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熙微微含胸,一只手臂挂在她肩上。她习惯这样把发丝别在耳后,露出小小圆圆的耳垂。似乎刚洗了澡,他闻得到她头发上洗发露的清香,沉迷的呼吸一口,心痒痒。
“姐,我想洗头了。”他轻声说。
她没听清,“嗯?”
侧过头来的时候,耳朵擦过他的嘴唇。
自己也许真的有点恶劣,他这么想的同时合上了唇瓣,含住那枚觊觎已久的耳垂,含住了,还不够,还要轻吮一下。她一痒,下意识抬手捂住耳朵,惊疑地看向圣熙。
后者神色自然,说:“姐,帮我洗头吧。”
难道是自己的错觉,她心思游离,口中答道,“好。”
允洛轻柔地托住圣熙颈后。他由她引导着向后仰躺,脖子枕到冰凉的浴缸边沿上。
而她,伸手取下莲蓬头后,便坐到浴缸的沿上,开了开关,在自己手上试了试水温后,才俯下身,拢住他的发。
即使有发丝的掩映,还是看得见缝针的痕迹。
水流也尽量避开伤口。
“会烫吗?”
圣熙浅浅地摇了摇头。
她放下莲蓬头,把洗发露倒进掌心,再抹到圣熙头发上,慢慢搓出泡沫。泡沫轻盈地飞出一点,正落到他的脸上,她用指尖轻柔拭去。
圣熙震了震,抬眼看,正见她整张脸罩在自己的脸上,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刚好让他能够看清她眼中倒映出的自己。
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为自己洗头。
“姐……”
“嗯?”
“我们……”
他小心谨慎地看她的眉眼,有点局促。
“怎么了?”
“……水,有点烫。”他笑一笑。
允洛立刻调节开关:“还烫吗?”
他摇头,重新眯上眼睛。
全身放空,每一个细胞都在惬意地感受她的指尖在自己发丝间穿行。
眯起眼睛的圣熙,猫一样的慵懒。
允洛看着,眼睛突然有点酸涩,不自禁地伸手碰触他的眼睑,温润的唇同时印上他的额角。
“姐……”允圣熙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而她,茫然的与他对视。慢慢地……慢慢地……她终于醒过神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他赶紧起身,可为时已晚,他攥住她手臂一扯,两个人一起翻进浴缸里。情急之中,他反手一转,将她护在胸前。
水花漂溅起来,洗发水打翻,凳子倒了,毛巾掉落。她衣服湿了,眼神也乱了,后脑勺磕在他肩胛上,吃痛,狼狈。而他,凝眸看她,那闪耀着水样柔情的眼眸,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而她,竟一下子就陷进他眼里那一片绮丽之中。
他看着她眼中的自己。按下她的头,同时向上迎接,瞬间虏获她的双唇……
再想起这混乱的一幕时,允洛正坐在指定的酒店套房里。
圣熙的唇,有些冰,却不可思议的柔软。
她的手,不知不觉触碰上自己唇瓣。
当时,他明明只是轻轻触碰了一下,甚至,停留不过一秒钟的时间。可为什么,几个小时之后,回想起来,还是这么令人心惊?心惊到,一股寒意直冲她的脊梁,那是深切入骨髓的不安。
她深深吐气,不准自己再这么胡思乱想。
此时已是夜晚,落地窗外,月朗星疏,是个美好的夜晚。
这是间蜜月套房,上下两层,布置和家私都很简洁,却在细节处透露出贵气。
她面前的桌子,上一大束白玫瑰,可以想见,如果是新婚夫妇,这一晚,会很美妙。可她即将迎来的,却是那个花七万买她初夜的陌生人。
这么想的时候,她笑了。看着光可鉴人的桌面上反射的自己,笑。
最起码,不能跟钱过不去。
门铃响起的时候,她一惊,嚯地站起来。理智在说,冷静,冷静。她手握成拳,一步一步走到玄关,她几乎是屏住呼吸,握上门把,指节僵白。转动门把,然后,慢慢地拉开门。
门外的人,渐渐露出身形,由棒球帽檐,到半张脸,最后,是整个面孔。
她顿住,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就甩上门。她抚住胸口,心脏几乎要跳脱出胸腔。
不会!绝对不会!
