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这是1941年5月德军空降兵夺取克里特岛的资料片,我请人把它做成电脑屏保,经常看看,也算是警钟长鸣吧。”
“克里特岛,那是二战中最惨烈的一次空降作战。为了夺取这个爱琴海的门户,德军动用了600架容克—52运输机,伞降了四个伞兵团,机降了一个山地步兵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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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半个多世纪前德军就发动了战役性的大空降,我们不能到今天还年复一年地演练小分队空降,中国空降兵也该具备大规模空降的实力了。”
“这是你《论垂直打击》的基本观点吧,可惜我没看完。听说被军里暂时封存了?”
“师长,这对我已经不算挫折了。”罗东雷苦笑道。
“我看了一半杂志就被收走了,但我已经领略到文章中澎湃的激|情。”廖云耕指出,“你不但提出为增强垂直打击烈度,我们必须准备大规模空降作战训练,而且几次用到‘刻不容缓’这个词。”
赏识是仅次于军功章的第二种荣誉。
罗东雷感觉心底有份情愫在蠕动,“是的,当前国际军事斗争动向,已呈现出瞬息万变的特点。就空降兵承担的历史使命来看,一旦战事突起,拉上去一个连、一个营已经无济于事,军委和空军很可能整师整军地把我们拉上去。师长,如果拉而不动,动不能战,像绊马河打个半截子仗,我们不成了民族的千古罪人吗?”
“但你所说的大规模空降作战训练,必须革除小分队空降训练体制遗留下的弊病,具体指哪些?”
“师长,下午我们到二团边看边说吧。”罗东雷提议说。
一位参谋走进来报告:“师长,二团朱团长来电话,说他们准备好了,问师长下午什么时候到?”
“准备好啦?那你告诉他们,不去了。”廖云耕诡秘地眨眨眼,“东雷,我们奔一团。噢,还有,你把电脑里的原稿调一份出来,让我把《论垂直打击》看完。”
宽敞的大客厅里,陈设简洁,墙上却挂满了字画。
谷振风一手攥着个精致的不锈钢保暖杯,一手拎着小皮包走进客厅,看见谷晓楠坐沙发上看央视新闻好生奇怪,“咦,晓楠,从来中午都是在单位吃,今儿怎么回来了?”
谷晓楠起身接过谷振风的茶杯、皮包,挽着他胳膊走进餐厅,说:“闻到小田煎牛排的味儿了嘛。老爸,洗洗手吃饭吧。”
佩带二级军士衔的炊事员将一盘煎牛排和几样蔬菜端上桌。
谷振风擦干手,一声不响地坐下就吃。
谷晓楠边吃边夸:“小田光凭这煎牛排,就可以到中国奥运代表团当厨子。老爸,你知道吗?出国打比赛的那些运动员,每天必须吃块牛排……老爸,妈妈旅游什么时候回来?”
“后天。你妈在九寨沟还惦着你的事儿,问你跟乔副市长的二小子见面没有。”
“见了,人家再没有下文了。”
谷振风用筷子点点她,“骗鬼,是你没有下文。部队有人打官司?”
谷晓楠一惊,“老爸,您真洞若观火。怎么看出来的?”
“没官司上班时间你会往回跑?谁啊?”
“你别问,反正事情不影响你们部队建设。”
“军人身上发生的一切,都可能妨碍他执行任务,影响部队建设。”谷振风往谷晓楠碗里挟了块牛排,“好吃再来块。”
谷晓楠笑道:“老爸,来块牛排我也不能告诉你,律师有律师的职业道德,我必须替我的当事人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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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州地处内陆腹地,五月初的太阳已有些灼人的烈度。“猎豹”开到一团训练场边,司机乖巧地将车停在唯一一株苦楝旁的阳光下,留出那块竹匾大的树荫。廖云耕、罗东雷和作训科长一下车就站在了树荫里。
罗东雷指着一团训练场,“师长,你看,这就是小分队空降训练遗留的弊端!”
