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雁翎早已心神恍惚,对近在咫尺的生死激战也充耳不闻,更不用说抵抗突然间一股热血喷溅到她面颊之上,抬头看去,只见杨少真披头散发,脚步踉跄,全身上下多处受伤流血,右肩头斜Сhā着一截折断的枪头纵然如此,依然挡在自己和迟巾前,奋力而战耶律雁翎黯然道:“师姐,你就让他们杀了我,反正母亲兄长被害,我也不想活下去了”杨少真叫道:“雁翎!你只为你自己而活,只为你家人而活么?我杨少真区区一名草寇流民,尚且知道为救国求民尽一点力,你堂堂公主,难道不会为你的国家为你的子民想一想,只想一死了之么?无怪乎大辽将亡!”
耶律雁翎闻言,猛然一怔,心道:我每每见到各位兄长为了权位你争我夺,相互倾轧,只是为了花天酒地,鱼肉百姓,总是看不起他们,暗自立志一定要替臣民多做些好事,拯救我大辽民生于水火可是如果自己就这样死了,就等于逃避责任,岂不和那些兄长一样无能?是了我该和师姐一样,哪怕流到最后一滴血,也要全力以赴,才不愧对自己!
忽听杨少真痛哼一声,小腹中枪,险些摔倒眼角余光看到有人挥刀兜头砍向迟剑,耶律雁翎猛然抢出,捉住那人手臂茓道顺势一扭,已将他身子反转,手上用力,将钢刀压在他颈项上,高声叫道:“住手!”雁翎公主身负武功,众士兵均有风闻眼见她身手敏捷如斯,且英姿凛凛,都愕然而立,不敢上前
萧干见状高声大叫道:“大家莫怕!快杀了她!杀了她之后高官厚禄,都统大人决不会亏待咱们!”众士兵呐喊一声又冲上来,也不顾被耶律雁翎捉住之人的死活,武器尽往他身上招呼眼见那人就要身首异处,耶律雁翎突然手臂一抖,将他推开一旁,徒手抓过刺来的两只长矛,左挥右舞,将士兵们击退可是对方人数太多,她左腿连中三枪,前后贯穿,血流如注
那被耶律雁翎捉住之人惊魂初定,猛然面向耶律雁翎拜倒在地,高声道:“小的该死!公主为了救小的性命,甘冒风险,身受重伤,小的反而要加害公主,真是猪狗不如!小的发誓,愿为公主?犬马之劳,死而无怨!”耶律雁翎微笑道:“我虽生在皇庭之家,但与你同为大辽子民,怎能伤害于你?尤其当前国难当头,更应该相依为命才对”那人叩头道:“公主所言甚是”跳起来向众士兵高声叫道:“各位弟兄,世间传言公主视民如子,果敢干练,是我大辽中兴之望,适才所见,果然如此!咱们不能杀她!何况都统大人临走之前并没有明言要咱们处死他们,咱们可不能轻举妄动,错杀好人”从服饰来看,他该是士兵中的一个小头目,此话一出,有不少人点头称是,更有十几个人来到他身边,纷纷叫道:“我们听你的!”想来是他的部下
萧干将手中钢刀一挥,骂道:“你妖言惑众,要找死吗!大家听着,谁杀了这些叛徒一人,赏银五十两!杀了耶律雁翎,赏银万两!”众士兵中有半数的人尚在犹豫,听得此话,又都磨拳擦掌,跃跃欲试一旁通悟高声叫道:“且慢!”随即快步来到萧干身旁,低声道:“将军且慢动手老衲有一件要事要告诉将军,请借一步说话”