可是很快,她就想开了。付钱的就是老板,管他是谁?既然不可抗拒,只能顺其自然。
她重新拉开门。
上帝在吗
如果真有上帝,他为什么要如此捉弄我?
年轻的女医生在给允圣熙的手换石膏绷带。
“玩水也不是这么个玩法啊!这么厚的石膏板都能被你给整裂了……”女医生叹惋。
允圣熙似乎没听见,一只手撑在嘴边,半掩着口笑。
笑得这样灿烂,医生看走神了,手上力道不知不觉重了些。
“呲——”
允圣熙疼得倒抽冷气。
医生赶紧松开他,焦急地问:“怎么?疼啊?”
他兀自点点头,又笑。
医生原本还觉得男孩子笑起来真是赏心悦目,可现在她却觉得心里有点发毛。这小子,傻了吧?!
寇儿一进门,就看见允圣熙对着那医生傻笑。她看那医生一眼,二十五六的样子,样子还不错,可也没多漂亮。她板着脸走过去,照着允圣熙脑门,一掌拍下:“什么事这么乐啊?”
“喂,他头上可有伤呢!”医生紧张地伸臂架住寇儿手腕,“这么个拍*死人的!”
寇儿脸色一变,赶紧看一眼允圣熙。他竟然还在笑!
真是弄不懂他。这么捉摸不定。
关门声惊得裴劭回过神来,三魂七魄归位。
裴霖回来不足半月,母亲便迫不及待地摆筵昭告天下,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她有个刚从耶鲁学成归国的儿子。
当然,还有,和裴霖同是国际财经双学位硕士的女友。
他周末回家,之后就没再出门,所有时间都耗在电脑上,打游戏,在魔兽世界杀得个昏天黑地。父亲的秘书打他手机,要他来参加饭局。
他梳洗一番,到香格里拉的时候已经六点多。
饭局有两桌,请得多是各个部的同事,目的明显。
“您儿子真是争气!”
“哪里哪里?裴霖以后进了部里,还有的是东西要学。”
他在一旁看:虚伪。
魏子飞姗姗来迟。父亲起身去迎,问他:“子飞来啦!”
“嗯,叔叔好。”
“老首长最近身子骨还硬朗?”
“爷爷现在北戴河呢,他要我代他向你问好。”
“你和裴霖也好久没见了吧,我领你过去……”
裴劭坐在位子上笑,全当在看戏。菜上来了,就埋头吃菜,父亲要他招呼客人了,他就去招呼,做个乖小孩。
实在受不了了,就躲到厕所去。
一只手从他身后绕过来,拿下他咬在嘴里的烟。他悚然一惊,回头就见魏子飞放大了的一张脸。
他揪紧的肩膀倏地放松:这人,走路没声音的。
魏子飞吸了一口,把烟塞回他齿间,同时递给他一张方片大小的卡。
他低头看。酒店房卡。
“这什么意思?”
“礼物。”
“礼物?”
“对,礼物。而且,保证香艳。”
“我不要。”
“别介啊!上去看看,要真不满意,再走也不迟。”
饭局结束,他身处套房门外,手里是那张怎么都推不掉的房卡。想了想,他把卡收进口袋,压低帽檐,按响门铃。
然后就看到了允洛。
你看我,我看你,两人皆是呆滞表情。
她先反应过来,门“砰”一声关上。几乎撞在他鼻尖上。他抬头看房间号,不信,再确认一遍。
“Shit!”转身就走。
允洛打开门,就见他转身离去的身影。几乎是慌忙地,她抓住他手臂。
“……”
“……”
“先进去再说好不好?”
