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柴狗带­精­兵，我们现在还剩十三个人，在硬碰硬的战事里，这种比例的牺牲不算大。­精­兵，哪儿死哪儿埋了，那兵哥哥总算接受了弟弟的死，剪下弟弟一绺头发来，说要带回去，但后来想想，还是一起丢进土坑里：“全埋了，肥了这儿的土吧。我自个儿还不知能不能回去呢，真回去，弟弟人已经没了，无谓再带个东西回去叫人看着难受。”

至于柴狗们，全烧了。照草原上的信仰，他们的灵魂会乘着青烟返回他们的家乡。

最大的问题是约伯，他仍然处在昏迷的状态，气息一刻比一刻虚弱，谁也不知道他出了什么事。我心理斗争良久，道：“我们南下。”

“有没有搞错！你是要给他找医生吗？草原上也有医生啊！你为这么个病人要所有人都钻到虎口里去啊？！”米娜顿足。

“不只为约伯。你看南边来的官兵，不堪一击，纪律仿佛流寇；而北边来的骑兵，纪律整肃，又背着山险。我的意思，去北边，可能比南边还危险。南边的元城虽然有可能被围攻，但毕竟只是可能而已，元王爷和绿眉的战力全并，不至于全无招架之力，也许官兵已经被击退也未可知。退一万步说，如果南方事不可为，我们立刻向西边，走大漠，也许比钻山口还要安全些。”我道。

米娜皱紧眉毛：“我哥不能去大漠啊！他已经是——”登乐尔伸出一只手止住了她的话。

“什么？”我奇问。

“也没什么……”登乐尔不好意思道，“我并不是草原新首领。”

“可是实际上大家已经认你当族长了啊！谁要你跑东跑西，不去老老实实做头儿的？”米娜直摇他的袖子。

啊，原来他是这样的身份了。也对，米娜说起草原上的春节时，就提到过今年的美酒应该由她哥哥来分。是我没注意。“那，确实不宜离开草原太久……”我踌躇。

“哪里的话！是我自己愿意多出来看看。关于北边，你说得有道理，不知官兵把住了哪些山险，贸然去冲，太过危险，还不如南下。我此行的目的，本来就是想与元城、绿眉联系。”他道，“如果我不幸出事，草原也自然会选出它的新英雄。马上的男儿们，绝不会为哪个人死掉而一蹶不振的。”

我往他肩上捶一拳：“你不会死！”

“是啊，”他笑起来，“一见了你的面，不知怎么，觉得不会死似的。”

我们收拾整齐，向南进发了。出发前，乡民把涮锅子的破竹帚子点燃，转了几圈，说大过年的，打仗打得花炮都没得放了，好歹要红火热闹一下，应应景。我这才想起，原来已经是除夕新年了，不觉怔怔发一刻钟的呆。

那三个官兵用绳子绑着，跟我们一块儿走。他们在军中的地位很低，只不过是个大头兵。盘问了一宿，能说的，他们都跟我们说了，最多也就说出他们夺下玉壶关，进军元城时，被“小妖龙”残忍堵截，杀得那凶悍啊，简直叫屠杀，他们作为先头部队被冲溃了，想退回去，一则是玉壶关太险了，心慌意乱下不容易爬回去，二则是后头大鼓敲着大号吹着，也不准人退，他们不想送命，只能往两边跑，西边有龙婴，南边有绿眉帮元军撑着，只有北边还安全些，就先往北边来了，晃悠了几天，想想如果元军得胜、他们不能回去；如果官兵得胜，他们作为逃兵也不能回去，于是继续往北晃，结果就遇上我们。

背弓的元兵，因为逃在他们的前面，被赶了一路，实在冤枉。

他们虽然已经没有其他利用价值，但连背尸体回去吃­肉­都做得出来，这么危险的、没有人­性­的家伙，我是不敢放走的，所以还是用绳子牵着走了，实在是因为没想出来该怎么处置他们。他们误会了，点头哈腰：“侍郎大人！我们既然见到了大人，一定竭诚投靠。请大人不要顾虑，就收了我们吧。鞍前马后，我们一定效力。我们的贱名叫——”

“不要告诉我名字。”我冷冷道，“我有事要叫你们时，就叫一、二、三！”

“你们的名字不够弄脏大人的耳朵哦！”米娜在旁边煽风点火。三个官兵唯唯喏喏，全盘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