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判的地点,在孟费的两边。我们顾忌着厉祥。他怕也顾忌着我们,所以根本没约定面对面谈判,只是我们在孟费的西边住定、他在孟费东北边住定,之间隔着整整一个孟费,谁都不许派军队,除了随身各五十名随从外,其余警戒都由邵老头负责,连住处都是他安排的。我们信不过彼此——虽然邵老头儿也不怎么可信,也只有委派他做个中间人,总比两方对面相接来得安全些。
这么两地住着,谈是不太好谈的,各各写了手书,让士兵在当中穿花价传达,一天说不上几句话。好在也没人指望第一天就谈成什么,大不过摸个底、探探对方诚意,实在有必要时,再安排当面的谈判。
厉祥的要求是他以割地为代价、我们立刻休战。我们的要求是不但割地,每过两年由割线两边的百姓自己投票表决,愿意跟哪边过,双方都必须尊重投票结果。我希望以些代替残酷的战争。虽然为了保证投票公正自由,到时候少不了噜嗦。想必总比战场上刀来炮往死得少。
我实在已经受够了战场。
这种要求,厉祥一时是不能答应的。第一天谈判无果而终,我们宿在孟费西边、邵老头给我们安排的处所。
这邵老头,手笔也真大,给了我们整座大院子,当面一个黑漆的大门、有石狮镇守,后头拐过影壁、错开大门方位,有个朱鲤卧红莲的垂花门,跨了进去,但见西府海棠浅粉花朵正在含羞初绽,石榴树只管碧绿着,刚结出几梢儿的花蕾来,还没开,阔口黑陶盆里养的石蒜,可是葱绿生猛的向天空蹿直了身子,大槐树后头,一排三间青瓦粉墙的砖房,一明两暗,过去又有两进,搭后架子爬着茑萝、紫藤,檐下墙根几丛芭蕉、再高些又有文文雅雅的翠竹,竹下棕色大陶盆里,养了几尾七彩龙睛的肥硕红鱼。
向予一点都不在乎建筑美不美、花木好不好,盯来盯去就是找埋伏机关,领了全搜了一圈,邵老头在旁笑mimi道:“放心了罢?”我都不好意思了,向予不过哼哼一声。
陪同我来的重要人物。除了向予外,还有一位小将,叫作朱灵,年纪还未到二十,已经颇有声名,我破方芪奸计时,薛大将那边的围,就是他解的。瞧模样倒瞧不出来:就是个清瘦的少年,身材还略嫌矮小点儿,相貌长得倒好,称得上眉目如画,皮肤也白皙,一生气、或者激动,还会透出花朵般的红晕来。向予在旁边哼哼着,他便向邵老头呛声了:“邵大侠辛苦了!这几日,这院子里,就交给我们担着吧,您就别进来了,免得出点什么岔子,您说不清,冤着了您!”
瞧瞧。跟人家主人这么不客气,都不叫人家主人进门,这叫什么礼数?我想拦着。向予跟朱灵也叫做得出来的,一边一个,就把邵老头儿架出去了!我只能追在后头叫:“慢走!这次劳烦您了——”
他们两个“咣”把人推出去,门一关,回头瞅着我。向予道:“你对这人不是咬上牙恨吗?见了面又卖客气?”
“一出管一出。他做错了事,到末了总要有说法。如今一边用人办着事、一边给人甩脸色看,算什么呢?”我摊手。
我跟向予说着,朱灵自管去房间里转去了。
“嘿,干嘛呢!”向予看见,扬声道。
“确保侍郎卧室安全。”朱灵答道。
“我确保过了啊——嘿干嘛呢这是。你把你铺盖往哪儿提?!”
“我睡在侍郎外间守着。”他答。
“侍郎要睡单间!”向予呵斥道。
“所以说外间嘛。”朱灵接下来的话别提多气人了,“你是邵大侠的师弟对吧?接下来内院的事儿您也别管了,出什么岔子您也说不清。”
“你疑心我?!”向予这一怒非小,冲过去就要打他的脑袋,我拼死拖住。
“来啊!”朱灵不甘示弱,亮出狼牙棒,叫得比他还响,“但论武功我比不上你。但为民众国鞍前马上、水里来火里去,我也没怯过阵。你要不讲道理,列兵们——”
“行了行了,这哪一出?叫人看笑话!”我急着打圆场,“朱灵你睡那就睡那吧,师父你……”
“蛟帅,这回差出完,要没出事,朱灵我给您磕三个响头陪罪,缺上半个你就要我脑袋!可今天,您得把外间让给我守。”朱灵掷地有声。
“你……”我进退两难。向予哼一声。往后头睡去了。
第一天就吵成这样,我心情不好,进到卧室里,正等安寝,猛见一人坐着,吓一跳:“朱灵?”
他不说守在外间吗?怎么登堂入室进来了。想采花还是怎么着,反了他!
“大人。”他单膝跪下去,“在军中,有人给我取了个诨号,叫‘小昭然’。”
“哦?”我隐隐约约是听说过,怎么了?
“因为我救了薛大将的围,跟您当年奇军解了皇帝的围,有所类似。此外……长相也有类似。我觉得很光荣。”他道。
呵,这样一说,他的身段与容貌,和我是有一点点像吧?但也不值什么。要我说,他比我漂亮得多呢!又年轻、又英气。龙婴标致归标致、都失之妩媚了,比起他尚且不如,更何况是我?我连龙婴的漂亮都比不上。我笑辞道:“你很好,不必跟我比。你本人就已经很了不起。”
“是吗?谢谢。”他亮出狼牙棒,“但我希望您能更真心的称赞我。”
“你干什么?”我真的被他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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