放眼望去,十多个步兵连、炮连、新兵连正各自组织射击、战术、攀登、格斗、跳平台训练……
“除了跳伞,长期以来,我们的步、炮、防化、通信、引导各兵种,就这样以分队为单位组织地面训练的,演习时才合成。平时营长们闲得跟大爷似的,背着膀子乱转悠。团长更是有劲儿没处使,自然而然就成了甩手大掌柜。”罗东雷用手一指,说,“师长你再看那边的炮连,连长一声口令:各班带开!班长们找个树荫地儿把大口径迫击炮、无后座力炮一架,一炮手练瞄准,其余炮手一字排开蹲地上,闲着没事干,都在那儿揪草皮。”
“是啊,练兵,练兵,光练了士兵。”
“我们的赤店演习场每年几十万上百万地往里投钱,基础设施已经很完善了,可一年里除了几次演习用用,大部分时间闲置在那儿。”罗东雷痛惜地说,“为什么我们不能把它充分利用起来,把部队轮流拉进去练练攻防协同?师长,再不能这样关在营区搞训练了。”
廖云耕直视着他,“接着说。”
“为了实现空军首长提出的全天候、全方位空降作战方针,我们应该着眼于大规模空降作战,立即进行训练改革,把部队成建制地拉出去,展开适应性野战训练。在训练内容上,把零散、应急式训练转为系统、整体和超越型训练;在训练方法上,把注重专业技术分队训练转化为全员强化训练。以合同战役战术训练为轴线,强化指挥员的指挥技能和部队的协同水平,使部队战斗力从单兵、小分队空降作战向整团、整师空降作战上转化、跃升。”
“李科长,听见了吗?”廖云耕很振奋,“这就叫积极探索新时期军事斗争准备的新特点,这就是训练改革思路的新突破。但是东雷,这事儿实行起来难度还不小。来虎师上任那天,谷副军长跟我谈话,透露说年底的三军‘大瀑布’演习,他和军长原先都倾向于拉一个团上去,可是绊马河失利后他改变了想法,认为如果条件不成熟,搞的规模越大,出的洋相也越大,还是一个加强营空降为宜。”
“是吗?”罗东雷很吃惊。
“我看这样,你把自己的想法整理一下。”廖云耕强调说,“要系统,搞一个关于训练改革的意见,请常委们讨论一下,如果没有大的分歧,就以师党委的名义上报给军里。”
小餐厅里已经满桌菜肴了,隔壁厨房还响着叮叮当当的炒菜声。吴梅在往桌上摆放碗筷,身上肉嘟嘟的小胖等不及了,伸手抓了根鸡翅,趴桌上聚精会神地啃起来。
罗东雷看着儿子那样儿忍不住发笑,“瞧你那吃相,就跟个小狗似的。最近学习怎么样?”
小胖顾不上回答,只是点头。
吴之恭夸道:“咱小胖干啥都这么投入。”
罗东雷叮嘱说:“要听外公外婆的话。”
小胖还是点头不耽误吃。
吴之恭说:“前天我去开家长会,班主任田老师表扬我们小胖智商很高,虽然上课经常打瞌睡,但回回考试全班第一。”
罗东雷批评道:“小胖,考第一打瞌睡也不对。”
小胖的嘴终于腾出空儿来,刚上四年级的小人,说话跟大人似的,“但老师不批评,光批评杨阳。杨阳说罗小雷也打瞌睡了,你怎么不管他?老师说你要能考出他那成绩,搬张床到教室来睡老师都不管你。”
吴梅笑起来,“瞧瞧现在这些孩子,分数定荣辱。”她冲厨房喊道,“妈,菜够了,别再炒了。”
老邢端着盘菜进来,“不炒了,不炒了,东雷,吃吧,也没什么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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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梅撅起嘴,“妈最偏心眼了,姐夫不回来就一荤两素;姐夫一回来弄这么一桌还说没什么菜。”
老邢说:“唉,你姐夫大校,你才上尉,待遇就是不一样。别说你姐夫已经是副师长了,你爸爸当副团长那会儿就吃上小灶了,不信你问问。东雷,陪你爸喝两盅。”
罗东雷挡住说:“爸,今晚不能陪您喝,吃了饭我还有事儿。”
吴之恭劝道:“少喝点儿,不耽误你办事。”
罗东雷说:“真不行,待会儿要去见谷副军长,满嘴酒气不礼貌。”
吴之恭问:“晚上还去请示工作?”
罗东雷道:“绊马河失利让谷副军长很失望,怕再有什么闪失,在年底‘大瀑布’演习的空降兵参演规模上,他从原先想法退回来,还是准备上一个加强营。我想跟他谈谈我的想法。”
吴之恭就恼火起来,“我那三排长当了副军长也没多大长进,求稳怕乱,还是小分队空降那一套。因为小分队保险啊,他搞了几十年,轻车熟路。”
吴之恭在虎师当连长时,谷振风是他那个连的三排长,可罗东雷不知道两人历史上有什么过节儿,一提起他吴之恭就来气,每次都故意拣他最低职务叫。罗东雷试探着问过,吴之恭说都是些陈年旧账,懒得说它。
“听说他把你那篇文章封存了?”吴之恭问。
罗东雷有些惊讶,“爸,这事儿您也知道?”