他帽檐压得低,她看不见他脸上表情,一颗心几乎要跳出来。他垂眼,看着她的手。
你的微笑
你微笑的时候,我能感受到这个世界全部的温暖
进了房间,两个人对面而坐,她的手十指交握地放在桌上。
他仍旧只看她的手。天知道他有多怕,怕自己会失控。
他讨厌一切的不确定。
她绞着手指,指节泛白。她在紧张,他又何尝不是?只不过隐藏功力高一点。他哭笑不得,就见她突然站起来,走到他面前。
她拿掉他的帽子,看他的眼睛:“我必须拿到钱。”
他直视前方,脑袋里乱七八糟。她在他心思最混乱的一刻俯下身,作势要拉下他运动衣的拉链。他蓦地握住她的手,不让她乱动,抬起的眼睛惊惶异常,却很快恢复平静。
他起身,退开,在两人之间拉出安全距离。
“钱会照给。”
她的拳头,抵在他胸口,随着他的呼吸起伏。
“……”
“以后有什么困难,可以找我。”
“……”
他俯视她,伸手,几乎要触碰到她脸颊,实际上却只是单纯地拉开她的手:“这个,不用。”
她沉默许久,缓缓说:“谢谢。”
两个字,伴随她扬起的笑容。
即使,笑容里还是透出满满的疏离与防备。
但他已满足。
有人曾经对他说过:“当你在乎一个人的时候,你会因为在乎而变得寂寞,也会因为在乎而变得难过。”他那时候听,觉得又酸又矫情。可现在,转换角度,才体会出其中的真意。
他看着她嘴角那一朵笑靥,觉得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暗淡无光。
“我能不能问个问题,”有句话,一直就想问她。
她凝视他,等待他继续。
“你……”
这时,手机铃声蓦地响起,打断他。
她看他一眼。他的瞳孔,像是褐色的晶体。
他笑了笑。
她走开,从包里取出手机。
他看着她的侧影,想,还是算了吧。即使在此刻,他仍旧问不出口。这通电话,也不过是他拿来阻止自己的理由。
终究是胆小的人。
这次,真的要走了。
允洛看着裴劭背影。
刚才的,是错觉吗?她竟在天之骄子的裴劭眼里看到了……孤独。
“姐?”
“姐?”
“圣熙?”
“是我。”
“……”
“姐,怎么办?”
“怎么了?”
“医院的菜好难吃。”
她笑了笑。怎么这么挑剔?
转身看窗外。夜幕波澜不兴,真是个美好的夜晚。
多好,她等会儿就可以回去了。
裴劭的脚步生生顿住。耳边她声音,犹如泉水叮咚,不染一丝尘埃。
还是高中的时候,有一次出校门,他看见她,和她身边的那个男孩。
“诶,那不是允洛嘛?”
“嗯嗯,还是笑起来好看点。”
死党在一边鬼叫。
“那个是谁?”
“就是她边上那男的。”
“好像是她弟弟。还挺出名的,叫什么熙……”
弟弟?裴劭想,不会吧?
有人会用这种眼神看自己姐姐?有人会用那种眼神看自己姐姐身边的异性?像是某种兽类,把所有接近自己领地的生物统统挫骨扬灰。
然而,那样野蛮的眼神,却在对上她的双眼时,深沉旎丽。
而她,则回报以笑容。
不同于方才她说“谢谢”时的笑。彼时,她嘴角的弧度,没有一丁点的疏离或防备。是真正的似水柔情。
而此时,即使是对着手机,她也能笑得这样纯净,纯净得可怕。
是因为手机那头的,是那个人吗?是吗?
“是啊,等会儿就回去。”
“好好好,回去就做给你吃……”
允洛没来得及说完。突然一阵风从背后袭来,她来不及回头看,便被人扳住肩膀,身体被迫回转。一个倾长的身影在她眼前晃过,随即,手机被人劈手夺下。甩手一扔,手机飞撞上墙壁,瞬间,分崩离析。她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响,电光火石间,下巴被擒住,脸被捧起,嘴唇被人贴住。
“喂!喂!”书包 网 想看书来
幸福在哪
幸福并不在转身处。
圣熙坐在窗台上,看着对面路上的路灯,手机交到另一只手上:“我要吃糯米粥。”
他甚至想象得出她在那头会是什么表情。微微笑,眼梢扬起。
对他,无奈又纵容。
在脑海里准确地描绘了一遍她的脸,然后听到她在自己耳边说:“好好好,回去就做给你吃……”
尖锐的巨响瞬间刺进耳膜。
“喂?”
“喂?”