华严寺内奉安诸帝石像铜像,乃辽皇室祖庙,颇受恩泽历代住持尽为得道高僧,博通古今,精晓文理,连皇帝也要待为上宾萧干见通悟神色庄重,不敢过于轻慢,便随之而行
通悟左转右折,来到一座天井中站定,伸手一指中庭中一物,道:“萧将军请看”萧干抬眼看去,只见一片空地中间孤零零的立着一株齐腰高的矮树,别无他物萧干不解其意,望向通悟,静待他说话通悟望着矮树出了会儿神,缓缓的说道:“此树名为菩提花,乃是五十年前天竺一位高僧自西域带来的据那高僧讲,菩提花本非产于天竺,机缘巧合,被人传入天竺此树喜温暖稍干燥且阳光充足之地,不耐寒,宜爽水,忌积水栽培得当则枝叶茂盛,花朵大而挺拔,色彩异常美丽怕是此地过于寒冷,这菩提花在诸位先师精心呵护之下,虽然得以存活,但是这五十年来从未开过一次花”
萧干不听则已,听罢此话,对通悟怒目而视,喝道:“老贼秃!你存心戏耍本将军么!”他本以为通悟有什么要事相商,却想不到说出这一通不相干的话来,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手起刀落,想要通悟人头落地
第三节
通悟微笑而立,连眉角也不稍动萧干见他泰然自得,心中不禁一动:难道这秃驴真的有什么过人之处,可以视死如归?手腕翻转,硬生生挽住钢刀,离他脖项半指之处猛然停顿,沉声喝问:“法师算定了本将军不会杀你?”通悟淡淡道:“世事因缘而定,老衲怎能算出?只是有菩萨指引,老衲才比旁人多知晓点滴罢了”
他移步菩提花前,拨开枝叶,向萧干道:“将军请看”萧干顺他目光看去,原来茂密的枝叶下面,并排生长着两个拳头大小的花球,上面竟然密布花蕊,非同寻常种类萧干奇道:“这是花么?”通悟点头道:“这菩提花自移植到此五十年来首次开花现在只是花蕊初放,便比寻常花朵大出十数倍待它满开之时,花魁更为硕大,可称得上花中之王,因此又有个名字叫做帝王花而此株菩提花是在萧将军与都统大人进驻敝寺之日绽放的”
萧干微微一怔,抬头凝视通悟双眼通悟颔首道:“大辽气运已粳必将有新帝王应运而生老衲有缘,可以得见两位王者的风范”萧干当然明白他言下之意,心头不禁一阵狂喜,怦怦乱跳起来脸上却不动声色,漠然道:“法师妄称得道高僧,竟然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萧某虽一介武夫,但也知道忠义二字,怎会存此贪念”通悟道:“时局所迫,将军又何必推辞?”他察言观色,早看出萧干是个野心勃勃之人,只是深藏不露,人所难辨
通悟见萧干不置可否,便接着说道:“吃道创业易守业难,萧将军和都统大人虽然都可以顺利达成霸业,可是要想世代相传不败,今日便是关键所在萧将军若能放过公耶律雁翎,千秋万代,霸业后继无忧”萧干冷笑道:“你兜来兜去,只不过是想本将军放过那个过气公主吧若真如法师所讲,本将军更应该一刀杀了她,以绝后患才对啊”
通悟道:“萧将军且听老衲一言史书曾载,魏晋之后南朝宋高祖武皇帝刘裕南讨北征,武功盖世,撑起整个南朝时代强悍如北魏大夏等北方大国皆对刘裕怀有惴惴之心,可见其国威之盛只可惜刘宋只维持五十余载便告寿终正寝,将军以为何故?”
