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权一冲回家门,便直接来到杨克帆的书房,他知道父亲不会那么早睡,这时候应该还在书房里看一些公司资料。
他用力推门而入,杨克帆错愕地看著他。“亚权,你怎么了?”
在他印象中,亚权一向有礼貌,进门之前定会敲门,可今天……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爸,我有事要问您。”亚权走进房里。
这时,在隔壁花室浇花的江子倩听到声响,也跟著走过来瞧瞧。“亚权,你们回来了?咦……盼凌呢?”
“妈,对不起,盼凌还在那里,等我问完问题,我会去接她。”亚权全身紧绷,看著喊了二十几年的父母。
“你要问什么就问吧。”杨克帆合上卷宗。
“我是不是你们的亲生儿子?”
他定身在三尺之遥,锐利的眼直瞪著杨克帆那张陡然变色的脸。
“亚权,你怎么这么问,是听谁说的?”江子倩跟著紧张了。
他转过身看著她。“妈……这么说来这件事不是传闻了?”
“胡说,什么传不传闻,你本就是我们的儿子。”杨克帆重重拍了下桌面,头一次对他发这么大的火。
“我的亲生父亲是位杀人犯?”亚权接著又问。
此话一出,杨克帆夫妻脸上的表情变得更错愕。
“你……你这孩子到底是打哪听来的?告诉我,爸爸要告那人造谣。”
“对,是谣言,别信它。”江子倩说著,可嗓音竟出现抖意。
她好怕,怕他会就此离开他们,因为她已从他脸上看见了愠怒。
“妈,你别骗我,从小你就教我要诚实。就如你说,一个人在说谎时脸色、眼神都会不一样,而你的声音已泄漏了一切。”亚权平静地说。
这话引来他们一阵惊讶,最后杨克帆摇摇头,轻叹了口气。“你这孩子,问了有什么用?”
“对呀,我没骗你,你问了也没答案。”江子倩附和著。
“不说?好,那我自己去找答案。”
亚权才转身,就听见杨克帆沙哑地说:“他……他叫纪天才,你本姓纪。”
“克帆!”眼看丈夫承认了,江子倩紧抓住他的手。“你疯了吗?”
“你别吵,这事瞒不下去的,他迟早会知情的。”接著,他便把当时所发生的事全盘托出。“是他救了你母亲,绝非十恶不赦的坏人。”
可亚权哪听得进这些话,他不停摇头。“我姓纪……叫纪亚权对不对?”
“亚权,我不准你换回本姓。”杨克帆吼道。
“我既是杀人犯的儿子,就该认命。谢谢您和妈多年来的养育之恩,我……我定会找机会报答你们。”他紧闭上眼。“爸,我要改回本姓,成全我吧。”
他不要让别人说他是攀龙附凤,更不要让旁人笑他是乞丐套龙袍,尤其……尤其他不要让盼凌认为他霸占了杨家的家业,既然他是罪犯之子,就回到最初吧。
“亚权,你这是什么意思?”江子倩哑著嗓。
“妈,我……我这就搬出去,再说我已毕业,自己能找工作,该回报你们的我一定不会忘记。”
他才要转身离开却被杨克帆喊住。“等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以后我就不去公司了,对不起爸。”他深吸口气。
“你、你……你不去公司,要把公司还给我吗?那今后我能交给谁?”杨克帆抚著胸激动地说。
“凌凌终会长大,她可以接手。”亚权可不想夺权。
“你……你真以为我那么自私?虽然你不是我的亲生儿子,可我一直拿你当亲生儿子看待。你和凌凌谁有本事掌管我的事业我心里有数,我并不是个自私的人。”他一激动,心口剧烈疼痛,整个人弯下了腰。
“爸──”
“克帆──”
呣子二人立刻上前搀扶他。“怎么了?”
“我心痛啊。”杨克帆抚著胸看著亚权。“爸答应让你认祖归宗,再……再怎么说纪天才都是我们的恩人,让你姓纪是理所当然,可是──”
“爸,您别说话,我送您去医院。”亚权担忧地说。
“不,你先答应我,别丢下饭店不管。”
杨克帆急急握住他的手,这么紧急的时刻亚权还能坚持什么呢?
“好,我答应您,爸,快去医院吧。”
于是亚权便和母亲一块儿将杨克帆送往医院。
直到医生亲口告诉他:杨克帆是一时忧急攻心,并无大碍,他这才放下心,并在江子倩的催促下前往小慧家中接回盼凌。
“凌凌、凌凌,你醒醒。”
亚权到了那儿,没想到盼凌竟然已醉得不省人事,和一些手帕交醉倒在沙发上,几个爱跳舞的依旧在舞池跳得不亦乐乎。
“别吵,嗯……”她一个翻身继续睡。
亚权见状,只好将她抱起,走出这屋子,直接往车上带。
他发动车子后,躺在后座的盼凌半醉半醒地张开眼。“这……这里是哪里,怎么一直摇呢?”
