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捷列仁打着盹儿,另外一个乘客已经发出了鼾声。他们不是已经完全信任我,就是料到我并不笨,不会伸手鼓捣那些要命的按钮。光从里面鼓捣根本弄不坏舱室,其实,就连正常操纵它也办不到。
蜂音器响起来的时候,那第3个乘客毫不掩饰地打起了哈欠,伸了个懒腰。斯捷列仁揉了一下眼睛,用胳膊肘碰了碰我:
“没觉得恶心反胃吧?”
“暂时还没有,”我说,“不过我觉得脑袋有点儿疼。”
“别管你的脑袋了。马上就要失重了,总时间也不到20秒。最好忍着点儿,别飞起来,把住这扶手。要是想吐,忍到感觉有重力的时候再吐。袋子在你脑袋上面的盒子里。”
我实在需要个把纸袋子。到不是因为失重,而是因为舱体这时突然倾斜到了一边。我强忍过20秒,感到胃里的东西像要从耳朵里头冒出来一样。
“脏袋子扔那儿,”斯捷列仁躲开我,指了指旁边的一个垃圾筒似的东西,提醒说。“你怎么的?前庭器官不好?”
“我后庭没受伤的时候一切正常,”我勉强忍着一个接一个的嗝逆,说,“这是怎么回事?”
他耸了耸肩膀,没说话。
“这是转身动作,接‘格里分’尾部接收器伸出的动力芯。就这。我们给减速了,否则你人就上了天花板了,你喜欢这姿式?”
我摇摇头,不喜欢。我不知道自己还是不是斯捷列仁所说的什么机器的宠儿。但我肯定不是苍蝇和飞鼠什么的吧。
“顺便问问,那些个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我问,“不是什么秘密吧?”
“哪儿有什么秘密。那是吃的。宇航给养。我们从俄罗斯宇航局买来的,都是过期的。别怕,吃不死人。饿吗?可以打开尝尝。”
还吃呢,我连摇头的力气都快没了。一想到食物,我的恶心就又上来了,等我稍为感到好点儿,斯捷列仁早就睡了过去。
我发现自己的体重在渐渐减轻--现在,地球和它的吸引力好像在往上升,而舱室在下降。我开始感到有点儿闷得慌了。地球挂在了我的头顶上,但我没有任何机会看到它。他妈的,也不在这个倒霉的舱室装上了舷窗,那样的话,乘坐这个天梯旅行也有意思点儿。
天梯不是在开动,而是在慢慢行走。
我突然被一阵狂野的大笑攫住了。开始我想极力从内里控制住它,但是最后还是没有忍住。
“你怎么了?”斯捷列仁问。
“肯尼迪角……”我勉强说了一句,又接着笑了起来,“拜科努尔……这个法国的卫星发射场,叫什么,古鲁……”
“怎么回事?”
“火箭,”我使了很大力气,才说出几个字。“到如今……还在向宇宙发射火箭……”
“啊,明白了,”斯捷列仁松了一口气,说,“你什么时候在神经发作,倒是先打个招呼。我就知道!发射,对,还会接着发射。还要设计新的携带装置。可那是人家的事儿,跟咱们没关系。”
我的大笑变成了低吟--我的体力差不多已经耗尽了。整个世界在我的翻转过来,胡夫大金字塔变成了圆的,在沙漠上滚动起来,里面的石棺像铃铛一样发出叮咚脆响。自由女神像弯下了身子,她的火炬把大西洋点着了,火焰红彤彤照彻天际。西伯利亚解冻了的猛犸象敲击着石油钻塔,而我正坐在宇宙梯的舱室,向宇宙深处进发。
我的歇斯底里一直持续到耗尽我全身的体力。那另外一个乘客早已把脑袋搭拉在胸口呼呼大睡。要是有个安全带的话,失重开始的时候他也就不用醒来了。不过,这儿什么安全带也没有,就连椅子也是硬邦邦的,跟火车站候车室的差不多。这趟出行坐的是全硬座列车……让人觉得舱室设计架构更着眼于它的可靠性而不是舒适度,或者说,基本毫不考虑什么设计,完全是老苏联的那一套。可你还求什么呢?全世界的矿工乘坐的下井笼子有多大区别吗?到这儿找舒服,那可真是找错了地方。
但是我的心理上还是充满抵触,生怕自己被舱室甩起来,撞到什么尖利的物件上。但是,这种担心抵抗不过消耗体力后的疲惫,我还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当我再次醒来,宇宙梯已经跟轨道站对接完毕。舱室的通口也已大开。失重又开始了,但已经不太难受。
“那些货你就别管了,”斯捷列仁跟我说,“你还没有适应过来。抓紧把手,跟我一块儿游。你知道宇航员第一训诫吗?”
“是一个劲儿往真空的宇航服里吹气吗?”我有气无力地说。
“不是。这只能算第一百零一训诫。第一训诫是保密:地球是不是圆的,而是平的,它也不会转动。好,咱们开游吧。”
我们一前一后,漂游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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