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中心的公园便倚着湖泊,边上散落着一些各类树木,还点缀着些许的常青绿色,配着没有结冰的小湖,看上去,倒也显得很有一番致趣了。
公园里,卜风靠在湖边的长椅上,微眯的双眼盯着湖面上微微泛起的涟漪,那一圈圈的涟漪在他的心头久久不散,他那微眯得双眼中泛出一丝丝淡淡的光泽,一眨不眨,竟仿佛是在发呆了,也不知道心头是在想些什么的。
是在想昨夜间配出的那瓶酒滋味如何呢?还是想这些日子以来的生活?
抑或是,根本就什么都没有想,只是,尽情得,放开心胸得,享受着这一份难得的安宁?
即便是在梦中,卜风也从来都不曾想象过,自己的这一生,竟然还是可以体会到这种宁静的。
……
深了个懒腰,抬起头望了望微微暗淡下来的天色,卜风有些不舍得看了一眼旁边宁静的小湖,转过身子,便要离开了。
便在这个时候,卜风的眼角忽然扫到了一个相识的人影,目光不禁也就微微一顿,便是这当口儿,那个人影仿佛感应到了卜风的目光,也转过了身子,看了看卜风,笑了。
那笑容,恬淡自然,带着淡淡的女性的羞涩。
脑中闪过酒吧暗淡的灯光下那个高瘦而清秀的身影,卜风日渐平静的心头微黯,压下了心中些许的不习惯,向着那个女孩轻轻地点了点头,笑了笑,淡淡的笑容之中含着一份默默地关切。
古月颖看着卜风脸上那笨拙但却真挚的笑容,心头不期然地就升起了一股子的温暖,脚下不由自主地便走了过去。
……
尽管有些不是很习惯同一个不怎么熟悉的女孩子走在一起,卜风还是强自忍住了这许多年的经历带来的微微不适的感觉,面色淡然地随意问着古月颖的生活近况,这些才是他所关心的东西呢。
这,是曾经的承诺!
走在卜风的身边,古月颖心头充满了一种奇特的感觉,怪异而陌生,心情恍惚的她只是下意识地回答着卜风的问题,对那些似乎不怎么合适的问题,没有做任何的思考。
……
连着好些天的时间,卜风每天都能在公园中差不多的地方遇到那个唤作古月颖的女孩,现在他们俨然已经是朋友了。
除了以前在酒吧里结识相交的阿杰之外,这还是卜风他这些年来交的第一个年纪相仿的人类朋友呢。
再加上,现在的他心下里总是不怎么想去时时接触东方春悦他们那些不一般的另类所在,似乎,他从心底里在逃避着,毕竟,现在的他已经可以过一些正常的生活了,既然如此,那么又何必一定要去接触那些神秘而玄奥的所在呢?尽管东方她们对于卜风他的关爱之切时时让卜风念想着,但却终究还是没能挡得住他心中对于此时这种生活的留恋。
还是顺其自然的好吧,再过些日子,过些日子再去寻她们吧……
心头怀着对东方春悦她们这些另类亲人的愧疚,卜风如是地安慰着自己,在这样的一个时候,古月颖这么一个普通人类朋友的出现,却让他的心里也有一些微微的颤动呢,对于这一份平平淡淡的友情,他虽然总是淡漠视之,实际上却也很是珍稀呢。
所以,虽然也觉得每天在相同的地方见到这么一个相同的女孩有些不怎么对劲,他也没有过多得考虑什么,只是下意识得这么重复着。
两人就这么在湖面散步着,聊一些很是无聊的话题,当然,卜风总是充当着那个耐心的听众,对于这些平凡到了庸俗的话题,他总是安静,但却很贪婪得享受着,这些,才是他所渴望着的。
而古月颖,也对这种静静的交流很是满意,自从自己出生之后,除了偶尔见到父亲的时候能有这种纯粹的安静,任何时候,心情都是阴郁的一塌糊涂了呢,对于这种感觉,她有些眷恋,很危险的眷恋。
便在这眷恋的同时,她身上却发生了一些很奇怪的现象,自从每日间白天和这卜风在一起闲庭散步之后,晚上回去休息之后便会梦到一些很是奇怪的东西,似乎只是一些奇奇怪怪的意向而已,一大片的迷雾,偶尔有一些忽如起来的意念窜进脑海之中,莫名其妙,但却理所应当得沉入到心神之底,成为在她心中对于这个世界最最基本的看法,仅仅在她先天意念的层面之下了……
无声无息地,一些仿佛天生便蕴藏在她身体里面的灵气缓缓地挥发了出来,将她那些一直都未曾发掘过的精神力量带动起来,那一丝丝的仿佛卜风那怪异精神触角一般的所在伸出了体外,开始感触这个世界了……
不过,这些变化她却并没有太过于在意,或许,这只是自己现在白日里混混沌沌所成的结果把——
……
“噢?又来了?”坐在在公园一角的长椅上,一个带着黑色盲人镜的老头子那漆黑的墨镜下面,似乎忽然就爆出了一团精芒。
虽然黑衣老人是朝着湖面的,不过,似乎他对于卜风两人的情况却很是了解,甚至连卜风那种淡淡的表情也感觉得出来,就更不用说古月颖那很是明显的神情恍惚了……
待得两人走远了,那黑衣老人才低声喃喃自语着。
“这件事情又古怪,我老人家跟了他这么些日子,这还是头一回发现这小子和别人走得这么近乎呢……”
顿了顿,黑衣老人又接着补充了半句:“当然,只是说人啊,那些个老的和小的妖怪们,却是不当数的。”
思索了半晌,老人面色上露出了一丝怪异的笑容,缓缓地点了点头,又接着朝着小湖的方向,没有言语了。
第六章
这个时候,从卜风和古月颖他们身后的一个角落里面走出了一个全身绷得紧紧地年轻人,一身黑色的衣服似乎都要被他绷紧的身子给撑裂了,看着极其不协调,仿佛,只有那种上古时期的袍服穿在他的身上才会显得合适一样,他的面上是一片不正常的苍白色,似乎终年见不到阳光似的,他那双泛着淡青色的眼睛微微扫了一眼公园的四周的情景。
谨慎的眼神在远处那个盲人的身上转了一圈,又看着四处没有什么人,他的身形就往远处掠去了,那飘忽的身形渐渐地就消失了。
那个被他扫视了半晌的盲人老头不在意地哼了一声。
“古武术?这里,也是他们Сhā得上手的地方么?不自量力!”
不大一会儿的时间,从这不是很大的公园的另一侧升起了一丝丝微弱的能量波动,正估摸着怎么利用一下那女孩同那卜风小子之间的奇特的关系的老头子可以清晰的辨认出来,那种遥遥得便泛着森冷寒气的能量是妖气,而且还是寒冰谷深处的千年寒玉酝酿出来的妖气!