没有回答。
他赶紧回拨,传出的,却是清冷机械的提示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莫名的恐惧倏地攫住心脏,他慌忙跳下窗台。右脚传来撕裂的疼,他懊恼地低咒,换了左脚着地,扯过拐杖拄着向门外奔。
如果她发生意外……如果……他不能想。
允洛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瞬间脑子一片空白,无法思考。
唇上忽地尖锐一痛。他咬她,那样用力。理智伴随着痛觉,瞬间回到她身体。她的手抵在他胸膛,用力,想要推开他,可他的力气是这样大,不可撼动。
两人之间,一个眼帘的距离。她看着他,眼睛里瞳孔闪烁,像受惊的麋鹿。
他睁开眼,便看见她的瞳孔里折射出的自己,脆弱,野蛮。
裴劭顿住,心尖蓦地一怔。
我这是在干什么?!
被吞噬干净的理智,慢慢回到脑袋,对她的钳制,不知不觉间减轻。
他的手,慢慢地、慢慢地,松开了对她的钳制。
趁他这一秒的走神,她猛地推开他。
他被推的趔趄几步,停住。却仍控制不住地盯住她眼底,一瞬不瞬,一直看着,直到她原本可怜地跳动着的瞳光中,渐渐生出了一种控诉的情绪。
控诉他的不守信用。
控诉他强加的亲昵。
她眼里的每一寸光,都是对他的厌恶,失望,和鄙睨。
她就是用这样的眼神看他的?
他控制不住地嗤笑出声。
笑,却又陡然止住,他的神情顷刻间冷下去。手腕猛地用了力,将还未逃出他掌握的她反扣住,拖行着抡到床上。
他双手撑在两旁,低下头吻他。她偏头躲闪。
他觉得自己恨她。
更恨自己。
也想通了。
有些话,说不出口,问不出口,不如用身体。
直接一些。
他扯开她的腰带,手伸进去,触摸她。她的肌肤,有丝绸般的触感,他上了瘾,欲罢不能,迫不及待地抵达她身体的中心。
她身体猛然一颤。
什么东西在离她远去?又是什么东西……迅速包围住她?一切,只不过,回到原来的剧本,回到设定好的轨道。
她突然抓住他的手。他以为她又要挣扎,手上更用力。
“我自己脱。”
她说的平静。
他抬头看她,不确定的眼神。终于,放开她。
她坐起来,背对他,*服,一件一件,不快,也不犹豫。
她那晶莹如上等白瓷的背脊,进入他的视界。他的目光,不受控地,顺着她的脊椎,游弋着向下……他一把把她拉过来,身体翻转,把她压在身下,手探到两人之间,用力扯下她的胸衣。岂只是要扯开胸衣,他更想要扯开她的身体,看看她的那颗心,里面除了她那个弟弟,还有谁?还有谁?!
她胸口起伏,他埋首其间,吮*吸,用力到她紧咬住牙齿才阻止自己痛呼出声。
她睁着眼,看他忙。
直到他用力推入她体内。
他被她的血濡湿,被她内部的肌理纠缠。
不可思议的痛楚像一簇火,从身体深处燃烧、蔓延。
他的耳边,是她近乎悲鸣的喘息。
如濒死的小兽。
他抬头,看见她漂亮的脸因疼痛而扭曲。汗水聚集在浓密的睫毛上,一星一点,闪着脆弱的光。可她的眼,却那样清明,没有一点雾气,一点都没有,直要看到他灵魂深处去。他怕看她这样一双眼,突然间就被恐惧攫住肺腑。
伸手蒙住。
她死死咬住唇,喘息,不呻吟,在黑暗中,在他的手掌下,睁着眼睛……她轻轻推开他。
这次,他没有阻拦。
身体却已经从方才的Gao潮中冷却。
她裹着被单起身,捡起自己的衣物进了浴室。他静静地看着她背影,曲起单腿,一手搁在膝盖上,姿态慵懒,另一手却在隐蔽处紧握成拳。
他穿好衣服,在浴室门口等着,看着磨砂玻璃门,听着水声。她很快出来,看见他就靠在对面的墙上,愣了愣,然后别过脸,回去拿了自己的包,就朝玄关走。
“我送你。”
他攥住她手腕。
“不用了。”
她看着前方说。
他想了想,松开她,拿过自己的皮夹,把里面的钱全拿出来,递给她。
“那你自己坐车回去。小心点。”
她终于肯看他,看他的脸,看他手上的钱。
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能选择沉默。她也沉默,半天,接过钱,说,“谢谢老板。”
打电话回她寝室,室友说她没回去。去他最喜欢的那家粥铺,老板说她没来过。
第一次意识到,她没有朋友,是这样可怕的一件事。找不到她,他游魂一样在街上走,失了心的模样。
寇儿坐在车里,叫司机车速配合允圣熙。
她看着他,路灯在他脸上落下斑驳的影子。为什么要这样教人心疼?