汉州干休所几乎集中了空降兵K军创建以来各个历史阶段的军、师级离退休干部,新军长、政委上任第一天办交接,第二天必定要去干休所看望老干部。历届历任,概莫能外。美军将校一旦退休,永不回营,以避免干扰继任者的决策。可中国不一样,K军是这些老干部们创建、训练出来的,他们视K军为家,即便不在位,老干部们依然热情如初地关注它的发展,军部大院有点风吹草动,老干部们都知道。但罗东雷没想到,连篇文章的风波也这么快传过来。
吴之恭说:“下午我让军后勤邱副部长给我弄了一本杂志,你那篇文章写得很好嘛。谷振风这人从来听不得不同意见,老毛病了。东雷,别去找他,营规模、团规模,都是战术意义上的,一个球样儿。”
然而罗东雷认为:“团空降毕竟更接近师的规模,光动用的机场就得四五座,对指挥员的组织协同多少是个锻炼。”
吴之恭想想,“那倒也是。小梅,先给你姐夫盛饭吃吧。”
吴梅拿起饭碗,调侃道:“姐夫,你谱儿够大的了,连盛饭的都是上尉。”
罗东雷三嘴两口地扒拉下一碗饭,便告辞了。
吴梅追出来,“姐夫,吃饭前给我姐拨过电话,还是没人接,你这会儿再拨一个试试?”
罗东雷皱起眉头,“用不着了。”
吴梅问:“用不着了什么意思?”
罗东雷忙道:“没什么意思。我该走了。”
刚出屋他就接到匡林电话,“东雷啊,听说你最近官场不得意,情场也不顺,怎么回事儿?出来散散心吧,我在酒吧街‘往日情怀’等你。”
罗东雷说:“我还有事呢。”
匡林不依,“哎哟,晚上还有啥事儿,又不是正职,部队一会儿都离不开你?来吧,来吧,我请你喝英国强弓,口感特别饱满。”
罗东雷说:“真有事,改日吧!”说完就关了手机。
有些事儿置之不理,人们或许忽略了,一禁反而路人皆知。新一期《空降》杂志被封存的事就不胫而走,不到十个小时就从军机关传到连队。
九连连部的屋里很制式地摆着两桌、两柜、两床。瘦骨嶙峋的钟立文穿着背心裤衩,躺在长板凳上练哑铃。
王山虎趴在桌上小声打电话,“唉,老同学帮帮忙,听说那篇文章意识很超前……废话,不是封存我还用找你吗,团机关有的是……真的,你私藏了一本?太好了,我马上派人去取……我保证不转借他人……哎,好哪。”他放下电话,朝门外吼了一嗓子:“三班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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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走廊上一阵脚步响,耿小宝推门而入,“到!”
王山虎压低嗓门,“你把上士的车借来,就说我说的。然后到空降兵研究所理论研究室找我那位老同学,叫赵耀,替我把一份杂志取来。杂志在身上藏藏好,这事跟谁都不能说。”
耿小宝点点头,“明白了。”
这个刺头让王山虎几跤给摔服了,王山虎又就手给了他个班长当当。班长是兵头将尾,大小有个职务,也就平添了几分责任心。几天下来,他就跟换了个人似的,班长当得有模有样。
耿小宝赶回来时,正在吹熄灯号。
王山虎接过杂志就坐到台灯前的椅子上,钟立文也凑了上来,趴在他身后的椅背上看。
王山虎说:“你等我看完行吗?你这么趴着怪别扭的。”
钟立文说:“那我坐着你趴着。”
王山虎一抱拳,“求你了。”
钟立文这才支起身子,“好吧,我先擦擦澡去。”
他打了盆水回来,还没擦洗,就听王山虎一拍桌子,大呼:“带劲儿!”
钟立文喝道:“发什么神经,连队都就寝了。”
王山虎压低嗓门,“指导员,你听我给你念念这一段……”
钟立文说:“别别,我也识字,待会儿我自己看。”
王山虎坚持,“不行,一定要念,不念出来我这心里涨得慌。就念一小段,你听啊:航空兵与空降兵应该成为空军的一把双刃剑。如果我们不仅拥有一支强大的航空兵,还拥有一支强大的空降兵,中国空军就可以独立地打一场局部战争。你听听,独立地打一场局部战争,它一下子就把空军配合陆军作战的传统给颠覆了。”
钟立文说:“听说主要是这个提法出了问题。”
王山虎亢奋地说:“什么问题?别听他们瞎喳喳,空中有航空兵,地面有空降兵,中国空军就是可以独立作战。你看关于战役性大空降的意义,罗副师长比方打得多好,战术空降好比断敌一指,战役空降则是要他老命。明了、通俗。”他激动得满屋转圈儿。
钟立文笑道:“别转行吗,我眼都晕了。”
王山虎感慨万千,“指导员,看了罗副师长的文章,我深刻地体会到,再牛的人到空降兵你别牛,比你更牛的人有的是。”
钟立文想想,“嗯,深刻。但是你得赶紧睡觉,明天还得去师伞训长集训队报到呢。该我看了。”
10
溶溶月光下,罗东雷沿着冬青夹道的小路,来到这座掩映在杉树林中的青灰色平房小院前,摁了摁门檐柱上的门铃。少顷,门里传出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请稍等!”