萧干道:“想必是因为子孙后代太过草包,才守不住家业”通悟摇头道:“非也武皇帝其子宋文帝日后治有鼎鼎大名的‘元嘉之治’,武功虽不及老子,文治却是人人称颂可见败因并非缘此”萧干问道:“依法师之见,原因何在呢?”他野心勃勃,成天价所想的便是如何攫取皇位乃至永保帝业,不知不觉间便热切起来通悟道:“想曹魏司马西晋,一直到东晋的桓玄废安帝自立,对前朝帝王都不加残害汉献帝曹魏末帝曹奂蜀汉刘禅东吴孙皓,这些人皆好酒好肉大宫殿里得享余年但自武皇帝起,就开始屠害前朝帝君,由此,南朝北朝相蹈此习,龙子凤孙们连根诛除,婴孩不免以武皇帝之赫赫大功,得有天下是水到渠成之势,但其为人神所愤怒者,则是篡后弑君的下流阴毒之行刘宋想要代代相传绝无可能”
萧干倒吸一口冷气,紧握钢刀的手慢慢垂落通悟又道:“都统大人饱读诗书,自然明白其中道理他想要除掉耶律雁翎,苦于师出无名,只好暗示将军,以借将军之手杀人,既除后患,又脱干系日后万一形势不利,也可以拿将军做挡箭牌,这一石三鸟之计可谓精妙将军若被人利用,千秋大业危矣”这几句话句句击中萧干要害,令他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正沉吟间,教藏殿内传来阵阵争吵,两人连忙疾步返回刚一跨入殿门,就看见士兵们一边大声聒噪,一边纷纷退到墙边,依墙而立中间空场上横着十几具尸体,都做兵士打扮,却是适才被耶律雁翎救得一命的那个小头目及其手下,不知被什么人杀死了再往前看,只见耶律雁翎杨少真两人四掌,与一位灰衫老者双掌相抵,比拼内力那老者神色轻松,旁边另有一位老者与他谈笑风生,原来是卞氏兄弟反观耶律雁翎和杨少真,全身颤抖不止,骨骼咯吱作响,伤口里时时有鲜血喷射而出,显然是勉力支撑
萧干喝问道:“发生了什么事!”近旁一个士兵答道:“萧将军,他们两个老头儿为了拿到您悬赏的万两白银,要杀了公主啊不不,要杀了耶律雁翎那几个兄弟要阻止他,都被他们杀了”卞不生袖手站在一旁,抬眼看见萧干,便大声说道:“将军,你说杀一个叛徒,赏银五十两;杀了耶律雁翎,赏银万两,这话可做得准么?”卞不留不等萧干回答,接口道:“堂堂将军,怎么会说了话不算?这叛徒十三人,再加上耶律雁翎,总共一万零六百五十两,可非咱兄弟莫数了”他口中说话,手上加劲,只压得杨少真两人喘不过气来卞不生道:“大哥,你可又算错啦这赏金该有两万零六百五十两”卞不留做奇怪状,问道:“你的数字整整比我的大了一万,难不成还有一个耶律雁翎让你来杀不成?”卞不生笑道:“耶律雁翎只有一个,不过咱们兄弟俩人,那不就是两万么?”卞不留又作恍然状,道:“你是说你我携手杀了她,那就可以赏金加倍了是吧?生财有道啊生财有道”
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旁若无人有个偏将愤然道:“你们不让咱们Сhā手,想要独霸赏金也就罢了,还想跟萧将军打如意算盘,显然没有把萧将军放在眼里,简直太过放肆!”卞不生怪眼一翻,傲然道:“咱们只为都统大人做事,其他人等还难入咱们法眼”萧干听他语气狂妄,心中有气,便道:“本将军怎敢指挥两位异士能人?少赔了兄弟们听令,即刻撤出大殿”他对通悟所言深信为真,便不想亲自动手杀了耶律雁翎,以求霸业成后,后继万载他本非善类,能听从通悟劝告,全因贪念后来萧干耶律大石两人真如通悟所说,自立为帝只不过耶律大石西迁异域,建立西辽,称雄一时;而萧干则继位不久便为其部将所杀,所谓千秋万载,不过是黄粱一梦罢了
第四节