讨厌死了!
她抽抽鼻子,眼角变得酸涩。
街上行人稀少,而街对面的居民区,是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
对了,家!
她可能回家了!
他突然想到这种可能性,立时活了过来,三两步到了车边,拉开车门,坐进车里。
寇儿看着他,“你……”
只来得及说一个字,就被他打断:“司机师傅,掉头,我要回家。”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午夜。在楼下看自家窗口,只是看见一片漆黑。
他踟蹰地上了楼,楼道静寂,四周昏暗,一切都很安静,像是都已经死去,连空气是静止的。
已经不抱希望了,可他开门进去,却听见了哗哗的水声。
他身体一僵,然后恢复,半步都没停,一瘸一拐奔进厕所。
眼前的,却是这样一番景象。
允洛和衣站在花洒下,任由水流如注地倾洒,顺着发丝,顺着脸庞,流下。
早已浑身湿透。
“姐!”他惊呼,惶恐地把她拉过来。
她抬起头来,看他一眼,眼里空茫一片。
“圣熙?”
她叫他,却又不像在叫他。视线几乎是穿透了他,投向不知名的某处。
尔后,似乎,那双无焦距的眼睛,渐渐地醒了过来。
低低沉沉地,她冲他笑一笑。
她在哭吗?他抹净她脸上的水迹。
分不清是水是泪。
却在摸到她额头时知道,她发烧了。
他把她搀出厕所,腿脚不便,用尽全部力气。他替她脱去湿的衣服,她挣了一下,便安静下来,之后竟然就这样睡去。睡得那么沉,不受打扰。
一件一件,她穿了这么多,却连最里层都打湿了。
该死的,她到底在干什么?!
他烦得很,迅速扯掉她湿淋淋的毛衣。
然后,手上的动作猛地顿住。
她没有穿胸衣。湿透的棉毛衫下,胸部的曲线尽露无疑。他赶忙扯过被子裹住她,这才伸手进去,小心脱掉她剩余的衣物。
不小心碰到她的胸口,那里冰凉。
她在被子里缩成一团。
他打给寇儿,叫她买些退烧药回来。
“她在家?”
寇儿在电话那头问,回答她的,却是电话挂断后清冷的忙音。
“嘟——嘟——嘟——”
呵呵……呵呵呵……呵呵……
她笑。每笑一声,心就痛一下。痛,到麻痹,是不是就好了?
她笑着对司机说:“开去最近的药房。”
司机犹疑地打方向盘,透过后视镜看她:“小姐……你没事吧?”
她笑着摇摇头,然后,眼泪掉下来。
终于等来了退烧药,他对寇儿说谢谢,关了门,倒了温水,回到床边。她无法自行吞咽,他只能用亲吻的方式,将药片连同温水一道,渡进她紧闭颤抖的唇。
然后紧紧抱住她,连同被子。
她在发抖,他得抱住她。
就像小时候一样,她总是在他这里,汲取温暖。
窗外泻进淡淡的月光,自然的亮度,恍若水到渠成。
没有资格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已经没有资格。
允圣熙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开始学着自己洗衣服的。
记忆里的某个清晨,他自梦中醒来。
从床上坐起。
窗外泻进淡淡的光,自然的亮度,恍若水到渠成。
一帘之隔的她,似乎侧了个身,带出衣料与竹席摩挲的声音。继而,恢复一片沉静,只剩电扇转动时发出的机械的轻响。他却听见,自己的心脏,发出干涩的回响。
他从衣橱里里翻出干净的*,进厕所换。
第一次洗衣服,他动作笨拙。
在最无防备的时候,她就这么出现在门口,揉着惺忪睡眼:“干嘛呢?一大早的……”
他看看她,咬了咬嘴唇:“洗衣服。”
“我帮你吧。”说着就要进来。
“不用。”
他说,倾身过去就把门给关上,看着她的脸一点一点消失在门后,安心的同时,无比沮丧。
他还记得,那条*,最后被他丢进了垃圾桶。
可是,有些东西,却怎么都扔不掉。
夜深人静的夜晚,原本黑白色的世界,却一而再地被纷繁缠绕的梦境打乱。每每,都是她的身影,秀色可餐,洁白丰盈,魑魅魍魉。
明明是梦魇,却为什么,令人觉得如此甘甜,连血液,都兴奋地微微疼痛?
