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忽然觉得,身上那件原本被人视为夺命的青衣忽然变得像是结了冰的铁衣一般,很重,很重,重得他几乎都无法承受了。
然后,只听见“轰隆”一声巨响,便猛然倒了下来,倒在这满地的落叶上,倒在这长长的古道上。
当他倒下去的时候,神情依然是那么落寞,那么凄凉,一双本来明亮的眸子却也开始慢慢地暗淡下来,望着天空那些坠得很低的云彩。
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吹来的风,忽然将这些云彩吹散,幻化出各种不同的形状,从这些变换不定的云层中,他忽然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
那个让他又爱又恨,刻骨铭心的女人的……那个被他视为亲生兄弟的朋友……还有那个他最敬重,最亲的父亲。
但是,那个让他刻骨铭心的女人已经跟着别的男人离开了,这个男人,正是被自己视为亲生兄弟的朋友。
而那个他最敬重,最亲的父亲也已经死去了。
在想起父亲的时候,他的心忽然泛起一阵绞痛,就像是无数只虫蚁在不停地撕咬着他的心一样。
这是已经缠绕着他多年的疾病,每当在想起这三个人的时候,他的心都会涌起一阵莫名的绞痛。
他清楚得记得,在父亲临死的那个晚上,他一直都呆在后山上练习夺命剑的最高境界,楼船夜雪。
他也清楚地记得他练成“楼船夜雪”的情景。
清碧色的天空,墨绿的,起伏不定的山峰,银白色的雾蔼在他的脚下缭绕,犹如一件宽大的披风。
他时而像雀鸟,时而像秃鹫,在半空中轻灵地腾挪,厚重的扑势,内息如清晨的空气般纯洁而宁静。
他旋转的身姿牵动着淡淡的雾气,仿佛置身于万朵盛开的雪莲花之中,鼓动着宽大飘逸的披风。
然后,他的身子突然旋转起来,腾挪得越来越快,越来越猛,快到连都已经看不清自己到了哪里。
然后,手中的长剑出鞘。
只见一道白光闪过,空中的有无数只飞鸟齐齐坠落,头顶的云彩像是遇到了一股强劲的风四下里扩散开去,在山头飘落,幻化成无数强劲的水珠。
水珠立刻化为短剑,击向满山的树木,然后,叶子纷纷凋零,风吹过,开始飘散,像数万只蝶。
这个时候,东方的朝阳刚刚升起,从远山那边落下来的第一抹阳光正好冲破头顶上的缭绕浓雾,照在他的脸上。
他的脸苍白而英俊,充满了兴奋。
他的身体也因为太过于兴奋的缘故而有些摇晃。
“楼船夜雪”终于练成了。
他提着剑,甚至连衣服也来不及穿,就兴冲冲地朝着自家的小木屋跑去,想让爹爹一起跟他分享这份喜悦。
在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是世间最幸福的人,而带给他幸福的就是爹爹。
他要爹爹知道,他多年的苦心并没有白费,所以,他远远地就开始喊,爹爹,爹爹,我终于练成了。
可是,院子里却静悄悄的,小木屋里也没有回音,只有清晨早起的鸟儿在不停地啾啾,布谷,布谷……不哭,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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