那团妖气也是一闪便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的……
老头看了看卜风消失的方向,嘴里嘀嘀咕咕地道:“真有意思,这个小小的X市,什么时候也变得热闹起来了,呵呵,卜风这小家伙——”
说着说着,微笑着的老人家慢慢地站起了身子,动作慢得仿佛他都已经不怎么可以行动了,不过便是那么一恍惚的时间,那老人家的影子微微一闪,好像是湖中的水光微微闪了一闪,人就消失了。
湖面上的波纹依旧晃晃悠悠得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去了,四周那些树木的影子在其中飘飘荡荡的,中间隐隐约约还夹杂着那个老头没有完全消去的身影呢,看过去,飘忽而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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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距离X市中心那所校园不远的地方,一间很是普通的楼房房间里面,笔直地挺立着两个穿着黑色衣服的年轻人,两人身上穿着的那两身不久之前从商场中购回的衣服都被他们那挺直的身形绷得紧紧的,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被两人身体骨架撑破,被那身形中蕴含着的力量被撕得粉碎一般。
房间里面的摆设很是简单明了,不过,那随意的简单之中却泛出不一般的古雅清致。
墙壁似乎新近才被粉成淡白色,很是素净,整面墙壁上,只有中央靠上的地方嵌着一个发出淡紫色的铜框,铜框中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成的一面扁上印着两行古意盎然的古篆大字:峨峨兮若泰山,洋洋兮若江河——
字迹本飞扬洒脱,然而,那其中内蕴的沧桑和无奈,却为整幅字平添了许多凝重的气氛,连带着这普普通通的房间一时间竟然也凝出了一股子古远而沧桑的气势。
一个面蒙黑纱、连全身也都罩在黑色沙衣中的年轻女子定定得盯着墙壁上挂着的那幅字,过了许久,方才转过身,看着挺立在身前的那两个随身护卫。轻巧而曼妙的动作姿态完美而富含着一股子的贵气,典雅之意在那一转身的刹那便宣泄而出了,端得是贵气迫人呢。
刚刚在香港才突破了潇湘功法十二层的黑纱女子根本还来不及去仔细地思索此次的修为进步,便马不停蹄地感到了这里。对于处于武道之上的修为,她是完全不了解的,若不是古墓中有祖上传承下来的一些奇妙修炼法门和古老相传的修真密事,怕是她根本就不会知晓这世界上还有着这种超越了武道的修为存在。
是以,此时的她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功力对于一个武人来说,已经是不可逾越的修为了。
没有这份认知和自觉的她丝毫不加以隐藏已经算不上内力修为的真元,平日里的行动和眼神之中自然包含着的潇湘功法在此刻却发生了质的转变,在她体内那由精纯内力凝结出来的丹窍的影响下,潇湘功法动辄便带起四周的天地元气,将周围的元气搞得很不安分。这让身处其中的贴身人等最是苦不堪言,不得不硬着头皮忍受着那散出的强大威压。
那散发出无形威压的眼神在两个护卫身上轻轻扫过,两个几乎已经遗忘了大部分神经感觉护卫忽然一下子感到后被一阵阵发凉,那种凉飕飕的感觉,从后被一直泛到心底。
黑纱女子扫了一眼之后,便转过了头,接着看墙壁上的那幅字了。
那两心意相通的护卫之中站在右侧的一个微微向前踏上了一步,头微微低着,沉声道:“主上,我二人近日一直按照主上的吩咐,跟踪那个年轻人。只是那年轻人这一周都未曾同那金发人联系。”
黑衣护卫说到这里,微微停顿了刹那,有些奇怪地接着道:“那年轻人似乎完全没有要去联系别人的意图,每天只是散步而已,要么就是在城中园地中静坐,倒也没有什么其它的举动了。”
显然他很是猜不透着卜风的举动。
黑纱女子微微点了点头,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心里头稍微有一点点诧异。
便在那天晚上之后,她调用了先辈在外界建立起来的所有势力,用了几天的时间,通过各种途径,总算查到了那个金发人的一些零星资料,再有一个收获便是,通过香港那边一些下属的调查,那金发人去香港时竟然是同一个年纪不大的男生同行的,而且便是当天晚上参观展览的时候,两人似乎也是一直在一起的,不过后来她却没有看到那个男生。尽管有些想不通,但一想到那金发人同钟子期夫子一般的大神通,有一些自己不能测度的事情,却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按照能够搜集到的那金发人可怜的一点点资料,她带着两个护卫和外务总管并没有赶回到古墓,而是直接到了X市/。
见识过那金发人的神通,她心下也非常清楚,要从那金发人身上下手,天心链可能永远都不可能落到她的手上,所以,无奈之下,她只能先且注意着那个跟着金发人一起的年轻人了,或许,只要从一定程度上控制了这个年轻人,会有什么收获也说不定。
此时的她,已经是在几近于绝望之中而盲目地投注了……
她也不是不曾思考过,能同那金发人结伴同行的这个年轻的男生一定也有着他的过人之处,甚至于,他也是一个奇特的修炼者吧,然而,此刻的她,除了这样,还能怎么样呢?难道直接去找那金发人么?甚至是去求他么?或许那金发人看在钟夫子的面子上不会为难于她,不过,要想得到天心链一点半点的消息,恐怕都是不怎么可能的了,更何况,皇室的尊严也不允许她这么做。
总是有着百般的算计,在如此巨大的实力差距之下,也让她有些力不从心了,现在,她也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一个连下一顿饭都没有着落的人,是不会考虑明天的。
默默叹了口气,黑纱女子开口道:“再过数月的时间,又是闰年闰月了。封灵堂里的那个阵势似乎怕要挺不住了,这几个月——”
她双眼中的焦虑转为坚决,接着沉声道:“是我们最后的时间了!”
挺立在她身边的两个贴身侍卫闻言浑身猛地一颤,苍白的面上闪过一丝红晕,同时跪倒在地上:“主上宽心,天佑大楚!”