可是,是梦,终究会醒。虚化的欢愉,换来清醒后的酸涩与惆怅。
……窗外有月光洒进来,他缓缓地朝她那边走去,赤脚,地板随着他的脚步,吱呀作响。他在床头静静坐下,久久不动,就是这么坐着,看她。
她穿白色的,棉的睡衣,侧着睡,腰身的曲线玲珑。他伸手,摸她的头发,手指停留在她短的,柔的发丝上。
窗外泻进淡淡的光,自然的亮度,恍若水到渠成。
他轻柔地抚摸她的脸颊。她的身体明明是凉的,却和他一样,津津地沁出汗来,自额角,自鼻尖。
细密地亲吻她的额头,眉心,鼻尖,接着……只要身体再俯下一厘米,他就可以得到这个吻。
这时,她睁开了眼睛,起先,是迷蒙的,渐渐,转为惊愕……
这个清晨,允圣熙自梦中醒来。
是个大雾弥漫的早晨,窗外的天空,没有阳光。
他睡意朦胧,眼睛眯开一条缝,看一眼身边,没有人。眼睛倏地睁开,支起上半身,环视四周。
终于寻找到了她的身影。
允洛在弄早餐,听见动静,这才回过头来。
“醒了?”
他坐起来,嘟哝了一句,她没听清:“什么?”
“烧退了?”他把话重复了一遍。
她摸摸自己额头,那里烫,可她却不记得有发烧这回事儿。而且,自己现在感觉也还好,只是头有点昏沉。
“退了。”
她盛了粥,走过去拍拍他手臂:“起来吃早餐吧。吃完就回医院去。”
“我已经没事了。”
他说着,重新躺下。
她拿他没办法,替他掖一掖被角。正要走,被他拉住衣角:“昨天……发生了什么事?”
他这么问的时候,那一对眼睛,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手机被人撞掉了。”
“……”
“吃完就回医院,知不知道?”
允洛坐公交回学校。
早上有两节临床医学课。同学们两两一组,练习抽血。
和她一组的女孩一拿着针管手就抖,允洛也只能无条件贡献出自己的胳膊,任她扎。
“对不起!”女孩憋红了一张脸,因为又一个失误而道歉。
允洛笑一笑,想说“没关系”,可口都没来得及张,那针管便被人斜刺里夺走。
“喂,你上节课没听是不是啊?你看她手被你扎成什么样了?”
几乎是暴怒的声音,在教室里炸响。
所有人,包括老师,都震地愣住。
震惊的,不仅是这声音里张扬出的怒气,更是……喊出这话的人,是他们一向脾气温和的裴班长。
不肯进来
我在心里盖了一座房子,门向你敞开,你却不肯进来
又是一个夜晚。
这里是长歌娱乐城。
允洛看着自己手上的点点针孔。怎么过了这么多天还没消掉?
叹口气,从化妆台上拿了遮瑕膏,把它们遮掉。刚才的客人见了这些针孔,跟见了鬼似的,她几乎是被轰着出了包房。
这时候,正有人推门进来。
刚应付完一个大主顾,小费赚了满满,心情也特别好,看见允洛,亲昵地贴上来:“正找你呢!妈妈桑叫你去9号包。”
允洛回看她一眼。
夜总会里多得是她俩这样的女大学生。深陷此地,大多是无奈之举,生活窘迫,要养活自己,或许,还要养活家人。要怪,也只能怪社会笑贫不笑娼。
两个人的视线在镜子里交汇。
“脸色不好哟!”她捏她的脸。
“是吗?”