卞不留兄弟二人见萧干改变主意,心中颇为恼怒,猛摧内力,耶律雁翎和杨少真早就支撑不赚哪里经得起这一击?登时口吐鲜血,摔倒在地卞不生双掌一翻,就要将她们毙于掌下,卞不留在一旁叫道:“且慢!萧干那厮盼着咱们杀了她们,却又不答应给钱,咱们可不能上他的当看在他也算都统大人手下的红人,今天就这么算了”卞不生笑道:“不错要不是大哥指点,差点儿便宜了萧干那厮”低头扫了一眼耶律雁翎,又道:“公主啊公主,咱们在你手下之时,你待咱们不薄今日不杀你,就算是感谢了吧”说罢两人扬长而去
萧干打定主意,却又忌惮耶律雁翎,觉得她始终是块心铂便命手下将教藏殿紧密看守,任何人不得出入,否则格杀勿论如此一来,耶律雁翎等人即便不被卞氏兄弟杀死,也会饿死,那可不是自己下的手,便可以求得伟业万古流芳了通悟眼见侥幸计策成功,却始终难救她性命,也是无计可施
所幸卞不留当时只发了五成功力,耶律雁翎和杨少真内伤虽重,还留得一条命在那“标幽掌”阴毒无比,杨少真两人只觉得全身犹如浸在冰窟里一般,冷得浑身发抖杨少真修为略胜一筹,勉强可以挺得赚耶律雁翎则呕血不止,岌岌可晤少真想要帮她,怎奈自己也是重伤在身,全无气力,急忙招呼迟剑道:“快帮她止血,否则她就会失血过多,虚弱而死”迟剑见她们混身上下血迹斑斑,正自慌乱,问道:“如何止血?”杨少真道:“快点她睛明头维听宫中脘廉泉玉堂膻中,以调理气街四海,巩固真气”迟剑只听得张口结舌,挠头道:“杨姊姊,你说的这些我根本不懂”杨少真奇道:“原来你不懂武功倒是我先入为主了,见你是冯叔夜冯大侠的弟子,便以为你必定精通此道”不禁暗自皱眉:迟兄弟不能分辨经脉茓道,自然没有练过内功,运功点茓更无从提起,这可如何是好?想了想又道:“既然如此,也只好用笨法子了我告诉你这些茓道的所在,你用力推拿,虽比不上点茓那样来得快,也可有些效果”当下将各茓道位置向迟剑祥加解说,迟绞质泛泛,听了后面忘前面,好在他尽心去记,在耶律雁翎身上左找右寻,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才将这些茓道记得差不多
耶律雁翎早就处于半昏迷之中,否则这些大茓有几个处于胸腹躯干,怎么也不会容许迟剑随便碰的杨少真让他推拿也是出于无奈,毕竟救人要紧但看迟建心救人,一副心无旁骛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这七个茓道推拿下来,迟剑早已气喘如牛,满头大汗耶律雁翎已不再呕血,沉沉睡去杨少真道:“迟兄弟,差不多了,你先歇息一下待过了四个时辰,你还得替她推拿以后每四个时辰推拿一遍,七天以后可望恢复元气”
迟剑擦了把汗,见她面如白纸,说话中气不足,忙问道:“杨姊姊,你不要紧么?我也替你推拿,好不好?”杨少真凝视他双眼,见他满眼都是纯粹和清澈之光,知他关心自己,微笑道:“我还可以支撑,只是需要静养几日你也累了,快休息一下吧”迟剑点头答应,却并不休息,从旁边死尸身上撕下布条,为杨少真二人包扎伤口杨少真怀中藏有金疮药,递给迟剑,叫他给耶律雁翎敷上
内伤加之外患,杨少真伤的不轻“标幽掌”太过阴狠,她不敢强行运功疗伤,只是打坐调理气息,抑制烦恶之意调息了片刻,只觉得四肢百骸五腑六脏均隐隐作痛,心下暗惊:那卞氏兄弟果然了得我与师妹以二敌一,在他们手里只犹如玩物一般师妹聪明绝顶,对本派招式熟知程度不输于我,可内力修为尚浅,不知顶不顶得卓睁眼看去,只见耶律雁翎双颊深陷,嘴唇干裂,仍然昏迷不醒杨少真吃了一惊,知她重伤后发烧,情形危机,急忙召唤迟剑道:“迟兄弟!麻烦你去取些水来”迟剑应声从门外走进来,道:“那些恶人把这里包围赚不准我出去”杨少真叹道:“萧干好恶毒他这是要咱们活活饿死渴死啊”