黑纱女子转身看着墙壁上古铜框架里的那两行字迹,默默地不说话。
第七章
夜色渐深渐重,浓厚的黑色将整个城市都压抑地开始轻轻地呻吟起来。
便在龙九天所居的那栋楼房顶端的上方,大约有百多米的空中,散发出一丝丝淡淡的花香,隐隐约约还带着星星点点紫色的气雾。空中那已经很猛烈的风丝毫都不能将那淡淡的花香吹散,便是将那呈椭圆形的紫色花雾形状也没有一丝半点的改变。
东方春悦的花灵之境中,蓝天白云,处处鸟语花香,青山绿水,奇花异木,甚是和谐。远远地看上去,一片青翠的草坪之后,古远而森然的林木随处可见,那一株株早已经从人类的世界中消失的上古植物千奇百怪地伸张着身躯,在这个灵气充沛的空间里面享受着自然的赐予,一丝丝的灵气从四周的空间中缓缓地流动进去,同时,另一股灵气便从这些上古的植物身体里自然流动出去了,带着植物本身所蕴含的生机灵力渐渐地散进了着周围的空间里面。
是以,这花灵空间之中的灵气非但没有因为要供养着大批的上古生物而减少,反倒因为这些上古灵物的护养和灵气的滋生补充,越发地充沛起来,隐隐约约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循环,生生不息,便仿佛,已经接近于那亘古长存的大自然了。
一股子的灵秀之气笼罩着整片的天空,将花灵之境衬托地越发地灵气盎然了。
龙九天、东方春悦和钟子期三人散散落落地盘坐在一条小溪的旁边,花灵东方的身边不时地有蜂舞蝶戏,那些以花灵空间的灵气为基础滋生出来的灵物都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东方春悦身上的本原之气,缠绕在她的身边,久久不肯散去。
和着溪水流动的潺潺之声,一缕缕清脆的琴声从钟子期的指尖上缓缓流出,美妙的琴声中夹带着自然而滋生出来的节奏,顺而就带起了周遭灵气的舞动和变化,那种和谐但却反常的变动也吸引了不少花灵圣境中的小蜂小蝶,甚至一些稍微大一些的奇特生物,也被这里的灵气变化所吸引过来了。
龙九天舒舒服服地盘坐在山溪之畔,看着远处瞅着这里的一只独角白兽,也忍不住轻声地赞叹了起来:“樵夫,你这琴艺,也当称得上举世无双了啊,连着上古而存的独角瑞兽也被你吸引过来了……啧啧,我在东方的花灵空间之中,还从未见到过这种程度的灵兽呢。”
花灵东方春悦也有些惊喜地看着不远处的白色灵兽,爱怜地挥了挥手,一丝丝淡紫色的花灵之气从那瑞兽的身体四周涌现出来,接着便从那瑞兽头上的独角钻了进去,流进了那瑞兽的本命内丹了。那可爱之极的白色瑞兽得到这个空间里面最本源的灵气力量,躯体上泛出淡淡的紫色,那只黑色的独角也变得有些亮泽了,本已微微离地而起的四蹄到了此刻已经完全离开了地面,悬浮在空中,一丝丝白中泛紫的气雾将它的四蹄缠绕起来。
那瑞兽灵异非常,也知道是东方的馈赠和关爱,远远地向着东方春悦点了点头,双目中泛出一丝丝的感激和孺慕之情,旋即,便撒开了四蹄,微微跳动间,那四朵祥云般的雾气带着它远远地飞走了,速度到也是飞快,片刻之间,就已经不知所踪了。
钟子期看得也是惊异非常,微微赞叹了几声之后,目光触及到一旁面泛微笑的东方春悦,淡声道:“大姐的修为真是高深难测,如今怕已经超出了高阶的圣灵境了吧,我等凡夫俗子,倒看不出大姐的修为到底已经到了何等境界了……”
龙九天也是微微点头,笑着道:“是啊,仅仅看这花灵空间之中的灵气循环,俨然已经自成一体,这已经是圣灵阶的最高境界了。”他望了望那白色瑞兽消失的方向,不由低声叹道:“那白色的瑞兽应该是在这个空间自发地进化滋生出来的吧,我可不认为你先始的修为可以将这等程度的灵兽也接生移进到这花灵空间中呢。”说着,他探寻地看着东方。
东方春悦点了点头,微笑着道:“这灵兽在我这花灵空间中自我滋生,也是新近的事情了,我从前也未曾注意到呢。”
她心头也是开心的紧,自己的修为停留在圣灵高阶这个段位上已经有数千年的时间了吧,对于修为提升的渴望早已经在漫长的等待之中渐渐地消退了许多,没想到,毫无端倪的,竟然又有所提升了,再进一步,可能就要进入到那所谓的天道密境了吧。
而心头欣喜夹着羡慕的龙九天两人又是不由地赞叹了半晌。
……
半晌之后,东方春悦忽然想到了卜风,便开口道:“有好些日子都未曾见到阿风了,不知他现在怎样了呢。”
龙九天微笑着道:“你无需担心,我这几日到是去看过他两次,他身上似乎发生了一些很奇妙的变化呢。”
想到这几天先后两次见到卜风的时候,卜风身上那怪异的精神力波动一次比一次微弱了,这小家伙应该是找到可以控制这些危险的精神力的方法了吧。想到隐隐约约轻松下来的卜风,龙九天不由欣慰地笑了。
心中泛出一个念头,他望着远处那一丛丛怪异的林木,低声道:“或许这个小家伙还是离我们远一些比较好呢,我们都知道他想要过的,仅仅是一个正常人的生活啊。”
听到龙九天的话,东方微微一愣,接着微不可觉得点了点头,只是面上却隐约有一丝不舍。
钟子期却未曾搭话,他呆呆地凝视着身前摆着的瑶琴,目光从晶莹润泽的琴弦上扫过,默默地叹息了一声。
气氛一时间又沉默了下来,龙九天淡淡地笑了笑,看了看东方春悦和一旁似乎在发呆的钟子期,双眼之中那淡然的眼神渐渐地带上了几分忧虑,思索着说:“不过,看来阿风他是没有这样的福气了,就这几天的日子,最起码已经有两拨人盯上了他。”
双眼闪过一丝奇特的神情,看了看面色有些木然的钟子期,他接着说:“其中的一批人还好,都只是古武术的修习者而已。另一波人却比较麻烦了,那晚我们在香港遇到的那修习寒冰心法的女子这些天也盯着阿风,应该是已经知晓天心链落在我们手上了,不过她可能还不知道天心链现在就挂在卜风的脖子上呢,这一点,可是连卜风自己都不怎么清楚啊。”
“这女子应该是知道我们同他走得比较近,才会跟着他的吧。”钟子期笑了笑,说:“没有那个妖怪敢跟在三个圣灵身后找麻烦吧,阿风自然就成了她们的突破口了!可能这几日出现在城市里面的那圣灵,就是她身后的靠山吧。”
东方春悦也点了点头,这些日子,她们几人都感到这市里面忽然又出现了一股隐隐约约但却异常强横的气势,那种肆无忌惮的霸道,让东方春悦的脑海中忽然就升起了一段有些久远的记忆,似乎,五百年前的那人,也是这般的不可一世呢!
