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穷山僻坳的青琐对宫里发生的一切并不知晓。当然,在这葱翠幽深的山林里,只有时急时柔的清风,喧闹的山鸟和他们做伴,她就在寂寥和沉默中,迎来了又一个黎明。
烟收星小,春晨弥漫于山间的薄雾。青琐从屋内出来,她已换了那套囚服,着一身翠色粗布,那衣服不知任浮昨日是在山下哪户人家讨来,显得又宽又大,把她玲珑小巧的身躯都遮掩住了。
任浮站在另一间破屋里整理着自己。从透风的木窗望着青琐,他有一阵的失神。虽然他是沉默寡言的人,长期的剑客生涯练就一副冷酷无情的心肠。可青琐的冷漠让他开始眷恋过去温暖融融的日子,那时他们都很穷,可是她的神色是平和的,透着宁静。他有意无意地喜欢去她的院子,听她柔声地叫他“任大哥”。要不是楚大人安排这样做,他简直以为他和她、胖婆就是一家人了。
在她的一再坚持下,任浮决定冒险送她进京城,去跟芳菲会合。因为不想被认出,任浮也装扮了自己,留了假胡子,俩人看起来像一对父女。为此青琐也答应了等她和小姐一见上面,她也放他一马,任浮不再回到楚士雄那里去,从此隐姓埋名,浪迹江湖。
哑巴嘿嘿笑着,不舍地在篱笆周围转来转去。青琐和善地朝他笑了笑,指了指里屋。屋子里她花了一天收拾,床帐也洗了,包括棉被,床单,衾枕,她还想告诉哑巴里面的棉絮晒了一天的太阳,那阳光的味道太好闻了,可想到他又聋又哑,只好单调地朝他做着手势。
下山后,哑巴帮他们借了一辆带蓬马车,他们就上路了。
一路赶车,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随着任浮有暗示的吆喝声,青琐移近车窗边,掀起护幔的缝角,向外察看。
城门,戒备与以往相比更加森严,高墙上贴了几张悬赏告示。几名拱卫的士兵甲衣鲜明,佩刀站立两侧,凡是看见可疑人马,必定上前阻拦盘问。青琐心里犹豫了,看来贸然进去必是凶多吉少。
任浮早就察觉,将马车停在一家茶舍边的榕树下。跟青琐商议着是不是自己先进去,然后让明雨他们出来与她见面,到时候让明雨再替她想办法。青琐想想这是上上之策,无奈答应了。任浮关照她在车内务必等候,青琐也是点头,眼望着任浮随着源源不断的车马人流,不急不慢地向城门深处走去。
任浮转了几处街面,前方就是明雨所在的宅院。石板路铺就的街巷,僻静幽深。春日里的绿藤爬满了院墙,几处角檐下,阴暗角落处,一些形迹可疑的人无声地拱立着,看去只是几条面目模糊的阴影而已。
这哪里能逃得过任浮敏锐的眼睛?他若无其事地拐进了另一条小巷。方转过一处转角,远远望见一众侍卫簇拥着楚士雄和柳南天二人疾步走来。任浮烟一般的身影迅速地隐没在角落阴暗处。
“都尉大人,还没看见新皇出现。”
“这都一夜过去了。”柳南天阴沉的声音,“你们再分头去找,全京城各个角落都不许放过。”
“传下去盯紧点,一见江明雨出去即刻汇报。”
一簇人匆匆而过,任浮抬眼望了望明雨家飞翘的檐角,迟疑了一下,还是无声无息地退了出来。
青琐焦急地呆在车内,时不时伸出脖子朝着城门张望。终于看见任浮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城门外,再看他后面根本没有明雨他们,她满眼失望。
任浮沉默地走到她的面前,沉吟片刻,道:“明雨家被楚大人监视起来了,听他们说新皇从宫里出走,不知下落。”
青琐茫然地望着他,喃喃自语着:“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心想,上次劫法场的是不是明雨少爷他们?
任浮的话语打断了她的思路:“你连自己都顾不了,还去管别人?”看她沉默着,又添了一句,“还是跟我回山里避一避,等以后我再探点消息。”
青琐苦笑,茫茫天涯路她竟是无处可走。她还能去哪里?命运又将她和任浮两个不同的人缚在一起了。也许她也即将过上流浪逃亡生涯,这京城恐怕难回来了。
“你先带我去一个地方。”她突然说。
任浮回到车上,在空中打一个鞭花,马车在鞭声里,顺着林荫道,向远方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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