她看看镜中的自己。的确,镜子里的那个人,两眼无神,遮瑕膏遮不住的黑眼圈。那也就难怪刚才的客人把她当瘾君子了。
她冲镜子笑了笑,补了口红。出了化妆间的门,便走进另外一个世界。灯红酒绿,衣香鬓影,美酒,香水,音乐,混杂出一种魑魅魍魉的味道。
到了指定包厢门口,她用力拍拍自己僵冷的脸,推门进去。
此工作的定位,有人叫小姐,有人叫公主,或者其他……暧昧的,又或者不堪入耳的。不过没关系,只要有钱男人喜欢,就没问题。
这回的客人出手阔气,要的都是极贵的酒,对她也颇为满意,临走还问她出不出台。她摇摇头,语笑不减,嫣然依旧。
不得罪人,是在这种地方立足的基本法则。
等到收工,已经是凌晨,回到家,她也没力气洗漱,倒头就睡。幸而圣熙住医院,她不用担心带回了不该带的味道。
实在是累。她趴在床上,闭着眼算账。家里的存款,加上之前的五万,扣掉拖欠的手术费……大概还要在夜总会做两个月,才能凑到十万。
还是不想了——她在心里说——睡觉要紧。
明天又是一天的课。
允圣熙已经拆了脚上的石膏,等头部断层扫描结果出来,确定没事,他就可以出院了。
唯一跟他有点交情的席末终于在这天,来医院看他。
旁人很难看懂这两人相处的模式。允圣熙和席末,一个喜欢沉默,一个看似活泼,其实实质上都是那种眼冷心冷的人。
会有交集,也全是因为钱的缘故。也因此,允圣熙见席末拎着一篮水果到医院探望自己时,表情几乎是惊讶的。
“没看过帅哥啊?”
席末不怕死地伸手在允圣熙眼前晃晃。
允圣熙打开他的手:“你来干嘛?”
“嗯……”沉吟半天,思考半天,他回答,“我来看帅哥咯!”
油嘴滑舌。允圣熙懒得搭理。
见他没反应,席末撇撇嘴。
“其实吧,我来是告诉你……有人想见你。”
“……”
席末掏啊掏,终于掏出了一张名片。递给允圣熙:“他听了你和乐队在pub里的live show,很喜欢。”
“……”允圣熙看了看名片。某唱片行的制作人。
“他现在就在病房外面。”
“……”
“怎么样?见不见?”
允圣熙想了很久,“他见我干嘛?”
席末觉得自己看到了怪物:“天!你没听说过一夜成名的童话吗?”
又是许久的沉默,允圣熙说:“那你让他进来吧。”
席末立刻贼笑,忙不迭地奔向门口。
却听得允圣熙在身后说:“世界上哪来童话?骗人而已。”
急速行驶的车里,音响开到最大,裴劭坐在副驾驶位上,枕着车窗抽烟。
遇到红灯,魏子飞挂了档,车子停下,他透过后视镜看他:“不乐意的话就说,我载你回去。”
“谁说我不乐意?”不就是去夜总会吗?
魏子飞嗤笑。谁说他不乐意?他的眉心,他的眼睛,都在说他不乐意。
“有心事别憋心里,知道不?”
“开你的车。”
“怎么说话呢?这么冲?又谁惹你了?”
“没谁,”他在车载烟灰缸里摁熄了烟,“我现在连看自己都觉得不爽,成不?”
这时候,音乐换成了一首俄文歌。
“这唱什么啊?”魏子飞听不懂,正要关音响,被裴劭阻止。
“我在心里盖了一座房子,门向你敞开。房门在身后砰然作响。秋风敲打着窗户,凄然为我哭泣……好像是这意思。”裴劭说完,竟自己伸手拨小了音量。
“不听了?”魏子飞不解。
裴劭没答话。
我在心里盖了一座房子,门向你敞开。你却不肯走进来……
药理综合考试的成绩出来以后,导师找到允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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