总之,无论如何,那气势也应该是个圣灵层次的高手了,这却是一定的,圣灵之间是不可能相互隐瞒的,更何况就在这弹丸之地。
龙九天心头猜测着,这天下间能修到圣灵阶的人物,除了那些隐于古境中的古修,剩下这些,搬着指头就可以数出来了,他猜测着这一次到底会见到那一位,他虽然没有东方的细腻,不过,对于这股异常熟悉的气势,他却要比东方更加得了解,这一定是上古天禽修成的圣灵,或许,同他认识的那只天禽圣灵有亲戚也是说不定的了呢……
五百年前,他曾经受人的委托,或者是被人诓骗着,将一个拥有同样气势的妖怪给逼地退出三界之外了,想到这里,龙九天就不由地诅咒天相门的阴险和狡诈,还不断地为自己再次答应了天相门那个小牛鼻子向辉的一个条件而懊丧不已。
……
钟子期又开口说话了,依旧洪亮的语声透亮:“哈哈,我们又何必忧心呢?说句不太谦虚的话,有我们三人在这里,无论是谁,在向阿风动手之前,总得要掂量掂量吧!”
说话间,一股子不加压抑的豪气从钟子期的身上透出来,冲天而起。
龙九天和东方春悦被这股豪气一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八章
钟子期说得倒也不是什么豪言壮语,这个时候,在凝冰的住所之中,银羽已经有一些焦躁了,若是没有什么要紧事情的话,那他是不介意在这里耗着的,耗上个百八十年的,对于他来说,也仅仅就是一眨眼的瞬间罢了,只不过,现在他还有另外的事情要操心,他每日里还要留意着东南方岛上的新闻和沿海边境的一些新闻消息。
那头绿妖,实在让他很是放心不下呢,他总觉得,这五百年的囚禁生涯,让那个家伙本就不怎么发达的大脑彻底地变成了一摊浆糊。这么一个凭着本能在人世间胡闹的家伙,实在是危险得很/。
他倒不是怕顾及这头绿妖会伤人闹事,只是担心这头绿妖搞得动静太大,把道宗的那些家伙们又给惹毛了,再来个大围捕,那可就头大了,现在的形势本已纷繁复杂,他可不想再跟道宗的那些家伙们再有些什么瓜葛,那些小家伙们的能耐,也是不小呢。
更何况,他顾及的是道门五宗里头那些早已经不知道躲到哪里去清修的老家伙们,人类的修道天赋他可是不敢小看的,尽管现在道宗山门里面修为最高的那五个家伙也是相当于他们妖族刚入圣灵阶的修为了,不过却还没放在他的眼里。
不过,那些躲起来纳凉的老东西们里面,出几个有圣灵高阶修为的家伙,却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这些已经快要踏入天道密境的家伙虽然平日里一个个躲得天南海北的杳无音讯,不过万一道宗出了什么大问题,他们可是不会不管的,真要把这些家伙们惹出来,只怕便是向八荒山求助也不那么容易解决了。
这么一想,他的脑袋越发得大了。
便在这个时候,屋子里无端得闪过一阵寒气,寒气迅速消失的时候,凝冰已经静静地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了。
凝冰本来有话想要问银羽的,不过看着他似乎在思索什么,也就没有开口,静静地等着。
过了半晌,银羽抬起头,面上一派的轻松惬意,在晚辈的面前,自然不能丢了这份镇定,这可是银羽的处事原则。
“是不是想问问我们有什么打算?”这些日子,银羽只是吩咐凝冰抽个时间看看那个叫做卜风的小子在做什么,却没有再说什么了。
对于卜风,凝冰的心下里是有些关爱和欣赏的,虽然这一次的事情,这个冷冰冰的家伙似乎是站在自己敌对面的,凝冰还是不能改变心下的这些想法,她是不想和这个人类有什么冲突的。
银羽虽然不知道凝冰心中的想法,却能感觉到凝冰的异样,凝冰修炼的寒性心法本就是以静为主,修为越高,内在寒性外显,人也就越是冰冷安静,像她师尊寒山将,那个整天呆在寒冰谷的家伙,整个人要是没有什么动静,简直同谷里的一个冰块没有什么区别……
凝冰的修为在寒冰谷也算得上是出类拔萃的,平日里也是一幅冷冰冰的冰山状,遇上什么事情,倒也不慌不忙,冷静而漠然。
不过,这一次着小姑娘却有些急躁呢。
银羽看着凝冰笑了笑,那笑容让凝冰不由得有些心慌。
“这个小小的城市里,竟然还有三个达到了圣灵阶修为的家伙,而且每次感应到他们的气息,都是在一起的……”银羽忍不住摇了摇头,三个圣灵,还是一伙的,这简直是有些吓人了,就算是自己上去,也不够人家一勺烩的。
“可能他们都是那个小家伙背后的人。”银羽想了想,接着道:“圣灵之间的战斗,无论是在哪一界也是要极力避免的。我猜他们三个也只是观望而已,除非情形不得已,他们应该是不会出手的,所以你倒是大可放心地看着那个小家伙。”
银羽宽了宽凝冰的心,接着说:“这里的情形,已经超出了我的估测,三个圣灵走在一起,可是了不得的大事情……啧啧,我要快些回去古境一次,看看你师尊和八荒山上的那些老东西们是什么意思……你这些日子也先且注意着那个人类的小家伙,切忌要小心,我虽然不曾亲眼见过他,却也总觉得这个小家伙本身就是一个很奇特的存在呢,毕竟能让三个圣灵都关照的人类,亘古之来,也不多见呢。”
银羽从来都不是一个啰嗦的长辈,说完这几句话之后,他站起来,向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凝冰笑了笑,身子上泛出一丝丝银色的光羽状光泽,旋即被那光羽状的光泽给带走了,屋子里,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来。
等到银羽已经消失了,凝冰才反应过来,那一丝的不舍才从面颊上浮现出来,不过,随着这丝得不舍,她也松了一口气,还好,这一次没有和那个小家伙起什么冲突,否则自己还真不知道会怎么样,难不成为了一个人类的家伙和师尊她们闹别扭么?呵呵,想到这里,她自己也不由得笑了,不过,自己能了无牵挂地对付这个家伙么?想到了卜风那张冷冰冰的脸,她面上不由得忧郁起来。
这些,都只是一刹那之间发生的事情,她的脸上,终究还是松心占据了主要的位置,不管以后怎么样,现在最起码不用和他起冲突的吧。
凝冰躺下来,闭着眼睛想起了卜风曾经为她调的那杯酒的味道……
X市的上空,一道不怎么显眼的银光闪过,向着北方划了过去……
过了几秒钟的时间,那丝银光又从北方折向飞了回来,不过却只是遥遥地在X师的上方划过,向着东南方向飞了过去。银光中,缠绕着的银羽嘀咕着,还是先把那头绿妖亲自带到试验基地再回去吧,反正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紧接着,所有住在这个城市里的小妖小怪们那忽然又提起的心终于再次放下了,一些邻近的妖怪们互相交流着,这个陌生的圣灵终于走了……
这些日子被阴雨那股霸道气息压抑的窝都不敢出的那些妖怪们三三两两地纷纷从家里面出来了,逛街的逛街,购物的购物,到也是很小的刺激了一下这个城市的经济发展。
整个城市里面,只有聚在一起的三个圣灵微微皱了皱眉头。
还躲在花灵空间里喝酒调琴的三人对视了半晌没有说话,都知道这个来历不明的圣灵应该是回去搬救兵了……
这下子,可能比较麻烦了呢……难道这些来历不明的家伙也知道了那玩意儿实际上是天心链么?否则,怎么明显知道有三个圣灵敌对也还不放弃,也只有这么说才合理啊,否则,便是有足够吞了他们三个的恐怖势力,也不可能和三个圣灵做对啊……
到底是何方神圣呢?