迟剑道:“暂时不妨事”伸手出来,手中擎着一个钵儿,里面盛着少许碧绿色的汁液迟剑道:“窗外那棵大树抽枝发芽,我把那些嫩芽都采摘下来,碾成汁水,却也只得到这么一点”说罢将钵儿端到耶律雁翎嘴边,喂她喝了杨少真道:“眼下寒冬虽过,可是还未到春暖花开的时候,用这小树芽作水恐怕也难支撑多久”
迟剑并不答话,从树上撕下一截嫩枝,卷成一个圆筒形的物事,放在嘴里吹奏起来声音听起来“啾啾唧唧”,就像几只鸟儿在莺啼起初那鸣声轻缓调皮,好似几只鸟儿们在相互嬉戏慢慢的声音欢快明亮起来,仿佛大批鸟儿们聚集而来,上下翻飞,闹成一团
就在这时,杨少真看见窗口外黑影飞动,几只羽毛艳丽的鸟儿飞入殿内,停在离迟浇三步远的地方,偏起头来注视迟剑,似在欣赏他的声音,甚至偶尔鸣叫两声,以作应答迟剑单手扶住口中嫩枝,继续吹奏,另一只手伸入怀中,掏出一件物事来杨少真仔细看去,原来那是一把精致的弓弩,大小正适合单手使用
迟剑扳动机括,三只鸟儿应声而倒,余下的几只受到惊吓,立刻振翅而飞迟剑下吹奏,轻声叹道:“好鸟儿,我骗你们来玩儿,却要了你们的性命,实在不该可是,这位雁翎姐姐身受重伤,再不滋补,就会丧命哎,我也是没有办法,你们原谅我罢”上前拾起鸟儿残含拔出短箭,顺手用它剖开鸟儿,去处内脏,拔掉羽毛他动作娴熟至极,片刻之间便整理好了,显然平日里出,练得熟了
杨少真看的啧啧称奇,问道:“迟兄弟,你竟然懂得鸟儿的言语,能邀鸟儿来玩耍,难不成刚才你所吹奏的,那些鸟儿都能听懂?”迟剑点头道:“师傅师娘常常不在峡内,只有鸟儿啊雀的,还有长虫鱼虾陪着我玩儿玩得次数多了,自然就明白它们叫声的意思有时候,会有几百只各种各样的鸟雀来陪我玩什么百舌啦画眉啦长尾雉啦紫萧鸫啦,好多好多最有意思的,杨姐姐你知道是什么么?”杨少真第一次听他说这么多话,见他说的兴起,不热拂他兴致,便微笑问道:“是什么?姐姐不知道你教教我罢”
迟剑面带得色,道:“是长了长胡子的寿带鸟”杨少真见他单纯的像一个八九岁的孩童,心道:看来金婧冯叔夜夫妇放任迟兄弟玩耍于山野之间,更不让他接触俗人世事这样做,或许出于爱护徒弟之心,叫他不为俗事羁绊可是他二人先后离开,竟丝毫不把迟兄弟放在心上,任由他身留险地,实在说不上是一般为师之道
正寻思间,迟今色转黯,悠然道:“可惜每次我和师傅师娘说起,他们总不信我那些鸟儿也像跟我作对,每到师傅师娘回去的时候,他们都不再来陪我我想叫它们来,证明给师傅师娘看也办不到”
杨少真见他眉头轻索,颇为烦恼,便柔声抚慰道:“你师娘师傅不相信,杨姐姐相信”迟姜忧为喜,笑问道:“真的么?”杨少真道:“你师傅师娘总是争吵不休,把那些鸟雀吓得也不想见他们了等咱们离开这里之后,杨姐姐陪你同回层云峡,求你师傅师娘在给你一次机会,叫他们也见识见识迟兄弟的能耐”迟剑低声道:“到时候师娘非要痛打我不可了”杨少真奇道:“那却是为何?你师傅师娘不喜欢你结交外人?”迟剑摇头道:“师娘不准我在外人面前叫他们师傅师娘师娘骂我是‘孽种’‘蠢猪’,要是在别人面前说是她的徒弟,没得辱没师门”杨少真听了,摇头叹息,心想这位金婧女侠果然如人所评,性格桀骜,喜怒无常
第五节
