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虞孙毕竟受伤。我没让他参与此次战役,作先锋官的是陈大勇和侯英,这两位在京中时没怎么看出来,其实挺能打,陈大勇头扎绛红巾、身着锁子甲,脚登鹰嘴战靴,手执两把宣花斧,其勇武自不必说,侯英头戴三叉凤翅盔、身披连环黑铁甲、执一柄银枪,枪法细腻,竟然不落陈大勇之后。官兵虽也组织巷战,在这两位骁猛军人带队冲杀下,节节败退,最后弃城而逃,青亚落在了我们手里,我向方芪打个眼色,他往旁边一窜,脱去外面的民众国士兵衣裳,混进青亚败军中,呼哨逃去了。
兵士逃跑、将帅也逃跑,我们把其他小兵小卒不理论。紧盯着青亚的将旗追。这位大将的防守实在深得我们赞赏,总要捉来看一看。
追得他山穷水尽,旗下那头戴银底碧玉冠,身穿青锦团花袍的人大笑回头,扯下身上裹的将袍来,露出里面偏将服色:“青亚裨将章卫道在此!想捉我们徐大将?贼子死心吧!”
原来他用自己作诱饵,掩护他的大将逃走。我对这样的人心存好感,微笑道:“他不在就不在吧。你归顺我们如何?”
“贼子作梦!”他目眦欲裂,指着我痛骂,“朝廷亏待过你吗?程侍郎,你也曾身蒙两朝皇恩、也曾为民请命,怎的自甘堕落,与强贼响马为伍,祸害百姓,你就不怕留下千古骂名!”
我头皮发麻,勉力替自己辩解:“并不是封我当官就算皇恩了,前面厉祥皇帝,那种恩还不如不要给我好。而且我一直也努力做我能做的事不是吗?起兵造反都是一个道理,我是看到很多惨剧,不想让它们再发生。我是希望即使没有官衔、没有多少能力的百姓,也能顺着自己的心意自由生活……”
“鬼话!”章卫道向我吐一口唾沫,力量不够、又被风吹歪了,没吐到我身上。
“放肆!”侯英挺枪要上前把他拿下。章卫道也举起双股宝剑,打算来个鱼死网破。
“且慢且慢。”我忙拦在中间,觉得自己像个想强抢民女的衙内,而章卫道自然就是我看上的民女了,“章将军。有话好好说。先跟我们回去,有什么意见我们慢慢商议不成吗?”想起河白那句“从来烈女怕缠郎”,我耐着性子,总不怕磨他不转……
“做梦!”他举起双剑,我以为他要冲杀,急急忙忙拉侯英后退,不想跟他打,免得损伤了他。但他右手那股剑回脖一抹,干净利落的划开了脖颈,左手的剑当啷落地,右手剑还紧紧攥在手里,鲜血喷出来,他的身体仍然是直立的,向着南方。
旁边有个黑影跳起来,手中寒光一闪,割下他头颅,抱在怀里,向东边跑了。章卫道尸身这才倒下。
那黑影是守护在他旁边的士兵,面色黝黑、个子不高,我一直没注意,没想到他露出这一手。幸好当初我没有孤身摸进青亚暗杀。否则这么个人跳出来,就够我手忙脚乱了,要是跳出几个,我未必能有命回去。
“大人,追不追?”侯英向我请示。
“让他去吧。”我看着黑影逃开的方向。他想必是想把章卫道的头颅送回去。“活是不能活了、身体也带不走了,那至少要带个头颅回去”,是这样的想法吧?可敬可叹。
“巷战如何了?”我居高临下望着城池,问。
看不到明显的打斗迹象,间或有几股烟。陈大勇打回旗语信号:他会整顿城池。向予和登乐尔发出来的后援队伍也已赶到。我兜马对侯英道:“快整队,换上百姓服饰,我们去打真旺。”
真旺在青亚再东边。若能打下真旺,白云中州和下州的联系几乎全部切断,我们就可以向上吃掉中州,拿到粮仓。青亚逃出去的人,也多半是往真旺逃。真旺若是开城纳民,我们就可以趁机进去;若是不开城纳民,我们就煽风点火鼓噪,哄也要把它哄开。
我预先有叫人准备民装,当然不多,装备了二十余人的小分队,足够先混到城门把那门撑住了,之后大队一拥而上,不怕把它噎个人仰马翻。
我本来是想进小分队里的,侯英他拼死拦住了,道:“我的大人!您去倒没什么,这不招人看吗?是掏多少河泥够遮住您这张脸的?遮完了都什么时辰了?这不耽误事儿吗。”说得有理,我于是跟他们一起埋伏在后方。
那二十余人的小分队本来混得蛮顺利,离城门快廿丈的地方,一伙难民噜里噜嗦磨磨蹭蹭。把门堵住,小分队怪烦难的,挨挨挤挤,也许露出了点兵形,城门上的士兵注意到他们了。
小分队也慌了,“蹭”拔出刀,看样子打算把前面堵路的难民砍了,杀出条血路进去!
“不可!”我跳出来大叫。这里要是把难民砍了,以后咱们的仗还怎么举着“仁义”的旗子去打?看来非得一日三餐叫民众国士兵们背诵“敬民爱民”不可。天命正统可站在季禳那边,我们总得要占点理吧!
也许我跳起来时没想这么多、也许我只是纯粹不想踩着百姓的血进去。但踩着士兵的血、跟踩着百姓的血,有什么区别啊到底,我总要说出点道理来,别人才能信我吧?我近来找大道理的功夫见长。
分队那刀一拔、我这一跳,伪装说不得暴露了,城头上的士兵忙不迭放下城门。百姓抱头鼠窜。南边有一路烟尘杀过来:“哇呀——”
他们打着“李”字旗,是御驾亲征?没有没有,只不过是援军,踢起的尘土比较大,人数大约也就三百多人,应该是南边的城池意思意思拨过来支援真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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