龙九天心头思索着。
————————
在这个时候,卜风这个始作俑者正随同着那越来越熟悉的古月颖从河边走了回来,两个人的眼神之中都荡漾着平静,古月颖那平静之下,不时地闪烁着怪异而幸福的光泽,看得出来,她已经渐渐地走出了父亲失踪的阴影。
而卜风却没有察觉到古月颖心头那丝怪怪的开心,他只是沉浸在这平静之中。
过了半晌,马上便要到两人平日间分开的岔道口了,古月颖忽然停下了脚步,面色微微一红,张开口,似乎想要对卜风说什么,不过却终究没有说出来,只是对停下来的卜风笑了笑,便转身,仿佛一只白色的蝴蝶一般,轻跑着,从岔道口消失了。
卜风有些呆呆地盯着那翩飞的蝴蝶渐渐地消失,心头忽然便升起了一种怪怪的感觉。
……
一丝丝怪异的阴影从卜风身后的不远处迅速地凝聚起来,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那阴影之中,此时天色也不算太晚,但在还算明晰的光线之中,却只能依稀地辨出这人的面色颇为苍白,似乎年纪也不大,而面容却看不清楚了,仿佛那淡淡的光线被这人给吸收了一般呢。
那阴影缓缓地向前推移,阴影之中笼罩着的黑衣人随之渐渐地接近卜风,速度虽然不快,不过也就刹那之间,在那人的位置上,伸手便可以够得着卜风了。那年轻人神情凝重地轻轻伸出了右手,无声无息地,便要搭上卜风的脖颈了。
便在这时,他的耳旁忽然泛出一丝丝的凉气,一声冷哼仿佛直接从他的心头响起,震得他浑身发麻,那森然的凉气顷刻间将他的整个身子都包裹了起来,让他浑身的力气一丝都使不出来了,他甚至都没有气力转动眼球看看身侧那散发出凉气的到底是什么人。
卜风回过身来,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浑身黑衣面孔僵硬的年轻人,过了半晌,忽然说:“我不知道你为何屡次跟踪与我,还欲行刺与我,我也不想知道。”
他顿了顿,那淡然的语声忽然一阵冰凉,冰冷而尖锐的杀气压抑不住地颤栗着。
“替我给你的上司传一句话,别再来烦我了!”
似乎随着卜风的语气变化,那阵森然的寒气温度忽然就降低了许多,在那黑衣人的全身环绕流动着,差点便将那人冻僵了。
抬起头看了看西方渐渐偏移的夕阳,卜风双眼中透出的杀气也消失了,淡淡地说了一声:“放了他吧!”
言罢,卜风转身便走开了,黑衣人只感觉到缠绕在他身上的那丝丝凉气忽然一下子就消失了,心头忽然升起一个冰冷异常的声音:“告诉你们家主人,若是不顾教训,胆再敢来冒犯我家少爷,小心魂飞魄散!”
随着那真冰冷的声音,一阵无端的恐惧伴随着几丝腥臭的气味直接传进了他的心底,让他整个人忍不住一个震颤。
卜风走开了好久,那森然的寒气也消失了许久之后,那黑衣人才稍微活动了一下已经有些僵硬的四肢,连看都没有再看一眼卜风消失的方向,他拔起身形,用鬼魅一般的速度迅速地从另一个方向消失了。
第九章
另一条岔路上,古月颖惊叹连连。
她看着眼前这个带着黑色的盲人镜、穿着一身黑袍的老人,禁不住惊叹出声,这个看上去便有几分仙风道骨的老人家竟然可以清楚地推算出自己真正的出生年月。
古月颖心头的惊叹实在是难以言喻的,要知道,由于自己的出生年月同家乡古老相传的习俗相冲撞,她真正的出生年月从来都未曾外露,除了他的亲生父母之外,这世上应该再没有人知道了,便是她自己,也是在去年的年末,方才从父亲的口中得知的。
就在古月颖吃惊地紧盯着这黑衣老人的同时,这老头儿心头也是震惊不已,这也太巧了吧!
本来他只是有些怀疑,那个小家伙可能就是神谕中提到的那个家伙。不过,现在他却不敢明目张胆地接近这个小家伙,虽然跟在他身后的那只蛇妖不算什么,不过,那三个圣灵级别的家伙可不是说着玩的,自己的身份能不能瞒得住那三个家伙可是一点把握都没有,尤其是那个大汉子……所以,他便想要适当的接近一下这个小女孩,再用些手段,从这个途径不声不响地接近卜风,仔细地看看这个年轻人。
不过,同这小女孩一接触,再细细地推算了一番,结果却让这个老头吃惊不已,这普普通通的小女孩竟然出生在龙蛇相交的时分,更为可贵的是,她身上那与生俱来的强大灵气竟然含而未放,这么些年一点点异常都没有显现出来,这几乎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他可以断定,这女孩,一定可以成为一个天才的预言师!
想到这里,老头儿的身子也兴奋得颤抖起来了,这个时候,他早已经忘记了自己原先的目的了。
那双藏在盲人镜后面漆黑无光的眸子盯着古月颖,半晌之后,忍住了心头澎湃着的冲动和兴奋,老头儿面上故作淡然,悠然道:“你天生便是一个优秀的预言者!”
他本想找个什么其他的方法将这个资质绝佳的女孩先且哄住了,而后慢慢接近她,再另行他发慢慢得改变她的思想观念和对于这些玄奥之事的看法,相信只需几次秘术预示应验之后,这女孩也必定会转变心头的想法,最后等到时机成熟之时,再将此女收归门下,循序诱导,日后不难成就一代天才的预言师!