院门“吱”的一声打开,里面走出谷晓楠。她惊奇地问:“罗副师长,找我吗?”
罗东雷一愣,“不不,可能我找错门了,对不起,我找谷副军长。”
谷晓楠笑起来,“那你还是没找错,我是谷振风的女儿。”
罗东雷讪笑道:“怎么会这么巧?”
“是啊,我也觉着太巧了。上午我给你送协议书你避而不见,这会儿你倒自己撞上门来了。”
“避而不见?怎么会,我上午下部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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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吧,罗副师长,我可是有证人的,当时那个小司机正在师部大楼前擦你的‘猎豹’,亲口告诉我说你刚从外面回来。”
“迷糊,我那个司机经常犯迷糊。”幸亏在月色下,看不清罗东雷满脸窘意。
“那我换个话题吧。”谷晓楠问,“吴菊的协议书我放所里没带回来,你看是我给你送去,还是你来我们所里拿?”
“不好意思让你再辛苦了,但我这几天实在太忙,一有空我准去找你,你等我电话。现在我可以进去了吗?”
谷晓楠身子往门当间一横,“说定了,哪天?”
罗东雷想想,“最晚后天。”
谷晓楠这才领着他走进小院,一边喊道:“老爸,有人找!”
书房里一墙书橱,两只藤椅;临窗一张铺着毡毯的大书案,案上砚台墨香,宣纸如绵。谷振风正据案临摹米芾的《多景楼诗帖》。
罗东雷进屋敬礼,“副军长,练书法呢?”
谷振风全神贯注地泼墨挥毫,头都没抬。
罗东雷凑上前去,念道:“华胥兜率梦曾游,天下江山第一楼。好字,好字,副军长,我跟随您这么多年,还不知道您有这雅好,从没见您露过嘛?这回我可得跟您讨个墨宝。”
谷晓楠端了杯茶进来,“请喝茶!”
罗东雷接过,“谢谢。”一看谷振风探笔蘸墨,他忙放下茶杯,捏起松烟墨便研起来,说,“副军长,我觉得您这手米芾行草,练得已是功德圆满,青胜于蓝。”
谷振风骂道,“什么青啊蓝的,你会拍马屁吗?我这字连形都不似,皮毛而已。有事你说事,别不懂瞎在行。”
谷晓楠一旁抿着嘴笑。
谷振风将一张写满的宣纸撤下,“说啊,找我什么事儿?”
罗东雷连忙帮他往书案上铺了张四尺宣,嘻笑道:“副军长,您看我拍马屁都给您拍恼了,一说事儿您不更生气了?”
“那你就别说,我替你说,你是来要求解除刊物封存的,对吧?但这事儿要等我向军长报告后再说。”
“我来府上恰恰跟这事儿一点儿没关系。”罗东雷试探道,“副军长,听说您改变了原先‘大瀑布’演习空降规模的想法,打算还是上一个加强营?”
“嗯,有这么回事儿,怎么啦?”
“副军长你知道的,我们K军缺少的就是大规模空降作战经验,‘大瀑布’是三军联合作战演习,政治意义之深,军事意义之大,历史罕见,机会难得,我们上一个团已经是战术性的了,如果只上一个营,空降兵在‘大瀑布’演习中的分量,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哦,那以你看空降兵投入多大规模合适啊?”
