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又是一阵钝痛。厉祥厉祥。小小的林紫砚尚且懂得放手、给彼此留一份尊严与回忆,可你不懂。你从来不懂。
火里忽然爆起奇怪的声响,林紫砚闪目望去,道声:“啥玩艺?!”猴纵起来,连火钳子都顾不上拿,伸手就在火里捞出什么,“噫呼啊呼”烫得把那东西抛来抛去,手上的毛已经燎去一层。
雪莲茎烧化后,里面竟有个铜管子。林紫砚把管子打开,里面滚出两粒莲子般大的药丸,碧绿青香。
“好香……药丸?”林紫砚偏着脑袋想了想,看看我,猛的抱着药丸冲出门外,片刻后,跟孙白脸一起回来了。
孙白脸已经激动得成了一张大红脸:“听说雪山上有救死扶伤的雪莲丸。是这个吧?哇,一颗可以救半条命。侍郎,你这条命有救了!”
吉人天相福大命大,我这样都有救?不是不开心的,但我先看一眼林紫砚。
“一桩姻缘,两个半条命……对,我跟她两清了。”林紫砚点了点头。我跟孙白脸都答不上话。
她非要他原谅她。才肯把灵药送他。她是逼他同她两清。明敏的女孩子,斩钉截铁,毫不容情。
周阿荧和登乐尔来到之前,我已经可以起床了。他们风尘仆仆见到我时,我已经可以在庭院里练拳了。登乐尔“哇哈”一声,把影袖甩到旁边:“就知道你死不了!咱喝一坛子。”
“人伤不死你打算喝死她是吧?喝酒?听医生一句话,喝尿都比酒好!”孙白脸瞪他一眼,嘴里嘟哝,“那姓沈的酒鬼没来,又来了个草原的酒鬼。”
登乐尔喏喏连声,自己把喝酒的提议取消。孙白脸话呛人管呛人,句句都说在点子上,少有人敢反驳。医生的权威还真大,比皇帝管用些,我决定下辈子我若能不打战,一定要做个医生,发号施令、救死扶伤,人生好歹比打战有意义得多。
“沈将军在元城坐镇,龙将军在协助整理南方事务。”周阿荧笑,“我夜观天象,就知道近期主星逢凶化吉,必不会殒落,劝他们不必来的,我来探望便好。”
主星,他仍然把我当主上。这样厌恶战争的我,主上?还真是千古第一尴尬的主上啊。我苦笑。
“如此,我们须去喝杯吉祥谢天酒。”登乐尔拍着周阿荧的肩。那份欢喜满满的溢出来。
“贵客到!”林紫砚蹦进来,看了看我们,做个鬼脸,“沈大熊居然不在。”
“小姐!”一个人大哭着进来,头上还扎着白布,跟我们打个照面,大家都愣愣。
她是水玉,面色苍白,眼圈通红,全身打扮无论怎么看都是过来给我送终的。
林紫砚扑在地上,笑得打滚:“喜事。这回是喜事。水玉姑娘你把这身行头卸了罢!”
这家伙,竟然没有告诉水玉,我活过来了。故意的吧?我剜他一眼,问水玉:“你怎么会过来的?”
“他们……”水玉无措的看看林紫砚,“他们讲您重伤了,问我要不要来见最后一面……”把白布一摘、往地上一丢,脸蛋比眼圈更红,这回是气的:“这种玩笑很高明吗?”
“不不,我前头真的重伤,服了灵药之后就好了。”我安慰她,“你看看我。真的好了。”
“你干嘛不早跟她说啊?”登乐尔不赞同的望着林紫砚,也觉得这是欺负人。
“一忙乱就忘了啊,等想起来,水玉姑娘都到门了,我一想啊,说也说不太清楚,直接领进来让她看见,就明白了,这不是更欢喜吗?”林紫砚振振有词。
水玉抓着我的胳膊,看着我:“真的好了?”
“真好了。”我诚恳向她点头。
水玉一口咬在我手背上!
“轻……轻、轻点,哇,痛啊!”我顿时鬼叫。周边的人都跳起来了,想拉,又不知该怎么拉。她再怎么伤害我,她是水玉,一个没出嫁的大姑娘。一个大姑娘往亲人手背上下狠牙招呼时,你要是个男人站在旁边,能往她身上哪儿拉?
水玉好容易松开了嘴,凭良心说她没使劲儿,我手背上连血珠子都没冒一滴,就整整齐齐两排牙印,合成一个秀丽的椭圆。“干啥呀这是……”我委屈的夺回手揉着。
“不许你再吓我。”水玉的表情比我还委屈。
我哪有吓她?我冤哪我!我——看看她的神色,我心底变得无限柔软,轻声道:“不吓了,真的不吓了。”
身边一圈豪杰,各各屏息凝气,只怕又惹出这姑娘的新眼泪。环视一圈,我确定知道这些人都尊重水玉,但绝没有一个人敢娶她。我、我自己若是男人。也不敢娶她的。我怕她哭,怕我今天还站在这里、明天便没命保护她。
乱世中的男人,没信心承担这个柔如水、坚贞如玉的姑娘。一定要有情史的话,也许是陆夫人、也许是九娘、也许是米娜,不,不是水玉。
可是战争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我的水玉,又什么时候才能有一个安稳的家呢?我正在犯愁,猴群乱叫,天边有乌压压的鸟儿压着铅云飞来。
“什么事?”我们心里都有点数了,但还不敢相信,忙都举步要往外走。门外忽有个人蹦进来。
身坯同沈虞孙登乐尔两人也不差多少,入乡随俗,穿着汉服,但外袍的袖子还甩了一条到后面,似乎穿全了袖子就要束缚住筋骨似的;鼻子那么高,眼睛也挺有神,黑白分明的透着机灵,嘴角还微微向上翘着,很有几分俏皮。
他是登乐尔当初派来、同龙婴他们一起商量合击的军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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