至于说服之事,对于这么一个尚且未经世事的、仿佛白纸一般女孩子,这实在是太容易了。
不过,这些念头在他心中闪过,话到嘴边,老头儿却忽然莫名得觉得甚是不妥,没有说出来,竟然老老实实得将心头憋着的那句话讲了出来。
注意着古月颖面上闪过的那复杂而斑驳的神情,感觉着她心跳得忽然变化和身体腺体的异常收缩颤动,老头儿那已经被岁月和占卜预言的奇特经历抹平的心头也微微有一些紧张,按照他对于这个时代的了解,对于这个时代中年轻人的了解,大多数人,不,是绝大多数人,听到这种奇怪之极的话后,总是嗤之以鼻的,即便是那些稳重一些的年亲人,虽然不会讥讽与此,心头也是不相信的。
本来他人相信与否,对老头儿来说,完全没有干系,与其注意这些,还不如去思索一下下顿饭吃什么。不过,现在的情势变化,却已经不是那么回事了,老头儿也是经过上一代的教导者的发掘并且培养这整个过程的,对于一个预言师的培养,他比那些从出生开始便一直生活在玄武岛上的预言师要清楚的多,特别是当这个天才绝佳的人还是一个普通人类的时候。
他清清楚楚记得,当年便是由于自己心头的那一丝怀疑,便将他正式成为一个预言学徒的时间延迟了整整十年,若不是他的教导者不舍得他的那点天资和聪颖,只怕这个时候,他埋在地下的尸骨也早已经风化了吧。每每想及此处,虽然知道是命运使然,他还是忍不住会长吁短叹一番。
所以,现在的他,异常紧张得注意着这个小女孩的反应,是嗤之以鼻呢?还是淡然一笑,无可无不可呢?后者总还稍微好一些,相信有个三五年的时间去感应,不难让她步入此道,若是前者的话,又得要更头痛一些了,要培养她对于巫神的虔诚信仰,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
不过,古月颖的反应,却是他想都没有敢想过的。
“老先生!”古月颖的面上闪过了一阵阵复杂的变化之后,整个人忽然又平静下来了,只是却带着几分的很奇特的淡然口吻,向着神情紧张的老头儿:“您的推算卜测之能确是天下少有!”
那奇特的言语和神情之间的意思,倒是承认了老头儿的论断,自己便认为她自己是那天生的天才预言师了呢!
“那个那个——”本来准备好了一大堆的言语想要对古月颖解释一下这个预言师是什么玩艺儿,并且将这个职业夸到天上少有、地上绝无的,现在的老头儿却忽然发现,那些都没有用,古月颖竟然都没有问那预言师是什么玩艺儿,她竟然对于老头子的判断早有所知么???????
古月颖轻轻地将额头的刘海撇了撇,脑海之中有一种异常奇特的混乱,刚才的这些言语,本都不是她应该做出的回答,只是,不知为何,此刻却忽然都从她的脑海之中跳了出来,不可阻挡得便从嘴里说出来了,这种奇特的情形让她心头很是有一种怪怪的感觉,不过,似乎,这一切又是如此的平常和自然,那些奇怪到了她面上之后,表情却都成了淡然。
她那一双略微带着羞涩的眼睛盯着那一身黑衣的老头子,淡淡然的。
“你——”那黑衣老头儿清奇的面色一阵阵变色,最后还是忍耐不住,有些尴尬地低声问道:“小姑娘,这,我是说刚才我说的这些,你一点都不觉得奇怪么?预言师?这些东西可是和现代的科学完全不相符的啊?”
话一出口,老头儿不由得苦笑,这些话,怎得是我问出来的啊?
古月颖虽然面上还是一幅温柔文静的样貌,只是,眼神中却分明得闪过了一丝丝讶异而迷茫的神色,老头子的话让她猛地回了神,察觉到这情形的奇怪和诡异,她刚才同这个老头子的对话此刻完全可以记得清清楚楚,不过,自己为什么会说出那些话呢?为什么现在依然可以觉得这些有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是如此得理所当然呢?
为什么心情竟是异常的平静呢?仿佛,这一切,本来就都是早已知晓的了呢……
她略为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接着道:“我不知道,不过,本来就该是这样子的啊,哪里有什么为什么,哪里有什么为什么了——”
老头儿听得古月颖得喃喃自语,再细细一想她前后的奇特反应,心头猛地灵光一闪,那黑色的盲人镜后面,黑少白多的那双死眼球中爆发出了一阵阵异样的光泽,无论是谁,若是注意到他此刻那双眼睛,一定不会认为这双眼睛看不到东西的,只不过,那普普通通的盲人镜,将这光泽遮挡得干干净净的,只有正好站在他对面的古月颖微微察觉到那墨镜似乎闪了一下,不过现在她那里还会注意这些呢?
又细细想了想,老头儿几乎已经可以肯定,古月颖这小女孩蕴含在体内的灵气不知道受到了什么东西的激发,已经开始微微得苏醒了,一丝丝微弱的精神力量从本原的精神源头中探出来,在这世界上胡乱得试探着,一些那猫属的灵气中所蕴含的特殊能力,渐渐得开始苏醒了,这些与生俱来的奇特的灵气一经苏醒,便自然而然地将她心中那些原本牢不可破的规则冲击得支离破碎了,另外一种与之相对的,精神感官的本能取而代之,代替着原先那些世人积累下来的经验规则,成为了她衡量这世间一切事物的基本标准……这个变化,无声无息,这个时候,除了这老头儿看出了一些端倪之外,就算是古月颖她自己也毫不知道,自己那些反常的反应到底代表着什么意思了。
这个女孩,她竟然莫名其妙地自发启蒙开光了……
本是古月颖踏上这条道路最大的一个困难,现在却如此轻易地便解决了,除了巫族本族里土生土长的那些子弟们,老头儿还不曾见过有其他的人类可以做到这一点的,事实上,这里他所拿出来同古月颖进行比较的一共也不过就是他还有他记得的领他入门的那个老神婆子,现在那老神婆子也不知道在哪里了,估计要么是跨过了玄武岛上的天一涧,去到那无人可知的巫神密境了,要么,便是在天一涧中化作一堆枯骨了,不过想一想,没有那些宗室内堂的巫卜们给护法支持,只怕是后者居多……
老头儿忽然警觉地摆了摆头,他怎么会莫名其妙得忽然想起来这些往事了?这可不是一个正常的现象,一个预言师的精神感应力代表着的是预言的范围,不过,更重要的预言的精确程度却是由一个预言师的精神坚毅性来决定的。他们这些从人类中被挑选出来的预言师在精神的感应力方面自来都是比不上那些巫境里的巫族人的,不过,由于他们经历了太多的世俗尘世,反倒在精神的坚毅性方面要高于那些几乎从来不出巫境的巫族人。所以,他的精神的坚毅比起一般人来,要好得太多了,几乎从来都不会想起一些影响精神波动的往事来。
没想到近日,在这么一个美质良材之畔,却忽然动了这些心思和意念,这却是怎么回事?莫非?