“起码一个师,最好一个加强师,借‘大瀑布’演习,全面演练我K军战役性大空降。”罗东雷来劲了。
谷振风把手里的羊毫往笔架上一撂,“加强师?给你一个团都摆弄不好还加强师呢。”
罗东雷腆然道:“嘿嘿,副军长,那还不是因为摆弄得少了吗?第一次指挥团的空降就赶上沙尘暴,你要让我再摆弄一回,我保证不会给你出洋相。再说,也不能因为我绊马河失利,而使我们军失去一次锻炼的机会嘛。”
“罗东雷呵罗东雷,你从跟我当参谋起就没谦虚过,总是咄咄逼人,自我感觉良好,老毛病了。”
谷晓楠一旁帮腔,“老爸,我觉得罗副师长说得有道理。”
谷振风严厉地说:“晓楠,我们家可是早有规矩的,部队的事,你和你妈一不要Сhā嘴,二不能外传。”说罢便出了书房,径直走进客厅打开电视机。
罗东雷端着谷振风的不锈钢保温杯跟进来,将杯子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然后一声不响地坐一边陪着看电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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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里正在播一白发老中医的中医学讲座。“肉桂温肾壮阳,纳气平喘;当归养血补肝。诸药相配,既可降气化痰,又能散寒平冲,使气降痰消,喘咳自平……”
谷振风烦躁地一摁遥控板按键,换了个频道,一女歌手正投入地演唱:“千年等一回啊,等一回啊……”再换频道,是豫剧《朝阳沟》,拴宝唱:“前腿那个弓,后腿那个蹬……”
罗东雷一旁说:“一频道正在播军事题材连续剧。”
谷振风刷地关掉电视,“不看,看它还不如看你的大作《论垂直打击》呢。”
“嘿嘿,副军长挖苦我。”
“真的,你比跟我当参谋那会儿可是出息多了,居然著述立说,宣称中国空军要独立地打一场局部战争。可我想知道,人家陆军干吗,马放南山?人家海军干吗,舰艇入库?”
“副军长……”
“你左一个大空降,右一个师规模,听起来气派,大手笔,很战略,其实是一通自欺欺人的废话。”谷振风逼视着他,“不是吗?因为你不是不知道,一次性运载一个空降师得同时动用十来座机场,上百架大型运输机,不要说我们没有这么大的空运能力,上万伞兵铺天盖地地跳下来,光踩坏的庄稼踹断的树,我们都赔不起老百姓。一个国家的空降作战规模能搞多大,完全取决于它的综合国力和航空工业。航空运输的矛盾不解决,我们就不可能一下完成战术空降向战役空降的递进。所以目前我们能做的,还是扎扎实实地搞好基础训练,进行战略蓄势。”
“但目前团的战术空降我们还搞得起吧?而且,即使在大型运输机还没有装备到位的情况下,我们也可以有所作为,尽快着手改变陈旧的训练方式,研制改进空降装备,组织整营整团建制的协同训练,从训练作战体制上做好战役性大空降的准备。”罗东雷辩解道。
“好了,好了,你的意思我知道了。但‘大瀑布’到底上一个团还是一个营,我副军长说了也不算,最后还得由军长拍板。”
“可您是管作战训练的副军长,资深望重,您的意见直接影响军长的决策。”
“你什么意思,非要我现在就给你表个态?”谷振风说,“我偏不表态,你就是耗得我一宿不睡,我还是那句话,军长拍板。”
“副军长您休息,我走了。”
谷振风忽然喝道:“站住,吴菊在国外怎么样?”
罗东雷看了谷晓楠一眼,敷衍说:“还好。”
谷振风语调舒缓下来,“出国读博时间不短了,让她赶紧回来吧,书读到什么时候有个头啊?”
11
空降装备研究室里,两张临窗的办公桌上都堆满了技术资料和科研报告;桌旁一排文件柜;柜旁的记事板上,列着工作安排:九日空投试验、十六日机舱滑轨改造……东西两面墙上挂满了多用途伞兵刀、空投物电子寻踪器等草图、设计图。
方也虹正伏案勾画草图,研究所焦副所长走进来,发现堆在墙角的《空降》杂志少了许多,问:“方也虹,前天从机关收回几十本杂志,怎么就剩这几本了?”
方也虹说:“可不就剩这几本了吗。不封存,许多人都没把咱们的杂志当回事儿,这一封,反倒突然畅销了,大家都觉得好奇,想看看罗副师长的高论,悄悄通过各种关系来要。”
焦副所长顿时不悦,“来要你就给啊?你不知道这是军首长封存的吗?”
方也虹也急了,“哎,焦副所长,来要杂志的是人都比我官大,我敢不给谁?后勤邱副部长一下就拿走三本,我挡得住吗?装备部的钱科长是所长老乡,说是跟所长打过招呼了,要拿两本杂志回去翻翻,我能不给吗?再说了,你焦副所长也没雇我替你看着这堆杂志。”
焦副所长瞪起眼珠子,“你这是什么话,放在你这儿,你就有责任保管好它,不然军里查下来怎么办?”
方也虹讥讽说:“那不好办吗,天塌下来个儿大的顶着,有你焦副所长呢我怕啥啊,反正我也没打算在空降兵长呆。”
焦副所长气得:“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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