天色将晚,迟剑引燃大殿烛火,就着那烛火将鸟肉略作烤灼,和鸟血一并递给杨少真吃杨少真取过来吃了一口,只觉得入口香滑,意外的好吃她虽饥渴难耐,却也只吃了一个,剩下的留给迟剑迟剑道:“杨姊姊,你都吃了吧我这里还有鸟的内脏可以烤着吃”杨少真扭头看了看熟睡的耶律雁翎,道:“那就留给雁翎,等她醒后再吃”迟剑道:“你不必的,我每天都会捉些鸟儿来,吃的喝的不用犯愁只是鸟血有些腥味,不知道两位姊姊能不能喝得惯”杨少真微笑道:“我与敌人交战时,数次被围,断了粮草,不得不生吃马肉,饮马血倒是耶律师妹,恐怕不会习惯”
由此迟剑天天引得各种鸟儿飞来,捕捉几只充饥解渴他每隔八个时辰便为耶律雁翎推拿一次,过了三四天,耶律雁翎便已恢复知觉她通情达理,当然知道迟剑一个男子接触自己身子是为了救人但她虽然是契丹女子,但从小饱读汉书,深通汉礼,因此不免颇为羞涩杨少真此时亦已将标幽寒气驱除殆粳便代替迟剑为她推拿
守卫大殿的兵士本以为没有食物和水,耶律等人很快就会饥渴而死,却不料将近一个月过去,三人身上的伤反而好起来又见每天都有各种鲜亮羽毛的鸟儿飞入大殿,都以为那是神鸟,能保佑三人不少人更暗中将耶律雁翎奉作神明,顶膜礼拜,不敢加害此事传入萧干耳中,令他也是将信将疑
杨少真和耶律雁翎无聊时,少不了闲谈琐事战场逸闻闺中趣事,等等等等值此乱世之时,话题更少不了宋辽朝政杨少真痛批宋徽宗昏庸无道;耶律雁翎则感叹父皇无德这一天言及她生母文姬被赐死,又是伤心落泪,说道:“父皇怠慢朝政,喜好游猎,我娘数次进言劝阻,想必是扫了他的兴,从此被他疏远想不到父皇进而听信奸人谗言,赐死我娘”迟剑道:“听杨姊姊说那大宋皇帝欺压百姓,胡作非为,本以为他失天下最坏的坏人了,想不到耶律姊姊的爹爹连自己的妻儿都杀,那他比大宋皇帝更坏了”
耶律雁翎拭泪道:“这种同室操戈的事情在皇室里多得很,数不胜数就比如我父皇的奶奶宣懿皇后萧观音,乃是我大辽数一数二的美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也是被奸人构陷,被皇上赐死就连她的儿子,也就是我父皇的爹爹,后来也被迫害而死我父皇登机后,即刻派人发掘奸人坟墓,戮尸解恨又族诛这几个人的宗亲,为宣懿皇后和我爷爷报仇可是想不到,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他自己身上”说完哽咽而泣
杨少真叹道:“昔日契丹威风八面,如今也经不起连年内耗,败给金人也不奇怪”耶律雁翎道:“数年前宋庭太尉童贯出使我朝,秘密带走汉人马植,自以为无人知晓,其实一切均为耶律大石所掌握宋庭欲不利于我大辽之意,昭然若揭他早就的宋金合盟,曾数次跟我提起此事我前往打探,想不到带累了师姐和迟兄弟你们俩人同我一起送命,真是对不住了”
迟剑摇头道:“我天天呆在深谷中,没有人一起玩甩傅师娘常斥出,很久也不回来就是回来了也很少同我讲话这次能结识两位姊姊,我真的好高兴”杨少真微笑道:“要是没有迟兄弟,我们早就饿死在这里了”耶律雁翎也笑道:“是啊迟兄弟是我救命大恩人,请受小女子一拜”说罢拜倒在地迟剑窘迫至极,连连摆手,口中嗫嚅道:“这这可使不得”
杨少真想到马扩,不禁心中一动,悠然神思,自言自语道:“马大哥护送他爹使金,不知道结果如何”耶律雁翎在一旁噗哧一笑,道:“看师姐的样子,怕是对这位马大哥情有所中吧?”杨少真脸色一红,嗔道:“小妮子胡说什么”耶律雁翎笑道:“这些天听师姐评说大宋之事之人,很少有师姐看得上眼的这位马大哥却是不同师姐每每提到他,眼神总会熠熠生辉何况,你从未跟我详细说过此人,却几次无意中提到他,可不是在想着人家?”杨少真被她说穿心事,忙顾左右而言他,说道:“我只是猜想宋金合盟是否能成”心中却想:这使金一路,险阻重重,马大哥他现在人在何处?是否安全?