老头儿的心中忽然想到了一个让他异常惊讶的可能,难道,仅仅是这女孩目前激发出来的些许精神力量,便已经开始影响到自己的一些思想言行了么?再略微细想,与这女子相交至此时自己竟然一直都心有不安,事事慢她一拍,这对他这个以预示为本的预言师来说,简直是从未有之,自来都是他占尽先机,何来今日竟然时时摸不着头脑?更有可虑的是,如此灵气惊人的天才预言师胚胎之发掘,在这事先,他竟然一点异常的感应都没有,这么大的事情,但却丝毫没有异常的感应,这事情也是非比寻常,若依常理,除非这女孩儿的灵气精神力量要高于他,或是术法奇特可以抵免术数推演、巫心感应之奇效,方才有可能让他完全一无所知,但是,这可能么?
想到这里,老头儿是彻底得有些不知所以了,不过,随着这种心绪升起来的,却是他对于这女孩儿更高的期待,只要假以时日,这女孩儿必然能成为顶尖的预言师,甚至可以从精神力的修为上超过那些巫族的本族长老也未可知,真有那时,那他们这些从古境外面被招揽进去的‘非土著’今后的待遇也必然有所不同了吧,最起码,将来过那天一涧时,断不会因为没有高手护法而魂归幽冥了吧……
“老先生?老先生?”古月颖心头也对今日之事异常得惊异,不过,心头那种发乎于本性的平静却让她还能尽量保证正常的仪态,这时看得眼前这个神秘的老头子竟然痴痴地笑了起来,一时间也不由地慌乱和惊诧了。
口里轻声说着,她的心头升起了一种非常奇特的冲动,或者是本能的反应,那信息直接传送到大脑之中——跟着这个神秘的黑衣老头,去探索那个未知的世界……
第十章
很是淡雅素净的房间里,那用黑纱蒙了面的女子静静地站在几前,背负着双手,双眼看着前面的虚空,不知在想些什么,便是那黑纱后面精光闪闪的眼神忽亮忽暗的,看得出来,心头正在犹豫着,不知如何抉择才好。
在她的身后,垂手站立着三人,两个年轻的男子也是全身黑衣,面色苍白如纸,神情坚毅而肃然,只是,靠着右面的那年轻人,苍白的面上却带着几丝汗渍,眼神中含着一丝若隐若现的恐惧。
另有一人,却是个约末六七十岁的老人家,显得颇为富态,面色红润,双眼神光的闪动显出此人也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这人却是那日在香港时,随在楚氏后人身侧的老人家,而房中的这几人,也正是那楚氏的孤女和她的那两个贴身侍卫。老人此刻虔诚肃然得垂手站在那两个年轻人的前面,目光中闪着散不开的忧愁和担心。
屋子里的气氛越来越凝重,那股山雨欲来的气味带动着几人的呼吸不由得就有些沉重了,心跳也加速了不少,扑通扑通的,似乎一不小心,便要从那肉体的束缚中解脱出来一般。
这时,那女子猛然转身回头,双眼精光四射,一股毫不压抑的气势破体而出,冲涨四溢,让余下那三人一个踉跄,控制不住地后退了几步。
“此事不成,休提返回之事!”那女子淡淡地道,语声虽轻,却极是坚定。
若是平常往日,那三人顾及着身份,看到主上如此坚决,定然是不敢提出什么异议的,不过,今次却有所不同。
三人之中,那个目光中仍旧带着对于不可知事务的畏惧的贴身侍卫轻轻塌前一步,跪倒在地,沉声道:“望主上再行考虑!”
那女子平日里便说一是一,说二是二,谁敢反对,没想今日既已决定如此,这平日里一声不吭的侍卫竟然忽然出声反对,她心头便是猛然一怒,那液态般的真元迅速地汇聚旋转,真元流转形诸于体外,庞大的气势扑面便将那侍卫笼罩了进去,压得他支撑不住,顺息便趴倒在地上。
只是那侍卫却挣扎着,死死地咬着牙关,在这股强绝的气势下,竟然挣起了身子,身上的骨头在他强力的挣扎之下,啪啪作响,苍白的面上冷汗直流,不过,那双眼中却是依旧执著,颤抖着,沙哑而微弱的声音从他的口中传了出来:“望主上再行考虑!”
那女子面上恍若罩上了一层严霜,冷哼出声,身上的气势又涨,只听得咔嚓一声,跪倒在她前面的那侍卫的手臂便断了,折断的臂骨弯曲着,只是那黑衣侍卫却恍然未觉,不知道一种什么样的力量支持着他,反倒又借用着一只手撑起了身子,声音越发得小了,不过却依然坚定:“望主上再行考虑!”
那威压益重了,那黑衣侍卫已然折断的胳膊之中紧接着传出了一连串咔咔的响声,那其中的骨头竟然在这强大的压力之下碎开了,然则,那黑衣侍卫尽管面色愈发得苍白,面上也开始渗出丝丝的冷汗,不过,却依然苦苦用一只胳膊撑起身子,双眼坚定地直视着那女子。
固执而悲凉。
那女子怒气更是充盈,双眉微微一动,面上的寒气加重,便待要发作。旁边的老者看着看到此处,虽然心头惴惴不安,不过却还是旋即跪了下来,口里连呼:“主上息怒,主上息怒!”
待到此时,那女子目光略微一转,从那侍卫身上移到老者身上,双眼紧紧地盯着那老者,低声道:“怎的,难道你也要我再作考虑么?”说着,微微冷笑着,那笑声中竟包含着淡淡的杀气。
那老者悚然一惊,主上平日里虽也经常动怒,但一般却仅仅是惩戒而已,没想到今日为了这件事情,竟然动了杀意,饶是以他的胆量,背上也旋即冒出了冷汗,连声道:“老奴不敢,老奴不敢,只是望主上看在他一心为主的份上,莫要再怪罪于他!”
说着,趴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得等着那女子的反应,心头惴惴。
这当儿,那女子渐渐地从怒气中回过神来,微微一想,这贴身侍卫一直以来忠心耿耿,此时更是因为见得对方的实力深不可测,反才想要劝自己先行回去再作打算的,说到底,完全是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若依着自己的性子,本不该如此大怒啊,纵然由于现今的形势压抑难免会有牵连,只是,这反应却也太大了一些了,这怒气,竟似乎完全无法控制了,一股脑得便冲了上来。
想到这里,她细细一想,额头冷汗便出来了,自从在香港修为上有了重大突破,跨国潇湘功第十二层的门槛以武入道之后不久,自己的性子便一直难以收敛,略一回忆,却是喜怒无常,常有失控之嫌。
她本聪慧,不然也无法小小年纪,就有如此的成就,此时一旦意识到异常所在,再思及此处,不免更是细细思索,片刻的功夫,其缘由也就了然于胸了,只是,尽管清楚却也无奈的很。
这些精神的异常反应,往日习炼武学之日也时有发生,大抵便是因为真气积累速度过于快了,而精神却无力驾驭这些浑厚的真元,当年爷爷尚在世时便曾叹她过于追求力量的强大、真气的浑厚,而精神的修养却及不上真气的积累速度,是以终是不妥的很。
今日里这种情况的出现定然是因为匆然入道,却没有马上闭关潜修,过于浑厚的真元乱窜,那先前也微显不足的精神力无法驾驭真元,更是难以调节丹田内元气真元所凝结出的实质丹,导致她的性情也越发的反复无常了。
尽管明白了缘由所在,她却不免苦笑,此时何时?哪能有自己潜修的时间?封灵阵在早些年便已经有镇压不住那其中物事的前兆,再过些日子,等到今次闰年闰月晚间凌晨时分,那物事的气势暴涨之时,只怕那封灵阵定然是守不住了。
微微叹了口气,那女子扫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三人,微微一拂手:“罢了,罢了,今次便算了,不过以后莫要劝我改变主意,我意已决,便留在这里,再等待时机!”