“你在我车上。”他板著脸说。
说实在,他很不喜欢她将自己弄成这样,才几岁就喝那么多酒,将来可怎么办?
只不过……她的将来已不是他一个杀人犯之子能管得著的。
重重闭上眼,他轻喟了声。
“你的车?!”她坐直身子,脑子还晕眩眩的。
“对,不应该说是我的车,该说是爸借我开的。”
眯起眸,现在的他不得不与杨家在金钱财势上划分清楚。
“你为什么这么说?”盼凌揉揉眼睛,惺忪地看著他。
“我说的是事实。”亚权冷硬著声。
“哥……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俄喝了酒,所以你不高兴了?”盼凌刹那间完全醒了一般,从车后爬到前面。
“把安全带系上。”他并没回应她的问题。
她迷迷糊糊地系上安全带,而后又看向他,发觉他似乎藏著许多心事。
“哥!”
“别再喊了,行吗?”
一听见一声声“哥”,可知他的心有多疼?或许今后他不再是她的大哥,他们的关系不用再维系得那么辛苦,可现在他竟然连看她、摸她、抱她的资格都没了。
盼凌重重一震,怔忡地瞧著亚权那阴鹜的五官,突然紧张了起来。
“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你到底哪里对我不满,你快说呀!”
天,她的脑子为什么还那么沉,如果她脑子能够灵光点,就能瞧出他的心思!
从小到大,他心里在转些什么念头从没逃过她的眼睛,为什么今晚的他有这么大的差异?
是她醉了吗?
不,绝不是她醉了的关系,因为他此刻那双眉有如刀锋、那对眼像是能将人冻伤、阴郁的嘴角更像堆满难解的心事。
他脸上明明白白写著“自我放逐”四个字。
“我不敢对你有任何不满。”
蓦然,他脑海里突然泛起她对小慧说的那些话:我爸妈养他,还把公司交给他……他绝对不敢不要我……不敢拒绝我。
她说的没错,他不过是吃了杨家的饭、用了杨家的钱长大的寄生虫,她要他,他就绝不敢说不。
“不敢?”她坐直身子。“说,你是什么意思?”
“盼凌,你别闹了,喝醉了就闭上眼,一会儿就到了。”他微眯起眸,注视著前方路况。
“哥,你喊我什么?”她虽然脑子很眩,可是耳力倒还很好。“一直以来,你都喊我凌凌的!”
“一个称呼代表不了什么吧!”凌凌已成过往,他会认清自己的身分。
她傻了似的望著他。“你变了哥,现在的你变得好无情。我是你最爱的凌凌,你不认得了吗?你从不会对我这么说话的。”
闻言,他眼中闪过一道似笑非笑的光芒。“对,你是大小姐,说一我就绝不敢说二。”
简单的一句话竟让她呆愣了好一会儿,才从他嘲讽的语气中回神。
“你怎么了?我完全不能理解。”
“你不需要理解。”亚权淡然地回答。“到家了,你快回房好好梳洗一下,睡一觉吧。”
弯进家中大门,他俐落地将白色莲花开往车库中停好。
“哥,你把话说清楚,否则我不下车。”她紧紧抓住他的手,小脑袋抵近他的脸,嘴里吐出浓浓的酒味儿。
亚权眯起眸,微微推开她。“你真喝多了。”
“我知道我喝多了,所以你不高兴了?”盼凌仍不肯松手。
看向窗外,他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然而他的沉默几乎要绷断盼凌的神经。
“你不要不说话,快说话呀!”她眼里燃起火苗。“再不说话我就要捶你喔,你信不信?”
他紧紧握住她举起的拳头,从今尔后,他再也不允许自己成为她情绪发泄的奴隶。“别再对我动手动脚,快去睡。”
“杨亚权你──”
“快去睡。”
他眼神忽而一锐,首次让盼凌感受到他做大哥的威严。
“好,我去睡,可明天早上你一定要向我交代清楚,你……你不可以再回答我一些似是而非的答案。”
说著,她才不情不愿地下了车,而后踩著微醉的步子,颠颠倒倒地往客厅的方向走去。
见她慢慢消失在眼前,他再也控制不住地用力捶了下方向盘,猛爬著头发,心里不断默念著:“凌凌,对不起……我已不再是你大哥,也不再姓杨,你会找到一个真正能照顾你一生的男人。”
0 0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