倾,很关切的看我。我只是低头瞪着他的手。
他很帅,他很聪明很厉害,他是新皇帝,被他吃豆腐是我的荣幸。但,再怎么荣幸,这也是红果果的吃豆腐!我是不是该尖叫一把?
幸好,他识时务,脸一红,自己把手缩了回去,罩着嘴咳了一声:“朕会教你重新学骑马。”
他真好,但我恐怕没这个福份了。我翻身跪到地上:“臣请求皇上恩准一件事。”
“什么?”他道。
“请皇上,准臣还乡。”我一字字说出来。
他的身子震动,道:“什么!”
“臣忘了一切事情,在这里,常常觉得惶恐,不知何以自处。恐怕还是退身于江湖比较好。若恋眷官位,也只是空食皇俸,尸位素餐,毕竟于庙堂无补,每念及此,头涔涔而汗潸潸,此恨何极!恳救皇上恩准,让臣还乡。”我用半生不熟的古文向他解释。嘟哝来嘟哝去,正着说、反着说,到底也只是一个意思:让我走。
走。是到该走的时候了,不然如何?顶着程昭然的名分,在这里跟大小官员、甚至后宫前宫们一道周旋?我做不到。
季禳许久没有回话。直到我膝头都跪麻了,他才徐徐道:“我还是北亲王时,每每为这个国家担心。看它歌舞升平,像秋天熟透的果子,只道无处不是薰风送爽,却不知冬天在面前。我躺在新拍松的被褥里,睡不着觉;我劝皇兄,他笑我是个傻子;我苦心筹划,别人当我是个疯子。我只好将自己最深的担忧隐去,玩弄权术、勾心斗角、悬利而诱人、立威而慑人,终于结下我自己的私党,爬上这样位置。真正全盘听完我的计划的,只有你。肯不嘲笑我,而用最真诚的态度同我辩论、用最激烈的方式指责我的,只有你。昭,你明白这对我意味着什么吗?”
我明白,这意味着我还要多跪一会儿。而且他大概不肯放我走,所以我大概白跪了。苍天啊大地啊,说到底,他的“昭”关我屁事啊?我真想哭。
(本章中“画航穿莲早”之联是阿荧友情原创,谢谢阿荧。支持原创,读者如想在其他地方引用,请注明出处,谢谢!——鸡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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