说话间,精光闪射的双眼中闪过一丝疲惫和无奈。
那老者本就一直注意着主上的神情变化,最后那一丝的疲惫也落入了他的眼中,他心头不免叹气,皇族复兴这么重的担子,竟然压在了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女孩身上,也未免过于苛刻了……这些年主上为了追求力量,拚命练功,导致性情也变得反复起来,时不时便大发雷霆,这些看在他的眼中,他心头也痛苦无奈,只是却也只能拚命在外面的世界里积攒实力以支持主上的复兴大业罢了。
“把他扶下去,好好处理一下身上的伤势!”
“是!”
那三人缓缓地退了出去,房间里只留下那黑纱女子寂寥而无奈的身影。
——————————
在这个喧闹的城市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卜风的那间屋子依然黑纱蒙面,从外面看上去黑乎乎的,不甚清楚其中的所置。
屋子的里面虽然仍旧显得有些幽暗,不过,比起以往的一片漆黑,却是好的多了,至少在其中已经可以大致分辨出物事和布置了,窗上的帘子虽然还没有去掉,不过,不知为什么,却透出了更多的天光,似乎薄了一些。
“共有四人,今日来犯的那黑衣人只是一个仆从,另有一年轻仆从,一管家模样的小老头,除此之外,便只有一个年轻的女子,听其称谓,却是身份最为尊贵的!”
看着卜风没有什么反应,小倩接着将她所听到的看到的,一一讲了出来。
……
说完之后,小倩躬身侧立在一旁,等着看卜风的反应。
若不是估计着卜风可能会不开心,或许在跟踪那人回到那间房子里之后,她便也要跟着显出身形,尽管不至于要如何处置那胆大妄为的四人,却一定要让她们明白厉害,莫要再来烦少爷,那四人中最强的也不过仅仅是一个刚刚入道小姑娘而已,虽然的确天赋上佳,不过同她以入灵阶的修为比起来,就未免天上地下,无从作比了。
此刻,小倩微微低着头,等着卜风的反应,适才她去跟踪那黑衣人也是自己一时的主意,并没有征求卜风的同意,现在看着卜风默不作声得坐在哪里不说话,她的心头也微微有些不安,自从跟随卜风少爷之后,她还从未擅作主张行事,今次第一遭,虽然也是为了少爷,但小倩却不知卜风会如何反应,这个少爷,总让她有一种云里雾里的模糊感,看不清也猜不透。
她却不知,卜风此刻的不说话,并不是在思量此等小事,他也从未认为小倩是自己的奴仆,而且由于小倩一直坚持坚守在他身后的黑暗之中,默默地守护着他的平安,这份温情让他极为感激,也极为珍惜,总对这个看似纤纤的蛇妖有一种愧疚和另类的怜惜。
此刻,转在他心头的念头却是这些人的身份背景,他当日在香港时,由于意外,并没有见到那楚氏的后人一党,而这些时间也一直没有去见龙九天和钟子期两人,况且,便算是见到了两人,相信两人也不会对卜风说起这件事情,所以,他对这一女三男的身份很是摸不透,凭着小倩对于那四人言语对话的描述,看得出来这四人的等级观念似乎非同一般的森严,恍若回到了皇权时代一般。再细品其句中的意味,不难看出,那领头的女子不如何故,坚持留在此地。
“那女子刚刚入道~”卜风低声自语着,心头思索着。
而小倩听着卜风的低声自语,尚以为卜风在询问她,接着说道:“不错,那女子应该是刚刚入道不久,甚至连身体里充斥着的真元都无法精细控制,结成的真元内丹也无法正常运转,导致她的性情有些焦躁反复。按理说,如她这等的情况,当务之急,便是寻一处安全隐秘的地方静参玄功变化,等到精神修为和真元力量匹配之时,方才算是真正入道。现在这般,就有些不可理喻了,如此境况,实是非常危险,若一不小心,为心魔所乘,看她的精神修为不足,必定是一个散功的下场。”
“那便更是奇怪了,听你所言她的神态气质,应该是极其聪慧之人,那定然已经知晓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和你抗衡,不管她是出于什么目的,若是强行下手,定然无用,再加上她此刻正需调养,却无所顾忌,留在这里要静待时机。”卜风的思绪接着小倩的话,随即喃喃道:“她如此地这般,到底有何居心?”
卜风独自想了半晌,却怎么也想不通这一节,小倩所言对方的首脑——这女子定然是个身份尊贵的人,却要为何不顾修为和性命强自留在此地?说起来,卜风是不会在意她的去留和安危的,无论她是多么神秘尊贵的一个主子,毕竟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一个陌生人的生死向来都不在卜风的考虑范围之内。只不过,现在的情况却是,这女子留在此地的矛头却是直接指到了他的身上,这就不能不让他留心了,尽管不怎么在乎这么一个出入道的女子和那些古武术的修炼者,不过,若是让他为了一劳永逸,便不问是非着小倩去将这四人都给杀了,他也是办不到的,更何况,那样一来,更是将他拖进了这个泥潭,不得脱身,这就更不是卜风的目的了,他现在就是想着,怎么样才能搞清楚这些人的目的,并且尽快将自己从这是是非非里面脱出身来,现在他可不想卷进这些事情里面。不过,现在似乎并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办到这一点,而且,卜风隐隐约约有一种很麻烦的感觉,这件事情,似乎并不是那么好摆脱的呢……
微微叹了口气,卜风站起了身子,低声道:“想要寻一份安宁且不可得,老天爷终究还是不想放过我呢。”
带着一丝苦笑,他从身边的桌子上拿起了一杯荡漾着红色幽光的鸡尾酒,轻轻地抿了一口。
……
谁也不知道,一场席卷整个天下的风暴正在这个不是很大的城市里面酝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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