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后,雪花不知怎的又飘了起来,稀稀落落的。莲儿呵着手,蹦跳着来到垂花巷的小院内,里屋传来胖婆高一声低一声的斥骂。
砰的一声屋门大开,任浮从里面出来,一张脸涨得通红,看见莲儿也不说话,自顾怏怏的离开了。莲儿朝他做了个鬼脸,胖婆在里面唤道:“是莲儿来了吧?”
莲儿应了声,掀了棉帘,顺势将屋门关上。暖融融的屋子里,青琐沉默地坐在角落边的椅子上,眼圈红红的,脸色泛白,想是一夜没睡好。
“头次让你们去京城,就闯了这么大的祸。”胖婆半盘在床榻上,一脸怒意,“人家可是太子,这事追查下来哪还了得?莲儿啊,你可是将这事告诉你父亲了?”
“没有。胖婆放心,莲儿谁都没告诉。”莲儿乖巧的坐到胖婆的身边,替她捶着腿,“胖婆也别生那么大的气,小心隔墙有耳。”
胖婆吁了口气,一脸疼惜地瞧着青琐:“你也别难过了,他是大富大贵的人,不会有事的。你收拾一下,先和莲儿一起去铺里,省得冯老爷疑心。”
青琐唯唯而起,梳洗干净拉着莲儿出门了。
白雪蕊絮般的洒落,绵绵撒在她们的身上。莲儿侧眼注视着身旁的青琐,微风摇曳,雪花抖动着飘落下来,软款款的,像她迷一样的身影。
莲儿眨巴着眼睛,她到底是谁呢?
太子宮里。
厚重的帷幕无声无息地拉开了一角,两个宫女将铜质饰纹的炭盆移到了软榻前。天濂斜倚在软榻上,一手拿了银钳子在跳动着蓝色火焰的炭盆上随意翻转。一个宫女小心地说,殿下,外面又落雪了。他撩开双眸瞧着被遮掩得密实不透光的锦窗,随手气恼地将银钳子扔进了炭盆里,火星末子溅了起来,发出嗞嗞的声响。
两个宫女自是不敢多言,垂首在一旁候着。
室内重重叠叠,热流滚动,沉闷的心胸似被压得难以透气,他揭开盖在身上的锦毯,在宫女还未来得及阻拦之际,兀自下了榻,随手将帷幕、幔帐、窗帘一把把的撩开,阵阵微微的清风夹杂着突如其来的天影光色,眼前蒙蒙一片,竟让他觉得阵阵眩晕。
屏风前一记跺脚声,皇后姗姗而至。目视着天濂,笑道:“濂儿,又发什么牢骚了?赶快回榻上躺去。”
天濂对她的笑视若无睹,径直走到窗边,窗外无数的流光碎影漂浮在他的脸上,他蹙紧了眉头。皇后使了个眼色,宫女赶忙将貂毛的披袍轻披在他的身上。
皇后的声音是轻柔的:“昨晚怎么会去那个地方呢?听说你拉了个女子走的,怎么一忽儿掉到河里去了?”
“想去找一个人,桥上挤,不小心掉下去了。”他淡淡地说。
那刺骨阴寒的感觉还在,冷得他的心似裂欲碎。他强忍着,带着浓浓鼻息的呼吸声渐渐沉重混乱……他轻咳起来。
“当时把母后惊得不知如何是好了。”皇后款款的嗔道,“这么冷的天你想吓着她们不成?尤其是那个丞相的侄女,我瞧着她一直暗中垂泪,那楚楚可怜的样子,连母后也为之动容。想她如此才貌,又是性情中人,母后真是喜欢。”
她的手摩挲着儿子的后背,探身在天濂的身边耳语:“你是当朝太子,唯一的太子,你一定要有妃!”
她的声音低低的,可一字一顿,击打在他的心膜,心疼得无以复加,天濂的脸痛苦地扭曲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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