忽听窗外有人低声说道:“你的马大哥已从金国返回京城,合盟之事也很顺利”这句话就好像特意回答杨少真心底的疑团,好教她放心一般然而身囚辽境,竟然有人来传递消息,莫非幻境?杨少真又惊又喜,抬头向窗口望去,只见一个人身穿辽卒服饰,站在窗外,脸上挂着一丝笑容,正望着自己
第六节
细看之下,此人却原来是林阿臣杨少真喜道:“林长老,怎么你会在这里?”林阿臣跳入殿内,来到三人身边,说道:“梅帮主的杨姑娘安危,派多名弟子四下打探幸好在下曾在辽国潜伏十数年,对这里相当熟悉,又与通悟法师交情甚深,得他相助,才得知你们的行踪”杨少真道:“如今契丹兵士层层设防,又有‘夺心双子’寸步不离,我们难以脱身”林阿臣道:“杨姑娘且不必著急,在下探得消息,那耶律大石并不敢贸然杀死雁翎公主,因此暂时性命无忧在下这就启程返回总舵,与帮主商议营救良策”杨少真谢道:“如此,有劳林长老了”林阿臣点了点头,道:“杨姑娘若是没有其他要问的,那么在下可就走了”杨少真见他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知道他明明清楚自己急于得到马扩的消息,却故意与自己为难饶是她巾帼豪迈,也不由羞得满面通红
林阿臣见状笑道:“马壮士已经从女真返回,路经我丐帮总舵,特地来见梅帮主一面他听说杨姑娘之事后十分着急,马上就想来救但是因为要赶往京城,向圣上呈报访金细节,因此无法抽身动身回京前他言道,必定及早赶回来助你”杨少真心中感动,回头看到耶律雁翎凝神聆听二人的对话,满脸的关心,便问道:“林长老,马壮士有没有说结果如何?”林阿臣看了看耶律雁翎,道:“朝廷的事情咱们并不好细问不过从马壮士父子言谈举止来看,兴致甚高,想必是从女真带回了好消息”回头察看窗外无人,又道:“在下不能过多汪委屈杨姑娘在这里等待几日,我等必来营救”说罢跃出窗外,悄悄离开
耶律雁翎听说宋金合盟几成定局,忧心更盛杨少真则稍稍放下心来,静待接应却见那迟剑好似顽童一般,每日里只顾在殿内游荡,心无旁骛,也不的自己一生会失却自由迟津默寡言,却又常吃言自语,以至杨少真两人以为他心智不全可是待到与他对话,又并非如此
杨少真与他闲聊,才知道他自幼被师傅冯叔夜领养,一直生活在“层云峡”,此次是第一次与师傅师娘出来见见世面听他言语,似乎冯叔夜和金婧二人并不把他放在心里,任由他自己玩硕山间野岭,兴致来时,教授一点武功,心情差时,则是非打即骂金婧更是每每与冯叔夜争吵之后,便对迟剑或罚不准吃饭或罚日晒雨淋,极尽刻薄“层云峡”本是无思老人的居所,但他闭关修炼日久,迟剑从未见过而峡中再无他人,迟靳往形影孤单,想来因此导致他性格孤僻,常吃说自话,以作排遣
待问及他父母双亲,迟剑摇头道:“师傅从来未曾提到过我问过师娘,可是她一听到我问她就大发雷霆,将我打得体无完肤,还骂我是孽种几次之后,我就再也不问了”杨少真和耶律雁翎不禁对他又痛又怜,责备冯叔夜金婧,亏得人称大侠,竟然对一个小孩子如此薄情
杨少真比耶律雁翎大不了几岁,又同为女子,能谈到一处的话题倒是不少可是不管怎样,两人都尽量不提宋辽可能开战的事情,毕竟两人各执一词,谈到此事,只有唇枪舌剑,各难相让
过不几日,杨少真正与耶律雁翎谈论本门武功,忽见殿门“咣当”被人推开,数十个满身盔甲的士兵一拥而入,手持大刀长矛,将三人围在当中,纷纷喝道:“快起身!跟我们走!”耶律雁翎问道:“去哪里?”有士兵凶神恶煞般吼道:“少废话!要你走就快走!”杨少真正和耶律雁翎功力恢复尚浅,无奈之下,只好被他们簇拥而行
出得大殿,院内早备有一辆马车,几千名士兵早已集合待发,看样子要离开华严寺萧干高头大马,盔甲鲜明,等在队伍前头耶律雁翎大声问道:“萧将军,你要如何对待我们?”萧干漠然道:“大石都统带来消息,说宋庭有图谋燕京动向,命本将军即刻应援事情紧急,这就动身吧”众士兵将三人推入马车,向燕京迤逦而行
一路上杨少真暗自的:事出突然,丐帮若想营救自己三人,怕要重做打算了丐帮门下眼线甚众,得到自己三人被带走的消息并不难,难在燕京戒备森严,恐难下手又想:既然耶律大石等人也得到宋将攻辽的消息,恐怕大战即将来临自己和师妹刚刚化敌为友,转眼间可能又会兵戎相见想到这里不禁苦笑:我俩现在都失却自由,说不定倒是件好事
等到接近燕京城,远远听见呼喊之声震彻四方,耶律雁翎掀开车窗,只见城前大队辽军列阵而立,旌旗猎猎迟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大阵势,很是兴奋,问道:“他们是在欢迎咱们么?”耶律雁翎摇头道:“这些士兵在向新皇帝欢呼看来耶律淳也在军中”杨少真问道:“这个耶律淳是什么人?”耶律雁翎道:“他是我父皇的叔叔,如今取代我父皇,成为大辽新皇帝了”
说话间队伍停下脚步,耶律雁翎等人被押下马车对面走来一大群人,正中央是一个英武的老者,正是天锡皇帝耶律淳他身旁左手站着耶律大石,右手乃是一个仪表华贵的中年妇人,乃是耶律淳的妻子萧德妃萧德妃见到耶律雁翎,忙快步迎上来,拉住耶律雁翎的手说道:“雁翎,总算找到你了”欢喜之情溢于言表耶律雁翎冷冷的道:“多谢关心不知道民女现在该如何称呼您?还是叫‘皇后’比较好吧?”萧德妃微微一怔,旋即轻叹口气,柔声道:“我知道你一定会误会我们贪图皇帝之位,可是你爹爹逃亡在外,京中不可一日无主”耶律雁翎只是冷笑
耶律大石在一旁道:“雁翎,以我的意思,本想将你一生软禁在华严寺不过皇后念及旧情,命我把你接回来你该感激才是”耶律雁翎怒道:“我父皇既然在世,便依然是国主你们另立皇帝,无论如何也说不通!”周围众人见她胆敢对新皇历颜作色,均骇然失色
耶律淳铁青了脸,默不作声萧德妃忙说道:“皇上且请息怒,待臣妾与雁翎多相处一段时间,和她解释清楚事情原委雁翎是个懂事的孩子,必定能明白你我的苦衷”转头向耶律雁翎微笑道:“雁翎,你知道我没有女儿,平时总少个说话的人儿这次你陪我一段日子,让我也享一享有女儿的福”耶律雁翎平日多受萧德妃喜欢,关系本就不错,这时见她说话的神情就如娘亲一般,想起自己的娘,情不自禁扑到她怀里,痛哭失声
0 0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